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隔天徐衫上班，也不知晓是否将那枚铁八卦送给了她同事，李寂然忙着重新接手面馆，一时也忘了再问。
而李寂然接手面馆后，见面馆生意还不错，便也没有改变面馆的经营方式，任凭面馆里诸人依旧穿着之前的工作服，同时照常拿出一部分收益给大家发工资。
这里面唯独阿洛是个问题，她实在太小了，所以她的工资绝不能登记造册，只能算作零工，每日结算。
面馆里这样的零工，还有狐狸与玄鹤两位，它们灵识未开，只能做些捡捡垃圾、卖卖萌的杂役。
如此过了两天，得益于众人卖力，面馆里的生意是越发好了，但人手不足的问题也渐渐显现了出来。
黄霸天这个厨子，几乎忙得是离不开灶台了，阿黛、阿杏与阿洛也是经常忙得团团转。他们向李寂然抱怨，要李寂然再找一个人来帮忙。
李寂然却是没辙，要知道这灾后的新洛阳城里按劳分配，是没有打零工的家伙。前不久，李寂然要找个砌水池子的工人都找不到，还得他自个儿亲自动手呢。
李寂然将这个苦衷对黄霸天、阿黛等人一说，黄霸天、阿黛等人也只好作罢。
不过就在大伙儿犯愁之际，李寂然突然眼眸一亮，他想到了一个好人选。
……
当天下午，李寂然又来到了少女与少女母亲的家，他敲开门，见开门者果然是那从婆娑异界过来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见是李寂然来访，他十分欣喜地迎李寂然入内，不待李寂然坐定，他就向李寂然诉苦。
“我这边无亲无友，甚是孤独呢。”他对李寂然说：“你们要多多来看我。”
“你还有她们母女嘛。”李寂然安慰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闻言却是微露苦笑，他告诉李寂然：“她们一个要上班，一个要读书，整日不在家中……我只能观看……观看那名叫电视的东西度日。”
“那玩意看多了降低智商。”李寂然同情年轻男子。
“没办法啊！”年轻男子苦恼不已，“我也想出门找份工作，但我一没有你们这个世界的文凭，二没有你们这个世界的身份凭证。我丈母娘说了，我暂时只能像小动物一样被她饲养着。”
“你丈母娘职业病挺重……”李寂然吐槽少女母亲，见时机差不多了，他也不再与年轻男子兜圈子，直言道：“我有一工作，感觉非常适合你。”
“什么工作？”年轻男子惊喜地盯着李寂然。
“到我的面馆里给我记账，顺便打打下手。”李寂然回答年轻男子。
“行！记账我最拿手！”年轻男子连忙答应下来，仿佛为了怕李寂然反悔，他又悄声补充一句道：“工钱多少我都无所谓，只要不被圈养地活着。”
“你对你丈母娘的怨念不浅啊！”李寂然失笑打趣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慌张摆手，他大声道：“没有，完全没有的事情，我爱我丈母娘，她就是我的太阳，你别瞎说！”
“咦，这反应不对！”李寂然见年轻男子举止异常，他忍不住心生疑惑。
抬头一打量，李寂然赫然瞧见天花板下悬挂着许多摄像头！
“兄弟，你现在就跟我去上班吧。”李寂然怜悯地拍了拍年轻男子的肩膀。
……
李寂然带年轻男子回面馆，阿黛、阿杏与阿洛三人态度自是非常热情，黄霸天见年轻男子英俊不输自己，儒雅尤有胜之，却是小小地吃了一点醋。
黄霸天酸溜溜地说道：“我们是开面馆的，又不是开学堂的，老板你请一位教书先生回来干嘛？”
李寂然冲黄霸天一瞪眼睛，他吓唬黄霸天：“你可别小看人家，人家是餐饮世家出身的呢！这次我请他过来记账，你的工资发放也由他负责……”
后面的话李寂然就不用说了，因为黄霸天转身就跑进了面馆厨房，李寂然听见他还殷勤地对年轻男子留下一句话：“先生你先安坐，我去给你煮碗面吃，你尝尝我的手艺！”
“这家伙，变脸真快。”李寂然对黄霸天的背影无语摇头，转身引领年轻男子，李寂然向他一一介绍阿黛、阿杏与阿洛，至于狐狸与玄鹤阿墨，还有说俘虏又不像是俘虏的小白脸，李寂然也没落下。
年轻男子随着李寂然介绍，则跟着一一打招呼问好，最后，他也老实介绍自己：“不瞒大家，想必大家或许也知道了，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对这边很多情况还不是很熟悉，所以要请大家多多关照。”
“关于我的名字……”年轻男子这时停顿了一下，他自嘲道：“我看过你们的电视节目，知道我这种人一般都被称之为穿越者。”
“大家既然叫做阿黛、阿杏与阿洛等，那么，我这边世界的名字，就叫做阿越吧。”
……
年轻男子阿越，就这样在面馆里落脚成功。他很快适应了面馆的环境，与众人打成了一片。
晚餐时，李寂然又向下班回来的徐衫详细介绍了一遍年轻男子。
徐衫听完，瞅着年轻男子左看右看，看得年轻男子内心十分发毛了，她才悠悠地叹息道：“你丈母娘眼光不错，我对她悠然神往矣！”
“有空我定要登门拜访，与你丈母娘促膝深谈一番。”徐衫文绉绉又言。
“你个单身剩女，拜访人家丈母娘干啥？你又没有女儿！”李寂然在一旁甚是不解。
“你不懂！”徐衫白了李寂然一眼，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小白脸与黄霸天，“我们女人间要交流的不是什么招女婿方法，而是要交流如何悄然地、潜移默化地控制，或者改变一个男人的技术心得。”
“这是一种驯养技巧，我之前一直还停留在滥用电击等粗浅方式，但阿越的丈母娘显然更高明，她在遇见阿越时，仅仅只是因地制宜地使用了一个饥饿的手段，就让阿越对她女儿死心塌地！”
“如此人物，当为我辈楷模！”徐衫啧啧赞叹夸奖。
……
大约是受不了徐衫对自己丈母娘连绵不断的溢美之词，年轻男子快速吃完晚餐，他匆匆向李寂然告辞，便逃一般地走了。
徐衫坐在餐桌上，她笑眯眯地目送年轻男子的身影出门消失不见，方才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正常。
李寂然对着徐衫摇头不已，感慨：“想不到你也有如此敬佩的对象！”
“当然，学习永无止境，我必须要一直向比我强的人学习。”徐衫端起面碗。
吃了一口面，徐衫忽然斜眼望着李寂然又道：“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说那些话仅仅就是表示钦佩吧？”
“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李寂然好奇，餐桌上的众人也俱跟着好奇。
“别的目的倒也没什么……”徐衫微微一摆手，她笑道：“我其实就是想通过这方式与阿越的丈母娘交好，留个好印象，日后向她请教咨询时方便。”
“通过这方式留个好印象？”李寂然仍然十分不解，“难道你以为阿越会替你传达这些赞美之词给他丈母娘？”
“阿越当然不会。”徐衫一撇嘴，“可以我的了解，这阿越身上，十有八九会被她丈母娘藏着窃听器。”
“你这么肯定？”李寂然质疑。
“我肯定。”徐衫笃定道，“因为真正的动物饲养专业人士，肯定会在动物身上安个窃听器、定位器什么。”
说完这话，徐衫又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一旁的黄霸天与小白脸。
第377章
年轻男子阿越，他自是没有听到徐衫的断言。所以能来面馆做事，他自认是逃出了囚笼升天。
他一天比一天开心，也一天比一天变得活跃。偶尔在李寂然面前，他还会说些自己丈母娘的笑话，比如丈母娘迷恋某个在他看来就是一草包的明星；比如丈母娘某天做的早餐，连她女儿都难以下咽……
每逢这时，李寂然都是默默听着，他从不胡乱置评。
……
这般时光又过了一周之际，李寂然在电视新闻里真的看到了政府要登月的计划。徐衫的那位倒霉同事，混在新闻画面里也露了一个小脸。
按新闻讲述，这次登月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而所谓东风，专业用词是什么“发射窗口期”，李寂然不懂，也懒得查询。
因为在李寂然看来，这就不是自己这种小仙人应该掺和的事情，最多是飞船不慎出了问题，他们回不来后，自己过去救救人而已。
李寂然转眼就将这则新闻抛之脑后，他照常在面馆里消磨时光，偶尔应付一下黛丽亚，被拉去审审城隍洞天内的积案。
当然，作为一位城隍，护佑一城一地的百姓安宁，盯着混进城来的妖魔鬼怪们，防止它们弄什么妖蛾子，李寂然也算是尽责。
譬如这天，李寂然去市场买菜，他就在弯腰挑拣蔬菜时，突然把菜篮子递给了身旁的阿杏，自己一个人匆匆走了。
李寂然穿过市场，他暗中跟随着一男两女三个人，一直跟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不过等李寂然深入巷底，他却是跟丢了目标，一男两女三个人离奇地不见了，那儿只有一堵墙，墙后是一片城内还没开发的封闭荒地。
李寂然沿着墙仔细找了一圈，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他翻过墙，在那片荒地上搜寻，亦是一无所获。
……
李寂然回到面馆，将这一男两女三人的模样画了出来，他递给阿黛与黄霸天观看，问他们是否认识？
阿黛与黄霸天看后俱是摇头，他们告诉李寂然：“从来没见过这三个家伙。”
“他们不是你们九黎谷里的同伴？”李寂然好奇问道。
“不是！”阿黛与黄霸天一起答复。
李寂然招手唤小白脸过来，拿着画又同样问了小白脸一遍。
小白脸的答案，却是与阿黛与黄霸天差不多，他也不认得这三人，并肯定他们也不是别的妖王手下。
“你如何肯定？城外妖怪有万千之数。”李寂然对小白脸的话将信将疑。
“这很简单啊！”小白脸不以为然地对李寂然解释：“城外妖怪虽多，但能彻底化为人形的屈指可数。”
“所以城外能变化成人的同类我们几乎都认识……”小白脸一指阿黛与黄霸天：“包括他俩。”
阿黛与黄霸天点头，承认小白脸说的没错：“就算彼此说不出名字，我们也基本上面熟。”
“这样啊……”李寂然闻言，他摸着下巴思索良久，复问小白脸道：“如果他们是后来加入的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白脸耸耸肩膀，后来加入的话他确实不知道，毕竟他已然做了很长时间的卧底，不，俘虏！
接下来无话可说的小白脸转身返回面馆门口，他殷勤地弯腰伸手，引领几位来吃面的客人入内。因为有工资，相对于李寂然的问题，小白脸还是更爱自己的工作。
有客上门，阿黛与黄霸天跟着也忙碌了起来。而被冷落的李寂然见没人与自个讨论这个问题了，他只得也收起画像，暂时不管这一茬。
……
打算忘了那三个家伙的李寂然，不料隔天去市场买菜，他居然又碰到了这一男两女三人。他们仍然穿着一身古代服装，撑着两把油纸伞，在熙熙攘攘的买菜卖菜人群中招摇地缓步而行，三条蓬松的、色泽各异的围脖不合时宜地搭在他们肩膀上。
李寂然见状，他熄灭了的好奇心顿时又重新燃起，他再次丢下手中的买菜篮子给阿杏，自个儿奋力地朝三人挤了过去。
只是眼见李寂然快要挤近这三人时，他不幸被一位常来面馆吃面的熟客看见了，这位熟客兴奋地一把拉扯住李寂然，非要与李寂然探讨一番煮面技巧。
这位熟客说，他觉得李寂然煮的面虽然难以下咽，但强忍着不适吃下去后，却回味无穷，身体舒泰；而黄霸天煮的面虽然十分鲜美，可回味就差了很多……
李寂然被这位熟客拉扯得挣脱不得，只能无奈地洗耳恭听。他眼睁睁地瞧着那一男两女三人越行越远，瞧着他们施施然出了市场，消失在外面的街道上。
待这位熟客说完话松手，恢复了自由的李寂然连忙抄近路赶到那偏僻的小巷子。然而被这一耽搁，李寂然终究晚了一步，他远远只望见到那两柄油纸伞的伞角，在巷底一闪而没。
……
第三天，李寂然特意不去买菜了，他早早出门，守在了那偏僻巷子的巷底。
搬了一个小马扎，李寂然就坐在巷底读书。
“这一次，总能守到你们！”李寂然暗想。
这般守到上午八、九点钟的光景，李寂然耳畔忽然听到一声惊呼！李寂然抬头，瞧见巷底的围墙上方，一位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露出了半边身子。
“你这人好奇怪，吓了我一跳，哪有人躲在这里读书？”这少女对李寂然娇嗔。
“读书难道还需分地点？”李寂然合起书卷微微一笑，他反问少女：“你才是奇怪吧？大清早的趴墙头……”
“我这是抄近道。”少女眼珠滴溜溜一转。
“抄近道去哪？”李寂然追问。
“自然是进城看热闹。”少女脱口回答。
“进城？看热闹？”李寂然哦了一声，他点点头，“你们果然是城外的家伙。”
“什么城外的家伙？”少女脸色一变，她急忙改口：“我住城里的，我说错了。”
“住城里啊……这附近只有两条巷子，一条叫甜水巷，一条叫豆腐巷。”李寂然接着问少女：“你住在哪一条？”
“我住在甜水巷……不，豆腐巷！”少女告诉李寂然。
“才搬来的吧？”李寂然又问。
“是呀，我们才搬来……”少女点头。
“我就知道你们是才搬来的。”李寂然慢悠悠站起身，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少女。
“看，这儿其实没有甜水巷，也没有豆腐巷，新城新气象，都改用数字命名了。”李寂然指点地图上的某一点，他对少女说：“下次有人盘问你们住哪里，就说住在东二条，记住了！”
“东二条啊！”少女俯身观看地图，不自觉地频频颔首，她顺着李寂然的指点往左又指了指，虚心问道：“如果别人问我门牌号，这儿算是多少号？”
“我看看……”李寂然用小拇指比划着丈量了一下，“这里是177号，你们应该算179号了。对，就是179号！”
“为什么不是178号？”少女不解。
“谁让你们挖洞挖得远呢……”李寂然白了少女一眼，“要是日后有同你们一样的家伙也蹿进了城，它们如果在你们与177号之间挖洞住下，你们是178号，它们算什么？算177.5号么？”
少女被李寂然问住，她摸着自己脑袋讪讪一笑：“也是，179号就179号吧。”
“对了，还有一点。”李寂然抬头警告少女道：“你们别老去市场闲逛。”
“为啥？”少女不解。
“你们与市场的气氛不搭，我看着别扭。”李寂然撇撇嘴，“你们喜欢扮公子哥与小姐，就应该去步行街上转悠，那才应景。”
“我们去市场是有苦衷的。”少女垂下头。
“什么苦衷？”这次轮到李寂然不解。
“偷……偷东西吃……”少女砸吧嘴唇，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李寂然，“搬进了城，我们很难抓到食物。”
“这理由……”李寂然绝倒，但他想了想，知晓尚还不能用人类的道德观约束对方，他叹了口气，让步道：“好吧，那你们爱去市场就去市场吧，别老盯着一家祸害就行。”
“那是当然的，我们又不傻。”少女破颜一笑，她用力攀上围墙，就要跳下来。在她身后，一男一女两颗脑袋相继也探出，笑眯眯地望着李寂然。
“你们这是什么关系？”李寂然按捺不住好奇又问道，他知道动物中可以一雄多雌。
“兄妹，兄妹啊！”少女大声申明，并抛了一个秋波给李寂然。
“你们这些小妖精，别企图勾引我。”李寂然对少女的秋波视若无睹，他负着手，转身离去：“哥是你们勾引不了的人物。”
“那你究竟是谁？”少女站在墙头，目送李寂然走出巷子，她撑着油纸伞，盈盈问道。
“我是本地的城隍爷！”李寂然颇有气势地一回首。
可惜瞧见了自己带来的小马扎还留在原地，李寂然撑起来的气势一下子又泄了，他转身冲回去，捡起小马扎，仔细拍掉上面的灰土，宝贝似的拎在了手里。
第378章
手中拎着小马扎，李寂然轻快地出了小巷子，弄清楚了那一男两女只是单纯地搬进城来居住的城外小妖怪，李寂然莫名地开心起来。
“有了这第一户妖民，新洛阳城里很快就会有第二户，第三户了吧？到时候，妖怪们不知不觉就与人类共存了。”李寂然在行走中微笑遐想。
而这般边走边遐想之际，李寂然拐过一个街角，却是又遇见了一对熟人。
这对熟人挑着一担草药，正是清风明月两位道童。不过不比往日，此刻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李寂然也认识，就是那丢下了一个婴儿在面馆门外，自己独自跑出城去找哥哥嫂嫂的莽撞家伙。
这女孩在城外被妖兽袭击，是清风明月救了她。所以他们走在一起，李寂然一点都不奇怪。
李寂然扬手与他们打招呼，清风明月瞧见李寂然，也甚是开心。他们欣喜地告诉李寂然，他们也正准备去面馆呢。
“我知道，你们要卖药给我。”李寂然大气地一颔首：“我都要了，还是老价格。”
“不行！”跟在清风明月身后的小女孩，这时突然开口：“我师父说了，你欺负我两位师兄老实厚道，给的价格不实诚。这一回他命令我一同前来，就是防着你再欺骗我两位师兄！”
“我是那种人吗？”李寂然摸着自己的鼻子叫屈，“同为道友，我开的价是最高的，不信你问问你两位师兄，我可说错否？”
清风明月郝颜一笑，他们一同承认：“没错，你给的价格是最高的。”
“师兄你们不懂，他给的价格虽然是最高的，那是因为当时只有他识货。”小女孩毫不留情地揭露李寂然。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城里多了很多修行的人……”小女孩盯着李寂然，她皱着鼻子威胁道：“你如果还是以前的价格收购，我就带着两位师兄去别处，譬如那修行学院……”
“停，打住！”李寂然感觉到这小女孩不好对付，他连忙妥协道：“我再提价一成！”
“这还差不多！”小女孩满意地接受了李寂然的新价格，她不再说什么，指挥清风明月跟随李寂然一起回面馆。
……
到了面馆，清风明月卸下草药，李寂然还欲同之前一样，陪他们上街采购，再替他们付账。不料小女孩直接拿出了她的手机与李寂然转账，却是无须李寂然多跑一趟了。
转账的同时，李寂然不经意瞄了一眼小女孩的手机账户昵称，发现是彩云两个字。
“这昵称倒是与你的师兄们挺配的。”李寂然调侃小女孩。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她无奈道：“这是我师父替我取的道童名号，能不与师兄们般配么？”
“哦，原来这是你的道号。”李寂然明了。
“清风明月彩云……你师父的品味果然大雅。”李寂然同情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别乱摸。”小女孩扒开李寂然的手，她却是又告诉李寂然一个消息：“我师父听说有僧人在城里显了神通，他唯恐这些外来的秃驴们又再次鸠占鹊巢，他便打算亲自出山传扬道法，与佛法抗衡。”
“这是好事啊！”李寂然闻言，对此颇为赞同：“灾后的新世界本就该百花齐放，我支持你师父出山。”
“对了，你们选好了立道庭的地址么？”李寂然关心询问。
“我正在替师父挑选……”小女孩一脸老成地回答李寂然。
“有什么要求吗？”李寂然又问。
“别的要求也没什么，我师父就提到了一点，他说他出山是为了弘扬道法，抗衡佛法的，所以这栖身之所，一定要距离那僧人不远，如此才好针尖对麦芒地显出他的手段。”
“你师父不是女人吧？”李寂然小心翼翼地向小女孩求证。
小女孩忙不迭地摇头，“我师父肯定是男人，如假包换！”
“男人还这么刚烈？”李寂然啧啧称奇，顺带，他提示小女孩道：“那僧人就在我门外不远处，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小女孩摆手，“我认得他。”
“那你认得他居住的那栋小房子吗？”李寂然紧接着又问。
“不就是一栋普通的小木屋？”小女孩一脸疑惑。
“不，那不是普通的一栋小木屋！”李寂然神秘地告诉小女孩：“那是一栋狗屋。”
“狗屋？”小女孩掩嘴惊呼。
“对，就是狗屋。”李寂然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他反问小女孩道：“你师父要与人家斗法，这人家住狗屋，你师父能住狗屋吗？”
“恐怕不能。”小女孩缓缓摇头，“我师父极爱干净，让他住狗屋，不如杀了他。”
“那还斗什么。”李寂然一摊双手，“民众都是愚钝的，他们见和尚住狗屋，又能面不改色地割肉自残……再看你师父住的精美，也不会割肉……恐怕还未开始斗法，你师父就先输了。”
“你师父输了不打紧，但他代表的可是我们老祖宗的道法，输了就不好了。”
“所以，你劝你师父还是别跟那和尚计较了，你师父自去弘扬你师父的道法，随便那和尚传播他的佛法……大家两不相干，各顾各的多好。”
……
李寂然的这番话，也不知晓小女孩带没带去与她师父听？
隔了两天，李寂然坐在梅树下同年轻僧人喝茶聊天，他偶尔记起这事，刚准备说出来当做茶资，就见从极其遥远的天边，飞来了一只硕大的仙鹤。
这仙鹤就像一只战斗机，比阿墨可是大了十余倍不止，它双翅一振，就飞临新洛阳城的上空。
李寂然眼尖，瞧见这仙鹤的长喙前端还叼着一个圆形的庞然大物。李寂然手搭眉梢仔细分辨，隐约看清这庞然大物竟是一个巨大的鸟窝。
阖城之人瞩目中，这仙鹤在高空又盘旋了数圈，它忽然收敛双翅，径直朝着李寂然与年轻僧人的方向俯冲而下……
李寂然与年轻僧人顿时各自吓了一跳，他们两人放下手中茶杯，凝神戒备，却见仙鹤在半空中又展开了双翅，它猛一转弯，竟紧挨着梅树树梢平平掠过。
仙鹤掠至一旁的面馆屋顶附近，它神奇地悬停在屋顶上方，并低头将长喙里叼着的鸟窝，斜斜放到了屋顶一角。
做完这一切，仙鹤仰脖一声清鸣，它振翅又突兀地飞走了……
……
“什么鬼？这仙鹤扔一个大鸟窝在我面馆屋顶是什么意思？”李寂然莫名其妙地目送仙鹤消失不见。
转过头，李寂然却见从屋顶上的鸟窝里钻出来一个人。这人宽袍大袖，一头长发黑白掺半，黑的漆黑如墨，白的闪亮如银。
这人的面目也怪异的很，乍一看像是单纯的少年，再一看又像是温和的男子，盯得久了，又感觉是一顽皮的老者。
他站在鸟窝门口，冲遥遥李寂然一抱拳：“道友好，贫道宵夜，与道友见礼了。”
“啥？你叫啥？”李寂然却是被这人的名字惊住，他脱口问道，忘了回礼。
“宵夜啊！九霄天的宵，夜晚的夜……”这人详细对李寂然解释一遍。
“那不还是宵夜么？”李寂然无语，他反问这人：“你师父当初给你取这名时，他莫非是饿了？”
“道友说笑了。”这人尴尬地回应李寂然，“一名字而已，道友听习惯了就好。”
“一时还是难以习惯。”李寂然老实承认。
“无妨。”这人摆摆手，他自信地告诉李寂然：“道友你终究会习惯的。”
“你难道要在此常住？”李寂然听出了这人的话外之音。
“蒙道友指点，我明悟为了弘扬我道家法门，贫道也必须吃些苦，才好糊弄那些痴男信女，所以这鸟窝，贫道大概是要常住了。”
这人说完，转身从背后又摸出一个大牌匾，挂到了鸟窝门口。
李寂然定睛一瞧，认出这牌匾上是“冲宵观”三个大字。字迹苍劲古拙，一看就是有年头的文物。
……
傍晚徐衫下班归家，她望见自家屋顶上的巨大鸟窝，还有鸟窝上的牌匾，不禁呆呆地愣住。
等徐衫醒过神来，她冲进面馆，堵住李寂然质问：“那鸟窝是怎么回事？”
“是和尚招惹的，有人要与和尚斗法，见和尚住狗屋新潮，便也弄了一个鸟窝与和尚抗衡。”李寂然糊弄徐衫。
“可这是我的家啊……”徐衫双目失神，喃喃自语：“日后我同事来访，那鸟窝上的牌匾如此醒目，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入了道教，做了道姑？”
第379章
冲宵观的观主，那名叫宵夜的道人，对徐衫的烦恼自是毫不知晓。当天夜里，一轮明月挂上梅树梢头，温凉如水，这宵夜道长一时兴起，还爬上了鸟窝的顶端打坐，在那儿呼吸吐纳……
这宵夜道长吞吐的云气越聚越多，渐渐将徐衫的小楼完全笼罩。等徐衫从睡梦里惊醒过来，见身前身后都是缥缈的云雾，她一时恍惚，感觉自己仿佛身在云端。
这云雾还带着一丝郁郁的药香味，熏得醒过来的徐衫坐在床头发了一阵呆，才疑神疑鬼地披衣起床。
摸索着打开房门，徐衫走下楼，走到楼下的空地上，她方脱离云雾笼罩的范畴。
跟着回头一望，徐衫就望见了这奇怪云雾的来源，望见了在鸟窝顶上打坐的宵夜道长身姿。
明月下，宵夜道长的身姿剪影如画，徐衫瞪着他打量半晌，却是突然一抬手，从自己的手中射出了一道电光。
霹雳一声炸响，这道电光正正地射中了鸟窝顶端的宵夜道长，顿时，电得他浑身直冒蓝光，一头长发无风飞扬。
被电的宵夜道长急忙睁开眼眸，准备反击偷袭自己的家伙，不过待他瞧见偷袭者是楼下空地上穿着一身睡衣的徐衫，他抬起的手又悄然垂落。
“你我无冤无仇，还是邻居，你为何要莫名电我？”宵夜道长整理了下衣冠，他居高临下，一脸严肃地质问徐衫。
徐衫在楼下昂首，她气呼呼地回应：“且不说你不打一声招呼，就霸占了我家楼顶！你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吞云吐雾地又是干什么？”
“贫道这是在修炼……”宵夜道长与徐衫解释。
“你一人修炼，要楼下的我们跟着吸二手烟？”徐衫反问。
“这……”宵夜道长一时语塞，自知理亏的他讪讪一拱手，向徐衫讨饶：“贫道错了，这就改。”
“这还差不多。”见宵夜道长认错的态度尚还端正，徐衫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也不再啰嗦了，重新上楼躺下，继续睡觉。
……
睡至半酣之际，徐衫忽然又被冷醒，她抱着胳膊，从窗口探出头，讶异地瞧见小楼上空有点点雪花飘落……
不过这些雪花只在小楼附近飞舞，隔了咫尺距离的梅树，上面却完全片絮不沾。
“这定又是那家伙搞的鬼！真是没完没了了！”徐衫下意识地判断道，她怒从心头起，蹭地跳下床，再度冲到楼下的空地上。
双手叉腰，徐衫就要严厉谴责宵夜道长扰民的恶劣举止，但下一瞬间，眼前所见的情形，让徐衫的动作却是骤然定住不动。
徐衫瞧见宵夜道长呼出的云气都吹向了他自己的头顶位置，在那儿凝聚成了翻翻滚滚的一大团，那些雪花便是从这云团内生出的。
但因为这云团就悬停在宵夜道长的正上方，所以雪花其实大半都落到了宵夜道长自个身上。
几乎成了一个雪人的宵夜道长，浑身被积雪掩埋，此时只有嘴巴与两个鼻孔隐约可辨。
“你说你这是何苦？”望见这一幕的徐衫一腔怒气烟消云散，她站在楼下，好笑又好气地摇头：“你躲在山里多好，怎么修炼也妨碍不到人家，何必要出山来受这个罪？”
而徐衫话音方落，宵夜道长的声音立即闷声闷气地从那雪堆里面传出：“我也不想受这个罪啊，可你听说过一句诗否？”
“什么诗？”徐衫好奇。
“天下名山僧占多，世间好语佛说尽！”宵夜道长朗声吟诵。
“我们修道的若都自顾自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炼，这灾前天下名山僧占多的境况，只怕很快又会重现。”宵夜道长感慨。
“总需有一些人出来，让道统不绝。”被埋在雪里的宵夜道长感慨完又眨了眨眼睛，积雪震落，露出了他一双漆黑的眼眸。
盯着徐衫，宵夜道长笑了笑，又道：“我就是这么伟大的人。”
……
一夜没睡好的徐衫，吃早餐时尤有些魂不守舍，想着宵夜道长昨晚的话，她颇为古怪地不停打量李寂然。
李寂然被徐衫打量得心中发毛，他放下手中筷子问徐衫：“你吃饭就吃饭，老盯着我干嘛？”
“你也是道家的吧？”徐衫没头没脑地反问李寂然一句。
“没错，我是正宗的道家弟子！”李寂然骄傲回应。
“人比人就是不一样啊。”徐衫冲李寂然连连摆首，“人家宵夜道长为了弘扬道法，特意出山来受罪。你再看看你，身在红尘中，却反而与一个和尚打得火热。”
“你这说的是哪跟哪？”李寂然听得是一头雾水，他也反问徐衫道：“宵夜道长他受了什么罪？他那鸟窝虽然外表看起来简陋，里面可是精装修的……”
“我没说鸟窝。”徐衫打断李寂然的话，她简单将昨夜的见闻复述了一遍。
李寂然听罢不禁瞠目结舌，缓过了神来之后，李寂然突然快速地伸手翻开了徐衫的上眼皮看了看。
“还好，你没被迷魂慑魄，只是智商不够，被人骗了。”李寂然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谁智商不够，谁被人骗了？”徐衫不服气地质问李寂然。
“当然是你！”李寂然嗤笑徐衫：“我们道家炼气，虽然也有吞云吐雾，但云雾都是往上飘，怎么可能向下沉？再说现在离冬季还早得很，不做手脚的话，云气即便积累得再多，也不可能下雪啊！”
“那宵夜昨晚分明是忽悠你，他在故意显现神通。”李寂然笃定道。
“他这么做又有何意义？”徐衫不信。
“意义很多啊……”李寂然耐心地与徐衫分析：“我告诉你啊，过去旧社会，道士也好，和尚也好，他们如果在某处挂单落脚，都会想方设法地在东家面前露一手。”
“震撼住了东家后，以后不光不用付住宿的房钱，还多半能有免费的供养。这种小伎俩，跑江湖的都心知肚明。”李寂然侃侃地讲道。
“所以他这么做……是怕我收取他鸟窝的租金？”徐衫将信将疑。
“八九不离十吧，或许也是为了日后与和尚斗法，先拿你做个实验。”李寂然重新拾起筷子，继续吃他的早餐。
这种断人钱财的话，老江湖的李寂然明白，说到这里就够了，再说下去就会坏了江湖规矩。
第380章
知晓自己被宵夜道长欺骗了的徐衫，心情复杂地上班去了。李寂然吃完早餐，却是坐到了梅树下读书。
而李寂然之所以不在面馆里读书，自然是因为最近面馆的生意大好，他若坐在面馆里不动，等同于长期霸占了一个桌子。
这对按劳分配的面馆诸妖来说，是不能容忍的浪费，他们一合伙，就把李寂然给赶了出去。
初始，被赶出去的李寂然是坐在面馆门口的。但因为面馆生意好，也带动了面馆门外许四郎夫妇馄饨摊子的生意，其中无眉嫌弃李寂然坐在面馆门口老找许四郎聊天，影响了许四郎包馄饨的速度，她一怒之下，又找茬把李寂然从面馆门口赶走了。
所以经历了如此一番折腾，李寂然最后就只能坐到了不远处的梅树下。幸好，这梅树还算李寂然的半个女儿，她不好赶李寂然走。即便李寂然的到来，就像老丈人住进女儿与女婿家，莫名地令人膈应。
……
话说今日，李寂然这般刚刚在梅树下坐定，他举起手中书，还没开始读，就见一位穿汉服、戴毛茸茸围脖的少年从街对面鬼鬼祟祟地溜了过来。
这少年溜到李寂然身旁，见年轻僧人与他的大头小徒弟也在附近，便假装对李寂然视若无睹，他径直弯腰朝着梅树下的城隍石碑深深一揖，口中念念有词说道：“城隍爷，小的举家迁来贵地，蒙您大人不弃，答应予以庇佑，但城中生活不易，还想恳请城隍爷帮小的找份工作，以养家糊口。”
李寂然竖起耳朵，听完这少年祈祷，他忍不住一笑，告诉这少年道：“你有话可对我直言，用不着拐弯抹角。”
一指年轻僧人师徒俩，李寂然又道：“他们俱是熟人，都知晓我城隍的身份。”
少年见状郝然，他垂手立在一旁，讪讪回应李寂然：“原来这两位师父都是城隍爷的朋友，小的枉做小人了。”
“你小心谨慎总是好事。”李寂然夸奖这少年，顺带打趣地问他道：“你们不去市场偷鸡了？”
“舍妹俩一时积习难改……”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作为她们哥哥，却明白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她俩还在偷鸡，而你却想来找工作？”李寂然笑问。
“是。”少年承认。
“你想找工作，认真地在城市里谋生，这是稳妥之策。”李寂然再次夸奖少年，但紧接着，李寂然忽然语气一变，他疑惑地询问少年道：“可我只是城隍，不是职业介绍人啊！你为何来找我？”
“我们妖族要在人类城池里谋生，正规程序不就是到城隍爷您这里报备一下，由城隍爷您安排吗？”少年反问李寂然，他也是一脸疑惑。
“还有这么个说法？你等等啊，我找人咨询一下。”李寂然好奇地掏出手机，拨打给黛丽亚。
响了数声，电话接通，李寂然将少年的话转述给黛丽亚听，并询问她有没有这个规矩？
黛丽亚在电话那端很快回应李寂然：“过去是有这个规定，而且这些进城的妖族，多半会第一时间安排为城隍的手下，帮助对付其它的妖魔鬼怪。”
“那时候的城隍府多么热闹气派，我同僚众多，手下可使唤的衙役也是一大堆，何曾像现在这般落魄……”黛丽亚在回忆中唠唠叨叨地开始抱怨。
“哎呀，信号不好了，喂喂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先挂了……”李寂然连忙放下手机。
收好手机，李寂然皱起了眉头，他重新打量眼前少年。作为一个孤家寡人的城隍，李寂然感觉自己的城隍衙门养不起这少年，毕竟他现在连庙宇都没有，根本收不到香火钱。
但如果直接拒绝了这少年，李寂然又于心不忍，人家明明想弃偷向善呢，拒绝了岂不是又把他推回市场重操旧业？
“哎，你要是早些时日来找我就好了，我面馆当时正缺人手。”李寂然对少年说道。
“难道现在不缺了吗？”少年希翼地望着李寂然。
“已经找到了一个。”李寂然遗憾地回答少年。
“这样啊……”少年落寞地转身，他语气变得十分寂寥：“那我还是带着妹妹们去市场偷鸡吧。如果有人来告状，希望城隍爷多多担待一些。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总要活下去……”
“等一等！”李寂然抬手喊住少年。
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被这少年下了套的李寂然，盯着少年的背影左右打量半晌，他一咬牙，说道：“你给我两天时间，我豁出这张老脸，一定给你找份合适的工作！”
“我没有身份证！”少年继续背对着李寂然。
“没事，我帮你搞定！”李寂然大气包揽。
“我身体柔弱，做不了重活。”少年声音幽幽。
“放心，一定不会累着你！”李寂然保证。
“我有两个妹妹要养活，她们特能吃。”少年倏然转身，他目光炯炯盯着李寂然。
“给你的工资，足以让你养活三个人！”李寂然迎着少年的视线微笑，但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却仿佛碰出了火花。
……
夸下海口的李寂然，等少年走远，他笑眯眯的模样一下子变成了愁容满面。
年轻僧人一旁目睹了这一切，他关心地问李寂然：“要不要贫僧帮你？”
“你怎么帮我？”李寂然反问年轻僧人。
“很简单啊。”年轻僧人举起右手，握紧拳头，“贫僧不是城隍，贫僧是降妖伏魔的金刚，贫僧可以半夜去它们的巢穴，揍它们一顿，威胁它们快快离开这里……”
年轻僧人暴力的话还未说完，李寂然的额头已然滴下冷汗！
“别，暂时还不必如此！”李寂然诚惶诚恐地制止年轻僧人，“你让我先试试其它的法子再说。”
“那你先试吧，不行贫僧再出手。”年轻僧人被李寂然阻止，他倒也不勉强，重新面露慈悲之色，继续坐在梅树下结印诵经。
……
喃喃诵经声里，李寂然又想了半天，最终，他再一次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李寂然对着话筒说道：“你们的登月计划，需要活体小动物参与吗？”
“对对，这活体小动物生命力十分强大，忽冷忽热也死不了，完全能适应各种试验要求，关键时刻它还能变成人搭把手。它工资要的也不高，一天两只鸡钱差不多。”
“更关键的是……”李寂然低头捂住手机的话筒周边，他轻声道：“它还有两个妹妹住在城里，可以当做人质！”
第381章
搞定了少年的工作问题，李寂然拿起手中书，准备重新阅读。
然而今天显然不是读书天，李寂然安心地读了一刻钟不到，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又悄然地蹲到城隍石碑跟前。
这大汉背了许多纸钱过来，于李寂然不注意间，他一股脑地将这些纸钱都堆在了地面，并掏出打火机迅速点燃，霎时，烈焰腾空而起，浓烟与纸灰漫天飞舞，眨眼间就把坐在一旁的李寂然熏成了一个黑人！
被呛得连连咳嗽的李寂然，抬手抹了一把脸，嗅到空气里似乎还有煤油味，他甚是无语地问这大汉道：“大哥，你要祭拜城隍就祭拜城隍，要燃烧香烛就燃烧香烛，你说你弄了这么一大堆纸钱来烧，上面还浇了许多煤油，这究竟算什么个事？莫非城隍与你有仇，你要烧了他泄愤？”
“小兄弟休的胡说！”这大汉听闻李寂然的询问，他呵呵一笑，对李寂然解释：“我灾前曾经参加过乡下祭神，知晓祭神这事要轰轰烈烈、红红火火神灵们才会满意，所以我这么做，是为了投神灵所好。”
“得，原来你这是在拍城隍的马屁？”李寂然恍然大悟，他嘴角抽搐地又问这大汉：“那你欲求城隍什么？”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大汉捡了一根木棍拨弄火堆，“我是城里负责售卖畜禽的，你知晓我们新洛阳城为了不那么机械冰冷，农贸市场还是模仿灾前的运作方式。”
“而我负责的摊子最近老是丢失东西，不是少只鸡，就是少只鸭。”大汉低头抱怨。
“你就为了这事来拜城隍？你希望城隍为你找出小偷？”李寂然猜测。
“都什么年代了，这事根本用不着麻烦城隍爷大驾。”大汉空着的另一只手一挥，否定了李寂然的猜测。
“第一天掉东西，我调出监控一看，就知道了小偷是谁。”
“是谁？”李寂然面露关心之色。
“是三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大汉告诉李寂然。
“既然找到了小偷，后面报警了吗？”李寂然追问。
“没有。”大汉摇头。
“不仅没有报警，我还每天给他们留了一只鸡，放在容易偷到的位置上……”大汉自言自语。
“你倒是心善。”李寂然夸奖大汉。
“心善不敢当，可你知晓我为何要如此做吗？”大汉忽然反问李寂然。
“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李寂然感兴趣地回应。
“当然有内情，你想啊，现在新洛阳城里大家都是按劳分配的移民，都有工作，怎么可能会有人天天偷鸡偷鸭为生？”大汉睿智地分析。
“除非他们不是编制内的人，而灾后的地球上还存在没有编制的人吗？至少，就我所知，我们新洛阳城里是没有的。”
“所以，我判断他们不是人类，他们定是城外那些变异的小妖！”大汉断定。
“那你更应该报警啊！城外的妖怪不久前还主动攻城了呢。”李寂然不解。
“人有坏人，这妖怪也有好的吧。”大汉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可怜，再说，他们真要是有别的目的，也不可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天天来偷鸡。”
“你这是动了恻隐之心。”李寂然理解。
“不过你既然不欲追究他们了，又为什么特意来给城隍烧纸？”李寂然目光炯炯地盯着大汉。
“我就是来给城隍爷报备一下，告知城隍爷我这个苦主根本不介意。求城隍爷原谅他们的偷窃行为。”大汉见纸钱都烧得透了，他扔掉木棍，拍拍手站起身。
“也捎带着祈求城隍爷帮衬他们一下，别让这三个孩子被其他人类发现了。”大汉有些沧桑地说道。
……
这大汉的话虽然可以自圆其说，但李寂然总觉得还是有些怪异。
大汉走后，李寂然回面馆洗去了脸上的烟熏火燎痕迹。经此几番折腾，李寂然也没了读书的心情，他索性丢了书卷，袖手出门而去。
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一圈，今日数次听人说偷鸡，李寂然忽然心血来潮，他想起鬼狱里吸血鬼安娜养的鸡估计都已经泛滥成灾了，何不也去偷两只来打打牙祭？
说干就干的李寂然立马进入城隍洞天，由那传送密室传去了鬼狱。
而多年未至，站在鬼狱的土地上，李寂然发现这鬼狱里几乎没什么变化。当李寂然从传送点的小树林内走出来时，他瞧见不远处河边的撑船幽魂，依旧坐在船头咿咿呀呀地唱戏，那只老猫则匍匐在幽魂的脚边打着呼噜。
这幕场景，对李寂然来说是那么熟悉又亲切。李寂然扬手与幽魂打声招呼，幽魂模糊不清的面目望过来，也仿佛隐约一笑。
顺着路再往前行，李寂然经过当初老猫居住的小庙，这小庙无人维护了，里面却是长满了荒草。
庙外路边，李寂然当初埋葬骷髅的空地上也是芳草萋萋。但李寂然侧耳聆听，仍然可听见骷髅在地底下的喃喃读书声……
再眺望远处的河畔集镇，李寂然看见镇口的青衣酒馆还是那般破旧又热闹，有不少妖魔在进进出出，不过集镇里断头老板娘的旅社，却似乎关了门，她门口的红灯笼摘了下来，门前摆着一个蔬菜摊子。
不欲打扰这些妖魔们的平静生活，李寂然从旁边山林绕了一个大圈，绕到集镇的另一边。
这集镇的另一边，镇外雪姑与云娘两只狐狸精的茅舍顶上却是明显添了新草，数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在她们院子里的地上啄食。
云娘与雪姑正好不在家，李寂然蹑手蹑脚地从她们茅屋门前溜过，溜进了通往第二层鬼狱的光门。
……
进入第二层鬼狱的李寂然，眼前景物一黯，他惊讶地发觉这鬼狱第二层的树木变得更高更茂盛了。
李寂然头顶上，振翅飞翔的翼龙也多了许多，密林里其它恐龙的吼叫声亦显得比以前密集，此起彼伏……
“难道共工携带来地球的灵气，也影响到了这儿？”李寂然好奇猜测：“还是说这一切变化，都是因为没有了蛋崽那个食量惊人的家伙的缘故？”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寂然带着疑惑继续前行，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密林，躲过了无数只各种恐龙的追逐捕食，终于来到了密林中间的那座湖泊旁边。
然而出乎李寂然的预料，在这湖泊的沙滩上，他远远看见安娜与吉尔三人竟建起了一座宏大的木制城堡！
止步于这木制城堡跟前，李寂然不得不望着高悬的围墙兴叹。原本计划到安娜鸡舍里顺手偷两只鸡解馋的李寂然，此刻只能无奈地干瞪着眼。
当然，李寂然也可以驾驭着飞剑飞进城堡里面偷鸡，不过如此一来，李寂然估计自己多半会被眼尖的安娜发现。
不想被安娜那家伙嘲讽，李寂然躲在城堡外犹豫了一阵子，终是颓然选择了放弃。
沿着湖畔悻悻然转到对岸，都走到了这儿的李寂然，打算索性再穿过这鬼狱第二层的光门，前往大荒的聆风城，去润秋与青霖那儿吃一碗麻辣烫。
带着这想法，李寂然于是又快步赶往鬼狱第二层的光门处。
……
行至半途，李寂然回忆起十年前这鬼狱第二层还有个被困于此的黄巾教道士，他矢志攻破光门，要寻得这空间的缝隙，破壁而出呢。
“如今隔了十年，也不知他是否还在攻击光门？”李寂然暗忖。
“也不知当年黄巾教由此大举进犯大荒之际，为什么没一同救他出去？莫非其中有什么内情？那道士是阿达的朋友，待人也和善的很……”
这般胡思乱想中，李寂然渐渐接近了那座耸立着光门的悬崖。
在崖底，李寂然一抬头，却惊讶地瞧见光门不见了！其原先位置上，代替光门的是一条歪歪扭扭，边缘曲折的空间裂缝。
这裂缝里的颜色黝黑深邃，就像夜幕下的星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黄巾教的道士……居然……居然成功了！真的被他破壁而出。”李寂然大张着嘴，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良久，缓过神来的李寂然爬上悬崖，他走到这裂缝跟前，探首往内一瞧。
第382章
李寂然从鬼狱返回新洛阳城，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他从城隍石碑后面转出，望见好久不见的刘宜林一身西装革履，正站在面馆门口东张西望。
猜测刘宜林应该是为了昨天的那个电话而来的，李寂然走过去，笑着与刘宜林打招呼：“来了多久？”
“大师，我从上午等你等到现在！你跑哪逍遥快活去了？”刘宜林冲李寂然抱怨。
“一个参加实验的小动物，值得你这个国家官员如此用心？”李寂然不信刘宜林的话。
“普通的实验小动物当然用不着如此。”刘宜林反驳李寂然，“可这是登月计划里的实验小动物啊，我敢大意么？事关人类冲出地球的大计，上面盯得可紧了。”
“我明白了。”李寂然颔首，他同情地拍了拍刘宜林肩膀：“那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那小动物，不耽误你的工作。”
“先等会！”刘宜林夹起一公文包，他转身走进身后面馆，对李寂然说道：“我都饿了一天，你请我吃碗面先。”
“你堂堂一位国家公务员，吃碗面还要我请客？”李寂然愕然。
“大师，我曾经做了你城隍庙的庙祝那么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婆的德性，你觉得她会给我零花钱吗？”刘宜林回头，他一脸苦笑地望着李寂然。
……
李寂然无奈地请刘宜林吃了一碗面，在刘宜林意犹未尽地想吃第二碗时，被李寂然强拉硬拽着拖出了面馆。
两人结伴，往那偏僻的小巷子而去，一路走到巷底的围墙跟前。
“喏，它们就住在这围墙后面。”李寂然指着围墙告诉刘宜林。
“我记得这围墙后面是块荒地。”刘宜林将信将疑地掏出一张地图。
“废话，它们现在还不是新洛阳城的正式居民，不住在荒地里住哪？”李寂然怼了刘宜林一句，紧接着又叮嘱他道：“记住了，等会你要露出微笑。”
“为什么要特意微笑？”刘宜林对李寂然这刻意的叮嘱有些不解。
“因为你是官员，它们是妖啊。”李寂然耐心为刘宜林解释：“你身上或多或少有些贵胄之气，比较克制它们。你如果再板着脸，它们会感到压力山大。”
“我有贵胄之气？”刘宜林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嘲，“你说杨慧有我还相信，我身上连吃面的钱都没有……”
“它们又不知道。”李寂然打断刘宜林的诉苦，“好了，你准备好微笑，我现在开始呼唤它们出来。”
说完，李寂然走到围墙下方，他清了清嗓子，张开嘴……
良久，刘宜林脸上的肌肉都微笑得麻木不堪了，李寂然却还是张着嘴一动不动。
“大师，你倒是叫它们出来啊！”刘宜林忍不住催促李寂然。
“我……我……我忘了问它们的名字了。”李寂然不好意思地转身，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刘宜林绝倒！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下对李寂然的鄙视，跟着他上前动作灵活地翻身爬上围墙，向李寂然建议：“大师，那我们进去找它们吧？”
“也只能如此了。”李寂然点头，他脚尖一点，就欲也蹿上围墙。
但就在这时，一脆生生的嗓音在巷子口响起：“城隍爷，你翻我家围墙干啥？”
李寂然闻声回头，见巷子口一位少女盈盈地撑着一把油纸伞，满眼惊讶地看着自己与刘宜林。
李寂然认得这少女，她正是那三兄妹中的另一位，她脖子上的围脖是浅浅的青色。
……
李寂然尴尬一笑，他向这少女解释：“我给你哥找了一份工作，这不，带着雇主来探望你哥了。”
“啊！真的？”这少女惊喜地脱口而出：“我哥有工作了，那我们岂不是再也不用去天天偷……”
这少女的话还没说完，李寂然倏忽冲到她面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你们偷什么？”可惜站在围墙上的刘宜林耳朵尖，还是听到了少女的半截话，他疑惑地开口问道。
“就是捡些市场里别人不要丢弃的小菜而已。”李寂然替这少女回答：“它们刚进入人类社会不久，以为这就是偷。”
说完，李寂然又悄悄地在少女耳边低语：“你别乱说话，要给人家好印象，不然你哥的工作就泡汤了。”
这少女惶恐，她连忙点头，附和李寂然回答刘宜林道：“对对，就是偷……不，捡些你们市场里的小菜！”
“原来如此。”刘宜林十分怜悯地安慰少女道：“你们很快就不用这么凄惨了，你哥如果被我们聘用，你们说不定还能上学读书。”
“这是后话，以后再说。”李寂然松开少女，他转移话题，询问少女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待会告诉人家，好做个登记。”
“我们的名字呀……”这少女却是不扭捏，她大方地告诉李寂然，“我叫小青，我姐叫小白，我哥则叫……”
“小黑？”李寂然抢答，因为他记得那少年肩膀上的围脖是黑色的。
“不，我哥嫌弃小黑这名字土气……”少女摇头，她说出了一个李寂然绝对想不到的名字，“我哥叫做小明。”
……
少女领着李寂然与刘宜林翻过围墙，她站在空地上呼喊：“哥，姐，城隍爷带着客人来了！你们在家吗？在家就快出来迎客！”
而少女这般喊了几句，见一直无人应答自己，她突然原地消失不见。
刘宜林见状不解，他询问李寂然道：“她去了哪儿？”
“还能去哪儿……”李寂然一指脚底，“她应是回家看看去了，看她的哥哥与姐姐在不在家？”
“她就不能带我们一同下去吗？”刘宜林问出一个蠢问题。
“你要是能将自己身子缩成小猫小狗一般大小，倒也不是不可以。”李寂然白了刘宜林一眼。
刘宜林恍然，他讪讪一笑，“我忘了它们的本相并不大。”
明白过来的刘宜林，遂安心地与李寂然在空地上等待。
一刻钟后，少女重新钻出地面，她满脸歉意地告知李寂然与刘宜林：“我哥他不在家，我姐也不在家。”
“那我明日赶早再来拜访。”刘宜林告知少女：“让你哥在家等着，别乱跑了。”
“我一定转告我哥。”少女乖巧地应承，接着她好奇地反问刘宜林：“不知你们给我哥找的工作，具体是干什么的？”
“就是让他吃了睡，睡了吃，以测试各种环境对你哥的影响。”刘宜林大大咧咧地向少女介绍。
“还有这等舒适的工作？”少女闻言不禁惊呆了，她望向李寂然，以目光向李寂然求证真假。
李寂然略一点头，在一旁补充道：“他说的没错，而且还有一点他没说，你哥工作结束之后，将会是我们人类的英雄！”
……
离开晕乎乎的少女，李寂然与刘宜林在巷子口挥手告别，两人接下来各回各家。
不过就在李寂然即将走回面馆时，李寂然远远看见，居住在鸟窝里的宵夜道长拎着一把大宝剑，醒目地站在自家面馆屋顶上跳起了大神。
这时，正是城中众人下班归家的高峰时刻，宵夜道长的独特造型，顿时吸引了街道上的无数行人驻足观望。
“这家伙安静了一天，又要干什么？”李寂然瞧着宵夜道长的举止有些糊涂，他便索性也停下脚步，躲在人群里观看。
而就在围观众人的猜测议论中，宵夜道长很快跳完了一段大神，他清咤一声，手中大宝剑一指天空，一道水桶粗的电光，瞬间就从天穹劈落！
这道电光好巧不巧，正正劈落在李寂然的面馆门口，李寂然定睛一瞧，发觉不知何时，一口青铜大鼎被摆在了那儿。
这道水桶粗的电光直直落进鼎内，宵夜道长保持着举剑向天的姿势不变，这道电光也神奇地经久不息。
鼎内堆得满满的、一些中草药材似的物资，在这道电光的锤炼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崩溃，又一点点地融合……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这青铜大鼎内的药材彻底融合成了数百粒金光闪闪的金丹。
浓郁的药香味，弥漫了整条街道。
……
宵夜道长这手引雷电炼丹之术，让城中众人大开了眼界，啧啧赞叹声不绝。
等宵夜道长收手，闪电消失，众人纷纷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往鼎内探首观看。
有眼尖的家伙，很快看清这青铜大鼎上还贴着一个二维码，这二维码的下面有一行小字：“每粒十元，童叟无欺，自扫自取，诚信经营。”
第383章
青铜大鼎上的二维码，李寂然自然也瞧见了。他绕过拥挤的人群，进入面馆。
见面馆里的众妖与阿越也挤在门口看热闹，李寂然心中好奇，他询问众妖道：“你们干嘛同意他在面馆门口卖药？”
“人家付了租金的。”阿黛眼睛盯着外面的西洋景，头也不回地告诉李寂然。
“哦，他付了多少租金？”李寂然接着问道。
“他先给了我们每人一粒金丹，并许诺鼎内的金丹卖完了，再拿一百块钱给面馆。”
“不错，这宵夜出手倒是大方！”李寂然满意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学阿黛模样，李寂然回身也往面馆门口看去，只见这一会儿功夫，面馆门外青铜大鼎内的金丹，已经被人抢得只剩下一半了。
不过接下来抢购的人渐渐稀少，李寂然估摸着还需要七、八分钟，这青铜大鼎内的金丹方能完全售罄。他便索性也不在面馆门口守着了，他走进面馆厨房，从灶台底下拖出沾满灰尘的旧藤箱。
这旧藤箱李寂然好久没用过了，加之又是搁在面馆厨房里面，它表面除了灰尘，却是还有许多油污。
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李寂然估计自己难以洗干净它，便拎着这旧藤箱，复又走出面馆。他走到梅树下的水池边，一扬手，将这旧藤箱噗通丢进了池水中。
喜欢坐在水池旁的大头小和尚瞧见了这一幕，他不解地问李寂然：“师叔，这好好的箱子，你干嘛丢进水里。”
“因为它太脏了，所以先给它泡一泡。”李寂然回答大头小和尚的疑问，并顺带叮嘱了他一句：“你帮我看着它，别让人家顺手牵羊偷走了，我最近可能要用到它。”
大头小和尚闻言，他委屈地瘪瘪嘴，悄声嘀咕：“用脏东西污染人家的洗澡盆，还要人家帮忙看守……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
大头小和尚的悄声抱怨，李寂然是完全没有听到，因为他拍去手上灰尘，兴致勃勃地又去看热闹了。
这时，面馆门口青铜大鼎内的金丹终于彻底被人一抢而光。站在屋顶上装酷的宵夜道长，他亦收起了大宝剑，蹭地从高高的屋顶上跳了下来。
准确地跳到青铜大鼎的鼎口边缘，宵夜道长还单足来了个漂亮的金鸡独立，他漂亮的卖相，瞬间引发了围观者喝彩声一片！
在这喝彩声里，宵夜道长笑容满面地一拱手，他朝四面八方团团行了一揖，高声说道：“贫道来自三清天外，是太上老君的座下弟子，原本自可自在逍遥，不理人间俗事，但太上老君念世人疾苦，又可怜世人被妖僧蒙蔽而不知，故特派贫道下凡来为世人排忧解难，弘扬真传道法！”
嘴皮子十分利索地说完这番话，宵夜道长接着又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割肉剔骨徒吓人，贫道身为老君弟子，这一次下凡来，却是要显现一些真正的神仙手段给世人解惑！大家请拭目以待……”
而这“拭目以待”四字方落，宵夜道长跟着伸手虚虚一引，便从不远处梅树下的水池中引来一股清水，这股清水如彩虹一般注入他脚下的青铜大鼎之内。
等这股清水注满青铜大鼎，宵夜道长手一挥，余下的清水便又缩回水池。
……
宵夜道长露了这一手，令围观者再次高声叫好，众人俱目不转睛地盯着宵夜道长，看他如何显现神仙手段。
却不料就在这一刻，宵夜道长竟仿佛突然站立不稳，他突兀地身子往后一仰，眼见就要失足跌入鼎内……
不过围观者尚未来得及惊呼，宵夜道长又神奇地在鼎口上方定住了身形，他身子奇异地悬浮在虚空中，并缓缓闭上了眼睛，结印盘坐不动。
围观者屏息静气，却见宵夜道长身下青铜大鼎内的清水表面，又袅袅地升腾起一缕缕肉眼可见的云气，这些云气在鼎口凝而不散，渐渐聚成了一朵白云，恰好托住了宵夜道长的身躯。
这朵白云托着宵夜道长，在众多围观者的瞩目下，它静置了数秒，便悄然往外缓缓飘移，给从青铜大鼎内凝聚而出的第二朵白云，让开了位置。
而这第二朵白云生成不久，同样也自行移开，给第三朵白云让位……
如此须臾间，这青铜大鼎的附近就多出了十多朵白云。
这些白云拥挤在青铜大鼎旁边，其中一朵白云，更是被挤到了一位围观的放学小童跟前。
这小童伸出手指，怯怯地触摸了一下这朵白云，感觉它就像是一朵温凉的棉花，如有实体。这小童霎时顽劣心起，他一翻身就爬了上去。
爬上白云的小童，他模仿宵夜道长一样双膝盘坐，竟也能虚空悬浮不坠！
围观者哗然，有胆大者立马就要也抢一朵白云来玩，一旁的宵夜道长连忙微不可察地一抬手，拥挤在青铜大鼎附近的众多白云瞬间一起升高了数米。
“道长，让我们也试一试吧。”围观诸人不甘心地仰起头，纷纷开始叫嚷喧哗。
宵夜道长却依旧双眸紧闭，他只是伸手往青铜大鼎的表面一指。
众人顺着宵夜道长手指的方向看去，适才卖金丹的二维码赫然入目！有机灵者立即明了宵夜道长的意思，他掏出手机，扫描了一下青铜大鼎上的二维码。
宵夜道长见状满意颔首，他一招手，一朵白云就自动落到了这机灵者的脚边，都不需要这机灵者攀爬，他抬脚就可登上白云。
……
这天黄昏，数百朵白云几乎遮蔽了新洛阳城的天空，它们在天上飞来飞去，一时排成了一个一字，一时排成了一个人字，其领头的白云上面，则是一位头发半黑半白，让人分辨不出年龄的道长。
李寂然与年轻僧人并肩站在梅树下眺望着这一奇景。半晌，李寂然回头，吩咐同样站在面馆门口看稀奇的众妖：“你们把那大鼎给抬进去，他不多出两百块钱别还给他！”
“老板，我们以什么理由多要这两百块钱？”阿黛向来胆子小，她隔空问李寂然。
“水费啊！”李寂然一指梅树下被抽得半干涸的水池，他恶狠狠地教导阿黛：“你告诉他城里的水都是要花钱购买的，所以每朵白云我们必须收取一块钱水费。”
“还有，我们门口的租金也要提价。下次一百元不够，至少五百。”李寂然比划出一只手掌。
“这恐怕有点难……”阿黛提醒李寂然。
“难在何处？”李寂然不解。
“因为我们真正的房东，徐衫姐好像被他收买了，你看她在天上开心的很。”阿黛悄悄指了指头顶天空。
“这没事。”李寂然一摆手，“我了解那家伙，她终归是与我们亲近些，一朵白云还勾不走她的魂魄。”
转过身，李寂然又怂恿年轻僧人：“和尚，他说你是妖僧，你也忍得住？”
年轻僧人低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他微笑回应李寂然的怂恿：“若他人说贫僧是妖僧贫僧就动怒，贫僧亦无颜修佛了。”
“嗯，和尚你倒是大方，可惜你徒弟没你的境界。”李寂然继续挑拨。
年轻僧人回首，他望向自己徒弟，那坐在水池边的大头小和尚，见他果然如李寂然所言，正盯着只剩半池水的水池，气得不停地从嘴角吐泡泡。
这些泡泡也是越聚越多，它们洋洋洒洒地飘向高空，目标却是白云上面，那意气飞扬的宵夜道长……
第384章
大头小和尚的泡泡，终究是道行浅了一点，它们还没接近宵夜道长乘坐的白云，就被宵夜道长发现了。
宵夜道长控制白云拐了一个弯，便溜到了城市的另一边。泡泡们飘得慢，顿时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大头小和尚傻了眼，他欲去求自己的师父年轻僧人帮忙，但看见年轻僧人站在梅树下一副无欲无求，得道高僧的模样，他立马又换了目标，将求援的目光望向了李寂然。
李寂然忙摆手，他对大头小和尚说：“你别看我！第一他和我是道友；第二我还要收他租金，他是我的金主。”
“如果我帮你洗箱子呢？”大头小和尚眼珠滴溜溜一转，他手指沉在池底的旧藤箱。
“这倒是可以考虑……”李寂然望着泡了许久，依旧脏兮兮的旧藤箱动了心。
“也罢，如果你帮我洗箱子，我就帮你一回！”李寂然同意了大头小和尚的提议。
与大头小和尚谈妥的李寂然，接下来转身走进面馆。等他再次出来时，左手拎着一套茶具，右手则拎着一个小炭炉与一个小茶壶。
李寂然点燃小炭炉，将小茶壶递给大头小和尚，吩咐他道：“你去装水，如果想把他们淋成落汤鸡，就多装点。”
大头小和尚领悟李寂然的话中含义，他喜滋滋地接过小茶壶，利索地跳下水池，打了满满一壶水递给李寂然。
下一步，李寂然将这装满水了的小水壶放到了小炭炉上烧煮。同时，李寂然摆好了茶具，与年轻僧人对坐在梅树下等待壶水沸腾。
片刻之后，待小水壶中的水汩汩地沸腾起来，新洛阳城的天穹高处，便隐隐显现出一些淡灰色的云朵。
李寂然见状，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蒲扇，并随口问年轻僧人：“和尚，你怕不怕烫？”
“不怕！”年轻僧人简短回答。
“那就好，和尚你帮我堵住壶口，按住壶盖。我们给它再添把火，好为你徒弟出气。”李寂然笑着说道，并快速冲着小炭炉煽起蒲扇。
……
年轻僧人依照李寂然的吩咐，伸手堵住了壶口，按住了壶盖，令小水壶里面的水蒸气泄露不出。
这般闷煮了半晌，李寂然侧耳倾听到小水壶内有闷雷翻滚之声连绵不绝，他突然一声大喝：“放！”
年轻僧人立马松手，嘭地一声，小水壶的壶盖，瞬间被水蒸汽顶上了半空！
同一时刻，新洛阳城的上空也平地想起了一声惊雷，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阵瓢泼大雨跟着兜头盖脸地砸落。
那些骑白云在天上晃悠的家伙，猝不及防之下，一个个被淋得湿透，包括宵夜道长也不例外。
幸好，这雨水颇为温暖，众人只是如同洗了个热水澡。
当然，骑云玩乐的快意心情肯定是荡然无存了，降落下来后，一些小气的家伙还借机嚷嚷着要宵夜道长退款。
……
望着天上的一干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淋得狼狈不堪，李寂然这时飞快地收起了蒲扇，他装作没事人一般，与年轻僧人坐在梅树下，悠哉悠哉地品起了茶。
大头小和尚则勤快地侍立一旁，梅树茂密的树冠替三人遮住了雨水，树下这一方空地，俨然成了暴雨中的一方世外桃源。
宵夜道长落回面馆门口，焦头烂额地退了一些钱后，他很快亦将怀疑的目光落到了李寂然与年轻僧人身上。
但瞧着李寂然与年轻僧人神色坦然，没有证据的宵夜道长只能暗道一声晦气，权当这暴雨是天意。他转身进面馆，寻他的青铜大鼎去了。
而这般又过了一阵，暴雨渐歇，李寂然收拾茶具，准备也回面馆之际，他却是忽然看见从长街尽头慢慢走来一位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女人。
这女人看起来极为凄惨，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耳朵眼与鼻孔里还袅袅往外冒着青烟。
她远远瞧见李寂然，顿时“哇”地一下失声大哭，飞奔过来。李寂然连忙搀扶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我说徐衫，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李寂然好奇问道。
“我也不明白……”徐衫喝了一口热茶，抽噎着回答李寂然：“我好好地乘云飞翔，快乐逍遥，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突然就打了一个惊雷。偏偏这惊雷还不打别人，径直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这惊雷从高空劈落城外，幸好落入一泥坑，才大难不死。”徐衫心有余悸地对李寂然讲述。
“徐姐，你不是能掌控雷电么？怎么还怕雷劈？”大头小和尚在一旁疑惑插嘴。
“我是能掌控，也能吸收。但这道雷电骤然劈落，我根本来不及吸收啊！也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徐衫哭诉。
“不哭，不哭。”李寂然轻拍徐衫后背，安慰她道：“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李寂然假装严肃地盯着徐衫。
“你说吧，我听着。”徐衫抹着眼泪回应。
“你体质特殊，体内蕴含雷电之力，本就容易吸引天雷。所以这登高乘云之事，以后还是少掺和了，下雨天也尽量少打手机。”李寂然告诫徐衫。
“我明白，这是基本的物理知识。”徐衫点头，“我只是没料到，好好的就突然打雷下雨了！”
“不对，我感觉这后面有阴谋！”徐衫忽然腾地站起身，她自言自语道：“这雷雨来得蹊跷，恐怕是人为的。”
“何以见得？”李寂然胆战心惊地问道，他身边的年轻僧人更是心虚地偏过了脸去，大头小和尚定力更差，他脸色刹那间煞白，身子摇晃，几欲跌倒！
“我分析的……”幸好，徐衫完全没注意到李寂然三人的异象，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自我的猜测中：“你想啊，前些天夜里，我狠狠电了那宵夜道长一下，他不记恨我也就罢了，为何今日还要让我免费乘云游览？”
“他被我电过，肯定明白我体质特殊。才故意骗我上天，再假装恰逢雷雨……”
“端的是好计策，真真用心良苦！”
徐衫自言自语了半天，她复又瘸着一条腿，也不与李寂然与年轻僧人打声招呼，气鼓鼓地离开梅树，径直上楼回家去了。
……
李寂然与年轻僧人目送徐衫进屋不见，两人对视一眼，又一起望向大头小和尚。
“今日之事，你要是敢泄露一句，我就把你做成鱼汤。”李寂然先开口，他恶狠狠地吓唬大头小和尚。
大头小和尚连忙摇头，他苦着脸回应李寂然：“师叔，我若是多嘴了，恐怕轮不到你动手，徐姐会先把我做成鱼汤的，毕竟，这一切是因我而起。”
“你明白就好。”李寂然拍了拍大头小和尚的脑袋，他脸色变得缓和，又忍不住宽慰大头小和尚道：“但你也不用太恐慌，这里面真正的凶手，其实也不是你我。”
“哦，真凶是谁？”大头小和尚诧异地抬起头。
“是你师父。”李寂然语出惊人，这会儿他也不替年轻僧人隐瞒了，直白揭露道：“他表面上毫不介意宵夜的挑衅，但适才我让你师父堵住壶口时，他却悄然输送了不少灵力进去，否则那雨没那么大，那道惊雷也没如许威力！根本伤不着徐衫的。”
第385章
时间一晃，又过了数日。被雷劈了的徐衫那天回家之后，却是反常地隐忍下来。她天天早出晚归，似乎忘了这事。
宵夜道长被雨淋了一回，也突然变得安静。他没再折腾，只是偶尔会于街上人多的时候，负手高高地站在屋顶上昂首眺望，像是一位寂寞又忧国忧民的哲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李寂然，他亦跟平常一般，每天去市场采购后，就搬一张椅子坐到梅树下消磨时光，且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不过今天，李寂然方才坐下不久，见前几日来烧纸钱的络腮胡子大汉一脸忧色地走了过来。
这大汉走到城隍石碑跟前，他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也不管李寂然就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冲城隍石碑说道：“城隍爷，小的几日不曾看见那三个小妖了，是不是您老赶走了它们？还是它们落到了他人的手里，遭遇了不测？求城隍爷明示。”
这大汉说完，跟着以头触地，呯呯呯地连磕了数个响头。
李寂然瞧着肉疼，在大汉等了一会，又要继续再磕之际，他连忙喊停大汉，制止他道：“你别磕了，我知道那三个小妖怪去了哪里？”
大汉闻言，猝然回头，他盯着李寂然盯了半晌，疑惑问道：“你真的知道？”
“我真的知道。”李寂然点头。
“不过在告知你之前，我有一事不解。”李寂然反盯着这大汉的眼睛，他问出自己心中的一个疑惑：“你身为一个人类，为何要如此关心它们？”
“我是关爱小动物协会的会员……”大汉嚅喏回应李寂然。
“说真话！”李寂然微一撇嘴，他反驳大汉道：“你当我傻啊，关爱小动物人士会在菜市场里售卖鸡鸭？”
这大汉的谎言被李寂然揭露，他不好意思地一摸自己后脑勺，犹豫了片刻，他改跪为坐，席地坐在城隍石碑跟前，徐徐开口讲起一个故事……
“灾前，我是乡下的一个小孩，父母去城里打工，留下我与爷爷两人在村子里生活。”
“那个时候村子里几乎没什么人了，偌大的一个山村几近荒废，我每天读书，要翻过一座山来回。”
“我也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我在这读书的山路上遇到了三只小动物，当时它们还很小，像毛茸茸的三只小狗。”
“我很喜欢它们，便经常从家里带些吃的喂它们，一来二去，它们也与我熟稔，会每天准时守在山路上，早上送我上学，傍晚陪我归家。”
“因为它们颜色各异，我给它们还各取了名字，分别叫做小青、小白与小黑。”
“从小学到初中，它们陪伴了我近乎十年的岁月。”大汉抬起头，他望着李寂然，“你说，我能不关心它们吗？”
……
李寂然理解了这大汉的心情，但他还是有一些不解：“你怎么肯定这三个小妖怪就是你幼时的伙伴？你也没见过它们变回动物的模样。”
“灾后动物容易成妖，这是常识。”大汉叹了一口气，“只要它们还活着，我总觉得灵性十足的它们，多半也成了妖怪。”
“何况它们身上的围脖颜色，与它们幼时皮毛颜色完全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的花纹也雷同。”大汉嘿嘿一笑，“我也是看过聊斋故事的人，知晓那反常的围脖定是它们还掩藏不了的尾巴。”
“就凭皮毛颜色还是有些武断。”李寂然摇头。
“如果只有一只确实武断。”大汉向李寂然解释，“可如果三只都一样，概率上来说就不是武断了，况且它们在市场里还互相称呼过名称，正是小青、小白与小黑！”
“小黑不是叫小明吗？”李寂然插嘴。
“这也是我唯一迷惑所在，它似乎有时叫小黑，有时叫小明。”大汉皱眉。
“不过我小时候，倒是一直叫小明。”大汉自嘲道。
“那八九不离十就是它们了，它改名小明是为了怀念你。”李寂然推测。
“最后一个问题，你当时怎么不与它们相认？”李寂然好奇地问大汉。
“你看我现在的模样……”大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一脸胡子，满身油腻！”
“它们却是变成了花骨朵一样的少女与少年，我自惭形秽啊！”
“我害怕与它们相认了，它们会失望，丢失了彼此心目中美好的印象。”
“我明白了。”李寂然从椅子上站起身，他冲大汉伸出手，把大汉从地上拉起来。
“我带你去看望它们，赶得及的话，它们应该还没搬家。”
……
李寂然领着大汉，再次来到那僻静的小巷子。两人走进这僻静小巷子的巷底，攀上围墙，探出头张望。
只见围墙后的空地上，居然支起了一把巨大的太阳伞，伞下还摆着几张椅子，一张桌子。
两位少女坐在椅子上聊天，她们面前搁满了零食，根本没注意到李寂然与大汉趴在墙头。
“还好，它们还住在这儿。”李寂然悄声说道。
“它们为什么不去偷鸡了？”大汉亦压低着声音询问李寂然。
“因为我替它们哥哥找了一份工作。”李寂然得意地告诉大汉。
“什么工作？”大汉追问。
“月球太空环境测试员。”李寂然随口报出一个高大上的称呼。
大汉霎时被震撼住，他一松手，从墙头跌了下来。
这跌落的巨响，终于吸引了两位少女的注意力，她们一起回首，看见了趴在墙头的李寂然。
“城隍爷，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名字叫小白的少女先笑吟吟地询问李寂然。
李寂然把大汉重新拽上围墙，他对两位少女介绍：“我途经此处，随便过来看看，这位是我朋友，你们正好认识认识。”
“城隍爷的朋友啊，那一定是大人物。”小白继续调侃，但等她看清大汉面目，却是脸色一变。
“城隍爷，你不是不追究我们之前的行为了吗？干嘛又领着他来找我们？”小白哭丧着脸质问李寂然。
一旁小青性子良善，她悄悄地伸手拉了拉小白的衣袖，低声道：“姐姐，哥哥现在有了工作，人家既然找上了门，我们就把钱还给人家吧。”
“还什么还啊！”小白打掉小青的手，“哥哥预支的工资都被我们花光了。这把伞，这些桌椅板凳，还有这些零食……你以为不要钱吗！”
……
小青与小白的嘀嘀咕咕，李寂然自是都听到了耳中，他故意装糊涂问小白：“你们说什么呢？难道你们认识我这位朋友？”
“何止认识……”小白瞟了李寂然一眼，她捂着额头回应：“进城来第一天，我们就光顾了你朋友的摊子。”
“哦，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李寂然领着大汉翻过围墙，走到近前。
拿过一张椅子给大汉坐下，李寂然自己同时也坐了下来，他安慰小白与小青：“我们这次来其实没什么恶意，就是随便坐一坐而已。”
“那就好。”小白暗中松了一口气，她也款款坐回原位，并试探着问大汉：“不知你认不认得我们？”
大汉看了看李寂然，又看了看小白，他缓缓摇头：“没印象。”
“没印象好啊！”小白欣然，“这世上的各色人等，记得太多了，徒增烦恼！”
“小小年纪，你这话说的太老成沧桑！”李寂然失笑打断小白，“难道你们心中就没有一个值得念想的人？”
“值得念想的人……”小白与小青忽然扭头对视了一眼，她们一同回答李寂然道：“我们确实有一个！”
“哦，不妨说来听听。”李寂然鼓励两位少女。
“我来说吧。”小白抢先回应李寂然，“那人是我们灾前认识的，当时他还是个小孩……”
“我们那时也很幼小，父母不见了，只能兄妹三人相依为命，有一天，我们饿极了，幸好遇见了他，他慷慨地把自己的食物都给了我们。”
“此后每天，他都带食物给我们，幼小的我们，依赖着他的食物一点点长大。”
“我们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不过灾后我们再也找不到他，哥哥为了怀念他，便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他的。”
……
小白说到这里，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她告诉李寂然：“他，就是我们兄妹三人一直念想的人。”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即便还活着也是面目全非，他或许变得衰老，也或许变得猥琐了。”李寂然提醒小白。
“那又如何呢？”小白微微一笑，“他是一个普通人，肯定会被岁月改变，但我们早将他当做了亲人，而亲人不管什么模样，都不会影响我们心目中的这份思念。”
“变成这样的大叔呢？”李寂然突然拍了拍身旁大汉的肩膀。不知不觉中，这大汉竟已是满脸泪水。
小白诧异地瞧见大汉的泪水，她心中一动，目光死死地盯着大汉。
半晌，小白再次笑了，她笑靥如花，对着大汉娇嗔：“哥，那些鸡是你故意让我们偷的吧？”
不待大汉回答，小白又道：“明天我们还要去你摊子上偷鸡，你必须留一只最肥的给我们。”
第386章
事情看起来皆大圆满，李寂然满意地回归面馆，他坐到梅树下重新读书。
只是还没读一会儿，李寂然就见从天边飞来了一个小黑点，这小黑点越飞越近，也越飞越大，等它临近新洛阳城时，赫然是一只西方传说里的黑龙。
面对守城士兵的枪炮，这只黑龙悬停城外半空不动，它抬起一只前爪，爪尖捏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别开炮，我有身份证！”这只黑龙居然用一清脆的少女嗓音开口说话。
守城士兵们蒙了，不过很快，他们就收到上级指示，命令他们不用阻拦，可以放这只黑龙进城。
而这只黑龙进了城后，它在李寂然的注视下，径直飞到面馆门口，噗通一下掉落了下来，差点砸到守门的小白脸。
良久，等这只黑龙震起的烟尘消散，原地出现了一位躺着的黑衣少女，正是李寂然在大荒收的黑龙宠物小黑。
这小黑显然累极了，她看见从梅树下走过来，靠近了自己的李寂然，勉强抬头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就是飞了三天三夜而已。”
说完，小黑头一垂，就地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
黄昏时分，小黑终于睡醒，她从李寂然的房间里走出来，见大家都围坐在桌前吃晚餐，便自来熟地也盛了一碗面，挤坐到李寂然身边。
一边埋头大口吃面，小黑一边对李寂然讲述：“那日城外分别，我们和师姑去了西方……”
“西方？欧洲还是美洲？”李寂然关心地问道。
“都去过，不过……”小黑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李寂然追问。
“不过师姑和小白现在困在了美洲。”小黑望着李寂然，她期盼说道：“她们等着你老人家去解围。”
“你都能够飞回来报信，她们傻啊，不知道与你一同回来？”李寂然不相信小黑的话。
“她们要守护着一群人，走不开。”小黑诉苦。
“守护谁？”李寂然不解。
“她们守护的这群人，说起来还和你老人家有关，他们自称电台党，供奉你为精神领袖。”小黑笑嘻嘻地说道。
“原来是悬崖营地里的那帮家伙！”李寂然恍然。
“他们还在那悬崖上吗？你们又是怎么遇到他们，结识在一起的？又是如何知晓他们与我有关？”李寂然好奇地问出一连串问题。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与师姑在世界各地游荡，游荡到北美洲的时候，混进了一个幸存者的小团体。这小团体里有收音机，能收听那营地的广播。受其信念影响，便投奔他们而去了。”
“我们随波逐流，自也跟随着这幸存者的小团体，来到了他们的营地。”小黑陷入回忆，“至于我们与师姑为什么知晓他们与你有关系，是因为一登上那悬崖，迎面就看见了一尊您老人家的高大石像耸立，旁边还有石碑介绍你的丰功伟绩……他们奉你为用电台开创末日新文明的第一代领袖！”
李寂然闻言，顿时不好意思地捂住半边脸，他谦虚道：“我当不得第一人的，第一人应该是最早守卫电台的那个家伙，我不过是帮他守了一年。”
“那个家伙虽然播音不缀，但他一直没有公布电台地址，公开收容末日幸存者，也没有在电台里讨论恢复文明的计划……”小黑一撇嘴，她告诉李寂然：“所以大家公认的电台党第一人，还是你。”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李寂然再次谦虚了一句，他转移话题道：“悬崖营地现在的规模有多大了？”
“很大，我们去的时候，悬崖周围已经建立了一个大城市，城中拥兵四、五万，更初步恢复了一些工业生产。”
“不错，终于有开国的气象！”李寂然赞赏。
“可惜就在这时，北美洲剩余的所有钢铁之城，都感觉到了悬崖营地壮大的威胁。”小黑的语气此时一转，她气愤说道，“那些钢铁之城竟然联合了起来，一同围剿我们！”
“这不奇怪，一个通过不断吃人来创造异能者保持强大；一个不吃人，只渴望恢复灾前的文明秩序，两者本就水火不容。”李寂然了然。
“所以你们与蛋崽最终选择了留下来，以帮助他们一同对抗那些钢铁之城，对吗？”李寂然盯着小黑笑问。
“是……”小黑抬头，她坦然地迎着李寂然的视线，“这里面有你的心血，我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摧毁。更重要的是，悬崖营地里面也有我们的许多朋友。”
“许多朋友？你认识其中一个叫哈里的家伙吗？他身边跟着一位可爱的小女孩。”李寂然莫名其妙地又问了小黑一句。
“当然认得，哈里现在是营地的领导人之一。”小黑点头。
“什么？居然被这个家伙混上了领导人的位置？”李寂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你这是什么表情？”小黑白了李寂然一眼，“我感觉哈里这人还是不错的，在大家危难之际，许多人都叛变了，哈里却一直带着众人抵抗呢。”
“叛变？抵抗？”李寂然敏锐地察觉到小黑使用了这两个词汇，这代表他们的局势十分危急。
“你们还剩下多少人了？”李寂然直白地询问小黑。
“鼎盛时期有数十万之多，现在则只剩下数千人……”小黑神色黯然，“悬崖下的地盘也全部丢失，我们现在退守到了悬崖之上。”
“这还是靠师姑与我们显了真身，才堪堪抵挡住了那些吃人者的围攻。”
“好凄惨！”李寂然同情地感慨。
“所以我这次赶回来，是来搬救兵的。”小黑反过来盯着李寂然。
“那些钢铁之城还剩下几座？”李寂然却暂时没接小黑的茬，他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
“八座。”小黑下意识回答：“其中一座被师姑偷袭摧毁了，现余七座围在悬崖下。”
“七座钢铁之城啊，每座总有数十万人口吧？内部军队不会少于五万……加之他们吃人无数，产生的异能者也定是不少！”李寂然皱眉推算。
不久，李寂然无奈地回望小黑，他反问小黑道：“你觉得我可以力敌三十多万军队，外加无数异能者吗？”
“你当然不能……”小黑垂下脑袋，她低声嘀咕：“但你不是认识你们一族的领袖吗？你去求求他们。若他们肯出手，定能摧枯拉朽地打败那些钢铁之城。”
“哪有那么简单！”李寂然苦笑，他环顾桌前跟着听得聚精会神的众人，缓缓解释：“这些钢铁之城都掌控有灾前储存的核弹，你们内部打打杀杀，只要不是搞得太过火，它们倒是不会冒然发射。譬如蛋崽偷袭毁了一座钢铁之城，这被毁坏的钢铁之城的上层人物却依旧可以到别的钢铁之城里生活，他们自是不会与蛋崽同归于尽。可是如果我们华夏一族大举进犯，他们感到走投无路，会做出什么疯狂举止，就说不定了。”
李寂然冲小黑一摊双手，“你说，这种情况下，我能让我族的士兵们去送死吗？”
“啊！”小黑被李寂然问得张口结舌，她呆了半晌，颓然地放下手中筷子与面碗。
“如此说来，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当初的心血被他们摧毁得一干二净？营地里朋友们被杀死吃光？”小黑泫然欲泣。
“这倒也未必……”李寂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陷入思索之中。
“我虽然不能帮助你们打败那些吃人的家伙，但我或许可以帮助你们逃脱。”李寂然安慰小黑。
“那也不错！”本已绝望的小黑瞬间又开心起来。
“用传送门吗？”小黑兴奋猜测。
“传送门早还给国家了。”李寂然拎起搁在桌子旁边的旧藤箱，它被大头小和尚洗涮得干干净净，表面看起来油亮光滑。
“用这个。”李寂然示意，“数千人而已，我辛苦一晚上，就能都拎走。”
第387章
夸下海口的李寂然，吃完晚餐，就拎着旧藤箱，带着小黑走出面馆。
小黑在大街上四顾一番，寻到一处空旷的路口，她站在中间又变身成庞大的黑龙。
路过的行人纷纷吓了一跳，但他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毕竟，这天灾之后的新洛阳城里，大家什么怪事没见过，区区一条西方黑龙，还掀不起波澜。
李寂然走到小黑身边，打量变成了黑龙的她却是有些无语，他问小黑道：“你干嘛？”
“抓紧时间带你飞回去啊，别磨蹭了，赶紧爬到我背上坐好。我要飞跃太平洋呢。”小黑催促李寂然。
“再飞个三天三夜？”李寂然失笑，“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赶紧的，变回你人形模样，我带你走捷径。”李寂然说完，他扭头前面引路，径直往城隍洞天而去。
……
站在城隍洞天的八卦传送阵跟前，李寂然掏出一个小本本，他翻到记录有悬崖营地的那一页，见上面标注的是泽雷随卦，便弯下腰将地面的八卦传送阵也拨到泽雷随的刻度。
“幸好，我当初在悬崖营地也留下了一枚传送信标……”李寂然拍拍手，得意说道。
“所以我们能直接传送过去？”小黑在李寂然身后见状，一脸兴奋。
“当然，你闭着眼睛往中间一跳，再睁开眼睛就到了。”李寂然告诉小黑。
“是吗？”小黑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她依言小心翼翼地往阵眼里面一跳。
果然，再度睁开眼睛的小黑，就瞧见了初升的朝阳下，十余架老式的螺旋桨战斗机正在高空盘旋，它们围着一只淡蓝色的西方飞龙鏖战不休，漫天飞舞的机炮时不时射中这只飞龙，溅起大片冰屑。
小黑见状，二话不说，她连忙也变身黑龙，振翅飞向这些老式的战斗机，张嘴喷出一枚枚火球，并大声喊道：“小白撑住，我回来了！”
李寂然紧随小黑身后出现，他的目光却是落到了悬崖旁边，那儿有一只巨大无比的乌龟，它懒洋洋地伸出一只前爪，如同打地鼠一般，将从悬崖底下射上来的各种炮弹榴弹火箭弹，一一拍落。
偶尔，这巨大的乌龟还一甩尾巴，把偷偷从悬崖底下爬上来的一些异能士兵抽下悬崖。
“这架势没多危急啊！”感觉自己可能被小黑忽悠的李寂然走到乌龟旁边，他探头往下一瞧，却是被下面崖壁上乌压压的一片人海吓了一跳！这些人正在前仆后继地往上爬。
李寂然刷地一下召唤出飞剑，让它贴着脚下崖壁掠过，攀爬崖壁的这些人，一时纷纷如雨点落下。
那巨大的乌龟瞧见了李寂然的飞剑，它扭过头颅，望见李寂然，马上欣喜地发出一个萌哒哒的小女孩声音：“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我就要变成乌龟汤了！”
“有那么夸张吗？”李寂然冲这巨大的乌龟温和的一笑，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乌龟凑过来的鼻尖，“我看你还活泼的很。”
“我伪装的……”这巨大的乌龟压低声音告诉李寂然，“我要是也慌张了，营地里的人就没胆气继续抵抗了。”
“就凭这些简陋的武器也能让你慌张？”李寂然难以置信。
“当然不是，是他们要在悬崖底下埋藏许多炸药，要把整个营地与我一起炸上天，这些攻击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这巨大的乌龟皱了皱鼻头。
昂首见天上的飞机与攀爬悬崖的来犯者们因为小黑与李寂然的出现开始退却，这巨大的乌龟一眨眼间，接着变成了一位身穿湖绿色衣衫，头扎双髻，一副包子脸的可爱小女孩。
这小女孩，俨然是李寂然好久不见的蛋崽。
……
蛋崽领着李寂然，带着落地重新变回少女的小黑与小白，返回营地。
在营地门口，李寂然果然看见了一尊自己的石像，雕刻得还挺像的，就是造型有点古怪。
这石像左手拎着一个箱子，右手却像灾前的自由女神雕像，不过人家自由女神举的是火把，它高举的却是一个麦克风！
“我能把它推倒吗？”李寂然询问蛋崽。
“干嘛要推倒？”蛋崽不解。
“我不想举着麦克风被后人瞻仰。”李寂然嘴角抽搐，他抱怨道：“也不知这朋克一般的造型谁设计的？”
“我设计的，你忘了我灾前与那些吉普赛人曾经住在一起，我是搞艺术的。”另一人声适时响起，回答了李寂然的疑惑，李寂然循声望去，看见是外表没什么变化的哈里从营地内走了出来，冲自己眨着眼睛。
哈里站在营地门口，迎接李寂然与蛋崽等人回营，他身边剩下的数位领袖，李寂然差不多也都认识，包括一直想要重新建国的海伦。
此时此刻，再度遇到李寂然，大家俱是唏嘘不已。
一番叙旧后，李寂然亦算是彻底了解了营地现在面临的局势。果然如蛋崽所言，现在最紧迫的就是悬崖下面越积越多的炸药，一旦它们积累的数量够多，就是整个悬崖营地灰飞烟灭之时。
而因为发现的晚，悬崖下面堆积的炸药已经没有人敢下去处理，因为一旦对方提前引爆这些炸药，就连皮粗肉厚的蛋崽，也不免灰飞烟灭。
众人介绍到这儿，便一起把目光投向李寂然。
李寂然忙高举起双手，他申明道：“连蛋崽都怕的炸药数量，一样可以炸死我！你们别看着我，我也不行。”
“那怎么办？”众人顿时有些泄气，新晋升为领袖之一的哈里，却是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寂然，他充满信心地说道：“布鲁斯李，你肯定还有别的方法救我们！否则你不会来，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还是你了解我。”李寂然还哈里一个微笑。跟着也不卖关子了，就在这营地门口，李寂然讲解起自己的营救计划：“我准备带你们离开这里，此地已然是死地，死守毫无意义。”
“能离开我们早就离开了。”一人告诉李寂然，“下方的钢铁之城把我们围得死死的，我们试过突围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普通的突围方式当然不行，所以我带了它来啊。”李寂然笑着举起手中的旧藤箱。
“你们还记得我曾经用这箱子运送了大量食物过来吗？”李寂然提醒道，“它一样可以用来运人。”
“然后你拎着箱子，悄悄从天上飞走？”一旁一直没怎么做声的海伦眼眸一亮！
“对，就是如此。”李寂然颔首，静等了数秒，李寂然又开口：“你们还有什么意见要补充的吗？”
众人闻言互相对视，半晌，在此绝境面前，终是没有人出言反对。
只有海伦在最后，又低声问道：“布鲁斯李，你打算带我们去哪里呢？能否还像当初那样，再给我们找到一个安全的营地？”
“这个？”李寂然挠头，“我也不知道何处是安全的……”
“那可不可以带我们远离这片大陆？”海伦突然向李寂然恳求：“我们对这片土地上的人心失望透顶，越来越多的人在吃人。就算暂时没吃人的同类，当危险来临时，他们也很快抛弃了我们，加入吃人者的队伍。”
“布鲁斯李，你没瞧见那一幕，数十万人口的城市啊，在危急面前转眼分离崩解，就只剩下了我们这么一点人还在坚持。”海伦一副心丧若死的表情。
“你们要远离这片吃人的土地……”李寂然陷入沉吟，现在的地球上面，若说还有何处地界不吃人，恐怕只剩下华夏神州了。
但李寂然不想带海伦他们回华夏，他害怕海伦他们安定下来后，西方人骨子里的侵略本性会对华夏族人造成伤害。
这般踌躇不决之际，李寂然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李寂然抬起头，他反问海伦：“有许多恐龙的侏罗纪地界，你们愿意去开拓吗？”
……
悬崖营地里的幸存者们，针对李寂然提出的建议，召开大会，讨论了一天。
傍晚，幸存者们终于讨论出了结果，一部分人选择了跟着海伦去开垦新世界，一部分人则只要李寂然将他们送到附近较为安全的地方即可。
而当这大会结束之后，营地的几位领袖又开了一个小会，他们开完小会，便邀请李寂然深入营地当初被落石堵塞的那个巨大山洞。
这山洞里面储存的武器弹药，自是早被幸存者们搬运一空。数位领袖领着李寂然深入空荡荡的山洞内，一直走到了山洞底部。
在山洞底部，竟藏有一架造型怪异的飞行器！
“根据资料显示，这是灾前我们国家研制的一款新型航天飞机……”海伦指着这造型怪异的飞行器为李寂然讲解。
“可惜操控它需要专业人士，我们营地里一直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我们只能任它深藏于此。”
“现在，我们既然要离开这里，这架航天飞机就送给你了。”海伦一挥手。
“我要它有何用？”李寂然连忙摆手，敬谢不迭，“我也不会开飞机啊，再说我有飞剑，飞得或许比它还快一点。”
“我知道你是神通广大的东方魔法师。”海伦耸了耸肩膀，“看不上我们送的礼物。”
“但你不要，就只能白白便宜那些吃人者了。”海伦提醒李寂然。
“这倒是个问题。”李寂然承认海伦说的很对，吃人者们虽然通过吃人获得异能，但科技文明他们也正在缓慢恢复，如果他们获得了这架飞行器，恐怕受益匪浅。
身为一个东方的仙人，李寂然自是希望西方越落后越好。
“好吧，我接受你们的礼物。”李寂然很快又爽快地改口。
第388章
忙乎了一整夜，李寂然将悬崖营地里的幸存者们都送走了。一部分人被李寂然送往数百公里外的隐秘山林之中，一部分人则被李寂然送进了鬼狱第二层。
李寂然将这部分人暂时安置在鬼狱第二层的湖畔，并介绍他们与安娜三人认识。由于彼此都是西方人士，加之安娜三人也寂寞了许久，对他们的到来表示出极大的欢迎。
其中建造狂人吉尔最是开心，因为人手够多，他终于可以造更大的城堡了。
而李寂然见大家都满意，他便也不多逗留，将那被黄巾教道士击破的空间缝隙用障眼法隐藏了起来，就又匆匆赶回悬崖营地。
取了营地山洞里，幸存者们留给自己的航天飞行器，李寂然又问一直守在悬崖边缘的蛋崽与小黑、小白：“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或者我送你们回大荒的山寨？”
蛋崽与小黑、小白却是一同摇头，她们告诉李寂然：“我们终归是巨兽，久待在人类的城池里不舒服，至于大荒的山寨，小龙那家伙喜欢玩你们人类的政治游戏，就让它一个人玩好了，我们更喜欢在这莽荒一般的地球上四处游历。”
“游历也不错！”李寂然闻言点头，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拎起旧藤箱，掏出了城隍司印。
“我走了，回见！”李寂然挥手，向蛋崽与小黑、小白告辞，说完，他抛出城隍司印。
城隍司印的金光笼罩中，李寂然瞧见蛋崽又变回小女孩的模样，她灵活地爬上小黑的脊背，小黑与小白接着一振双翅，飞上了高空。
初升的朝阳下，李寂然在即将被传送走的最后一眼里，他瞥见两条飞龙载着蛋崽远远飞到了天边，在她们身后，数十驾老式的螺旋桨战斗机紧追不舍……
……
由于时差，李寂然回到新洛阳城时，这新洛阳城里却是华灯初上，入夜不久。
从城隍石碑后面转出来，李寂然发现他常坐的椅子还丢在一旁，没有搬回面馆，便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你猜我去了哪里？”李寂然随口与不远处的年轻僧人闲聊。
年轻僧人嗅了嗅鼻翼，他皱眉道：“你身上一股火药味儿，像是从战场上归来的。”
“不错，和尚你鼻子挺灵啊！”李寂然夸奖年轻僧人，“我确实在有数十万人的战场上转了一圈。”
“我顺手还救了数千人。”李寂然吹嘘。
“这是大功德！”年轻僧人双掌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不过很可惜，你却是错过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年轻僧人突然摇头。
“什么有趣的事？”李寂然好奇。
“登月实况直播啊。”年轻僧人掏出手机。
“啊！播到哪里了？”李寂然惋惜地询问年轻僧人。
“还早，只是刚播到飞船发射成功，离月球还有十万八千里。”年轻僧人安慰李寂然。
“那还好，没有错过最精彩的登月。”李寂然松了一口气。
……
牵挂看登月实况直播，李寂然起身走向面馆，他走进面馆大堂，果然发现一屋子人都在聚精会神地望着电视机。
电视机里的画面，显示是飞船的内部空间，三位宇航员在失重的环境下忙来忙去，画面外，则是解说员在详细讲解。
李寂然眼尖，一下就认出了徐衫的那位同事，他在其中比较活跃，已没了当初的愁眉苦脸。
在画面一角，李寂然还看到了名字叫做小明的那位少年，他却是还穿着汉服，懒洋洋地飘在空中看手机。
“这是带了一位大爷去登月？”李寂然惊讶地手指少年，问自己身边一位吃面的客人。
“不不不，你没看到前面……”这吃面的客人连连摆首，他同情道：“他不是大爷，他是试验小动物。”
“前面怎么了？”李寂然追问。
“前面刚进入失重的太空环境，这家伙就被抽了老多的血，还挨了一下电击，还被装在一个特制的笼子里，丢出舱外数秒……”吃面的客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么折腾？”李寂然瞠目结舌，“那他怎么没有爆炸？”
“这就是他神奇的地方啊。”吃面的客人神神叨叨地告诉李寂然：“因为他是妖！”
“官方没有隐瞒他的身份？”李寂然再次惊讶。
“隐瞒什么？一开始就说明了他是妖，还赞扬他将代表妖族协助人类登上月球，这将是人与妖之间良好合作的开端。”吃面的客人模仿讲解员的官腔。
李寂然点头，他明白了，狡猾的官方这是既要利用少年做动物试验，更要利用少年来制造一个人与妖之间融洽合作的宣传。
“高啊！这些搞政治的人就是高明！”李寂然暗中赞叹，他偷瞄也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的阿黛与黄霸天等小妖，发现他们在镜头转向少年时，果然也是一副俱有荣焉的表情。
……
午夜十二点，登月直播还在进行，中途少年又变回一次小兽，他配合宇航员做了一个试验。
李寂然却是看得有些倦了，他悄然走出面馆，跃上屋顶，坐到正在呼吸吐纳的宵夜道长身旁。
“道友，你说我们修行之辈，有没有人曾经登临月球？”李寂然突兀地问宵夜道长。
宵夜道长被李寂然的问题问的一愣，他思索一阵，犹豫回应：“或许，应该有吧。”
“为什么？”李寂然追问。
“你想啊，这数千年来，保不定就有一个变态呢。”宵夜道长为李寂然分析，“这变态若是偏执，一直朝月亮飞去，终究是会飞上月球的。你知道的，我们修行人龟息闭气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至于忽冷忽热，更是无所谓尔。”
“所以道友你认为肯定有人上去过？”李寂然盯着宵夜道长。
“是的。”宵夜道长昂首望着头顶圆月，他语气幽幽地又道：“且按照逻辑分析，喜欢做出这种偏执行为的多半是女人，所以嫦娥奔月的故事大概率是真的！”
“但灾前我们华夏一族的飞船光顾过一次月球啊，上面根本就没什么广寒宫。”李寂然提醒宵夜道长。
“这一点很好解释……”宵夜道长微微一笑。
“譬如你我，若要在月球之上建个落脚的房屋，取名叫做什么宫什么观的，你会建成多大？”宵夜道长反问李寂然。
“一两个人住的话，也就我们脚下这栋楼差不多大小吧。”李寂然跺跺脚。
“如此一栋小楼，将之丢在广阔的月球表面，甚至可能藏在某个环形山的隐蔽峡谷深处……”宵夜道长再次反问李寂然：“让人找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这……”李寂然哑口。
“道友说的对！是我受世俗影响，把广寒宫想象得太大了，又把月球表面想象得太小了。”片刻之后，李寂然对宵夜道长一拱手。
“道友客气。”宵夜道长忙还李寂然一礼。
“其实我还有一想法呢。”宵夜道长神秘地对李寂然说道：“传闻月球是从地球分离出去的一块，我估摸着上古的很多秘境，可能也是建立在月球的空间中。”
“若打破这些秘境，外面的世界多半就是月球，而不是地球。”宵夜道长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