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别废话了！其他警察纷纷说道，赶紧通知指挥中心，发现疑犯，上报车号，定位位置！
与此同时，清河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孙俊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奥迪车后座上，警车却不见了。他懊恼地锤了自己一拳，使劲回忆着秦向阳的话。他埋怨秦向阳有事不和自己说清楚，哎，他叹了口气，明白对方那么做，是不想连累自己。
他能去哪？孙俊琢磨着，他一个人肯定进不去城，难道出城了？那去哪了？可是不管怎样，警车被抢这事就是想瞒也根本瞒不住。他知道秦向阳肯定遇到了非常紧急地情况，但是没办法，警察丢了，他只能报警。
孙俊尽量拖延了一些时间，才开着奥迪返回分局，到了局里他才发现，除了值班人员，局里几乎全员出动了。
值班人员告诉他，有个挖掘机师傅报警，在大王镇发现了秦向阳，陆涛早就带着人去了大王镇，还带上了警犬，就连天天在招待所反省的赵楚也跟着去了。孙俊赶紧掏出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事打来的。
对很多人来说，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陆涛第一时间把发现秦向阳的消息上报给郑毅。他不知道郑毅此时正为另一件事焦躁不安。郑毅刚刚得到消息，临省某分局派出所在一个偏僻的火砖厂搜索秦向阳时，抓到个负案在逃人员，在逃犯叫孔良田。
这是个郑毅一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名字，作为曾经的903强奸杀人案专案组长，他比当年的副组长周学军更清楚，当年的903案，凶手根本不是刘正龙，而是长期在逃犯孔良田，他根本没想到孔良田会这时候冒出来。通知他消息的警员说，孔良田见到警察时，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甚至用解脱的语气对盘问他的警察说，你们终于来了。
通知他消息的警员还提到，孔良田到了当地派出所说的第一句话是，很想念老家的葱花鸡蛋疙瘩汤，接着，他坦诚地告诉警察，他是四宗强奸杀人案的凶手。这让那个派出所审讯他的小警察大惊失色，赶紧把所长叫到了审讯室。所长一听，火烧屁股一样把孔良田又送到了当地的分局。
在当地分局的审讯室里，孔良田依次交代了自己手里的四条人命案子，案子的案发地全都在临省的滨海市及其周边县市，四宗案子当中，就包括当年的903强奸杀人案。分局领导意识到问题严重，这才第一时间通知临省滨海市的市局局长丁奉武，附带通知了副局长郑毅。
那个分局领导在电话里告诉丁奉武：丁局，档案显示，903案可是已结案件啊。
辛苦了！感谢你们的配合！我会请示我们省厅，明天就派人过去领人！说完丁奉武重重地扣了电话，在电话里他并未理会那个分局长的话茬。
他同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不停地走来走去。忽然他站住身子想：难道这就是秦向阳说的多省联合搜捕可能的意外收获？前几天秦向阳和他定那个君子协定时，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可是记忆犹新。尽管丁奉武不明白当时秦向阳为何有那样的判断，但他还是敏锐地意识到，一切问题的终点，都在秦向阳身上。
这个秦向阳！他厚重的手掌重重地压在了办公桌上。
郑毅沉浸在深深地懊恼当中，前些天的多省份联合大搜查，可是由他一手提议、策划、申请执行的，没想到到头来连秦向阳的一根毛都没抓到，反而弄出来个孔良田。他飞速地转着脑子，他知道当年刘正龙案的一些细节，包括死刑执行日期上的猫腻。在他那个位子上的人，当然没必要求求证刘正龙的肾脏是否被人取走，换到了什么人身上，不过以他多年为官的精明，至少能判断出刘正龙肾脏被挪用这事，背后的水很深，很可能牵扯到级别远高于他的干部。也就是说，就算孔良田承认自己是903案的凶手，刘正龙的案子也很难翻。刘正龙的案子一旦翻了，那人体器官挪用的事怎么办？
郑毅想到这里，心情总算慢慢平静下来，他的判断非常精准，顾不上孔良田了，就算将来要追责，也肯定会有别人帮他顶着。
事实上的确如此，孔良田认领的四件强奸杀人案，除903案之外，其余三个案子由于本身都是悬案，很快就和孔良田的供述对上了号，唯独903案，尽管孔良田陈述了足够多关于作案的细节，而且那些细节在逻辑上只有凶手才能知道，但在此后较长一段时间内，当地检方和法庭都不承认孔良田是903案的凶手。
那是人类审判史上少有的奇观。
在法庭上，孔良田承认自己是903强奸杀人案的凶手，他说，爷们干的事爷们认，并陈述了所有作案细节，愿意认罪伏法。
这里有一个细节必须要交代一下，孔良田认罪的时候，由于多年来一直藏在荒僻的火砖厂，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在警方那里903案已经破了，更加不知道刘正龙是警方认定的凶手。
而法官和公诉方却坚决不承认孔良田是903案凶手，甚至认为孔良田精神状况有问题，提出要对其进行精神健康评估。
罪犯承认自己是凶手。
法院坚决不允许罪犯承认自己是凶手。
这事曾给孔良田带来深深的困惑。
他的这种困惑，直到后来的司法体制进一步改革之后才结束。
现在，让我们的注意力继续回到郑毅身上。
难道秦向阳一直没离开清河市？难道前些天网上有关秦向阳在砖厂的消息都是假的？郑毅根本来不及考虑这些了。陆涛已经带着人和警犬去了大王镇，他现在只有等。
很快陆涛传回消息，在报案司机的指引下，他们发现了一具无名尸骨，大王镇里外搜遍了，没找到秦向阳。另外，孙俊的警车被抢，秦向阳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清河西关附近。
这时， 郑毅又得到最新消息，秦向阳出现在盘龙区某盘查路口，还开了枪，子弹击中检查岗亭，制造了一场交通混乱，秦向阳趁乱不知去向。通过监控一路跟踪锁定，秦向阳最后消失在龙山附近。
袭击检查岗亭趁乱逃脱？又是一招瞒天过海啊！好你个秦向阳！你终于出现了！郑毅的语气带着兴奋，他命令市属各分局警员立刻向盘龙区龙山区域集中，封锁所有路口，同时他命令陆涛立刻带着清河的人员向盘龙区靠拢。
秦向阳从盘龙区龙山精神疾病康复中心出来后，心情格外沉重。他发现自己突然无限靠近了真相，他对这个真相毫无心理准备。
他意识到，赵楚和郭小鹏的相片，是214案的又一份补丁。比起之前凶手送给专案组的那三个窃听器，这份补丁更有分量，更加完美。它等于直接告诉了秦向阳，赵楚就是214案的凶手。
可是，赵楚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单单把这份补丁交给他？
玩游戏？
这不是玩游戏，这是玩命。
秦向阳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出了一肚子的二氧化碳，他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恼火，愤怒，不解，郁闷……种种情绪充斥着他的脑海。他猛地发动警车，原路返回。此时，他心里就想着一件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马上找到赵楚。
第二十七章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发现疑犯秦向阳，正驾驶一辆警车沿淮海路向西逃窜！车牌号为……指挥中心从监控里发现了秦向阳，立刻通报即时情况。郑毅立即乘车赶往现场，命令沿途所有警察封锁相关路口。
秦向阳对路上的情况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袭击检查岗亭的事瞒不多久。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路口都被封锁了，他也只能硬闯，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都要闯出去见到赵楚，他心里的疑问太多了，他希望对方当面回答。
他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哪怕对方只是利用他查案，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戏耍，也不只是名义上那个通缉犯的罪名，稍有差错，他很可能已经死了好几遍了。想到这些，他就莫名愤怒，感觉自己像是布袋戏里的玩偶，一行一动全凭别人掌控。
多种情绪交织，使他的车越开越快。他拉开警报，在笔直而拥挤上的淮海路上左突右冲，如日无人之境。淮海路的尽头，就是他来时袭击的岗亭路口。出了那个路口，也就出了盘龙区。
在接近路口之前，秦向阳远远地看到，前面的路口摆满了警车，满满当当，里三层外三层，无数警察荷枪实弹，有的躲在车后，有的埋伏在路边。秦向阳连忙从后视镜里一看，见身后也出现了很多警车，正在加速向他靠拢。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被堵在淮海路中间了。
他知道警方这是早就锁定了他这辆车，之所以让他拐上淮海路，就是想前后夹击，给他来个包饺子。
这种情况下，多余的考虑毫无意义，退无可退，要么下车投降放弃，要么前进，冲出去。
他使劲闭了闭眼睛，然后猛地睁开，同时伸手从五档降到四档，猛踩油门，看准了前方路口一个没人的角度，冲着警车撞了过去。
埋伏在车后的警察见秦向阳的警车全速冲来，纷纷退后躲避，同时一个大喇叭喊了起来：秦向阳！你已被包围！请立即停车！立即停车！停车！
轰！秦向阳的车一头撞上了拦路的车，发出一声巨响。车玻璃全碎了，强大惯性使他的头撞向方向盘，安全气囊嘭地弹了出来。秦向阳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凭直觉，拦路的车没有被撞开，没办法，车太多了。撞车，这本就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猛地晃了晃头，眼前清晰起来，这才发现周围的警察正在快速向他靠近。
他赶紧解掉安全带，跳出车往前跑。
此时大喇叭又叫唤开了：疑犯不要顽抗，否则就地击毙！
秦向阳心知自己又没掏枪，警察暂时不可能开枪，索性不理会警告那一套，猛地跳上一辆车，又从车上跳到另一辆车上。他在纵横交错的车顶上不断地跳来跳去，继续往前跑。附近的警察见他赤手空拳，果然没开枪，纷纷收起枪上前拦截。
秦向阳应该庆幸，此时郑毅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郑毅在现场指挥，还真有可能让人开枪，不说是击毙，至少一枪先让人失去行动力。这可不仅仅是针对秦向阳，而是郑毅素来的抓捕作风。
秦向阳在拦路的车群上不断变换着位置。警察人多，在底下却使不上劲，纷纷爬上车顶，试图拦截。车顶面积小，目标又及其灵活，不停地跳来跳去，偶尔鱼跃，偶尔腾空翻，警员人多却根本占不到便宜，凡是靠近秦向阳的，都被他打落到车下。
说着复杂，其实也就一瞬，秦向阳很快就跳到了包围圈的车辆最外围，他跳下车打倒眼前两个警察，也不纠缠，继续往前跑。他来到地面，这就不占便宜了。警察反应异常迅速，再次围了过来，这次是人墙，所有腾挪转移的空档眼看着都要被封死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速的刹车声，一辆奥迪甩着尾钻进包围圈的空隙，猛地停在秦向阳身前。
秦向阳慌乱中看去，见来人正是赵楚。
上车！赵楚在车里冲他大喊。
秦向阳毫不犹豫，飞身从车窗跳进了副驾驶。赵楚立即猛打方向盘，朝着人群最薄弱的方向冲了过去。警员们赶紧四散躲避，等大家回过神来，奥迪车已经跑远了。
追！大家跳上警车拉响警报，淮海路上形成了一条壮观的警车长龙。赵楚的车在这条长龙面前玩命逃窜。
出了淮海路也就出了盘龙区，再往前就是清河地界了。
奥迪车刚出盘龙区，前面迎面来了一条警车长龙，赵楚马上意识到那应该是陆涛的人。此时，陆涛已经接到命令，有辆奥迪接应秦向阳出了包围圈，正向清河方向逃窜。陆涛的车队刚展开扇面队形，奥迪车就冲到眼前了。
陆涛想的不错，他想逼停奥迪车，然后用扇面队形对它进行包围。
车队和奥迪车急速靠近，眼看着奥迪车和对向的一辆警车就要撞在一起，两车越来越近，十米，五米，三米……
奥迪车正对面的警车司机可不想和对方撞个瓷实，他本以为对方也不想玩命，会比他先停车，没想到奥迪根本没有停车的意思。
警车司机彻底慌了神，眼看着就要撞了，他闭上眼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紧接着他听到一阵剧烈摩擦的声音，恍惚中他看到两车车体交错而过，弹起一片火星子。等他完全睁看眼，奥迪车已经越过扇面向前窜了出去。扇面车队立即掉头追赶，后边滨海市的警车队伍很快也赶了上来。
秦向阳知道这应该是王锋那辆奥迪，他跳上车后，车里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当然，他们也没说话的时间，直到奥迪把警车甩下一段距离，秦向阳才问：为什么要故意在钱包里放上那张相片？
赵楚异常冷静地说：过会到地方了再说。
到什么地方？
一会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