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呵呵呵——”金万年闻言大声笑道，“这名字听来，怎么有点西洋景教的味道，莫不是付记者你们也信了耶稣？”
“这都什么跟什么哟，这老头莫不是活得太久，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付夫心里骂道。
金万年笑了一阵，回头继续注视绿光大放的仙灵草，说道：“仙草九年一盛放，每回盛放以子夜为起点，长生花开始焕发绿光。半个时辰后，绿光达到旭日之盛。届时，这个不断跳动的内核——也就是你们叫的‘圣心’——将产生大量汁水，通过和九朵长生花相连接的径管注入长生花，再从长生花的花蕊上溢出。到时候，老夫就能将长生之水全部提炼出来，这样就能一举采集到足以再让老夫涅槃一轮的神水，也就可以再活个二三百年了。我还准备把仙草弄回公司自己养着，免得你们这些苍蝇又来捣乱……”
闻言，付夫轻声道：“涅槃？说得这么文绉绉——你不也就是把长生水当成果汁喝下去？”
听到付夫这么说，金万年双眉一紧，转头对付夫说道：“付记者，看来你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吧？”
闻言，付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废话，你当我是诸葛孔明，地上的全知道，天上的也知道一半？要有这占天卜地的本事，我就到省城摆个地摊，上面再写俩字‘半仙’。”
“诸葛孔明？呵呵呵，后辈、后辈而已。不过付记者心直口快，老夫对你倒真是喜爱。”金万年眯眼盯着付夫看了一会儿，旋即又手扶长髯笑道：“长生花之水虽是天地生灵之气的结晶，但是性烈狂暴，如是直接饮用，凡夫俗子定不能驾驭，反倒是会为之所困。”
“金董事长，这我就搞不懂了——要知道，‘山神’，哦，就是你所说的护法，他们可是每逢大小放就要到这里来，好好喝一壶长生水——你说直接喝长生水，一般生物体驾驭不住，‘山神’却为何能饮之如果汁？”
闻言，金万年竟然面有不屑，冷声道：“‘山神’？哼，付记者，你太高看他们了。”
见金万年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话套，付夫于是乘胜直击：“哟，金董事长，话说这‘山神’也算是生物界里的英雄豪杰了——莫非你认识他们？”
对付夫的引诱，金万年并无察觉，继续冷笑着道：“要说你和姓康的捕头是豪杰，老夫倒没有二话。可是说这十九个孽畜是豪杰，老夫对付记者就有微词了。”
“哦，金董事长，能否说来听听？”付夫继续释放诱饵。
金万年眯眼又盯着闪烁着绿光的仙灵草看了一会，回过头很无所谓地说：“也罢，现在仙草吐液还有一些时辰，老夫也很少能有个愿意聊天的人扯一扯——今天，老夫就和你摆一摆。”
说着，金万年竟回身坐了下来，手抚着长髯开始念叨——
原来，金万年生于二千余年前的战国时期。当时恰逢乱世，群雄混战，就算王族贵胄尚难保周全，寻常百姓就更加朝不保夕了。而因为各国君主贵族都希冀长身不老，当时唯有以炼制长生仙药为主业的术士一门，能辗转于各国之间而不失礼遇荣华，因此成了当时人们心向往之的热门行业。
因为自幼家贫如洗，金万年少年时就被迫出家，到一个术士门下当了童生。随后三十年，金万年凭借脑子灵光，从低级的童生一直做到了掌门。
听到这里，付夫阴笑着问了一句：“金董事长，你们当年这个门派，是叫做‘万年飞仙派’吧？”
闻言，金万年竟乐得双手一拍，笑道：“哟，这个名字，已很久没人跟我提起过了。”
他旋即止住笑声，继续回忆道——
金万年当上掌门之际，“万年飞仙派”仅仅是当时派系林立的术士江湖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
话说这金万年倒也有些志气，他执掌门派之后，不屑于像其他门派那样成天琢磨什么炼丹秘术，而是广泛收集全天下有关长寿老人的奇闻以及延寿神物的情报，而后就领着门人一一验证。
其间，他就听到了一个消息：百越之北、巴蜀腹地，有一莽荒大山，其间生有长生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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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成千上万条这样的信息中，金万年对这条并不是很注意。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这条消息的含金量。
秦惠文王发动统一战争前夕，金万年领着自己门派的十九个得力门人——也就是万年飞仙派的十九护法，来到这片位于巴蜀旧地的群山里，对仙草传说进行验证。
要说这金万年的门派，作风倒很是严谨。他们并没有贸然进入群山寻找仙草，而是广泛寻访当地猎户以及长寿老人，收集关于当地山间神异传闻的信息。
通过对这些信息的解析，金万年发现，有猎户传说，曾在群山之巅的雪峰上见到过神奇的光芒，将群山照得如同白昼，而且光还是绿色的。村民还传说绿光普照之地，曾有出奇巨大的野猪、野兔等生物出现——据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回忆，这些大一号的生物年岁都已在百岁以上。
根据这些信息，金万年当即就坚信，这片当时被称作“野猪岭”的莽荒大山之间，一定存在有神奇之物。
于是，他领着门人进山寻宝，历经磨难，才寻到了山脉主峰上的仙草生长之地。
说到这里，金万年忽然停住，转头对付夫问道：“付记者，你觉得，这茫茫世间，赤诚能否换得黄 两？”
闻言，付夫兀自琢磨了一会，冷笑道：“金董事长，你很怀疑人与人之间的忠诚和信任吧？”
这时，就见大盛绿光照耀下，金万年老谋深算的脸上竟有了淡淡惆怅。
片刻后，他慢慢说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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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万年和十九个门人来到将军山雪峰之际，恰逢仙灵草“小放”之时。
当时，因为是“小放”，仅有一个永恒泉溢出长生水——而就是这样的奇观，也足以让金万年和门人惊呼不已。
惊叹之后，金万年就试探着来到永恒泉前，用陶土做成的宝瓶采集了一些长生水。
然而，就在金万年自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忽然就觉得背后一阵剧痛。
这时，付夫忽然冒出一句：“你被手下人暗算了？”
“对——我被一个门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金万年苦笑道。
当时，金万年就觉得体力全无，旋即倒在了地上。
身后门人见金万年倒地，立即相互推嚷着冲上来，要抢夺陶罐。
就在众门人即将冲到之际，金万年奋力起身，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将手里宝瓶向地上狠狠掷去。
就听到“哐当”一声，陶罐里的长生水溅了满地。
门人们一愣，旋即冲过来对金万年一阵暴揍。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他在偷吃！”
就见众人齐齐转身，看到一个门人正趴在地上，疯狂地吮吸地上溅落的长生水。
其他门人见势不妙，旋即扑到近前争相舔舐起来。
金万年就这么趴在地上，无力地看着门人狗咬狗的卑劣德行。
殊不知，片刻后，一个门人忽然抱头大呼“有毒”，旋即倒在地上翻滚扭动起来。随后，门人们一个接一个惨叫着倒地，开始痛苦地尖叫扭动起来。
忽然，一个门人身上绿光一闪，旋即整个人就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十九个舔舐了长生水的门人，浑身都竞相发出光来。
“发光？是什么光？”付夫双眉一紧，问道。
金万年“呵呵”一乐，手指不远处盛放的绿光：“就是这光。”
“十九个门人喝了长生水……都开始发光？”听到这里，付夫开始念叨道。
片刻后，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猛然抬起头问道：“莫非……你的十九个门人就是——‘山神’！”
“对。”金万年点头笑道，“付记者果然睿智。”
原来，十九个门人倒地发光之后，他们身体就开始急速膨胀，毛发也迅速暴长。绿光越盛，他们身体膨胀的速度就越快。
最终，随着绿光达到极盛，门人们的身体也从正常人的尺寸暴长到了三米高，形态也发生了巨大改变。
绿光持续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随后就忽然淡了下来。
在金万年面前，十九个门人，各个都成了身高九尺、长毛覆身、手脚生六指的妖魔罗刹。
当看到自己成了这副妖魔的样子，门人们开始狂吼乱叫，旋即如风一般冲出山墙，消失在了金万年的视线之外。
这时，血流如注的金万年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于是，他抱着“当妖魔也比就这么死了好”的心理，爬到了破碎的陶罐旁，将沾有长生水的陶片敷到了自己背后的伤口上。
盯着已经开始让人不能直视的绿光，金万年继续说道：“之后，我也就晕了过去。等到九个时辰后，我才晕乎乎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并没变成妖魔罗刹，而且我背后的伤，竟然也神奇地好了。更神奇的是，等我下山后才发现，自己有了常人所不能有的神力，以及令世人惊艳的不老之躯——我这才明白，仙草之水只能用来外敷，而不可以直接饮用。”
闻言，付夫“哦”了一声，又说道：“伤好以后，你就自己下了山，重新组织力量对仙灵草进行了深入研究，掌握了仙灵草‘小放’‘大放’的规律，旋即开始定期对长生水进行采集，并用这个贿赂历朝权贵，成为一个任王朝更迭而不倒的近乎半仙的存在。而这片让你成为不老之躯的群山，也就被称为飞仙岭了，对吧？”
金万年颇有夸赞之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长生不老，是世人都希冀的神话一般的梦想。我将稀释后的仙草汁液卖给达官贵人，让他们泡个澡就能活到百岁，自己也能锦衣玉食、权倾一国，又何乐而不为？”
付夫点点头，又说道：“其间，你恐怕吃了不少苦头吧？我们知道，‘山神’是仙灵草的附生型物种，你必须定期到将军山采集长生水，恐怕他们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金万年说：“付记者说得很对。一开始，我派到这里收集仙草汁液的门人，的确被这些叛徒击杀了不少。就连在汉朝武帝元狩年间，我让皇帝派遣百余羽林进山寻仙草，都被十九个护法给伏击生吃了——为了不让其他人慕名而来寻找仙药，我还特意让人将这件事编进了史书里，这样我就得以专心在飞仙岭收集长生水。”
这时，付夫阴测测一笑，慢慢说道：“既然这样，你又如何能保证定期采集到长生水？”
闻言，金万年也报以冷笑：“付记者，你问了这么久，是在等刚才的冒牌货搬救兵来吧？老夫可是早就查探到，除了你和康捕头，你们这伙人里还有一个白毛老叟，他不仅对仙草的研究不输老夫，而且跟我门下的十九个叛徒也甚有交情，老夫没说错吧？”
闻言，付夫一愣，心里对这老妖魔就是一阵骂。
啊，，刚才有一点地方有歧义，应该改为： 金万年说：“付记者说得很对。一开始，我派到这里收集仙草汁液的门人，的确被这些叛徒击杀了不少。就连在汉朝武帝元狩年间，我让皇帝派遣百余羽林进山寻仙草，都被十九个护法给伏击生吃了——为了不让其他人慕名而来寻找仙药，我还特意让人将这件事编进了史书里，希望以此吓阻一些好事之辈染指飞仙岭，这样我就得以专心在此收集长生水。”
今天的配图继续是康利民的大作——像仙灵草一样盛放的高山杜鹃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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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付夫的表情，金万年又是一声冷笑，继续说道：“也罢，我就通通告诉你吧——两千年来，我派来收集长生水的人，一百个里能有一个成功就算赚了。而就凭在如此低的成功率，就足以让我和整个门派吃用不尽了。一直到十余年前，我再次准备采集长生水之际，就想过要入主飞仙岭，在这里建立采集仙草汁液的流水线，以此长期占有仙草。却不想，平地里冒出了这么一个白毛老叟，十余年来，就是他从中作梗，串通省里官吏，将我开发飞仙岭的一系列计划都挡在了门外，还引起了朝廷对我的调查。我也曾派人做掉他，却不想，那些叛徒又和他形影不离，让我无从下手。如今，因为药力已经见底，我迫于无奈才倾巢出动，一定要将仙草连根取出，以绝后患！”
听到“药力”二字，付夫浑身忽然一抖。
“药力？”他旋即问道，“莫非长生水效力有限？”
闻言，金万年双眉一皱，有些懊恼地摆摆手：“惭愧惭愧，老夫和付记者相见恨晚，竟然说得高兴给说漏了嘴——的确，仙草汁水药力持续时间有限。过去二千余年里，老夫每一百年就要用仙草汁液沐浴一回，否则就会感到浑身无力，外貌也会迅速老化。”
话到这里，金万年旋即又是“呵呵”一笑：“但是，现在就算付记者知道了，又当如何？”
“原来如此——李本信挡住的开发项目都是你的杰作。”付夫冷笑道，“‘万年青’计划连根取出仙灵草，并不是你所说的要给客户持续供货，而是要为你下一回沐浴验收做准备。却不想，因为李本信以及他老领导的存在，你十余年间策动的各种开发计划都碰了壁。看着药力极限将近，你情急之下就买通了省里某个高官，特批了飞仙岭药厂项目，又贿赂宝旺县长，阻挡县公安局对飞仙岭进行调查，还将赌博成性的毛自立收作了喽啰，替你杀害了可能泄露仙灵草秘密的李学甲，还企图做掉严重威胁到你计划的我和康利民。”
闻言，金万年忽然起身，拍了拍双手笑道：“付记者果然睿智机灵，推理得滴水不漏——唯一表达不妥的是，你和康捕头不是‘严重威胁到我’，而是‘曾经有可能威胁到我’，因为你和康捕头以及那个让我头疼了好一阵子的白发老叟，今天都会成为我的拳下冤魂。”
说着，金万年又回头看了看仙灵草——就见九个永恒泉焕发的绿光，已经到了让人不能直视的炽热程度。
“付记者，你肉眼凡胎可能看不真切——仙草的茎叶上，已经有甜甜的汁液溢出了。”金万年笑着，对付夫抱抱拳道，“时辰到了，老夫一会还有事要做，现在就送你上路。”
盯着金万年自信满满的老脸，付夫也发出一阵冷笑。
“仙灵草大放已到高潮，怕是很快就会有客人到。”他说道。
金万年一愣，旋即就听到山墙外一阵惨叫声起：“老板救命——护法来了！”
山墙外呼声响起之际，付夫急急回头观望，就见巨石间人影闪动，伴随着其他生物如雷的吼叫。
少顷，一阵刀棍敲击声响起，其间还能听到利刃划过血肉骨头的脆响。
“啊——”一连串男人扭曲瘆人的尖叫连绵不绝地传来。
这时，就见山墙两块巨石间，阵阵血雾如浓泉喷涌，还有碎肉和残肢翻飞。
一个“万年青”喽啰满面惊恐，冲到巨石间正欲穿过山墙。忽然，他背后赫然出现了一只六指巨掌，从脖颈处自上而下斜劈下来。
就听见“咔嚓”一声，这喽啰已经成了两截，抽搐着仰面倒下。
巨石间的缝隙里，也出现了“黑旋风”狰狞的面孔。
这时，付夫就听见头顶传来响动。
一抬头，就见曾经和他一同奔驰的“菜园子”已经攀上了一块巨石顶，正朝着金万年怒目狞笑。
“张护法，别来无恙乎？”金万年盯着“菜园子”，冷笑道。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菜园子”一声怒号，双腿猛然发力，从山墙顶上向金万年猛扑下来。
就在“菜园子”的庞大身影即将碰到自己的一瞬间，金万年一个侧身避过了“菜园子”的巨掌，旋即踢腿朝“菜园子”身上一记猛踢。
就听到“当”的一声闷响，“菜园子”庞大的身影就飞将了起来，实实惠惠地碰到了山墙的巨石上，又落回地面，一时间竟不能重新站立。
这时，山墙外“万年青”喽啰的喊叫声已经渐渐平息，巨石缝间和山墙顶上，相继出现了其他“山神”的身影。
看到“山神”已经集齐，金万年又是一声冷笑，旋即脱去了身上的长袍。
金万年长袍揭开之际，付夫就看到他身上竟然是皮肤松垮、肌肉萎缩，甚至还长满了老年斑，完全就是一个耄耋老人的垂暮之躯。
“看来仙灵草的药力真到了极限——再等上个三五天，可能他就完全退化成一个老头了。”付夫心说。
这时，“黑旋风”仰面一声长啸，首先打破了双方对峙。
就见他低首伏地，双腿猛地一发力，庞大的身形就朝着金万年冲了过来。
而同时，其他“山神”也一起行动起来——从上中下三个方向朝金万年发起了围攻。
金万年面色一沉，旋即双拳回收到腰间，将身子迅速放低。等到“山神”冲到近前，他迅速左右腾挪，一面闪避“山神”迅猛地攻击，一面以长拳频频击打对手。
八九秒之间，付夫就见眼前火花闪烁、沙尘弥漫，一群身影交替翻飞，一连串“咚咚咚”的巨大碰击声持续响起，双方迅猛交手的过程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八九秒之后，眼前跳跃奔跑的身影各自急急退开，付夫这才见到了双方的战况。
面前，以“黑旋风”为首的“山神”，正各自退守山墙一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身上的长毛丛里，隐隐能见鲜血正在冒出。
片刻之后，他们中竟有两头忽然软软地趴了下来，看来是伤得不轻。
金万年也已经急急退开了十米远，老朽的躯干上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歇了片刻，金万年斜眼看了看仙灵草——九个永恒泉的花蕊上，闪动着绿光的长生水已经开始泉涌，有一些已经顺着叶片上的脉理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