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牛壮回来了,身边的兄弟也有两三个受伤的,他先训斥了牛蕊一顿,说她乱跑什么的。不过不愧是亲大哥,和牛蕊一样,牛壮的转换也相当快,他一顿狂风暴雨的怒斥后立刻变得很温情,十分关切的问妹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欺负亦或是挨饿挨冻没有。这一通之后,牛壮才发现厅里站着的外人孟小六。
牛蕊道明了小六的身份,牛壮一拍椅子把儿站起来道:“太他妈好了,这下以后谁还会说我不懂江湖规矩,也没人不承认我们了。兄弟,你太仗义了,之前那些人都不告诉我们。你爹的事儿也包在我们身上,新仇旧恨我们跟大鼻涕一起算。”
“过奖过奖,江湖上的人也有自己的苦衷。正所谓宁舍一锭金,不点一句春,若不是对信得过的人,一般是不会点春的。”
“大哥,刚才你去找大鼻涕,咱们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牛蕊还是年纪小,没看出来里面的道道,此刻插言问道。
牛壮当即一阵尴尬,顿了半晌才道:“我们虽然回来了,但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这大鼻涕手下虽然经过围剿有所削弱,可咱们也是伤亡惨重。所以..........总之大鼻涕在这一带纵横十余年,还是有些根基的,不是那么轻易能撼动的。”
“输了就输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牛蕊显然不卖哥哥的面子。
众人商量了起来,小六也实话实说,称自己的江湖春典说的也不怎么到家,只是个一知半解,而每行都有自己的行业用语,胡子也是一样,这一块儿小六就不懂了。牛壮倒是好说话,说能知道这些就不赖了。
对于大鼻涕,小六认为敌强我弱只能智取不能硬来。以前听书的时候,说书的先生常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牛壮虽然不知道江湖规矩,但毕竟是本地人,又做了胡子,所以对大鼻涕还是有所了解的。
大鼻涕是道上人对他的戏称,他自己报号震山好,要是谁在他面前喊一声大鼻涕,那他非得让那人见血不成。大鼻涕在七八年前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外号,就叫震山好,是附近山上的一个掌盘子的,凶狠残忍对自己狠对敌人狠对兄弟们也狠。
不过这样的狠人便形成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局势,手下藏污纳垢不少背了大事儿的人都愿意投奔他,于是势力越来越大。人最多的时候甚至达到将近二百多人,同时整个绺子的凶残程度也日益增长。
胡子分三种,业余胡子就是平时是农民,看着合眼了就干上一票。另外一种就是在屯子村子里有家有口,自己上山当胡子纯属当成一种事业去干,和周围的村子也关系很好,兔子一般不吃窝边草,只出去砸响窑打牙祭。有些甚至还会庇护村子,收取一定的治安费,真出了事儿,比什么民兵啊奉军啊都要好使。最后一种就是大鼻涕这种人见人怕的渣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所以大鼻涕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很多村落见是大鼻涕的人马要么仓皇而逃,逃不掉的就殊死搏斗,自知被抓住也没个活。大鼻涕有次屠村的时候,看中了村里一大户人家的闺女,把人家一家杀光后强行入洞房。那女的也是个烈女,虚以委蛇引大鼻涕得逞,待大鼻涕舒服的时候就猛然用藏在枕头底下的剪刀扎在了大鼻涕的头上。
据说大鼻涕当时就把剪刀给拔出来了,脑袋瓜扎裂了脑浆子都带出来了一些。女人死的很惨,大鼻涕也卧床了很久,他对兄弟们靠的是残暴,他倒下以后除了最贴己的弟兄,剩下的皆四分五裂各奔东西了。
大鼻涕身体康复后重整山河,虽然不复当年大绺子的风光,却也是实力很强。但他的身体发生了三样改变,第一就是更加残暴多变,而且时而疯疯癫癫的好似伤了脑子。第二就是鼻涕直流,流出的也不是什么鼻涕,而是一些清液,看起来就和鼻涕一样,他自己还毫无察觉,也就有了大鼻涕的外号。道上的人笑话他的囧样,也嘲笑他在阴沟里、娘们身上翻了船。但第三样式最令大鼻涕心痛的,那就是他不行了,从此抓住女人他就折磨致死,即便花票不过夜,人家交了赎金他也会虐杀那些女人,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当男人的快感。
了解到这些,小六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那十八玉罗汉的骗局,骗父亲的骗子们,他们都是利用假扮的身份,抓住别人的心理需求,无论是物还是利,总之就是从别人最想要的东西作为切入点,然后步步展开的一张骗局的大网。大鼻涕最讨厌的就是他最渴望的所在,他讨厌别人叫他大鼻涕,那么就从大鼻涕的病由切入。
这事儿必须抓紧筹备,势必要赶在和大鼻涕一伙约定的日期之前完成。小六找牛壮支了一百个大洋,又带着老张入了城。入城后他便开始寻找各大医馆和洋人所开的诊所,奉天城是奉天省的省城,这里相对热闹人口也多,医馆诊所虽不如京城一般林立却也不少,小六发现这里的西医诊所大多都是日本人开的,不似京城那般各国人都有。
小六假称自家人跟人斗殴,导致锐物刺入头部,当时匆忙医治侥幸活命,现如今却鼻涕直流性情不稳。当大夫提出要去出诊的时候,便找个由头推脱了,没有望闻问切,自然没法对症下药,所付出的不过是些许诊金罢了。一天下来,小六见了十多个大夫,也就了解的差不多了,把大夫们的只言片语串联起来,自己反复练习,又找人寻了个虎撑子,赶制了一个小幡儿,一切就算齐全了。
第二天天一亮,小六就乔装打扮,换了一身深颜色的长袍马褂,割了点碎头发做成假胡子粘在鼻下,再凝着眉撇着嘴,走路虽轻快但多了一分沉稳。如此一来打眼一瞧,哪里还是个小伙子,分明是个三十来岁的而立之人。
小六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就喜欢在大街上观察各种各样的人,走街串巷摇铃卖药的小六见过不少。这虎撑子一上手用大拇指一顶,那镯子般虎撑子就转了起来,里面铁珠转动发出响声,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孟小六是个假大夫,自然也怕露了馅,所以不敢到处乱转,就且围着牛壮所说的大鼻涕的势力范围转悠。可如果在荒郊野外廖无人烟之地游荡,那又不符合常理,毕竟郎中大夫是给人看病的。
于是小六连夜让牛壮的人弄了点枣泥,里面混合上了一些较为常见、平和做辅的药物混入其中,并团成丸状烘干,这样就成了略带草药味的药丸。一旦遇到寻常人家看病寻医的,只记下病状然后不要钱的舍一丸药,声称暂且服下,稍后再来之时统一来看。人家见给了药丸,吃了也无大碍,还不要钱,自然不疑有他。故此,虽小六提心吊胆,但也没被人揭穿,反而有人把小六叫做济世的神医。当看到第五个病人的时候,小六就已然变得十分从容淡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郎中。
就这样晃晃悠悠了一天,借宿在一个村中一宿后,第二天小六又开始摇铃而行起来。出了村子,走到半路上却被两个从庄稼地里窜出的胡子给拦住,小六心中暗喜,你们可算是上钩了,这远比想象的要快了许多。
其中一个问道:“你是看什么病的?”
“专治疑难杂症,医不好不要钱。”小六心中窃喜,却是故作淡定的摇头晃脑道。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亮出了枪来。其实昨天他们就看见小六了,大鼻涕因为在省城是挂了号的大掌盘子,所以不敢入城求医怕被人认出来有进无出,别说是省城就是县城他也不敢去。可乡下的赤脚郎中医术高明的少,被虏上山来,拿枪指着医病更是哆里哆嗦的,结果无非是被崩了。可大鼻涕脑子有问题,让手下找大夫郎中上山,看不好不敢看的,便连找他们来的手下也一起挨枪子,久而久之就彻底没人敢给大鼻涕找医生了。
今天这俩胡子也是如此,生怕逮不着狐狸还惹得一身骚。可见孟小六虽然年轻但颇有气度,面对看病求医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派药不收钱活像个菩萨,如此便多了一分信任。俩胡子一商量便想盘盘道,万一真是押对了宝,他俩在绺子中的地位定能扶摇直上。
当他们出现在孟小六面前的时候,孟小六不再害怕反而要压制心头的狂喜,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他故作害怕的拱手抱拳道:“两位大爷,我不过是看病卖药的,二位有何贵干,是寻医还是求药,切莫伤了我的性命。在下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去去去,谁听你这一套,再叨叨小心老子的枪走火。”一个胡子抖了抖自己手中的枪道。
小六立刻跪地求饶哆嗦成了一个,上牙碰下牙咯咯作响,不断叩起了头。另一个胡子不屑的一笑道:“你别害怕,问你啥你回答啥,我们就不害你性命。你说你专治疑难杂症,都能治啥?”
“小的是家传的医术,最为擅长的是男女房事和身体外伤。”小六答道。
“当真?男女房事你能医?”
“能医。”
“头上受伤也能医?”
“能医,那是最拿手不过的了。”小六再答道:“不知是何人求医?”
一个胡子走到小六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布袋一下子套住了小六的头,反手把他胳膊一扭,喝道:“老实点,跟我们走!”
两人压着小六朝着大鼻涕的老窝而去,他们并没有看到小六在布袋下洋洋得意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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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哎呀呀,哎呀妈呀,”一个彪形大汉闯入房间,上来就给小六摘了头套松了绑:“神医啊神医,真是多有得罪。”
小六之前磕磕绊绊的被带上了山,只觉得是向上走,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然后又被五花大绑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胳膊都麻了。此刻见到这个彪形大汉,心中猜测这很可能就是大鼻涕,那人就下意识的擦了擦鼻子,虽然鼻孔什么也没流出来,当是习惯性的动作。
大鼻涕道:“在下震山好,敢问神医如何称呼?”
医生大夫不算江湖中人,这与皮行卖药的不同,皮行包含种类很多,不管称呼如何不同,总之都是用各种方式把自己的药卖出去。但郎中就不一样了,他们大多都是不懂江湖事的“空子”,只有些许赤脚大夫或者游医是略懂的“半开眼”。所以一上来大鼻涕并没有给小六对切口,而是说的白话。
在东北,一般绺子的老大不叫大当家或者瓢把子,而是叫大掌盘,只有野路子才学人家曲艺行当的叫什么掌穴的。小六要是一开口非得露了馅,此刻他脑中清醒但的确紧张,不用装也像得很:“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啊。”
大鼻涕见状更加不疑,遣退左右后哈哈大笑道:“神医别害怕,我怎么会要了你的命呢,我求您还来不及呢。我听下面的兄弟说,你可医男女房事,也可治头上的伤,可否当真?”
“那倒是千真万确。”小六颤着声答道。
大鼻涕摘下了帽子,侧头给小六看道:“你看这个伤你能治吗?”
孟小六顺着看了过去,不禁觉得胃里是翻江倒海,他强忍着反胃用手拨开了头发的遮挡,好像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大鼻涕的头上有一个大窟窿,上面黏糊糊的长着皮肉,随着大鼻涕的呼吸一鼓一鼓的。可想而知,当时那个女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也真是佩服大鼻涕的命硬,这样都能活下来。
小六看了一阵,正当要吐的时候大鼻涕戴上了帽子,问道:“神医,你看我这个脑袋有办法治吗?”
“康复如初那是不可能了。”小六道,随即大鼻涕的眼中显露出一丝不耐烦和杀机,小六赶忙继续说道:“但咱们可以从外面堵上它,您是不是受伤之后,时而头部麻木时而又疼痛难忍,鼻子里经常流出来一些透明的液体,而性情也变得愈发焦躁,连男女之事也力不从心了呢?”
大鼻涕面露尴尬,但还是没有恼羞成怒,若是旁人大鼻涕肯定一刀砍了,这是自己的伤疤,谁揭谁死,可面前的这人是个医生,他一语就道出自己的病状,应该是能医好自己,别说杀他,把他供起来还来不及呢。
大鼻涕连忙点头称是,小六继续忽悠道:“我先说房事的问题,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这个无非是当时受伤的时候受了惊吓所致,并不严重,待我给你开几副安神壮·阳的药,你吃后再行人事的时候不要多想,全身放松便无妨了。”
“就这么简单?”大鼻涕不可置信的问道。
小六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对,就这么简单。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还需要经久调养。至于你头上的伤问题有些严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刺入你脑中的钝物,无论是刺入还是拔出的时候都伤到了你的脑子,对这方面咱们中医安神补脑的药物都作用不大。西医中,人的大脑中是有液体的,翻译过来叫做脑脊液,在受到外伤的或者病变的情况下,就会从鼻子中漏出来,所以你需要手术治疗。当然,我们要中西结合,还是先开几副药稳定一下情况再说。”
小六说的头头是道,这些都是从奉天城的大夫那里东一句西一句的听来的,凑到一起或许忽悠内行人不够格,但骗一下大鼻涕却是绰绰有余。大鼻涕果真被蒙住了,拉着小六的手宛如拜神一般,满脸恭敬道:“神医,你可要救救我啊,你若是救了我,我这绺子上下只要能做到的,你想要啥我给你啥。”
大鼻涕其实不好骗,他虽然是个胡子,但手下藏污纳垢都是阴险狡诈之徒并不好管,他要是只靠凶狠早就被人干掉了。可关己则乱,小六找到了大鼻涕最在乎的点,他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这就好比古玩行家程爷一样,十八玉罗汉把他步步引入深坑,让他挂怀着缺失的罗汉,别的就顾不上了。加上对金点行当中的扣大帽子这一行为的感悟,小六三言两语便拴住了大鼻涕,大鼻涕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可以随意探取了。小六把自己的江湖经历举一反三,此次正用到大鼻涕的身上,看起来颇有成效。
“唉,”小六摆摆手站起身来,一改身上的恐惧,顿时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他背着手望向墙面,眼中充满了一种希望的光芒,淡淡的说道:“无论是你土匪强盗也好,是达官贵胄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是医生,你是病人。”
大鼻涕点点头抱拳拱手道:“神医高义,在下佩服,神医还没吃吧,晚上大排筵宴招待神医。”
小六故作镇定道:“这病宜早不宜晚,一会儿你命人把我药箱拿来,我先配几副药给你,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服下,暂且压制一下。”
“那就有劳神医了。”
晚上大鼻涕果真是大排筵宴,但土匪窝子里哪有什么珍馐美味,无非就是大肉大酒,图一个痛快热闹,也是给足了贵客面子。小六就坐在大鼻涕身边,属于上座的贵宾,他把一包药放到了大鼻涕手里道:“大王,这药切记空腹服用,也不可饭后服用,每日服药得伴饭而食。如果用酒送服那效果就更好了,可除服药之外,切勿饮酒,不知大王能否做到?”
“这有些困难,不过我尽量。”大鼻涕因为头疼故此嗜酒如命,他自己也知道越喝越疼,但已经陷入恶性循环的他也只能越疼越喝。
小六点点头:“孰轻孰重大王自己把握就好,不过此药药性猛烈,初次服下后腹部灼热难耐浑身疼痛,口鼻甚至会出血,这是排出你身体的毒素所致,大王到时莫要惊慌。另外,诸位大哥也听好,一旦大王有这样的反应,千万不能扶,得任由毒素排出,否则影响药效。”
说话间绺子里排行第三的二驾说道:“神医,我等记住了。不过刚才匆忙还没请教您高姓大名,掌盘子的病诸多庸医皆是束手无策。如今恰巧您被兄弟们请上山,您却妙手回春宛如神仙,您也报个号,兄弟们好替您出去扬名。”
小六面露迟疑,稍一犹豫后在大鼻涕的耳边低语道:“在下是家学不假,可也是从家里被人撵出来的,混不个样子来,实在不好意思扬名。大王可听说过北京同仁堂?”
“怪不得你是京城口音,原来是........失敬失敬。”大鼻涕连连点头道,看了小六一眼便更加信任了,一摆手对手下几个交椅靠前的弟兄道:“大家不必再问了,大家以后就叫神医就好。”
这就相当于打了个镲,别人看起来大鼻涕的反应就是久仰孟小六所假扮的神医大名,而神医也是名声在外,但实际上小六不过是说了个最出名的同仁堂。全国各地的药铺大多都有同仁堂的成药,故此即便是深山老林中的大鼻涕也是听过的,他的反应早在小六的预料之中。
头驾道:“神医,山上的弟兄常年活动在野外,身上多少都有些不舒坦,或是骨痛难忍或是头疼脑热的,听闻您在山下佘药,那药吃了可以强身健体祛病除疾,不知兄弟们是否有福能得神医赐药?”
小六摸着用头发渣子做成的胡子,自己的头发做胡子,看起来毛发自然不容易让人怀疑,至今也没人发现,他顿了顿道:“药倒是不多了,而且也没这么夸张,吃了的确可以强身健体,可祛病除疾却没有这么快。”
“神医真是谦虚啊,我们先前打探的两位兄弟都说了,不少人吃了药当场就觉得有所好转,那可是陈年旧疾,这还不是药到病除?”头驾道。小六哑然失笑,果真如王定一所说的那样,皮行卖药的只要忽悠的好,一般人吃下药去就觉得浑身舒坦了,其实就是心理作用罢了,就是有药效也没这么快的。
小六轻咳一声,站起身来举起酒碗道:“我今天喧宾夺主的提个酒,一来祝大王永远健康福寿延绵,一统奉天的大小山寨。二来,我这就给兄弟们配药,保准吃完生龙活虎。三来,谢请我上山的两个兄弟,没有你们,咱们也难得投缘凑到一起。今后我且会在山上待上一阵,诸位还得多多照顾。”
端着大海碗,小六一饮而尽,众人虽然听到什么大王山寨之言觉得好笑,但也知道神医并非江湖中人,见他喝酒豪爽顿时心中畅快也是纷纷响应。把小六带上山的两人更是趾高气昂,此刻站起身来拱手抱拳,那得意劲儿简直没边了。而大鼻涕也别提多高兴了,山上多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光自己有救了,整个绺子也少很多麻烦事儿。
酒席正式开始,推杯换盏好不快活。小六把药混在两坛子酒里,让人分下去给众弟兄们喝。小六心中暗骂,亏了自己带的药多,这世上竟然还有找药吃的,真是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大鼻涕把药丸拿在手里,站起来道:“他娘的,药酒分好没,分好没!好了,我说几句,以前大家都是一起喝酒一起分金银一起玩儿娘们,今天倒好,咱们一起吃药。那句话咋说,什么苦口良药利于病,吃药就是吃苦,咱们同甘共苦一起吃了这碗药,兄弟们,敬神医。”
“不敢不敢。”小六连连摆手一脸假笑道。
在场大多数人把药酒一饮而尽,大鼻涕也把药丸服下。小六则突然捂着肚子道:“小可不胜酒力,哪个兄弟带我去茅房一趟。”
“老虎,带神医去茅房。”大鼻涕安排道,一个壮汉带着小六去了茅房。
小六成功尿遁,见他走了,大鼻涕哈哈大笑起来:“神医到底是个文弱之人,不过豪气的很啊,酒量不行还一口闷了。他娘的,有点意思,我吃完药,还真感觉.........啊!”
突然大鼻涕不说话了,捂着肚子牙关紧咬,头上冒着冷汗脸色煞白,继而狂叫不止栽倒在地,口鼻皆是喷血。有人大惊失色,却有更多大鼻涕身边的人毫不慌张,淡定从容的说道:“没事儿,这是正常反应,刚才神医说了,不能扶,任由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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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小六必须借助尿遁或者吐遁闪开,大鼻涕的药效倒是起劲儿的快,不过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万一到时候自己在那儿,有人发现了端倪群而攻之,只怕是没命下山了。想到这里,小六扶墙佯装呕吐,却不经意的看了看门口的那个名叫“老虎”的喽啰。
老虎是个黑灿灿的大高个,这么个天儿敞胸露怀的,一巴掌宽的护心毛、胸脯子肉都翻腾着壮实的很。小六怀疑一会儿若是打起来,这个老虎一拳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且得想个办法把他支开才行,最不济也得拖到药效发作。
“老虎兄弟,你先回去吧,我认道了。”小六干呕两声后道。
老虎那执着的目光,一看就是一条筋的傻大憨,这种人作为身边护卫最为合适,虽然做事儿死板了些不过端的是忠心。果不其然,老虎闷声闷气的说道:“没事儿神医,掌盘子让我带您来,我就得把您带回去。”
“那要是我去别的地方,你也跟着去?”
“嗯。”
小六出了茅房,摸了摸怀中的响竹,这玩儿藏在了药箱夹层里带上了山,刚才他在房里配药的时候取了出来藏在了身上。小六说道:“我回房里拿点东西。”
“拿啥?俺替你去。”老虎说着上眼皮碰下眼皮,已经有些迷糊了,小六看在眼里大喝一声拔腿就跑,边跑边放了响竹。
“神医,你跑什么?”老虎嘴里已经拌蒜含糊了,脚底下也踉踉跄跄起来,追了两步,头一歪栽倒在地。
当牛壮他们接到消息冲上山来的时候,小六正气喘吁吁的稳坐在大鼻涕的宝座上喝着茶吃着肉,鼻子下面粘胡子的位置还红彤彤的,撕下来的时候指不定多疼呢。牛壮他们本来如临大敌,可见到一屋子被团团绑住至今还昏迷不醒的匪众的时候,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这....孟兄弟,都是你一个人干的?大鼻涕呢?”牛壮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小六点点头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说道:“毒死了,吃了这么多砒霜还不死,那不成神仙了。我劝你们还是别看了,太吓人了,七窍流血啊。
你们上来的可有点慢,累死我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好有机会我就把他们全麻翻了,让他们当时在大车店给我吃迷魂药,哼。也别说,牛大哥,你这药可真给力,不过我怕药劲儿不够,就把他们一个个的都绑起来了。诸位大哥,快点帮我找我爹,我爹不定被藏到哪儿了。”
他们原计划是毒死大鼻涕,小六冒险藏起来或者跑下山,放响竹通知牛壮,牛壮趁着群龙无首混乱万分的时候带人冲上山。如今这一切都不需要了,小六自己就全搞定了,现在牛壮是打心眼里佩服小六。当时小六要了蒙汗药,说以防万一得准备第二套办法的时候,牛壮还没放在心里,现在看来,小六说的一点也没错,能够智取就绝不强取。
众人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孟安的踪迹,小六却找到了当时劫走父亲的那俩胡子,用凉水把他们泼醒。其中一个迷着眼,缓缓醒来,见到小六,先道了一声“神医”,又见是没了胡子的孟小六,不由上下打量一番,顿时想了起来,痛心疾首道:“怪不得我看你这么眼熟,哎,今儿算是栽倒你手里了。”
“别废话,我爹呢?”小六拿着刀子架在胡子脖子上问道。
那胡子见一屋子人都绑了起来,又看到了小六身后的牛壮等人,自知今儿算是栽了,也就一股脑的把事情交代了出来。小六让老张压着那胡子,拐七拐八的通过密道去了地牢。
这才几天时间没见,孟安就已经两眼无神面如枯槁,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的紧张感。地牢大门一开阳光洒进来,照的孟安睁不开眼。他用手挡住眼睛,连连往后退:“大爷,大爷别打我,别打我。”
“爹,是我,是我啊,小六。”孟小六拉住孟安的手说道。
孟安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待眼睛适应了阳光,顿时放声痛哭起来:“你这傻孩子,怎么不跑,连你也被抓起来了吧?”
小六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身后的牛壮等人,又把孟安给带了出来,并说明了一切。孟安抱着小六嚎咷痛哭了一气,当天便发起了高烧。这次孟安的罪可遭大了,大鼻涕这帮胡子不讲究,不给吃不给穿还天天挨打,孟安虽是苦劳力出身,可哪里挨过这个,加上心理压力很大,反正是既受伤又受了刺激。
小六假神医办的惟妙惟肖,下个毒放个蒙汗药也是手脚麻利,可真让他看病那他就不行了,这时候假的就得靠边,真本事要上场了。老张请了个郎中上了山,郎中说这就是惊吓过度又受了风寒,这病需要静养,此事说大也大病重了能要了人命,说小也小身体好的不吃药几天也能扛过去。弄了点发汗的药,就让孟安且在绺子住了下来。
大鼻涕的山寨到底是物件齐全,牛壮来了个鸠占鹊巢变成了自己的窝,而山上原先那些被麻翻了的胡子,也一并塞到了地牢里。如今的地牢人满为患,一帮人关进去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牛壮对此没个头绪,便请教小六。原先牛壮还不是特别看重小六,可经此一事,小六无论是脑子还是胆识都令人佩服。钱压奴辈手,艺压当行人,其实无论是不是一行的,你只要有本事,别人就会打心眼里佩服。
小六给牛壮支了个招,他们提了一个胡子来,把大鼻涕的尸体摆在他面前,让他老实交待。胡子大多是挺讲义气的,可大掌盘的都死了,对谁讲义气去?于是便把山上格局说了一通。
原来大鼻涕的绺子内也是拉帮结派,小六让牛壮留下了两拨最弱的,然后大肆鼓吹,让他们自述以前跟那几个强势家伙的恩怨,到了气氛热烈的时候酒一开喝,没过半个时辰就和牛壮他们好的和一个妈生得似的了。
到最后牛壮拉拢住了这两拨人,把剩下的人赶下了山。山上的人同仇敌忾,被赶走的人虽然彪悍但人数没山上的人多,只能吃瘪认栽还得记住牛壮的活命之恩,否则会被江湖人所不齿。而留在山上的胡子不多不少,牛壮的人正好能压住他们,假以时日慢慢消化,必定能为牛壮所用。
牛壮从一个不入流的小绺子,一跃成了四五十人的中大型绺子,奉天道上只怕再也没人敢小看他了。有了小六对江湖春典的传授,也有一些老胡子从旁边补充提点,牛壮也不再是那个啥也不懂的空子了。
孟安这病一养就养了半个月,硬是差点没挺过来,吃了好几副药这才将将能够下床。孟小六告诉了父亲关于借条的事儿,孟安起初还不敢相信,想了很久才觉得这里面的确有点古怪。又过了五六天,孟安算是好得差不多了,爷俩不放心北京那边,决定立刻启程回去。
牛壮对小六十分舍不得,他多次挽留小六,让他且在山上当个头驾为自己出谋划策。其实最舍不得小六的是牛蕊,这些天牛蕊没事儿就去找小六。小六长得精神嘴甜脑子快,加上先前的英雄壮举,若是个书香门第的姑娘或许还只当个新鲜事儿,但性子野惯了的牛蕊却对小六芳心暗许。
离别之日,牛壮奉送了两条“小金鱼”,沉甸甸的金子揣在怀里,小六对回京后即将面对的事情少了一分悲观。双方挥手而别,回了奉天城,买了火车票,又在金福旅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一亮爷俩就踏上了回京的列车。
北京依然热闹,爷俩下了火车一路小跑出城回家。进门的时候,刘大爷正从夹道里往外挪炉子。
“刘大爷。”小六叫道。
刘大爷的手显然是一颤,炉子差点都掉到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六父子二人,然后低下头想佯装没听见的,又想转身而去,最后只得再度抬起头来,讪笑道:“唉,小六啊。”
刘大爷放下了炉子,就扔到了院子里,然后呼啦了呼啦手,道:“那什么,大爷家有点事儿,我先回去啊。”
说完他拔腿就走,小六的心也随着一“咯噔”,坏菜了,准是出事儿了。孟安再怎么愚钝也是这般岁数了,岂能看不出来这点道道,爷俩发了疯似的冲入家门。
家徒四壁,那些添置的物件早就不知所踪。屋里一片凌乱,门上墙上也不知道让谁泼的狗血秽物,此刻散发出阵阵恶臭。
“娘,娘!”小六叫着,但却没人回应。
孟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六转身去扶,却见孟安痴傻了一般望着头顶的房梁。小六寻着父亲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房梁上悬着一根绳子,一时间宛如五雷轰顶,霎时是天旋地转不知所措。
每次看到高潮或者大扣子大悬疑的时候,便是章节结束的时候,要时时做好准备,我也拿好护盾,阻挡你们的皮鞭和板砖
第三十章
“六哥。”麻子低着头道:“要恨就恨我吧,是我没照顾好婶子。”
“还有我。”谢大头道。
小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娘已经走了,说什么都晚了。而且我都听说了,你们尽力了。这事儿不是咱们三个这样的半大小子能扛得起的。”
麻子愤恨的说道:“都怪那些要账的王八蛋,要不是他们.........还有你们院里的这些邻居也不是东西,当初咱们混得好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和哈巴狗一样。现在落了难了,我们想带婶子走他们不让走,说怕牵连他们,能牵连到他们什么啊?可从这里待着,他们又冷言冷语的,一个个逼着婶子把事儿解决,可婶子能有啥办法,一时想不开才上了吊。”
谢大头轻咳一声道:“如今咱娘已经走了,可叔怎么办?”
前几天孟安和小六一回来便得知了一切,爷俩顿时傻了眼,谁也没想到竟然逼出了人命来,活生生的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孟安还没来得及嚎咷痛哭,警察局里就来了人,把孟安给提走了,至今关在牢里还没出来,小六去了两趟打听事情却也没问出来个四五六。
小六的母亲沈氏是上吊自杀的,那几日她天天被人逼债,本以为盼回来孟安和小六,别管是扛帐还是吃官司,家里总有个主事的人,一家人也一并承担。可万没想到左等右等,这爷俩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愈是如此,债逼的就越紧,好似孟家父子二人是故意出去躲债一样。
左邻右舍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从冷言冷语到开始直接埋怨辱骂,正如麻子所言,他们让沈氏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一次与邻居集体的争吵之后,麻子和大头替沈氏出头先是打了一个人,然后又被大杂院中的邻居合伙按住一顿胖揍。沈氏好不容易拉开了斗殴,却也是心力交瘁,她实在是受不住了,当天晚上一时间想不开便上了吊。
沈氏知道,这六万大洋的窟窿就算一家三口做牛做马也是补不上的。这辈子算是全完了,本来等爷俩回来也是为了见最后一面,要么一起跑要么一起死,既然他们没回来,那自己也就只能先走一步了。
凡是站在河边上咋呼,或者拿着刀比划,亦或是扶着绳子说上吊的,都是为了以死相逼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真要是想死,那就是一闭眼的事儿。沈氏悄无声息的挂在了房梁上,就这么挂了一夜。
自从有人上门讨债后,家里有什么那些人便拿什么,就连一个馒头也不放过。倒不是用这些东西抵债,而就是逼你,逼得你过不下去,要么还债要么也别想好过。所以谢大头和麻子俩人是天天送吃的,不留余粮,同样也是尽可能地保证沈氏不受欺负。当俩人来送饭发现沈氏的时候,人早就凉了。
谢大头和麻子不知道小六什么时候回来,虽然天气还凉,但总不能任由尸体停在家里,万一有野猫野狗那可了不得。两家报了官,经过勘查证明是自杀之后同意收殓,随即他们凑了钱买了一副好棺材,等了几天后便给沈氏下葬了。小六爷俩回来的时候,沈氏刚刚入葬才一天。
事到如今,即便是亲娘小六也无暇去缅怀,因为亲爹孟安还在大牢里,若不把他救出来,只怕娘死了也不安心。小六和麻子以及谢大头又说了几句,三人出了门,院子里正有两个大杂院的闲汉在嚼舌头根子,其中一个道:“妈的,这安生日子还没过两天,下面又且得闹腾了。看吧,孟小六回来了,这要账的只怕又该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早就说孟安一副穷命相,跟你们说还不信,还以为他发了财。”另一个人撇着嘴道:“要我说,那娘们死了是最聪明的,不然这账怎么背啊。要我说孟小六干脆跑了算了,孟安也死在大牢里得了。”
“我日你姥姥!”谢大头从背后一脚把那人踹倒在地,那人回头见到是小六顿时有些尴尬,还想装硬顶上两句,却还是边骂着边转头走了。
院子里只要在家的人,此刻皆是鸦雀无声,他们都偷偷从窗户门缝里看着院中的孟小六。孟安是走了大运发了横财,可小六不同,他是凭着自己真有本事赚钱的,他的所作所为和聪明灵透邻里都看在眼里,谁也怕惹急了他,他使个什么坏招报复自己以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
小六冷哼一声,扫视着院子里往日热乎的邻里。他们不是凶手,那般作为都是人之常情,说到底人家和自家没这么大情分。可就算念在往日吃过拿过的份儿上,他们也不该落井下石。小六瞧不起他们,不是因为他们穷,而是因为他们的卑鄙和下作,他们一点儿义气也不讲,他们不配做自己的对手。
小六扬声道:“今天的事儿我既往不咎,以前的事儿我也只当做没发生。冤有头债有主,偿命我会让那伙骗子去偿命,但如果再让我听见谁嚼舌头,别怪我孟小六不讲情面!”
别看小六就是个半大小子,但他说出去的话还真是能唬住人。就在一片安静中,兄弟三人转身而去。
出了门走远了,小六让两人先去上工,耽误了活计可不好。麻子说这时候哪里还能干得下去。小六却摇头笑道说他们在也没什么用,自己若是需要会开口的,他们是兄弟不用客气。
谢大头和冯麻子走了,小六自己站在大街上却是长叹一声。沙莺莺一家早就人去楼空,小六这几天打听到了一些事情,他确定当时拿住那伙骗子并夺回一部分财物的应该就是沙天。可沙天总好像在隐瞒着什么,况且当时还出了人命。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只怕扯上人命官司,也不是沙天能扛得住的。他们的离开让小六感到庆幸,也同样惋惜没能当面道上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