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得益于这场设计巧妙的伏击战，华夏人一举全歼了方圆数百里的危险变异生物，上帝的天使军团损失极大，天使们获得信仰重生之前，估计也要偃旗息鼓一阵。
年轻僧人向李寂然告辞，回转到水底梅树之下，依旧与梅树相守。李寂然却是在军中又坐镇了几日，方才传去大荒。
一时好奇，李寂然想去看望老朋友们，他找到大荒亡灵盆地里与地球上相对应的城市，果然在城南的老位置看到了熟悉的布局，胡三娘还是住在那儿，阿达也住在一起，而在两者之间的简易房门口，上面户主的名字赫然就是“李寂然”三个大字。再过去的秦时月与朱有颜，竟然仍在经营着一家木雕店！
“大荒新城里不是不允许私人经商么？这两个家伙怎么可以例外？”李寂然驻足自家门口，愤愤不平地询问一旁与自己打招呼的胡三娘。
胡三娘撇撇嘴，她告诉李寂然道：“新城里不是不许私人经商，是大家都没东西卖。而且生活物资按人头发放，旧的钞票作废，新的钞票还没印出来，大家没钱购买而已。”
“那两个家伙卖的是木雕，只要去外面捡点破烂木头就可以了，所以他们不愁原材料。至于货币问题，他们现在都是让人赊账，记在小本本上。”
“还能这样操作？”李寂然感觉大开眼界，内心中又有一丝后悔，“早知道我就把酒馆也带过来了，我酒馆里卖的梅花酿一样不要原材料的。如此一来，岂不是独门生意？那三个家伙也不用天天无聊地打牌，浪费了我五千根蜡烛……”
“什么啊，我才告诉你，你就要这样做，剥削你的员工，你良心过得去么？”胡三娘突然脸色一变，转身回了她的出租屋。
“这与良心有什么关系？”李寂然莫名其妙，这时，另一边蹲在门口大碗喝粥的阿达，从碗里面抬起头，他善意地提醒李寂然道：“胡三娘这些天，一直在城外采摘野果，她说它们老胡家酿的果酒是一绝，打算酿成了就开业的，你突然横插一杠，她能不生气么？”
“原来如此。”李寂然顿时明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询问阿达道：“阿愚、逍遥和沙僧他们呢？”
“你房间空着，他们住在你的房间里呢。”阿达很自然地回答李寂然，并补充道，“还有一个白晶晶……”
“四人住在一起？”李寂然不敢想象自己房间内的模样了。他转头四顾，幸运地发现马路对面也有一座城隍小庙，还是真正的砖瓦结构，不是大荒这边一水的简易房。
“特殊待遇啊！”李寂然感慨道，“这一定是奖励我拯救万民的功劳。正好，我就去那里面住吧。”
“嗯，那里确实没人住。”阿达点头，他突然嗅了嗅鼻子，狗一样围着李寂然转了一圈，“好浓的传送圣光味道，你在地球干嘛？”
“这个啊……”李寂然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我要是告诉你我与上帝打架了，你会不会与我拼命？”
“不，你爱咋打就咋打。”阿达无所谓地退回门口，继续蹲着喝粥，“那老家伙陨落了我才开心呢，不然总担心他要抓我回去，我们只是他的工具，如果我不是待在东方，早可能被他丢进圣池内净化重生了。”
“圣池是什么玩意？”李寂然疑惑。
“类似于你们东方的转生之地吧。”阿达解释：“因为曾经堕天使路西法的叛变，上帝害怕天使们向路西法学习。所以他一旦发现某位天使不易控制，就会把该天使送进圣池。”
“天使在圣池里会融化成一团光芒，然后再从这团光芒内重新诞生出一位新的天使。新的天使完全没有以前的记忆……”
“我明白了。”李寂然理解地拍拍阿达肩膀，他向马路对面的城隍小庙走去，走到一半，阿达又忽然出声喊他：“李哥，如果遇到小百合，尽量别伤害她。”
“放心吧，老邻居了，我知道分寸的。”李寂然回头一笑。
……
这城隍小庙四周，没有了青牙的卦摊，没有了白尾巴，也没有年轻僧人与梅树，李寂然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伸手从旧藤箱里摸出一个桃子，李寂然欲把桃核种下，但外面的桃肉丢了又实在可惜。
正踌躇中，一辆电动的敞篷警车停到了李寂然跟前，李寂然抬头一瞧，认出开车的居然是简卫国，车后面坐的则是简卫国的徒弟女警察，还有阿淡。
“老简你还没退休？”李寂然热情地与三人打招呼。
“退了。”简卫国跳下车，“但到了这边，警力不够，又被重新派上了阵。我听人说你在地球很忙碌，怎么有空过来？”
“谁说的？”李寂然反问。
“刘宜林啊，他现在不做道士了，又返回国安系统，我们偶尔能碰到。”
“原来是那个家伙。”李寂然笑了笑，“前些日子是很忙，但不久前跟随军队在北美洲打了一仗，可以清闲几天了。”
“我们赢了吗？”简卫国感兴趣地问道，他一屁股也坐到城隍小庙的门槛上。显然，他将李寂然的话，误解为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赢了。”李寂然微微点头，那场战争其实挺残酷的，他不想多说。转移话题，他看到阿淡的头顶还没有小桃子，就把手里的桃子递了过去，“阿淡，来吃一颗桃。”
阿淡顺手接过，以为是李寂然从地球带过来的水果，它想也不想，大大咧咧地张嘴就咬。它身旁的女警察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打落了阿淡的桃子，“这人给的桃子你也敢吃？”女警察训斥阿淡道。
阿淡骤然一惊，顿时想起了马戏团同伴们的模样。它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并白了李寂然一眼。
“我是为你好呢。”李寂然弯腰捡起地上的桃子，认真忽悠阿淡：“你到了大荒，迟早要与你的同伴们见面的。它们见你头上没桃，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肯定见你一次，就踢你屁股一次。”
“也对哦。”阿淡皱眉，作为一个植物成精的家伙，它其实对头顶长出一颗果实并不排斥。它忍不住，犹豫地又看了看李寂然手中的桃子……
“不许吃！”女警察再次制止阿淡。“你这伪娘的样子，我俩在一起就够我烦的了，如果你头上再长出一颗小桃子，我还活不活？”
听闻到女警察的抱怨，李寂然八卦地望向简卫国，“她俩难道成亲了？”
“成亲了。”简卫国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我找杨慧给阿淡落了一个男性户口，过来之前成的亲。”
……
送走简卫国三人，李寂然把桃子放到城隍庙的供桌上。这大荒的时差与地球不同，此刻，马路对面的简易房门终于开了，两男两女四个家伙睡眼朦胧地推门而出。
打着哈欠，阿愚坐在门口穿鞋，精灵族少年则在路边弯腰踢腿，活动筋骨。白晶晶勤劳地进入阿达的房间，开始打扫。逍遥却是端起碗，盛满了粥，飞到阿达的屋顶上喝粥。
马路上行人渐多，当然车辆还是极少，私家车更是完全不见踪迹。李寂然无聊，便离开了城隍小庙，他信步而行，随意地四处闲逛。
走到捡破烂的男孩家位置，李寂然高兴地看到男孩他们亦都在，包括墨林与那地精老头。
大荒的城市里现在没有破烂可捡，一大帮子人坐在简易房门口，围着一台电视观看，这电视里只有一个台，放的也是地球上的老片子。
李寂然站在他们身后，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通过偷听他们谈话，知晓今天是休息日，所以他们都在家。平常日子，年龄小的要去学校读书，年龄大的也要去做事呢。
李寂然突然很好奇，阿达等一伙人现在做什么工作？还有胡三娘与秦时月、朱有颜？他越想越是心痒难耐，便悄然离开，快步往回走。
等快走到了地点，李寂然见大家都在，就要冲过去向他们打听。但还没来得及张嘴，尤隔着一段距离，李寂然就看见精灵族少年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城隍小庙里面，然后他手里拿着一颗桃子，边吃边走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精灵族少年吃桃子的速度甚快，李寂然制止不及。待哭笑不得的李寂然走近，精灵族少年的手中只剩下一颗桃核。
李寂然只得拍了拍精灵族少年的肩膀，关心问他：“桃子好吃吗？”
“酸！”精灵族少年扬手扔掉桃核，随口回答李寂然，“还没多少水份。”
“当然，我摘下来放箱子里都大半年多了，要是还饱含水份才是怪事。”李寂然附和。
“原来是你的桃子……”精灵族少年脸色一变，他突然蹲地上扣着喉咙狂吐。
“你这是要干啥？”李寂然不解地问精灵族少年，“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
“不，我是想要把这桃子吐出来，我感觉它可能有毒。”精灵族少年边吐边说道。
“吐不出来了。”李寂然幽幽地告诉精灵族少年，“它是我们天庭的野桃子，里面几乎都是灵气，入口即化……”
精灵族少年不相信李寂然的话，他拗执地继续催吐，但他吐出了一地胆汁，里面果然也没有一块桃肉。沮丧地抬起头，他问李寂然，“我还有没有救？”
“其实也没什么。”李寂然安慰精灵族少年，“灵气只是能量的一种，它最多只会因为你一下子吸收不了这么多，而在你头顶上也长出一颗桃子来储存。等储存的能量消耗完了，你就和平常人没有区别。”
“仅仅就是这样？”精灵族少年狐疑，他盯着李寂然，仔细观察李寂然的表情。
李寂然神色坦然，他迎着精灵族少年的目光摊开双手，诚恳地重复：“真的就是这样。”
精灵族少年松了一口气，他从地上爬起来往回走，走到马路中间时，他仿佛又想起什么，回过头问李寂然道：“这颗桃子里蕴含的能量，相当于多少洪荒之气？”
“相当于一位人类巫师，冥想二十年左右吧。”李寂然估算着回答。
“二十年！”精灵族少年霎时惊得呆住，良久，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告诉李寂然：“以后你别叫我沙僧了，我要改名字，改叫逐风者，沙宣。”
“沙宣不是洗发水吗？”李寂然提醒精灵族少年，精灵族少年一个踉跄，他想了想又道：“那就叫沙鱼儿。”
“鲨鱼？不错，霸气！”李寂然点头赞赏，“但加个‘儿’字就不好了，显得娘里娘气。”
……
精灵族少年没接受李寂然的建议，他顽固地要在名字后面加上“儿”字。走到马路对面，他还将这个决定，慎重地告知了众人，然后在众人一片茫然的目光下，躲回房间内睡觉。
“这家伙受了什么打击？”众人一起询问跟过来的李寂然，李寂然莫名其妙地摇头：“鬼知道啊，他就是偷吃了一颗桃……”
想不明白的众人，很快就不想了，他们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没心没肺地继续快乐着。
李寂然倒是记起了回来前让自己心痒难熬的问题，他向众人质询：“你们在大荒都做什么工作？”
逍遥抢先举手：“我们这些自由职业者不懂工厂的技术，都被编在了一起，负责看管一个农庄。我和阿达因为可以飞行，就专门喷洒农药。阿愚与胡三娘是农庄养殖组的成员，沙僧与白晶晶则看管了一片果树……”
“让狐狸精负责养鸡？”李寂然愕然，“不怕她监守自盗么？”
“养殖，不仅仅是养鸡……”逍遥对李寂然解释，“胡三娘那一组养的是兔子。”
“狐狸面前，兔子与鸡又有什么区别？”李寂然暗想，懒得再与逍遥纠缠这个问题，这家伙作为一个鸟人，脑容量本来就有限。他复又问道：“秦时月与朱有颜呢？”
“他俩的职业是猎人。”逍遥接着回答，“负责在城市郊区寻找漏网的亡灵与骷髅。”
“你当初救回来的两个洋妞现在也是猎人。”逍遥补充道。
“她们居然还没有离开？”李寂然好奇。
“盆地唯一的出口被残存的亡灵堵死了，她们根本没办法离开。”
“也是，她们并不会飞。”李寂然反应过来。
……
与众人闲扯一阵，李寂然返回城隍小庙，准备收拾收拾，毕竟这儿将是他在大荒的家。
从旧藤箱里取出之前的茶桌茶椅，重新摆放到小庙门口的空地上。李寂然挽起袖子，又拿起一把扫帚，进入到城隍小庙内扫地。
只是方才扫到到一半，又有来客在外面叫喊。李寂然循声而出，认出是杨慧与以前来拜访过的那位老头。
两人一左一右，坐到了李寂然才摆出来的茶桌旁，并自己拎起茶壶，各倒了满满一杯。
得，这是要长谈的架势，李寂然只好停止打扫卫生，亦坐到茶桌旁边。
“二位来找我，难道地球上又出了问题？”李寂然先开口。
“没问题，地球上暂时一切安好。”老头笑呵呵地告诉李寂然，“就是扶桑人的船队已经到达了我们的领土，他们在登陆点开始建造基地。”
“不过我们这次来找你，与扶桑人无关，而是我们发射了一颗探测器，终于探出了大荒的全貌。”
“大荒全貌？”李寂然闻言不禁动容，“有视频吗？”他兴奋地问道。
“有。”老头点头，他对面的杨慧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一部视频，利索地推到茶桌的中间播放。
视频中，画面先是居高临下地对准亡灵盆地，它四周高耸的山脉变得像是玩具一般渺小。从而可以清晰地看见在山脉的另一边还有许多国家，但被这山脉隔绝，它们却是无法与山脉这边的王国来往。
然后画面的镜头迅速再往上升，土地上山脉河流的痕迹便不清晰了，只能模糊分辨出一块块的陆地漂浮在海洋表面。
看到这儿，李寂然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直到一条笔直的边界骤然出现，边界外是黑暗的虚空，他才一下子惊觉：“这片土地是平的，它没有弧度！”
“是的，大荒这片土地是平的，我们以为你早发觉了……”一旁老头对李寂然讲解：“毕竟你经常驾剑在天上飞。”
“我从未注意这些细节。”李寂然缓缓摇头，他目光依旧紧紧盯着视频。这会儿，整片的大荒完全展示在视频中，它果然不是球型的，而是一片长条状，比例就像一片绿箭口香糖。
探测器再往上飞，大荒上空的两颗太阳也暴露出真面目，相对于大荒它们原来并不巨大，就像两颗卫星在围绕大荒旋转。
……
视频结束许久，李寂然揉了揉脸颊，“古籍记载大荒是一处天圆地方的所在，之前我还以为是古人的眼界问题，现在看来古人却是对的啊。”
“你们修仙者，对此现象有何看法？”老头突兀地询问李寂然。
李寂然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老头：“没有什么看法啊，就是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
老头微微摇头，他告诉李寂然道：“当科学家们看到这探测器传回来的资料，他们的看法却没那么简单。”
“科学家们是什么看法？”李寂然向老头请教。
“他们一致认为：大荒是某个智慧种族，在远古时期创造出来的物体。”老头语出惊人。
李寂然再次大惊，“这大荒不是自然造物？因为它奇特的形状吗？”
“不仅仅是大荒的形状，那两颗太阳也太反常。”老头给李寂然科普：“星体只有达到一定的质量，才能成为发光发热的恒星。而按照那两颗太阳的体积大小，它们绝不可能成为恒星，它们只可能是人造的核聚变太阳。”
……
送走老头与杨慧，李寂然独自坐在城隍小庙门口，又发了一阵呆。大荒居然是远古时期的智慧造物，让他在震撼之余，面对浩瀚无涯的宇宙，感到了无所适应的茫然。
人类的苦苦挣扎求生，在这些能造出大荒的种族眼里，会不会就像是一只蚂蚁从这粒米爬到另一粒米上？
李寂然惘然若失地自嘲，对自己费尽心机，拯救了万千华夏民众的行为也有些不知是对是错了。
“或许，我应该任其轮回？生存也好，毁灭也罢，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李寂然兴趣索然地自语。
不过就在这时，李寂然的眼角余光一瞥，却是在地面瞥到了一抹鲜活的绿色。他定睛一瞧，发现这抹绿色原来是精灵族少年扔弃的桃核，悄然地生根发芽了。
一朵嫩绿的小芽顽强地顶破了桃核，它迎风招展，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机勃勃地绽开了一片又一片的绿叶……
李寂然目光停留的这一刹那间，它就拔高了七、八厘米，如此魔幻般的一幕，顿时让李寂然压抑的心情一松，并令他若有所悟地陷入沉思。
半晌，沉思中的李寂然终于豁然开朗地抬起头，他长笑一声道：“我们人类不是蚂蚁！至少现在不是了。”
现在的人类，就像这桃核上的嫩芽，它已经冲破了千年的桎梏，正在迅速发展。
这大荒上的太阳，就算是核太阳，对人类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高科技，给人类足够的时间，人类一样可以造出一个大荒！
“所以我等现在要做的，就是绝不放弃！不让我们人类在这黎明之前消亡！”
想通了的李寂然微微一笑，他拎起茶壶，给地上的嫩芽浇水。随着充满灵气的水分被嫩芽吸收，一棵小桃树苗渐渐在李寂然的座前长高……
它越长越大，越长越粗，在无数驻足旁观的路人眼里，最终长成了一棵冠盖如伞，彻底把城隍小庙及其门前空地完全笼罩的巨大桃树。
第二百七十四章
黄昏时分，精灵族少年终于睡醒，当他推开门的瞬间，却是惊艳了众人。
仿佛漫画里的人物，他穿着白晶晶的一袭古代女装，俏生生地立在门口，之前短短的黑发也拖到了腰际。胸前挺拔，腰肢纤细……
坐在马路对面喝茶的李寂然自是也瞧见了这一幕，他放下杯子，好奇张望，忽见精灵族少年向自己招手。
待李寂然走过去，精灵族少年弯腰向李寂然行了一礼，他款款说道：“我们精灵一族未成年之前，俱是没有性别的，成年之后，根据日后所处的地位与幼年的教育，方才会转换为真正的男女。”
“理解，我们地球上的很多海洋生物也是如此。”李寂然点点头。见惯了世人轮回，投胎转世后男变女、女变男，李寂然其实对精灵族少年的变化根本无所谓。
伸出手，李寂然反倒极快速度地摸了摸精灵族少年云鬓蓬松的脑袋，“小桃子呢？怎么还没有长出来。”他惊讶地自言自语。
“别闹！”精灵族少年绷着的高贵典雅姿态，顿时被李寂然的这一摸破了功。他，现在应该说是她，扭身避开了李寂然为了再一次确认伸过来的手，躲到了阿愚后面。
“我头顶没桃！”她探头冲李寂然叫嚷。“不可能啊，之前都没人例外。”李寂然不解，锲而不舍地追了过去，“再让我瞧一瞧。”
“老大，真的没桃，我知道原因……”精灵族少年，嗯，现在亦要改称为精灵族少女的沙鱼儿举起双手投降，她对李寂然坦白道：“我们精灵的寿命有千年之久，所以要从幼体变成成年体，必须吸收不少洪荒之气。你那桃子的能量，估计全部都被我吸收了。没有剩余，自然也就没办法结桃。”
“这样啊……”李寂然摸着下巴思索，“倒也说得过去。”他转身往回走，脑海里想起另一个被变了性的倒霉家伙苏格拉底，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救他的主意。
……
行事向来干脆的李寂然，当即驾驭飞剑飞向苏格拉底栖身的大荒土著城池。
在飞临剩余亡灵聚集的盆地入口时，李寂然瞧见亡灵们都被挤进了那条狭长的山谷，与谷口高耸的关隘即将接触。
这导致谷口外的诸国联军气氛紧张。李寂然飞过去后，发现后方还有数十支部队正源源不断地向谷口关隘汇聚。
为了避开这些队伍里的龙骑士，李寂然稍微绕了一下道，他绕进了一片荒凉的戈壁。
这般飞到天亮，李寂然忽然在戈壁中遇见了一大群兽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衣衫褴褛，许多人的手腕和脚踝上还戴着残存的镣铐。
走在最前面的兽人，李寂然认得，正是他从霍德尔亲王军营里救活的那个家伙，他显然是这群兽人的首领。
李寂然从天空降下，落到了这群兽人跟前。这群兽人骤然一惊，纷纷举起了木棒。最前面的兽人也不例外，但他很快就瞧清了李寂然的面目，立刻扔下手中木棒，惊喜地冲到李寂然跟前。
他曲膝就欲跪拜，抬首望见李寂然对自己微微摇头，心中一暖，马上挺直了身躯。李寂然方才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道：“你们要去哪里？”
“回家！”这兽人大声地回答李寂然，指着茫茫前方，他说道：“穿过这片戈壁，我们就能回家。”
“单靠一根木棒，你们能穿过戈壁吗？”李寂然打量眼前兽人，及他背后的一干装备简陋的同族。
眼前兽人眼眸一黯，他低沉地回答李寂然：“会死很多很多人吧，但我们总要一试，你告诉过我，你只需要朋友，不需要奴仆。我们兽人，也不甘心再为奴为仆了！”
李寂然点头，他又重重拍了拍兽人的肩膀，便弯腰打开手中的旧藤箱，从里面一箱一箱地往外掏取矿泉水与压缩饼干。
天灾来临之前，知晓钱币会成为废纸，狡猾的李寂然把自己所有的钱财都换成了这些容易保存的物质。
很快，矿泉水与压缩饼干在李寂然身前堆成了小山。李寂然方才住手。他关闭旧藤箱，一指这些物资，对一旁惊呆了的兽人说道：“拿着它们，别抛弃任何一个同伴。”
……
与这群眼眶泛红的兽人挥手告别，李寂然继续前行。后面一路平淡，奔波数日，他终于飞到了那座土著城市。
进了城，李寂然到处寻找苏格拉底，他向路人打听，却发现苏格拉底虽然人人知晓，但此刻他究竟住在何处？却是谁也说不清楚。因为这儿没有苏格拉底的府邸，他真正的家在王城。
那么苏格拉底是不是回了王城呢？李寂然再向路人询问，这时所有的路人都是神秘一笑，他们告诉李寂然绝不可能。路人们说：“那个家伙非常怕老婆，他现在变成了女人，怎敢回去？”
嗯，这理由十分强大，李寂然闻之也相信苏格拉底绝不敢回家，而且他多半还躲在这城中某处，寻找变回去的办法。
只是这家伙现在肯定不愿意抛头露面，自己又如何能够找到他呢？李寂然冥思苦想，不知不觉中又信步走到那日蛋崽小龙等人劫法场的地方。
望着城墙下的断头台，李寂然心中一动，想到可以沿用之前的方式，把苏格拉底吸引出来。
说干就干的李寂然重新变成苏格拉底的模样，他登上高高的城墙，用苏格拉底的声音大喊：“我苏格拉底终于变回来了！”
很快，城墙下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欢呼，有人鼓掌，李寂然一一微笑回应。
如此一个时辰不到，李寂然眼尖地从人群里面，看到了一脸疑惑的吉安娜。明白大功告成了的李寂然当即走下城墙。
然后趁人不注意，李寂然变回原先布鲁斯李的模样，在城墙下静等苏格拉底出现。
……
苏格拉底出现时，他外貌更年轻了，与吉安娜走在一起，吉安娜更像他的老师。可惜就是丑了点。
远远地见到李寂然，他双眼冒火地冲了过来，高举法杖，就要给李寂然一火球。李寂然连忙伸出一只手，手掌心托着一个桃子威胁他道：“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为你找回来的变性药，你一火球烧了可就没了。”
苏格拉底闻言，霎时吓得扔掉了手中法杖，他扑到李寂然的面前，颤抖着指着桃子询问李寂然：“这果子真能让我变回来？”
“大概能……”李寂然其实也拿不准，他受沙鱼儿启迪，但结果还需要验证。
“说说原理。”苏格拉底这会儿恢复了冷静，他学精了，不再乱吃李寂然的药。
“原理嘛……”李寂然斟酌，“你之所以会变性，我推测是上次的药与你体内的魔法能量产生的副作用。你要知道，那些药用在我家乡的人身上是不会变性的。”
“此话当真？”苏格拉底追问李寂然，“你家乡的人用了那些药，真不会变性？”
“千真万确！”李寂然举手发誓，态度诚恳。
“那你接着说。”苏格拉底打量李寂然的神情，隐隐相信了李寂然的话。
“那我接着说了……”李寂然侃侃而谈，向苏格拉底讲解：“而这果子里蕴含了我家乡的能量，它应该可以中和你体内的魔力，这样一来，说不定就能化解那些药与你体内魔力的冲突，破除副作用。”
李寂然的道理听着像那么回事，苏格拉底将信将疑地接过桃子，他感应了一下，里面果然饱含了充沛的能量。
这么多的能量，在大荒算是至宝了。没有人会舍得用这种宝贝来捉弄人。
苏格拉底原先对李寂然的疑惑，至此荡然无存，他不好意思地一笑，问李寂然道：“怎么使用？”
“吃掉，然后冥想，吸收里面蕴含的能量。”李寂然介绍。
……
吃了桃子的苏格拉底，就地在城墙上开始冥想，李寂然与吉安娜为他护法。
数个时辰之后，吸收了桃子里的灵气，苏格拉底却依旧没有变回来，他的肌肤晶莹如玉，倒愈发地像女人了。
另外，他的头顶心位置，一颗可爱的小桃子亦慢慢成型，还带着几片绿叶，煞是可爱。
迎着吉安娜强憋着笑意的目光，李寂然无奈地从怀里掏出城隍司印，往天空一抛，他赶紧趁着苏格拉底还没醒来，逃往了地球。
第二百七十五章
地球上的城隍石碑，现在被淹在水底，但因为与大荒过来的出口绑在了一起，所以它其实是被钢筋混凝土密封着的。
一个小队的士兵常年守护在附近。李寂然从虚空里一出现就被他们发觉了。
然后立刻就有两位士兵过来确认李寂然身份，一番确认无误后，他们带领李寂然深入地底。
地底是提前建好的一座地铁站，可以通往地球上的华夏遗民避难所，当然也有别的出口，可以就近出入水底。
李寂然便从最近的出入口离开，在这些士兵们敬佩仰慕的目光中，他不戴任何呼吸器材，闲庭信步一般走入外面的深水区。
一直走到梅树下，走到年轻僧人的狗屋旁，李寂然瞧见年轻僧人伸着右手食指，正在虚空中撰写经文。一个又一个淡金色的文字在年轻僧人的指尖成型，接着纷纷扬扬地飘荡到梅树的避水圈外，融进周遭的水里。
“和尚你在干嘛？”李寂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超度被冲进海里的万千生灵，化解他们的怨气。”年轻僧人回答李寂然。
“这么快就有怨气了？”李寂然悚然一惊。古代灾后，大量人畜横死，怨气滋生成形总需等个一年半载的，绝无如此之快。否则战场隔不久就是鬼域，大伙儿还打什么仗？
“今时不同往日了……”年轻僧人轻叹，“地球上的灵气旺盛之极，怨气自然滋生的也快。”
“那岂不是说，群尸还未来得及腐烂，就能挟怨成妖？”李寂然皱起眉头。
“然也，你将那老太带回来时，便应该有所觉察。”年轻僧人提醒李寂然。
“他们俱与常人无异，我却是糊涂了！没往深处想。”李寂然一拍脑袋。
“他们与常人无异，是因为复活时干干净净，不知自己已然身死。”年轻僧人语气慈悲：“但这全球数十亿横死的浮殍，他们复活后要么身在水底，要么肢体残缺，却是没办法同样隐瞒。”
“所以不久之后……”李寂然与年轻僧人对视，年轻僧人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必然有大量死者复活，它们会爬上陆地，或者钻出淤泥……”
……
仿佛为了印证年轻僧人的预言，不远处水底的茂盛水草森林里，这时蹒跚走出一‘人’，它浑身惨白，体表没有寸缕。
它双眼通红，摇摇晃晃地步行了几步，又四肢着地，飞快地在水底爬行。一尾游鱼游过它的前方，它猛地往前一扑，就咬住了游鱼身躯，口中利齿一合，当即将游鱼咬成了两截。
它一手握着一截鱼体，蹲在水底就开始啃食。啃食造成的血丝一缕缕飘在水中，很快又引来了一只巨大的黑鱼，幽灵一般蹿到了它的头顶。
趁它没有觉察，这黑鱼巨口一张，霎时就将它吸进了腹内。打一个饱嗝，黑鱼转身欲走，不料水草森林两边一分，竟然又冲出数‘人’。
这些‘人’也是一群浑身不着寸缕，皮肤惨白、眼眸通红的家伙。它们团团将黑鱼围住，敏捷地扑上去又抓又咬。黑鱼脱身不得，只得回身与它们撕打。
然而撕打的过程中，这样的‘人’却越来越多地钻出水草森林，纷纷悍不畏死地往黑鱼身上扑。很快，黑鱼身上就挂满了各种人体。
待‘人’群散开，黑鱼只剩下了一副骨架。骨架里，适才被吞的那‘人’让黑鱼的胃酸融化了脚趾手指，还有耳朵鼻子，但它却浑然无事地继续在吃半截鱼。
……
李寂然将这一幕清晰地瞧在眼中，他骇然又有些疑惑：“神州上的华夏子民俱被安全地转移到了大荒，这些横死的浮殍又是何人？”
年轻僧人摇头，显然他也不解，李寂然便索性走到避水罩的边缘，贴着透明的护罩仔细观察它们。
如此一来，一位恰好离梅树最近的‘人’亦注意到了李寂然，它摇摇晃晃地走到李寂然跟前，隔着护罩与李寂然对视。
迎着这‘人’空洞的目光，李寂然扫视了一遍它的全身，发现它身体上有不少小洞，一只乳房也缺了一半，估摸是没有成妖前被鱼虾咬的。不过这些伤口有的渐渐在愈合，想必在妖力的作用下，它们慢慢会痊愈。
而在它另一只完好无损的乳房上，李寂然敏锐地看到了一个纹身图案。这纹身图案被海水浸泡得久了，颜色有些淡，但依旧可以分辨出是一副地图。
这地图李寂然认得，是神州边缘的宝岛。至此李寂然心中的疑惑一下子消解了，原来这些浮殍是那座岛上的人。
……
当初岛上的移民，华夏官方也是接纳的，前提是你要自愿离开那座岛，来到大陆填表，并承认自己是炎黄子孙。
结果李寂然却是记得，只有少部分人回来了，大部分人认为扶桑与美利坚会保护他们。某些年轻人还天天上街游行，口号是宁做皿煮自由的鬼，也不当落后的中国人！
“一群被异族蛊惑，忘了祖宗的痴儿啊！现在真的如你们所愿了。”李寂然喟叹，拎着他的手提箱，不再理睬避水罩外的这些‘人’，飘上了水面。
在水面驾驭飞剑，李寂然飞往美洲的华夏军队基地，群尸成妖这是大事，他得通知军方有所提防。
……
得益于华夏军方的支持，西方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一些之前被怪兽和天使打散的军队与政府组织，得以重新聚集。游荡四方、漫无目的的幸存者们，也有了投奔的对象。
短短时日里，在欧洲与北美洲的大地上，许许多多的新城重新屹立。新纽约就是如此的一座新城，它拥有市政府与一支原先的海岸警卫队。
当然，这些所谓的新城市里暂时都只有一栋栋低矮的木屋和石头房子，大部分地区也没有电力供应。严格地讲，它们更像是过去淘金时代的，一座座西部荒野村镇。
新纽约自然也不例外，唯一的区别就是它临近大海，食物不怎么匮乏。所以在幸存者的心目里，它属于排列较前的投奔目标之一。
……
哈里的幸存者团队，利用华夏军方无偿提供的食物与武器弹药，三天前来到了新纽约。
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他们被分配到城市的边缘，一位官员指定了三栋简陋房屋给他们，代价是他们安定下来后，也必须无偿地建造三栋这样的房子留给他人。
这很合理，没有人有意见，所以这两天，哈里都在郊外的山上砍树与搬石头。
下午时分，天色突然变得阴沉沉的，有大雾从海面升起，转瞬就弥漫到岸上，站在高处的哈里等人感觉不对劲，他们放下手中工具，摘下背着的枪支警戒。
但第一声枪响，却不是从哈里队伍里发出来的，它来自被浓雾遮住的海岸线。紧跟着，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还伴随着许多人的惨叫。
茫然不知所措的哈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努力地往下打量，直到人群潮水一般后退出浓雾，他才看清楚了，在这些人的背后追着无数动作敏捷，四肢着地奔跑，浑身皮肤惨白，眼眸却是血红色的怪物。
并且这些怪物仿佛都不怕子弹，中弹越多，它们嘶吼的声音越大，跑得也越快。
“丧尸！”哈里的一位同伴失控大喊，他第一个转身往山的另一边逃跑，诸人紧跟其后。
但方才跑至一片低谷，最前面的同伴就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紧跟着，从地底伸出了一片惨白的手臂，它们抓住这摔倒之人的手脚，活生生地将之扭曲扯断。
不忍见同伴痛苦，哈里抬手给了他脑袋一枪。然而放下枪的瞬间，哈里背心一凉，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哈里低头一瞧，看见一只手臂穿透了自己胸腔，它露在哈里胸前的掌心上，尤握着一颗微微跳动的心脏。
第二百七十六章
哈里遭遇的这一幕，全球同时都在上演，最惨烈的所在，其实尚还不是西方，而是印度。
华夏在西方的部队驻地，当日也受到小股尸妖的冲击。李寂然降落时，战斗刚刚结束，士兵们正在焚烧尸妖们被炮火击碎的躯体。
他们见了李寂然，立刻一脸紧张地问道：“这是不是丧尸？”
李寂然摇头，告诉这些士兵们：“这不是影视剧里的丧尸，因为它们身上没有传染病毒，它们属于妖魔，就像那些变异的动植物。”
“所以它们不会传染？被它们咬伤了也没什么？”士兵们松了一口气，跟着追问。
“是的。”李寂然回答，“但它们虽然不会传染，却因为是妖魔一族，可以自我吸收灵气，它们活得越久就会越厉害。”
后面的话士兵们听不懂，李寂然也懒得细说，他忧心忡忡地去见部队指挥官，把尸妖即将大举爆发的消息通知了他，是撤是留，要他们早做准备。
指挥官听闻之后，也是十分头疼，他当即与上级联系。不过这等大事，上级也无法一下子做出抉择，只能命令他们暂且严守待命。
而送达了消息的李寂然，使用城隍司印转身又回到了城隍旧址。这边也有许多尸妖过界，他得盯着。
如此过了两日，过路的尸妖竟然越来越多，除了那些宝岛上的，李寂然还又看见了一些扶桑岛的。至于李寂然判断它们是扶桑人的依据，则是某些尸妖身上还残留着没冲掉的和服。
它们目标一致，都朝向某个方向而去，李寂然不禁越瞧越是好奇，他向年轻僧人打听，年轻僧人告诉他：“前些日子，扶桑移民的船队也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李寂然顿时了然，这是扶桑船队上两千多万的生人气息，吸引了这些妖魔聚集。
……
羽生是一位扶桑族的文弱少年，他乘坐大船，在海里漂了一百多天，才顺利地登上了神州大陆。父亲告诉他，以后，这里就是他们新的家园。
而羽生旧的家园，已经跟随富士山沉没到海水下面了，包括羽生最喜欢的一棵樱花树，还有一只不能带上船的猫。
当时，羽生可是亲眼目睹了旧家园如何被海水淹没，滔天巨浪之下，他看到身边无数的船舶也纷纷倾翻、断折。
三天后，肆虐的大海才恢复了平静，舱门被重新打开，羽生第一个冲出了船舱，他站在甲板上，惊愕地发现昔日的扶桑岛不见了，庞大的船队也变得七零八落，至少有一半的位置空出。
那一刻，羽生身边无数人在跪地大哭，庆幸自己还活着。羽生却一点也没有活着的兴奋，他想念他的樱花树，想念他的猫。
更关键的是，在这些想念之外，羽生还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羽生感受到那些沉入水底的人似乎也还活着，它们在水里睁开了眼眸，冷漠空洞地望着自己。
之后，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伴随着羽生，即使八岐大蛇出现吞吃了许多人，即使九尾的阴阳师出来又拯救了大家……
甚至船队终于到了神州，大家弃船登上了岸，羽生还是能感觉到。
……
今天，这股恐惧在羽生的心里愈发浓烈。他忍不住偷偷溜出营地，来到海边。
阴沉沉的苍穹下，羽生爬到一方临海的高崖上，他怯怯地往下张望，可惜海水黑沉沉的，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过在远处，露出海面的一块岩石上，羽生倒是瞧见了一位年轻的女子，她身上居然没穿衣服，就那样裸露在空气里。
这女子美好的身材让年方少艾的羽生看直了眼睛，他不敢出声招呼，怕惊吓到女子，便慢慢趴下，静默地偷窥。
不久，羽生见海水内又蹿出一只小兽，它落到女子身边，高傲地走来走去，一根尾巴翘得笔直。
羽生情不自禁地失声低呼，他一眼认出这小兽是被自己遗弃的猫，那神态，那走路的姿势，完全一模一样！
但那只猫应该在遥远的扶桑海底，它怎么可能来到这儿？羽生疑惑不解间，忽见猫头从它的身躯上掉落，骨碌碌地滚到女子脚边。
女子弯腰拾捡起猫头，举在眼前左右观看，她的嘴巴张张合合，仿佛在说些什么，只是距离隔得太远，羽生听不清楚。
羽生复去打量岩石上的无头猫躯，发现这无头的尸骸依旧僵硬地立在那儿，包括那根笔直的猫尾。而等女子嘀咕完，顺手也抄起了这具猫躯，并将另一只手里举着的猫头安放到猫躯上。
接着，羽生就见女子从头上拔下了一根发丝，以这根发丝做针线，她居然娴熟地缝合起猫头与猫躯的结合部位。
看她飞针走线的模样，应该是位熟练的手术医生或者裁缝大师吧？羽生暗想，同时更觉得这女子十分可爱，会照顾死去的小动物。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又令羽生大吃了一惊，羽生看见猫的头颅与身躯被女子缝合好了之后，竟又诡异地活了过来。它灵活地从女子怀里跳出，跳进了海水中。
羽生呆住，良久，他艰难地扭过脖子，去寻觅那跳入水中不见了的猫。
一阵狂风吹开乌云，让一缕久违的阳光投射到海面，羽生赫然发现，海面下密密麻麻、摩肩擦踵的，都是没穿衣服的人……
……
羽生跌跌撞撞地逃回了海岸边的营地。他不敢向他人叙说刚才的所见所闻。“幻觉，这一定是幻觉！”他安慰自己，躲进房间里埋头就睡。
半夜，羽生被凄厉的警报与枪炮声惊醒，跟随人群，依照事先的演习经验，他逃到了营地里的高处。
举目四顾，羽生却看到不是洪水又来了，也不是八岐大蛇那样的怪兽出现，而是从不远处的海里，钻出来很多黑影。
这些黑影跑得极快，瞬息间就冲到营地边缘，它们顶着子弹与炮火，嘶吼着撞倒铁丝网，又将一个个持枪的士兵们扑倒，埋头啃食。
到处都是士兵们痛苦的惨叫声，营地防线很快被突破。而因为黑影是从意想不到的后方海水里钻出，且迅速与人群混杂在了一起，原本布置在营地四周，准备与华夏的遗留部队战斗的重武器，此时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慌乱中，一个个的扶桑营地相继沦陷，羽生的营地也即将被黑影淹没。
羽生躲在一处角落里瑟瑟发抖，这会儿他已然看清楚了，这些动作敏捷的黑影就是白天站在海底的那些怪‘人’。
……
黎明之际，损失惨重的扶桑人向内陆溃逃，黑影们锲而不舍地一路追击。同时更多的黑影源源不断地从海底深处爬出。
躲在角落的羽生很快被黑影们搜寻发觉，他被拖了出来，丢至另一个黑影跟前。
羽生颤抖着抬起头，认出眼前黑影就是白天坐在岩石上的那位年轻女子。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羽生，冷漠地舔了舔嘴角，露出两颗尖锐的犬齿，然后低头一口咬住了羽生的脖颈……
羽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认命地放弃了挣扎反抗，但就在这时，他肩膀上一沉，有一物落到了上面。羽生微微侧首，认出是那只自己曾经喂养过的，白天脑袋掉了又被缝上的猫，它的脖颈处一圈黑线赫然在目。
“你也要来吃我吗？”羽生苦笑着问猫，不料猫却摇了摇头。羽生不解其意，还要再问，却见年轻女子突然松开了嘴。围住自己的众多黑影也四散开来，猫亦用前爪指了一个方向。
“这是要放自己走？”羽生心有灵犀地明白了猫的意思，他缓缓往猫指引的方位走去。快走出营地时，猫从羽生肩膀上跳下，目送他离开。
……
站在高岗上的李寂然，全程旁观了扶桑人与尸妖的战争，羽生最后被尸妖放走，李寂然也瞧在了眼里。
活了一千多年的他，当然也看出来了，尸妖在羽生身上留下了隐秘的印迹。不过李寂然懒得多管闲事，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这重要的事情，就是李寂然必须趁早进入营地里，找到扶桑人仓皇逃走时丢弃的核弹。
当然，这核弹或许有，也或许没有，更或许被逃走的扶桑人带走了。但不管怎么说，李寂然都要找一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