第十一章
老者变的飞禽投入镇外的树林，转瞬消失不见。李寂然在树林内搜寻一圈，最终什么也没找到。
怏怏返回酒馆，李寂然将借用的双手剑还给人家。任凭那雇佣兵拿着失而复得的双手剑痴迷研究，李寂然寻了一无人处，也传送回地球。
回到地球的第一时间，李寂然掏出手机，拨打傅远电话，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拨打不通。
“这家伙难道也是黄巾教的隐藏奸细？所以跟随黄巾教前往了大荒……”
李寂然暗中猜测，便收起手机，慢悠悠地穿过马路，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接了一盆水，李寂然为野菊花与桃树浇灌。
顺带又剥了一根火腿肠，李寂然递给凑过来的小奶狗，这家伙最近没人管教，疯得都快成了小野狗。
至于躲藏在桃树枝叶间的金鸡，倒是不用怎么管它，它每天夜里自会去啄食凶煞恶鬼。
忙完这一切，李寂然又在门口擦拭茶桌茶椅。不过就在他专心致志时，一戴眼镜的老头，鬼鬼祟祟地凑到一旁。
这老头谄媚一笑，高举双手送上一套精致茶具，一看就是昂贵的货色。
“大仙，能否拜托您一件事情？”老头态度谦卑地恳求。
“啥事？”李寂然接过礼物，疑惑反问。
“一点点小事！”老头变魔术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管针筒。
锐利的针尖，衬托出一道寒芒闪过老头瞳孔，老头阴笑着回答李寂然：“就是恳请大仙，让我抽点儿血……”
李寂然吓得往后一跳，他哆嗦着伸出手指，指着老头，“你们果然还是来了！”
“下回是不是，再切我一点儿肉？”
“不不不！”老头连忙摆手。
“以现在的科技技术，一点点血液就可以克隆出完整人体，大仙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再骚扰您。”
“我如果说不呢？”李寂然将信将疑。
“当然我也没辙。”老头无奈地一摊双手，“但您老李家的后代，本来可以出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大家，却可能因为您的小气吝啬，从此夭折。”
“此话怎讲？”李寂然满头雾水。
这时噗通一声，老头突然跪倒于地，他快速膝行至李寂然身前，一把抱住李寂然的大腿，放声哀嚎：“老祖宗啊，我也姓李呢，您是仙人，活了千年，我八九不离十，是您的后代之一。”
“我这一辈子搞研究，没能给老李家光宗耀祖，难道老祖宗您忍心看着子孙碌碌无为……”
“停停！打住。”李寂然头痛不已。
暗中放出一丝灵气探查这家伙的血脉，李寂然愕然发觉，他还真可能是人家的老祖宗。
一千多年延续的血脉，我怎么有这么一位痞赖的后代？
无奈的李寂然，只好伸出手臂，递到这老头跟前。
“我怕了你了，你抽吧。”李寂然捂着脸。
“抽完赶紧给我滚蛋。”
李寂然的训斥，老头毫不在意，他一骨碌翻身爬起，手腕闪电似的一扬，针筒就狠狠扎进李寂然的血管。
足足抽了一大管血液，心满意足的老头，转身就要开溜。
此时，李寂然眼珠一转，他忽然喊住老头，问他：“佛的血液你要不要？”
“这世间真有佛？”老头顿时停住脚步。
“真有。”李寂然点头。
“看见马路对面的那株梅树没有？”李寂然指点老头。
“梅树下的那栋狗屋里面，坐的就是一尊佛。”
“你过去对他说，就说是我介绍你来的，你为了天下苍生，需要神佛的血液研究制药。”
“他如果不信，你就把我的血液拿给他看……”
“佛最是慈悲，甚至愿意割肉饲鹰。”
李寂然附耳教导老者：“日后以天下苍生做借口，你割他的肉，抽他的骨髓，他都不会拒绝你的。你别再来祸害我了，我真是你祖宗。”
老者诧异抬头，他望着李寂然的眼眸，李寂然亦坦然地看着他。
良久，老头郑重地趴下，再度给李寂然认认真真地、用力磕了一个响头，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
李寂然也坦然受了他一拜。
……
黄昏，李寂然用老头送的茶具喝茶，别说，还真让他喝出了岁月沧桑的味道。
狗屋里的年轻僧人，则坐在李寂然对面，与李寂然共饮。
两人扯着闲话，李寂然说梅树，年轻僧人说桃花。
远山外的一抹斜阳将坠未坠之际，年轻僧人方才不再与李寂然打机腔，他直白地说道：“最近你很忙。”
“因为被黄巾教设局，坑了一下。”李寂然苦笑。
“这不，忙着救局呢。”
“我才不信。”年轻僧人摇头微笑。
“你精明似鬼，怕是以局待局，所谋甚大。”
“总大不过这世间苍生。”
李寂然悠悠地眺望晚霞，那里有一群白羊，在晚霞上欢快地打滚奔跑。
“这倒是。”年轻僧人颔首。
“你终归是一个好人。”
“难道不是一个好神？”李寂然故意与年轻僧人抬杠。
“屁的好神！”年轻僧人爆出一句粗口。
“我们彼此彼此。”李寂然哈哈大笑。
“大哥不说二哥，你也不是一个好佛。”
……
好人李寂然，接下来的时光难得地清净了。
因为官府后续要在大荒发展开拓，总得先让一些人学会大荒的语言再说。而这即便是语言方面的天才，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搞不定。
闲下来的李寂然，期间偷偷去观察了墨林几次。
他看到墨林染了肤色，戴上帽子遮住耳朵。它像个大脑袋的小孩，成天跟着那一群孩童在城市中捡破烂。
同时，它也跟随那些孩子们一起读书认字。
靠一些简单的字句，它勉强能与人交流了。
它似乎乐而忘蜀，爱上了在地球的生活。
对于地球的食物，它也吃得津津有味。某一回，李寂然亲眼见它偷偷买了两串臭豆腐，躲在桥底下品尝。
……
这天，李寂然又前去偷窥墨林，他瞧见墨林跟随着几个小孩子，又出门捡破烂了。
他们东游西逛，慢慢进入一条小胡同。
但就在他们走进这条小胡同不久，小胡同内突然蹿出一条凶猛的野狗。
这野狗大约闻出墨林身上的味道不是人类，立即冲着墨林呲牙咆哮，并猛扑了过来。
墨林吓得转身就逃。
然而逃出了数步，墨林一回头，却发现同伴们勇敢地挡在了自己与野狗之间。
他们赤手空拳地与野狗搏斗，被野狗抓咬得遍体鳞伤。
没有人退缩，倒是有一位小女孩，回过头喊墨林快跑！
这时，躲在一旁偷窥的李寂然，第一次看见墨林哭了。
它哭得稀里哗啦，真的像个小孩子。它返身冲回去，与伙伴们并肩战斗。
等到他们一起将野狗努力赶跑，墨林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问那位小女孩，“你们……为什么……保护我？”
小女孩很自然地回答墨林。
“哥哥说了，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你头大胳膊细，一看就是小时候营养不良，吃了太多的苦，我们当然要保护你。”
第十二章
被李寂然从大荒带到地球的家伙，除了墨林，还有艾丽与卡洛儿。
她俩在贺兰家中住了一些时日，同墨林一样，渐渐也学会了简单的对话。
这日，两人在街头闲逛，好巧不巧，碰见了女警察与阿淡。
这对百合，顿时被阿淡的绝世美貌惊艳到了，她们忍不住上前找借口与阿淡搭讪。
女警察与阿淡，自是不知道艾丽与卡洛儿的性取向，见对方是外国人，便也热情好客地回应人家。
一来二去，四人就姐妹一般搭伙同游了。
她们开心地玩了一天，傍晚时互相留下联系方式，站在街边挥手告别。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只高大的戴帽子山羊，驮着一只戴帽子的猴子，快速从一旁的小巷子里冲了出来。
猝不及防之下，阿淡瞬间被山羊撞飞。紧接着，骑在山羊背上的猴子，如同一位彪悍的西部牛仔，俯身将阿淡从地面一把提起，横搁到山羊背上。
一声吆喝，山羊调转头，迅速地又跑回小巷子。
猴子与山羊当街强抢美女！
艾丽、卡洛儿与女警察，被这猝不及防发生的一幕，惊得是目瞪口呆。
不过女警察很快想起，她见过这猴子与山羊，它们与阿淡都是那金色马戏团的成员。
虽然那时它们都没戴着大帽子。
“这是要抓阿淡这个二五仔回去批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女警察，拔腿就追。
艾丽与卡洛儿对视一眼，立刻也跟随女警察追了过去。
……
三人大喊着追进小巷子，山羊见状，驮着猴子与阿淡，跑起来更加疯狂。
它踢翻了巷子边一个煮饭的煤炉，撞倒了七八位下班归家的中年妇女，又从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头顶一跃而过……
鸡飞狗跳中，这些受惊的人还未回过神，转眼又迎来了女警察与艾丽、卡洛儿的野蛮冲撞。
场面再度一片混乱。
在这混乱里，那煤炉子被踢翻的阿婆，倒是一点都不慌张，她颤巍巍地捡起自己的煮饭锅，埋头抱怨。
“夭寿啊，踢我老人家的饭锅！”
至于那些小学生，则在惊恐之余，马上兴奋地拿出手机，转头拍照。
戴帽子的山羊，驮着戴帽子的猴子，抢了一位双马尾的漂亮小姐姐，后面还追着三位美女……
其中两位还是外国人，一位还高举着羞耻的魔法短杖。
这一幕，发到朋友圈，想不火都难！
……
小巷子不长，山羊风驰电掣地从另一头冲出，混进另一条街道上的滚滚车流。
紧跟其后的女警察与艾丽、卡洛儿，眼见就要跟丢山羊。
危急关头，一辆车停到她们跟前，司机放下车窗，正是下了班的贺兰。
他询问艾丽、卡洛儿要不要一起回家？
三人大喜过望，拉开车门一拥入内，异口同声地，她们要贺兰去追那山羊。
贺兰一愣，但瞧见三人神态焦急，便也不再多问，他一踩油门，驾车向前飞驰。
待渐渐追上山羊，贺兰看清羊背上还驮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是谁？”贺兰好奇地问一旁的卡洛儿。
“今天新认识的朋友。”卡洛儿回答贺兰。
“刚才莫名其妙地，突然就被这两只动物劫了……”
明白了事情缘由，本就侠义心肠的贺兰，再次提高车速。
但这会已经追出了城外，山羊一拐，灵活地拐上一条山路。
山路颠簸，两者之间的距离顿时又被山羊拉开。
趴在羊背上的阿淡，此刻被颠醒了，它怒气冲冲地抬起头，质问猴子：“猴崽，你们疯了！干嘛绑架我？”
猴子却不理阿淡，它伸手一切到阿淡后颈，又把阿淡打晕了。
后面车里的四人看见猴子的凶残，愈发感觉事态严重。
这会儿，稍微定下了神来的女警察，却不敢再让贺兰他们追下去了，她想起对方可是厉害的一群妖怪，自己不应该牵连他们涉险。
女警察掏出电话，给师父简卫国报警，恳求师父快去请李寂然帮忙。
然后她对贺兰说道：“停车别追了，你带她们回去吧，我是警察，后面的事情由我独自处理。”
贺兰闻言摇头，这等情况下让他丢下女警察不管不顾，如何可能？
艾丽与卡洛儿亦不同意，如此一位绝代佳人，落入禽兽之手，要她俩放弃，岂不是暴殄天物！
女警察劝说半天无效，着急之下，她不慎吐露真相：“它们都是妖怪！你们这些普通人就别掺和了。”
贺兰诧异地一个急刹车。
“你说它们都是妖怪？”他面色古怪地回头问女警察。
“是。”女警察无奈承认。
“包括那女孩？”贺兰追问。
“她确实也是妖怪。”女警察点点头。
“我被你弄糊涂了……”贺兰满头雾水。
“既然都是妖怪，它们干什么要绑架她？”
女警察低头看了看表，估摸师父与李寂然还有一会儿才到。山羊这时跑得不见影子了，她也不是傻瓜，知晓真让自己独自过去救阿淡，也就是送菜。
索性往车椅后背一靠，她打算先等待李寂然来了再说。
同时叹了口气，女警察对贺兰解释：“这事说来话长，原本不宜对你们多讲，但感激你们的义举，我便告诉你们一二。”
“我朋友与那只山羊，以及骑羊的猴子，曾经都在一个马戏团里共事……”
“这整个马戏团里，都是一群妖怪。当时它们绑架了一个受害者，我与师父前去调查。”
“阿淡，就是那个伪……女孩，她弃暗投明，帮助我们救出了受害者，自己也反出了马戏团。”
“所以今天这事，是马戏团来惩罚叛徒？”贺兰自动脑补，感觉世界好奇妙。
“差不多吧。”女警察担心阿淡安危，神思不属。
“那我们更应该追上去啊，怎能让这个好妖怪陷入危险！”
贺兰发动车子，二话不说就要继续追赶。
“你是傻呢还是彪？”本就心烦意乱的女警察，探手一把拔下车钥匙。
“我都说了它们是妖怪！妖怪你懂不懂？你们这些凡人，凑什么热闹！”
“水桶粗的蟒蛇见过没有？两丈高的猛虎见过没有？”
“在它们的马戏团里，还都是低级角色。”
女警察吓唬贺兰。
……
贺兰张了张嘴，低头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宝剑。
“我习练家传的剑术，为的就是斩妖灭邪。”
知道空口说白话无法令女警察信服，贺兰推开车门，走到山道边，挑选了一块巨石。
他随手一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紧接他伸掌一推，巨石整齐地分为两半，切口处光滑平整。
女警察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这回轮到她感慨世界真奇妙了。
半晌，女警察信服地把车钥匙还给贺兰。
“大侠，我们这就去救人吧？”女警察讨好地为贺兰拉开车门。
但出于警察的专业素养，她还是提醒贺兰：“这两位外国的小姐姐必须在此下车，我们不能让她们冒险。”
贺兰点头，承认女警察的话在理。
他扭身吩咐艾丽与卡洛儿：“你们下车原地等我，我陪她去去就回。”
艾丽与卡洛儿对视一眼，她们一起微笑。
卡洛儿举起她的魔法短杖，准备也露一手，震撼震撼眼前这两个孤闻寡陋的地球人。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这两个外星妞杀人如麻，你们别被她们骗了。”
……
画面转移，且说阿淡被山羊与猴子劫到山顶的马戏团大帐篷内，它再一次悠悠醒转。
触目都是怒视着自己的、曾经的小伙伴。
阿淡一脸茫然，问蹲在自己身旁的老头：“团长，我不是给你送了一颗天庭的仙桃，你们早已原谅了我吗？”
“为什么又叫羊教授与猴崽把我抓过来？”
阿淡气呼呼地质问。
“呸！”老头愤怒地踢了阿淡屁股一下。
“你个二五仔，还有脸说那颗桃子！”
“大伙儿都摘下帽子，给它瞧一瞧。”老头回身大喊。
顺手，他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一颗颗粉嫩的小桃子，出现在这些妖怪们的头顶。
阿淡嘴巴惊讶得合不拢。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阿淡惊问。
“装！再装！”老头又踢了一脚阿淡的屁股，他悲愤难抑地怒吼，“还不是因为分吃了你送来的桃子，我们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第十三章
李寂然是驾驭着飞剑出现的，他悬浮在贺兰的小车外。
问清楚了状况，他当即抄近路直接飞上山顶。
车子里贺兰一干人等，也再次驾车沿着山道前行。
然而离山顶还有一些距离之时，他们望见李寂然乘着飞剑又回来了。
李寂然拦住贺兰，告诉大家阿淡没事，它一会儿就会自己下山，无须再上去接它。
犹豫了一下，李寂然又慎重叮嘱道：“你们别说我来过了。”
说完，李寂然匆匆忙忙地飞走了。
留下车子里的四人，满头雾水地大眼瞪着小眼。
最终，为了保险起见，车内四人决定还是上山看看。不过刚拐过一个弯，他们真的看见了阿淡。
这家伙总体上完好，没有缺胳膊掉腿，就是双手捂着屁股，走路有点瘸。
看见迎下车的女警察，阿淡哇地一声大哭，便扑进了女警察的怀抱。
“欧内酱，我被欧里酱害惨了！”
女警察轻拍阿淡后背，闻言忍不住好奇，她问阿淡：“李寂然怎么害你了？”
“他送给我的桃子，吃了头顶上会长出小桃子，团长它们分吃了那颗桃……”阿淡抽噎着叙述。
“然后那些妖怪的头顶上都长出了桃子？”女警察愕然，她想象那副画面，想笑又不敢笑。
“是。”阿淡委屈地点点头。
“这样你还能完整下山？”女警察难以置信。这要是换成了自己，撕碎对方的心都有了吧。
“它们每人狠狠踢了我屁股一下啊！团长最坏，踢了我两下。”阿淡向女警察诉苦。
“行了行了。”女警察安慰阿淡。
“你们这些妖怪，彼此间果然是真爱。”女警察感叹。
一旁竖耳偷听八卦的贺兰与艾丽、卡洛儿，纷纷点头赞同女警察的话。
贺兰悄悄收起他的长剑，第一次觉得妖怪比人可爱。
……
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罪魁祸首，李寂然飞回出租屋后，他想了想，感觉还是不妥。
且不说阿淡来上门问罪他无颜以对，马戏团的那帮妖怪，估计最终也会来找自己麻烦。
一咬牙，李寂然当机立断地收拾东西，溜进鬼狱暂避风头。
他拎着旧藤箱，很快出现在鬼狱第二层的湖边。
与安娜、吉尔打个招呼，李寂然借口来陪伴他们，便厚脸皮地住进蛋崽的小木屋。
傍晚蛋崽归来，依靠蛋崽的脸面，李寂然还蹭到了安娜养的一只鸡吃。
这般躲了数日，估摸马戏团要去大荒，不会在城市附近久待。
自认为应该安全了的李寂然，方才鬼鬼祟祟地又溜出鬼狱。
不料刚过马路，李寂然就见马戏团的团长，那个瘦小的老头戴着一顶草帽，从桃树后转出。
被人家苦主抓个正着，李寂然只好忐忑地请他喝茶。
如此两人对饮了几杯，老头忽然叹口气，他盯着李寂然，悠悠说道。
“我们金色马戏团，因为你改名了。”
这是正戏来了！李寂然打起精神应对，他故意问老头：“不知贵团改了何名？”
“桃太郎马戏团。”老头语气幽怨地回答。
噗地一道茶水从李寂然口中喷出，李寂然连忙低头咳嗽，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咳完，李寂然抬起头，他诚恳地向老头道歉：“我真没想到会是这后果……我以为分吃那桃子，只是让你们修为增长。”
“你不用解释。”老头一挥手。
“你与我们黄巾教有大恩，休说是害我们头顶长桃子，就是要我们的性命，我们也没办法拒绝。”
“我守候这儿数天，不是为了向你讨个公道……”
老头语气一转：“而是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请讲。”心中有愧的李寂然慨然允诺。
“只要不违背道义，我一定尽力。”
“没那么严重。”老头微微一笑。
“你知晓的，我们黄巾教举教要迁往大荒，马戏团里的成员，现在还留在地球的，只剩下两个了。”
“一个是我这老不死，一个就是那二五仔阿淡。”
“我曾经因为阿淡的离团十分愤怒，但它终究是我从一株菊花，亲自一手一脚，带成现在的模样。”
“我视它如子女，在这即将离开地球，前往大荒之际，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它了。”
“所以我托付的事情，是想拜托你照拂阿淡一二，别让它孤苦伶仃。”
……
目送老头佝偻着腰远去，李寂然独坐桃树下，缓缓饮尽了一壶茶。
众生有情啊！活了一千多年的李寂然目光温柔又寂寥。
翌日，李寂然打电话给简卫国，让他帮忙通过一个车牌号码查询车主的住址。
嗯，这车牌号码就是贺兰那辆车的。
警方出手，贺兰的住址自是很快查清。李寂然拿了住址，便独自前往。
等到了地头，李寂然抬手敲门，见开门者果然是艾丽。
趁艾丽发呆的瞬间，李寂然侧身挤进门内，他好奇地四处打量，看到卡洛儿正在阳台上晾晒衣服。
一件件，居然都是挺新潮的现代服饰。
“你们两个女人，住在一个大男人家里……”李寂然无语。
“人家是君子。”艾丽醒过神，她关上房门，不以为然地回答李寂然。
“你一外星人，懂什么叫君子吗？”李寂然失笑。
“如何不懂，我正在学你们的三字经。”艾丽反驳李寂然。
“行了，我不与你争辩。”李寂然转头冲晒完衣服，推门回屋的卡洛儿打招呼。
“卡洛儿，你们要不要回家？”
卡洛儿一愣，神情变得十分纠结。
“我想回去看看，但这里又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让我舍不得放下。”
“要不，你送我们回去一趟，再把我们接过来？”卡洛儿希翼地望着李寂然。
“你想得美，我又不是车夫。”李寂然连连摇头。
“那我们暂时先不回去！”卡洛儿决定道，同时征求艾丽的意见。
“艾丽，你说呢。”
“我听你的。”艾丽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这时厨房内的高压锅突然鸣响，艾丽转身跑进厨房。
李寂然鼻翼煽动，嗅到肉汤的浓香，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对卡洛儿继续说道：“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人，既然你们选择留下来，我得等这房屋的主人回家，告诉他你们的真实身份，让他也有选择的权利。”
“随你便。”卡洛儿无所谓地放下手中装衣服的盆，也坐到沙发上，她拿起遥控器，熟练地打开电视机。
不过看了一会电视，卡洛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狐疑地转头打量李寂然。
“那天，你不就说了我们是外星妞？何必多此一举。”
“再说贺兰他人挺好的，就算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我敢肯定，他也会收留我们。”
“我说过了吗？”李寂然装糊涂，“我没印象呢。保险起见，还是再说一遍吧。”
顺带，李寂然大声地，对还在厨房里忙碌的艾丽呼喊：“艾丽，多煮点米饭！”
第十四章
吃人家嘴短的李寂然，蹭了一顿饭的代价，却是要帮卡洛儿送一封信。
于是下午，李寂然又进入了大荒。
这次李寂然学精了，直接从旅馆房间的后窗跳出。然后他依照卡洛儿的介绍，来到镇口的一棵大树下。
这大树下悬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画着一头像鹿一样的动物。
几位镇民与一伙雇佣兵，都站在这木牌下等待，李寂然拎着旧藤箱，也同他们站在了一块。
如此半个多时辰后，数匹如同木牌上的动物，拉着一辆大车快速驶来。
大车直接停到了树下，车厢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跳出来不少乘客，而等那些乘客下空，大树下候车的人，跟着一个个进入车厢。
李寂然最后上车，便坐到车门口。
在一脸大胡子的车夫，端着一个扁平的小木箱，过来收取车费时，李寂然给了他一枚银币。
谨记卡洛儿的教导，李寂然没问车费多少钱，也没问大车的目的地是哪里？
因为卡洛儿说了，这镇子里的大车，只通往最近的城市，所以它的目的地与价格都是固定不变的，熟客根本不会询问。
而若你去问这两个问题，车夫立刻就知道你是外地人，反而会宰你。
果然，李寂然偷眼观察，车夫找给自己的零钱，就比那几位问了问题的雇佣兵，暗中要多不少。
被迫送信的李寂然，心情莫名地变得好些。
……
大车驶出镇子，途经镇外的乡村又上了不少乘客，宽敞的车厢慢慢显得拥挤。
坐在车厢门口的李寂然，最终也被挤到一位少年与一位胖胖的大妈中间。
车厢里的空气，开始混浊不堪，许多人打着哈欠，抱着胳膊睡着。
李寂然闲得无聊，索性运用神通上眼，透视车厢外的风景打发时间。
他看见外面路两边的农田越来越少，大车渐渐驶进一片广袤的森林。
一些长相奇特的小动物在路边觅食嬉戏。偶尔也有别的大车与步行的旅人经过。
两个太阳快要落山之际，道路前方现出一栋木制建筑。三辆大车停在这栋建筑物门口的空地上。
李寂然乘坐的这辆大车，到此也减速，缓缓驶入空地。
等大车停稳，车夫利索地跳下车前驾驶座，他转到车后，一把拉开车厢的门，对车厢内众人说道：“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了，明早再赶路。”
大家听闻，纷纷下车活动坐麻木了的手脚，几位穿得好些的人，则与车夫一同走进那栋木制建筑物。
李寂然拉住适才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向他打听：“他们干嘛去了？”
“他们要么去开房休息，要么就是去吃晚餐。”少年羡慕地说道。
哦，原来这建筑物是路边的酒店。李寂然恍然大悟，接着又问少年：“那我们这些人晚上怎么办？”
“砍一棵树，烧一堆火，再在火边凑合着吃点干粮呗。”少年神色如常地回答李寂然。
“也是。”李寂然点头，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生存，古今中外，概莫如此。
将旧藤箱丢回车厢，李寂然跟随少年与同车的男子们，一块进入路旁的森林里砍树。
片刻功夫，大伙儿抬着一棵大树就出来了。
接下来，自然是将这棵树劈为木柴，李寂然兴致盎然地抢过斧头，准备卖弄卖弄他活了一千多年的砍柴技术。
不料那几个雇佣兵，却是快李寂然一步拔出双手剑，一顿让人眼花缭乱的劈砍，大树顷刻间化成了长短如一的一堆木柴。
围观者鼓掌欢呼，留下拎着斧头，被抢了风头的李寂然郁闷不已。
“看来下次要抢先出手。”李寂然暗道。
在大家架好木柴，准备烧篝火的时候，学精了的李寂然这次动作迅速地掏出一个打火机。
他一按开关，令打火机喷出火焰。
高举着打火机，李寂然大喊道：“都闪开，让我来，我有点火的法宝！”
然而李寂然的话音未落，就见那伙雇佣兵里，另一位身穿红色长袍的家伙，轻轻挥了挥他手中的短杖……
一枚硕大的火球从短杖头上的宝石内飞出，径直钻进木柴堆里，嘭地一声，木柴就熊熊燃烧起来。
李寂然举着打火机，再次尴尬地被人遗忘。
一阵风吹过，打火机飘摇的小火焰还熄灭了。
……
憋着一口气的李寂然，闷坐到篝火边，望着大家纷纷掏出干粮烘烤，他突然发现还有一个大问题。
自己没带干粮！
身旁少年大约看出了李寂然的窘迫，他从包裹内重新取出一块大饼，递给李寂然。
“吃吧，我多带了一些。”少年的语气充满善意。
李寂然不客气地伸手接过大饼，学少年的模样，贴到篝火旁的石头上。
透过熊熊火光，李寂然忽然莫名地想起千百年前那些驿路奔波、与某些少年郎飘零又快意的生活。
大伙儿同醉一壶酒，同唱一首歌。
嗯，那时候的李白，也像这少年一般单纯。
可惜后来他们都老了。
唯有自己，寂寞地活着。
李寂然猛地站起身，他走向不远处的酒店。
再出来时，他提着两坛酒。
重新坐回篝火旁边，李寂然将一坛酒，洒脱地丢给对面的那伙雇佣兵。
另一坛酒，他先给自己倒了一碗，再递给少年，依次传递过去。
……
夜深沉时，篝火边的人醉得东倒西歪。
醉醺醺的李寂然，这时却清醒了，他目光明亮地盯着一个方向，那儿夜鸟飞起，在星空下盘旋。
不久，就见一队队的黑衣人钻出森林，他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酒店与篝火。
众人惊醒，那伙雇佣兵第一时间抽出刀剑抵抗，奈何黑衣人人太多了，身手也不逊色于他们，他们很快被打翻在地。
至于那位穿红色长袍的巫师，则尚未出手，就被一持双匕首的瘦小汉子偷袭制住。
搞定了篝火旁的人，黑衣人紧跟着冲进酒店，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停歇后，黑衣人从酒店里面押出一群衣衫不整的住客。
被押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看起来颇为狼狈，但气度不凡、衣饰精美的金发青年。
一个显然是这群黑衣人首领的精悍壮汉，他走到金发青年跟前，展开一幅画像，仔细对比画中人与金发青年之间的区别。
反复确认无误后，精悍壮汉也不与这金发青年对话，而是一挥手，轻描淡写地命令周围所有的黑衣人：“将在场的人都杀了，不要留下任何活口与痕迹。”
……
听到这精悍壮汉的命令，金发青年的面色顿时惨白。
至于其余被无辜牵连的普通人，更是放声哀嚎。
眼见即将发生惨案，李寂然无法再坐视不管了。
在黑衣人准备动手之际，他身子一晃，就鬼魅一般绕着篝火转了一圈，把所有篝火周围的黑衣人手中武器夺下，丢进了篝火之中。
紧接着，李寂然又一溜烟地飘到押送酒店住客的那群黑衣人附近，依样画葫芦地也抢走了他们的武器，丢进篝火。
待黑衣人们回过神来，已然手中空空如也，他们惊骇地互相对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精悍壮汉的武器自是也被李寂然夺走了。他茫然片刻，却是一咬牙，又从怀中抽出一把锋利短刀，急如流星地刺向金发青年的心脏。
这一刀又准又狠，刺中必然无救。
这时场中虚影一闪，精悍壮汉的短刀再次不翼而飞。
精悍壮汉怒吼一声，他仿佛疯了一般仍然不放弃，对着金发青年的面目重重挥出一拳。
李寂然叹口气，甚是佩服这家伙的执拗，不过这一回他不想留情了。飘过去对准精悍壮汉的屁股，李寂然狠狠踢了一脚。
凄厉的惨叫声中，精悍壮汉手舞足蹈地腾空而起，他越过金发青年的头顶，越过酒馆，消失在酒馆后面的森林深处。
“你还没完没了了。”闪回原位的李寂然悄声嘀咕。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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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没了首领，黑衣人惊惶地退入森林。金发青年这时也恢复了威仪，被一群人簇拥着，他登上一辆大车，连夜离开酒店。
瞧他们离去的方向，显然是前往小镇。
另外几辆停在酒店门口的大车，随即也逃离此处，包括李寂然乘坐的这辆。
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车夫将大车赶得飞快。
天亮不久，大车就驶出了森林，前方隐约可见一座高城。
等停车于城门附近，车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跳下车座，打开车厢后门，便瘫坐于地。
众人下车进城，李寂然混在人群中，也施施然进入城内。
这般缓步走了一段距离，街边的一家店铺里忽然有人朝李寂然招手，李寂然仔细一瞧，发现招手者是同车赠饼的少年。
不明白这少年呼唤自己，是要做什么，李寂然疑惑地走进店铺。
刚要张口询问，李寂然却见少年端过一碗热乎乎的肉粥，放到了他跟前。
“你没带干粮，昨天就吃了一块饼，我估计你应该饿了，喝一碗粥吧，我请客。”
少年热情地邀请李寂然坐下，顺带介绍自己：“这家粥店是我母亲开的，所以你不用客气。”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寂然微微一笑，低头呼噜噜地喝起热粥。
转眼一碗粥喝完，少年起身要为李寂然再盛一碗。李寂然按住碗口，示意够了。
抬头望着少年，李寂然认真地问他：“你有什么心愿？”
少年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李寂然：“父亲早逝，我与母亲相依为命，我就想成为一个斗士，可以保护母亲不受欺凌。”
转瞬摇了摇头，少年自嘲地一笑：“可惜我是一个普通人，永远没办法成为斗士。”
“普通人为什么不能成为斗士？”李寂然好奇。
“因为成为斗士的基础，是要能够吸收天地间的一种能量，普通人的体质没办法吸收。”少年向李寂然解释。
“这应该就是华夏那边所谓的洪荒之气吧？”李寂然暗想，同时拍了拍少年肩膀，让他坐下。
“其实我可以帮助你实现愿望。”李寂然很诚恳地说道。
“不过有个前提，你以后要叫做李白。”
“因为我教你的这套剑法，是古时候一位叫李白的家伙流传下来的。”
……
少年不相信李寂然的话，以为李寂然在逗他玩。
但性子纯良的他亦不生气，低头端起李寂然的空碗就要去洗刷。
然而就在这一刻，李寂然悄无声息地伸出一根手指，准确地点中他的眉心。
少年的意识顿时恍惚，一刹那间，身边的店铺、街道，包括李寂然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旷虚无之中，面对着一位黑眼睛黑头发，长衫飘飘，丰神俊朗的男子。
这男子握着一把造型古朴奇特的单手剑，缓缓地抬腕刺出……
莫名，少年惊恐地发现，他竟然身不由己地，在模仿着这男子的动作。
时间的脚步，似乎在这片虚无里定住了。
接下来的漫长时光中，少年停不下来，他夜以继日地跟随着男子练习，他不饥不渴，不倦不累。
冥冥中，他还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源源不断地从自己双眉之间涌入体内，淬炼着自己的肉体。
如此练到后来，少年对这男子的招式彻底烂熟于心。少年的心态也从之前的惊恐不安，变得沉稳宁静。
那一刻，少年眼前的虚无空间，也渐渐变成了一条长河……
河水清澈，中有一舟。
男子不再拿剑，他负手站立舟头，回首冲少年一笑，便纵身跳进了河水里。
……
少年蓦然惊醒。
他举目四顾，哪里有长河？哪里有舟？
自家的店铺依旧，店铺外的街道也是依旧。
少年惘然若失，又若有所悟。
“李白李白……”他喃喃低语，站起身，便要向李寂然磕头拜谢。
却发现李寂然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桌面上空余一碗。
……
李寂然去了哪里？
其实少年沉溺幻境，将醒未醒之际，他拎着旧藤箱，正在穿越这异域城市里的一方小广场。
穿过小广场后，李寂然又径直走进了对面的一栋大屋。
这大屋内有很多雇佣兵，不过李寂然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一个小窗口。
走到小窗口前，李寂然弯下腰，掏出卡洛儿的信，合着五枚银币，递了进去。
“寄信。”李寂然同时意简言骇地对坐在小窗口后的一位女子说道。
女子接过信，扫了一眼寄达地址，却立刻丢还给李寂然。
“这条邮路不通。”她的话同样简洁。
“为什么不通？”李寂然急了。
“你去看那边的悬赏公告就明白了。”女子对李寂然翻了一个白眼，指向大屋的另一边。
悬赏公告？郁闷的李寂然拿回信，向女子指引的方向走去。
那儿立着一张告示牌，李寂然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待李寂然读完，明白了那收信的女子还真不是刁难自己，那条邮路确实不通。
因为有两条龙，据守着险隘之处。
目前情况，只有等待接了悬赏的雇佣兵们赶走那两条龙，邮路才能恢复。
……
这得等多久啊！李寂然犯愁。
他倒是想过自己驾驭飞剑送信，可是大荒如此之大，没有具体的坐标，很容易就迷失方向。
不到万不得已，李寂然可不愿意那么折腾。
怏怏走出大屋，李寂然准备照实回报卡洛儿，这封信他送不了。
不过就在此刻，李寂然又遇见了同车的那伙雇佣兵，他们大声交谈，从李寂然身边走过，议论的内容居然是如何屠了那两条龙。
心中一动，李寂然跟随他们身后，一直跟到了附近的一家旅馆。
见他们订了客房上楼，李寂然便也订了他们隔壁的一间。
且一进这间房，李寂然就贴着墙继续偷听他们交谈。
李寂然听到他们计划明早出发，屠龙的队伍也不仅仅是他们一伙人，而是有数个雇佣兵团体联合。
关于那两条龙的消息，李寂然也听到一点。
嗯，它们不伤人命，但过路者每人要收一枚金币，没有金币的话，亮闪闪的宝石也可以。
它们一条是冰龙，一条是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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