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宁问：什么方案。
郑毅说：我会以张启发就是凶手的结论结案，让所有人满意。
这里的所有人，指的自然是丁奉武，市委，省厅，以及公安部。
苏曼宁的呻吟变成了惊讶：那怎么行？
郑毅笑着说：别忘了第一个窃听器可以证明他自杀。我会把第二个毁了。
苏曼宁问：那枪击案呢？第三个窃听器，林大志身上那个，也有现场录音。
郑毅说：我可以抹去最后那一小部分！抹去凶手杀人的片段！那样就成了盘龙分局最初的结论，林大志杀人，然后自杀！
苏曼宁此刻感觉双眼朦胧，她感觉有点不认识这个她曾以为完美的男人了。但她还是接着问：那金一鸣呢？那次开会当着丁局的面，你不是给出了很多不可能是张启发杀人的依据吗？
郑毅狠狠地说：依据是依据，证据是证据，法庭最后还是要以证据说话，我不信法庭会无视那些证据，张启发杀人的证据链很充分。退一万步，就算法庭以证据有瑕疵，逻辑有疑点，驳回公诉，那部里的领导也不会把我定性成破案失败，顶多是重新调查，我就又有了时间，我就还是郑三百！
苏曼宁问：那骨诺牌呢？
郑毅说：骨诺牌还是骨诺牌，但是没有你发现的那些铁证，那我就让张启发变成推倒骨诺牌的人。
最后他用冲刺的力气补充道：谁也不能打破我郑三百的神话，谁也不能阻挡我进省厅的节奏！
苏曼宁一心想找个完美的男人，那是因为她这个女人本身就很完美。可是，当听完心目中完美男人的一席话，她的眼角不由得留出两滴泪，她知道，自己的梦碎了。
她想不到这个男人为一己虚荣和前程，竟这么执着，连正义和良心都抛弃了。这时，她不禁开始后悔，后悔找到那些铁证，让这个男人一时兴奋，赤裸裸地把身心都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可是这个女人竟然不会转个弯想想，要是她没发现那些铁证，那么郑毅就不止是这么说，而是要实实在在地把张启发变成凶手了。
她把她残存的理智都用在了秦向阳身上，她想起秦向阳在214案件的整个侦破过程中，一直坚信张启发不是金一鸣案的凶手，并且一直坚信所有一切都另有其人，可是最后的证据却指向他，那他那么努力破案不是引火烧身吗？
李文璧想不到，专案组竟然从秦向阳家里搜出了最要命的证据。她想，这根本就是栽赃！秦向阳绝不是凶手！她相信自己的感觉，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可忘不了秦向阳找寻真相时那执着的眼神。她对他充满信任，这份信任，不是源于苏曼宁那种盲目，而是平等相处，实打实的亲眼所见。别慌！李文璧乐观地想，先去把大黄带到我家来。
秦向阳在清河市西关，找了个小手机店，用余下的钱买了好几张不记名电话卡。他换上电话卡，先拨通了赵楚电话，赵楚的电话刚响了一声，他立刻挂断了电话。
赵楚立刻明白过来，这就是默契。赵楚估计自己的电话被监听了，弄不好外面还有人监视。他打开抽屉，里面起码有一沓不记名电话卡，有电信的，有移动的，有联通的，这些都是他分若干次买回来的。
他非常谨慎，没有让常用的那个电话关机，以免引起监听人员的怀疑。他取出另一个电话，拿了张电话卡放进去，回拨给秦向阳。
电话通了。
秦向阳说：你想办法来清河，把李文璧也带来。我下一步需要你的警察身份，还需要李文璧的记者身份。小心被跟踪。
赵楚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他就知道秦向阳能逃出城，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
赵楚的估计没错。郑毅把赵楚、李文璧、孙俊的电话都监听了，而且派人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赵楚宿舍楼底下，就有两辆车轮班监视。
郑毅相信秦向阳一定跑不出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赵楚走到窗户前点了根烟，静静地琢磨起来。他得想个万全之策，带着李文璧去清河市。
该怎么在严密的监视和层层监控之下脱身呢？秦向阳能做到，我就一定能做到。
秦向阳的第二个电话打给苏曼宁。
苏曼宁见来电是个陌生电话，疑惑地接了起来。
我是秦向阳。我找你确认一件事，是你对吧？你是去给我送东西的时候，发现的那些证据吧？
直到秦向阳说完，苏曼宁才反应过来来电竟是秦向阳的，赶紧说：我是无意的！当时……
啪。电话被挂断了。
赵楚下楼买了点水果，大摇大摆地打了个车直奔李文璧租住的小区。负责监视的警员赶紧发动车远远地跟了上去。很快到了目的地，赵楚叫出租车直接开进了小区。监视人员不想跟的太近，就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赵楚见到李文璧就说：他来电话了。
李文璧赶紧问：他还安全吧？
赵楚点点头说：他叫我们去跟他汇合，你明天跟单位请个假。
李文璧点头。
赵楚说：记得不要关机，不要给我打电话，另外咱们的电话被监控了，小区外面也有人监视。明天你要按我说的做。
赵楚临走的时候，李文璧突然问：大黄怎么办？他的狗。
赵楚无奈地说：把它送到你爸妈那吧。
秦向阳深切体会到了被通缉的感觉，郑毅的动作比他料想的快得多，此时此刻，清河市的主要街道和公共场所，已经贴满了追捕他的通缉令，大街上巡逻的警员也比平时多了许多。秦向阳浑身被砖块搞的脏兮兮的，他哪里都不敢去，这个处境可不秒。起初他想找个城郊的浴池洗个澡，运气好还可以在休息室里歇一会，后来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安全，好像哪里都不安全。
他用仅剩的零钱从一个小店了买了几包烟，几瓶水，径直朝郊外走，最后竟不自觉地又回到远处，刚才卸车的地方。
什么是绝地？这就是。
你身处的世界繁荣照旧，但与你无关。远处的街道和往日一样，人流不息，热闹非凡，却暗藏杀机。
他无奈地笑了笑，点起烟，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里在城郊之外，四周都是农田，农田里零零落落，坐落着大大小小的蔬菜大棚。他身处的这片空地，堆满了建筑垃圾。难不成躲到蔬菜大棚里去？
他立刻摇了摇头，视线又越过大棚，往远处看去。这次，他看到视线尽头有一片简易建筑。
那是什么？他决定过去看看。
沿着乡间小道走了很远，他终于看清了那片建筑。那是个很传统的火砖厂，厂区中间，十几间破旧的房子连在一起。刚才他看到的简易建筑，就是这些房子。
他先围着砖厂外围转了一圈，没什么人，这里似乎停工了。然后他信步走到厂区里面，来到那些房子跟前。
那些房子大部分都上了锁，有的门开着，门上连玻璃都没了。他仔细看了看，确认只有一间房子里似乎有人居住，那间房子门前有条狗。
秦向阳自嘲着：看来自己跟砖头很有缘。
那只狗病恹恹的，见了陌生也懒得叫，专心地趴在原地晒太阳。秦向阳往前走了几步，这时那间房子的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老人。
秦向阳看了看自己浑身的砖锈，赶紧迎上去，笑着介绍自己：大娘，我是找活的。
大娘站在原地上下打量完秦向阳，才悻悻地说：走吧走吧。早没活了，早停了！
秦向阳不解地问：怎么就停了呢？
大娘也不理他，转身回屋了。
秦向阳赶紧追过去问：你看，我这别的活也不会啊，这叫我怎么办？
大娘抱怨着说：现在哪还有火砖厂？一个市能有一两个算不错了。天天来查证，不停怎么办？
查什么证？秦向阳问。
大娘不耐烦地说：什么工商，环保，安全，采矿证，乱七八糟，我也不懂。
秦向阳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你家其他人呢？
大娘叹道：关进去了！说是给放人，这都多少天了，也没放。孩子，孩他爹，都进去了！哎！
秦向阳只好附和道：现在环保查的严，没办法，不过你也别担心，这种事不会拘留的。
大娘并不在乎秦向阳的安慰，直接说：你还是去西关那边找找活吧，那边有砖厂，好几个大厂呢，都是什么加气砖，页岩砖，技术活，工资多，你年纪轻轻，好学。
秦向阳笑着说：我笨，学不来。再说那些砖厂都要身份证，我的证件、钱包都被偷了，想去也去不了。
大娘点点头随口问：小伙子你哪人啊？
秦向阳说：我昌源市的，从清河市过去要老远。
大娘叹道：哎！都是些苦娃子！出来打个工也不容易。那你怎么跑这来了？你早前在哪干啊？
秦向阳说：在建筑工地。今天活干完了，钱也结了，出来就给人偷了。从这附近路过，看到砖厂这不就过来了，寻思找点活赚点路费。
大娘说：我这房子有的是，活没有，这天也快黑了，要不你在这凑合一宿，明天就走吧，我这没法留你。
第二天中午，李文璧请完假，按赵楚说的，用赵楚给她的手机定了辆私家车。她早早地在楼下等着，见那辆车过来，赶紧过去跟司机说，你在这多等会成吧，我还有点事。
司机说：那得加钱。
李文璧说：行，我给你五百。
下午五点，天色还是亮的。赵楚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李，提着它出门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李文璧的小区。监视人员见他拿着行李，赶紧跟了上去。
出租车进了李文璧小区。监视人员赶紧记下出租车车牌号。他们的任务是盯紧目标，赵楚和李文璧毕竟不是嫌疑人，只能算是秦向阳非常可能联系的人，他们只要确保时刻了解目标的行踪即可。
很快，赵楚乘坐的那辆出租车从小区出来了。负责监视的便衣故意走近出租车，往里瞄了一眼，里面没人。
此时，赵楚和李文璧收拾好东西，坐进了那辆私家车。那辆车从中午就停在小区里，根本没有引起监视人员的注意。私家车顺顺当当地开出小区，从监视人员眼皮子底下开走了。
大概四个小时后，市局指挥中心的监控人员发现，赵楚和李文璧的手机信号一直停在李文璧的小区内，很长时间都没动过位置了，这个情况引起了他们的怀疑，赶紧要求现场监视人员确认目标位置。
三分钟后，现场监视人员向郑毅汇报：赵楚和李文璧不见了。
第十六章
就在赵楚和李文璧不见的那天晚上，苏曼宁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给秦向阳打电话。她翻看昨天的陌生号码，给秦向回拨过去，可惜对方关机了。她只好发了条短信：秦向阳，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你要是凶手，怎么可能把那些证据放在自己的宿舍呢？你放心，我电话没有被监听，别忘了我还是个网络专家，对不起。
郑毅命人查找那个时间段的小区监控。那辆私家车很快就被陆涛找到了。车主说一个女的中午就定了他的车，却让他在那等了一下午。
郑毅一听就明白了，他很吃惊，难道秦向阳已经出城了？
他让陆涛问清楚赵楚和李文璧下车的位置。司机马上交代了位置。
那个位置还在市区。
陆涛通过监控，找到了那个位置，并且幸运的从监控了发现了赵楚和李文璧。监控里，赵楚和李文璧在那等了一会，在晚上六点十分上了一辆城际客车。
陆涛调查得知，那辆客车的目的地是昌源市，司机姓陈。第二天司机从昌源返回省城后，陆涛马上找到了陈师傅。
陆涛拿着赵楚和李文璧的照片问司机有没有印象。
司机说不记得了。
陆涛又问：记不记得路上有两个人同时下车？如果有，在什么位置？
司机说：我这是末班车，人多，到了昌源都晚上九点多了，到昌源城郊下车的人最多，你问的问题很难回答。
陆涛问：那就分段想，你再仔细想想。
司机想了想说：路程的前半段下车的人很少，有，好像也都是一个一个下的，不记得有几个人同时下车的情况，再说大晚上的，我哪能注意那么多。
陆涛很无奈，向郑毅作了汇报。
郑毅想了想问：出城的每辆车不是都要检查吗？就没发现异常情况？
陆涛回答：检查人员手里只有秦向阳的照片，也没得到我们的其它指令，肯定就放过去了。
郑毅点点头说：我大意了，这次责任在我！你把赵楚和李文璧的资料发给所有检查点，一旦发现他们进城，立刻通知我！
陆涛走后，郑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地图。他想：省城和昌源之间180多公里，中间经过包括清河市在内的好几个县级市，秦向阳，你到底在哪呢？
想了一会，他立刻拿起电话打给了陆涛：叫指挥中心关注全省宾馆住宿联网信息，一旦发现赵楚和李文璧的登记信息，立刻通知。
接着他又补充道：从省城到昌源市，沿途各县市的娱乐场所，洗浴中心，电影院，网吧网咖，酒吧，房屋出租公司，全部都要巡逻检查！把赵楚和李文璧的信息发到沿途各县市分局，把信息落实到全部派出所！我这就请示省厅发协查通报，我还就不信了！
赵楚和李文璧在清河市下的车。客车司机并没说错，他们的确不是一起下车的，而是分开，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下车后，赵楚和李文璧找地方吃了点东西。赵楚没有急于联系秦向阳，他得先解决住的地方，把今晚对付过去。当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郑毅已经把他们的个人信息以省厅的名义下发到了各县市分局，又由分局下发到派出所。他们现在跟通缉犯秦向阳一个待遇了。
赵楚谨慎地考虑着，租个民房倒是可以，可大晚上的不好找。宾馆是肯定不能去，洗浴中心？网咖？KTV？好像都不安全。想来想去，好像没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秦向阳不能冒险，他更不能冒险。看来出来之前，考虑的还是不够全面。这可怎么办？
这时李文璧突然说：哎呀！肚子疼！刚才吃的东西不干净！
赵楚一听李文璧这句话，一道亮光划进了脑子：医院！
现在只有医院是最安全的。郑毅就算发协查通报，也绝不会考虑到医院！
想到这，赵楚拉着李文璧说：走，去医院！
赵楚和李文璧来到清河市人民医院。
急诊室医生看了看李文璧的情况，笑着说：吃了脏东西肚子疼而已，你们自己从大街上药店里拿点药就行。
这时，李文璧又发挥了她的演技，说：那可不行！我，我怀孕了！不敢大意！要不你给我开间病房吧！明天我好好查查，顺便做个孕早期产检。
医生点点头，说：噢！是这么个情况啊。你还没做孕前产检？那行，你们去办个住院手续吧。
赵楚和李文璧在病房里草草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偷偷溜出医院，先从街上给秦向阳买了几件衣服，终于在郊区和秦向阳碰了头。
三个人一见面，皆是一阵唏嘘。
秦向阳的头发和脸倒很干净，看来是在火砖厂洗过冷水澡，衣服却脏兮兮地很引人注意。
李文璧赶紧让秦向阳换上新买的衣服，旧衣服不敢丢，只好又用包装袋装起来暂时带在身边。
秦向阳换好衣服问赵楚：安全吧？
赵楚说：放心！绝对没尾巴！你怎么出的城？这两天怎么过的？
秦向阳简略地把情况说了一遍，赵楚也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说。
李文璧听完，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秦向阳说：我就知道你没事，没想到你还真够上能的，先躲在棺材里！又躲在砖厂里！
秦向阳笑笑说：没你们能，能想到把医院当宾馆，我要是身上有钱，也上医院。
李文璧说：你不能怀孕，没法给你开病房。
此时的秦向阳还不知道，他这次的砖厂经历，却为他后来侦破另一个大案打下了基础。
三个人说说笑笑了一阵，让这几天紧绷的神经总算轻松了一些。
赵楚问秦向阳：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秦向阳说：凶手把我逼到这一步，就是让我查那四件案子，至于查完之后会怎么样，我也想不出来。我想先查628袭警灭门案，这是我翻看的第一份卷宗，当年郑毅、张启发、林大志他们专案组抓的凶手姓林，叫林建刚，我想今天就去接触接触林建刚家属，做个初步了解。
赵楚说：行！我也被停职反省了，我就陪你查到底。对了，我把那四份卷宗给你带来了。
秦向阳上下打量着赵楚问：在哪？
赵楚笑着晃了晃手机。
秦向阳笑着说：有你的，想的这么细。其实这时，秦向阳心里有少许的纳闷，
虽说前天他在给赵楚的电话里说让赵楚也把李文璧带来，下一步要用到赵楚的警察身份和李文璧的记者身份，但也没明说要查案。秦向阳想，看来赵楚是猜透了他的想法，可赵楚一开始对那些案子一点也没兴趣，这次却很积极，还拿来了电子版，想到这里他没再多想下去。
这时李文璧问：那今晚我们上哪住？不能还上医院吧？
秦向阳说：到时候再说吧，不过郑毅把我逼的很紧，一般地方根本不敢住。
他们现在很不方便，只能步行，好在步行能给他们充足的时间交流案情。接下来，熟读卷宗的赵楚，把628袭警灭门案的情况简略地讲了一遍。
说是袭警灭门案，其实是杀警灭门案。
2001年6月28日下午7点多，有人报案说，清河市中医院家属区9栋1单元602，清河市工商银行清河支行行长冯伟家发生了凶杀案。现场死亡四人，死者分别是冯伟，冯伟的媳妇康艳华，冯伟的儿子冯路顺，以及串门邻居马晓莲。
现场情况极其惨烈。冯伟身中两枪，一枪从眼窝射入，一枪从太阳穴射入。康艳华身中十一刀。冯路顺身中六刀。邻居马晓莲最惨，刀伤25处，枪伤一处，身上就没个完整的地方，左手虎口刀伤很深，大拇指基本掉下来了。
赵楚先说了枪的来源。经鉴定，现场子弹来自一支五四手枪，该枪原归清河大丰桥派出所所长刘常发所有。刘常发于2001年6月27日晚在回家路上被杀，配枪失踪。
接着赵楚又介绍了死者的身份。冯伟，工商银行清河支行行长，当年冯伟已纳入组织考察范围，不出意外，第二年就能被提拔到更高一级银行领导层。康艳华是市中医院的化验科科长。儿子冯路顺14岁，上初中。邻居马小莲是中医院的牙科医生。
然后赵楚又介绍了现场勘查情况。现场三室一厅，异常混乱，到处是血迹，打斗的痕迹。冯伟死在客厅沙发上。康艳华死在主卧室。冯路顺死在客厅。邻居马小莲死在刚进屋的屋门口。警方在客厅的一面大镜子上提取到凶手血迹，玻璃镜子破裂，地上有碎片，现场还提取到凶手头发若干。
赵楚边走边讲，讲到这里，他对秦向阳说：你对现场情况有什么看法？
秦向阳沉默了一会，用拳头搓着鼻头说：马晓莲挨了一枪，怎么还中了那么多刀？她体格是不是特别好，很胖，很高大？
赵楚拿出手机找到卷宗电子版，看了看说：是的。那个女人四十来岁，卷宗上说马晓莲1米68，180多斤。
秦向阳点点头说：这就对了。从马晓莲被杀的位置来看，她应该是刚进门，就被凶手袭击了。她左手虎口之所以刀伤那么深，很显然是她用左手攥住了凶手右手的刀，用力挣扎所致。看来凶手手劲很大。
赵楚接着说：案发后警方走访调查，划定案发时间段大致在6月28日1：00——2：00。
冯伟楼下邻居说他最先听到楼上的动静时，大概是1点多，不到1点半。邻居说当时动静很大，有孩子的叫声，有打骂声，还有类似桌子倒地的声音。事后证明那是枪声。冯伟对门的邻居也听到了声音。当时夏天，正是午睡时间，这一有动静，就都听见了。领居们以为他家吵架，楼下最先听到动静的邻居，知道四楼的马晓莲和康艳华关系好，就下楼找马晓莲，叫她上六楼劝架。马晓莲上去不久，楼上就没啥动静了，领居们就以为是马晓莲劝好了，就都接着睡午觉了。
谁报的案？秦向阳问。
马晓莲的婆婆。晚饭时，马晓莲家人见她还没回家，以为她还在冯伟家，就去找，然后报了案。
秦向阳说：按卷宗的描述来分析，冯伟应该和凶手认识。你看，冯伟死在沙发上，冯伟老婆死在卧室，冯伟为什么死在沙发上呢？说明冯伟给凶手开门之后，坐回去沙发上，这应该是要接待对方，或者冯伟和凶手要谈什么事。
之后，凶手开了两枪，打死坐在沙发上的冯伟。然后才冲进主卧杀了康艳华，这时，在另一个卧室睡觉的冯路顺听到声音冲到客厅，又被凶手杀死。当然，也可能是先杀的冯路顺，再杀的康艳华，他俩的死亡顺序不重要。关键是冯伟，他一定是先死的，凶手一定是冲着冯伟去的。
秦向阳接着说：现场混乱，打斗痕迹多，凶手就必然会留下大量DNA证据，说明凶手性格焦躁，激烈，粗枝大叶，缺乏反侦察意识。当然，那样的现场，就算是老手清理，也清理不干净，比如马晓莲指甲缝里的组织残留。她跟凶手搏斗非常激烈，又是夏天，穿的少，指甲缝里肯定有凶手的皮肤组织，一般的凶手，都来不及或者想不到去给死者剪指甲。
赵楚说：我刚才忘了两个细节，一个是，警方的走访调查里提到，冯伟楼下的邻居在去找马小莲劝架之前，还给楼上冯伟家打过电话。邻居说那个电话打通了，但是对方没说话，马上扣了电话。第二个是，楼下的邻居刚开始听到楼上的动静时，还从阳台的窗户往上看过，刚好见到冯伟家的窗户被人从里面关上了。
秦向阳马上说：凶手杀人的间隙，关了窗户，接了电话，从心理角度说，他这么做，恰恰是强化了邻居对冯伟家情况的判断，邻居们更会认为冯伟家确实在吵架，从而使凶手的行凶过程更不易被暴露。这个凶手很冷静。可是，这又跟刚才分析的凶手性格很矛盾。
赵楚说：确实很矛盾。而且现场勘查还有个细节，冯伟家厨房煤气开关是开着的，煤气灶上放着个铁盆子，铁盆子里竖着两瓶茅台酒。
秦向阳说：凶手想破坏现场？
赵楚点点头，说：巧的是冯伟家的煤气不多了，如果气够多，灶一直烧，铁盆盆底早晚会融化，然后茅台酒瓶就会倒在煤气灶上，到时瓶盖再被烧化，酒精燃烧就很容易引起煤气瓶爆炸！
秦向阳说：是的！这个凶手很不简单。那凶手又是什么情况？
赵楚说：凶手叫林建刚，当时29岁，是个小学老师，已婚，有个孩子，作案动机是情杀，被捕几个月后就被执行死刑了。
这个案子当时影响很大，多名群众看过案发现场，尸体抬走时还被长时间围观，社会影响极坏，何况死者中还有个所长。当时清河县公安分局报请市局派个有经验的顾问来帮忙，市局直接叫清河公安分局成立了专案组，派郑毅过来当组长，郑毅呢，又带了个助手，也就是张启发，一块来到清河。那时郑毅还只是盘龙分局的刑警大队长。专案组成立后，郑毅从调查到抓到人只用了三天。
调查结论是，林建刚杀所长刘常发，目的是抢枪，而后携枪去杀冯伟。林建刚的媳妇叫关虹，是个酒店大堂经理，和冯伟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被林建刚发现，继而杀警抢枪，再杀死冯伟全家。
另外，专案组判断，凶手行凶后离开家属区的大概时间段是1：30——2：00。在这个时间段内，专案组找到了两名目击者，根据目击者的叙述还给凶手画了像。目击者的叙述基本一致，看到一个男人从家属楼9栋离开，身高大约175，平头，身材匀称。两个目击者，一个看到的男人背面，一个看到的男人正面。看到凶手正面的目击者年纪大，光记得对方是个单眼皮。
秦向阳说：那就是说，林建刚符合目击者描述的那几个特征？
赵楚停下步子，又从手机上看了看卷宗，说：林建刚，身高176，很瘦，60公斤，平头，单眼皮。法医报告上说，案发现场采集到的头发，以及客厅大镜子上的血迹，DNA检测结果跟林建刚的DNA检测结果完全一致。
秦向阳问：凶器呢？
赵楚说：警方从林建刚的摩托车座位底下，找到了现场凶器，一把双刃匕首，开刃的，血都没擦干净。
秦向阳戴上李文璧给他买的帽子，想了想说：看来案发当天，林建刚确实去过冯伟家！又有凶器，又有DNA，单纯看证据，这个案子郑毅他们办的挺瓷实。
李文璧接着秦向阳的话，说：我觉得也挺瓷实啊。
秦向阳突然问：那马晓莲指甲里的皮肤组织呢？
赵楚看了看手机，说：法医报告上，比对结果里没提皮肤组织。
不对啊！秦向阳纳闷地说：明明采集到了镜子上的血迹，还有头发，为什么没有皮肤组织呢？
赵楚说：这一点确实有点怪。
发个小通知， 现在是现写现更，一天时间有限，写不了8000-10000那么多字了，不够一天两次更新的，所以下午不一定更新，请诸位谅解。
本来想偷摸地攒到晚上更新，觉得不吭个气还是不太好，就来说一声。
秦向阳说：案子要是有蹊跷，卷宗上看不出来。找找卷宗上林建刚父母家的地址，咱过去看看。
秦向阳等人很快找到了那个地址，那栋楼很旧，一看就是八九十年代的。找到对应的门牌号，秦向阳叫李文璧敲门。
门内问了句找谁啊？
李文璧赶紧说：我是记者，来做个采访。
门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婆站在门口说：做什么采访？
赵楚上前一步说：阿姨您好，请问您是林建刚的母亲吗？
阿婆慢慢地点了点头。
赵楚说：我是警察，我们是为林建刚的案子来的。
林母一听，立刻大声说：滚！说完很用力地关上了门。
这时一个路过的邻居站住了脚步，对赵楚说：你们这抓上访抓到人家里来了？就发发好心，让人家安生安生吧！邻居说完，叹着气离开了。
秦向阳和赵楚对望了一眼，又叫李文璧敲门。
李文璧敲着门说：阿婆，我们不是司法所的！我真是记者！我们是省城的，专门为您儿子的事来的！来平反！
李文璧连着喊了好几遍，门终于开了。
林母用身子挡着门口，问：你们真不是抓上访的？
秦向阳赶紧笑着说：阿婆，我们真是省城的，专门为林建刚的事过来，他的事很可疑。
林母叹着气说：可疑，可疑，我们建刚根本没犯错！
李文璧赶紧伸手扶着林母的手说：我们进去慢慢说，好不好？
林母把三人让进屋内，关上门，说：你们随便坐吧，我没啥招待你们的。
李文璧连忙摆着手说：不用不用。说着，她把礼物随手放在客厅桌上。
林母指着李文璧问：你是记者？
李文璧拿出记者证，说：您看看，我真是记者。
那他们呢？他们是什么官？林母指着秦向阳和赵楚说。
李文璧说：他们是警察。
林母说：警察有什么用？我上访了那么些年，也没见警察给我个说法。
秦向阳说：警察办事要证据，您没有证据，上访很难讨到说法。
林母一听这话，大声说：证据？跟我要证据，要你们警察干什么？
秦向阳赶紧说：您说的是，我不对。我们这次来，就是为林建刚的事。说着他让赵楚拿出证件，给林母看了看。
林母戴上眼镜，拿着证件仔细瞅了瞅，递还给赵楚说：凭你们两个小警察，就能给我儿子平反？
赵楚接过证件，认真地说：所以得调查，有证据就能，您要相信法律。
林母大声质问道：我相信法律，法律相信我吗？相信林建刚吗？
秦向阳说：如果您儿子的案子有问题，那错的不是法律，是人！
说到这，秦向阳也不禁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时隔这么多年，林母作为林建刚的母亲，心里肯定有很深的怨气，费了这么多口舌，也不一定能打破和林母之间的隔阂。这时他越发体会到重启旧案的调查，是多么艰难。作为警察，办每个案子都必须慎之又慎，一旦有疏漏，那将给很多人带来一生的痛苦和怨恨。
林母也跟着叹了口气，才说：人！人啊！人心难测！她一边说一边取下眼镜，接着说：那你们想知道什么？
秦向阳赶紧说：能说说关虹的事吗？
林母听到关虹的名字，狠狠地吐了口吐沫，说：那个贱女人！要不是因为她，我儿子也不会出事！建刚啊，我苦命的孩子！
李文璧给林母倒了杯水，轻声说：您慢慢说。
林母叹了口气，说：也没啥可说的，那个女人打从和我儿子结婚，就没想着好好过日子，天天打扮的妖里妖气，我打开始就不太同意他俩的婚事。生完孩子以后，就更过分了，勾搭别的男人。两口子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她的事，瞒不过建刚。
秦向阳问：能说的具体些吗？比如林建刚在案发当天，去过冯伟家吧？
林母说：冯伟？那个行长？那天的事，建刚他爸都知道。
李文璧赶紧问：那林建刚他爸爸呢？
林母木然地说：死了！前些年抑郁成疾，就生了场大病。
李文璧赶紧闭嘴。
林母说：那时候建刚有什么事不和我说，都和他爸说。他爸再和我说。你们说的案发当天，建刚确实去过那个行长家。
李文璧问：他去干什么？
林母说：吵架！建刚回来的时候，手都破了，他说和冯伟打了一架！还打碎了人家客厅的镜子。
李文璧拿着录音笔继续问：为什么去打架？
林母说：建刚回来很生气，他就是要去当着冯伟老婆的面，把冯伟和关虹的事挑开了说！哎！建刚那孩子平时能忍，随他爸，说他软弱也行，要不是实在忍不住，他不能去打架。
秦向阳想了想，问：他既然去当着冯伟老婆的面把事给挑开，手里是有冯伟和关虹偷情的证据吗？
林母想了想说：以前建刚确实不知道关虹外面的人是谁。案发那天，建刚从冯伟家回来，他爸还怪他了，说他无凭无据去别人家里闹，不像话。
林母喝了口水，接着说：那天建刚说他有证据，他说一个月前，有人打110报案，说香格里拉酒店808房间有人吸毒，大丰桥派出所的出了警，去到现场才知道808里的人不是吸毒，是偷情，偷情的人就是冯伟和关虹！
秦向阳立刻问：110的事，林建刚怎么知道的这么具体？那个报警电话是他打的吧？
林母抬眼瞅了瞅秦向阳，说：他爸后来也这么反问他，他才说了实话，他跟踪了关虹，眼看着冯伟和关虹进了808房间，就打了110，谎称有人吸毒。
李文璧说：可以理解。
林母说：建刚本来以为冯伟和关虹被110抓个现行，冯伟就会受处罚，关虹也会有所收敛。但他后来发现关虹还是不停地联系那个冯伟，这才有了后来那一出，闹到了冯伟家里。
李文璧说：我知道了，他去冯伟家，他很生气，用拳头打破了人家客厅的镜子，还和冯伟打了架，还被冯伟扯掉了头发！
林母说：他就不该去！办案的警察跟我说，现场死了四个人，加上死的那个所长，是五个，现场有我家建刚的血迹和头发，证据确凿。但是建刚肯定不能杀人！他没那个胆子！我的儿子我有数！
秦向阳点点头，说：林建刚摩托车座下面的凶器，是怎么回事？
林母摇摇头，说：那个真说不清！谁也不知道哪来的！我儿子被人陷害了！
随后李文璧又和林母聊了一会。秦向阳见她们说来说去也就这些事了，就起身告辞，临走他说：您放心吧！我们一定调查清楚！
林母使劲拉着秦向阳的手，颤抖地说：你可一定给我儿子平反啊！
秦向阳没说话，但他已经确定这个案子有问题了。
这时李文璧忽然想起个事，她回头问：阿婆，您知道哪里有民房出租吗？
林母疑惑地问：怎么了？
李文璧说：我们从省城来查案，回来回去太麻烦了，最好租个房子。
林母说：谁家租房子我不知道，不过我家就有套房子闲着，就是建刚和关虹以前住过的房子。建刚他爸也走了，有人叫我把那房子卖了。我没卖，留着是个念想。说起来我真是气死了！那个贱女人，也来找过我，叫我卖房子，她说按法律她要分一半钱！她就做梦吧！真是个贱女人！
一提到关虹，林母浑身就抖个不停，等慢慢平静下来，她才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家具什么的也都有，你们要想住，我就带你们去。我不要钱，只要你们帮我儿子平反！
秦向阳等人连说可以。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这下不用东躲西藏了。
林母见她们愿意住，又说：那套房子在顶楼，也没装电梯，要是有什么不方便，你们将就将就吧。
李文璧连忙说没事，拿出三千块钱让林母收下。
林母坚决不要，李文璧硬是把钱扔到了客厅。
很快，林母带着秦向阳等人到了目的地。房子还算干净，看来林母时常过来打扫。林母走后，秦向阳一边拖地一边说：卷宗里的法医报告一定有问题，接下来，我们得去会会关虹和当年的法医了。
随后李文璧又和林母聊了一会。秦向阳见她们说来说去也就这些事了，就起身告辞，临走他说：您放心吧！我们一定调查清楚！
林母使劲拉着秦向阳的手，颤抖地说：你可一定给我儿子平反啊！
秦向阳没说话，但他已经确定这个案子有问题了。
这时李文璧忽然想起个事，她回头问：阿婆，您知道哪里有民房出租吗？
林母疑惑地问：怎么了？
李文璧说：我们从省城来查案，回来回去太麻烦了，最好租个房子。
林母说：谁家租房子我不知道，不过我家就有套房子闲着，就是建刚和关虹以前住过的房子。建刚他爸也走了，有人叫我把那房子卖了。我没卖，留着是个念想。说起来我真是气死了！那个贱女人，也来找过我，叫我卖房子，她说按法律她要分一半钱！她就做梦吧！真是个贱女人！
一提到关虹，林母浑身就抖个不停，等慢慢平静下来，她才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家具什么的也都有，你们要想住，我就带你们去。我不要钱，只要你们帮我儿子平反！
秦向阳等人连说可以。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这下不用东躲西藏了。
林母见她们愿意住，又说：那套房子在顶楼，也没装电梯，要是有什么不方便，你们将就将就吧。
李文璧连忙说没事，拿出三千块钱让林母收下。
林母坚决不要，李文璧硬是把钱扔到了客厅。
很快，林母带着秦向阳等人到了目的地。房子还算干净，看来林母时常过来打扫。林母走后，秦向阳一边拖地一边说：卷宗里的法医报告一定有问题，接下来，我们得去会会关虹和当年的法医了。
第十七章
林建刚出事之后，关虹就另外嫁了人，林母不知道她现在的住处。李文璧用赵楚的手机联系了她的记者朋友，让对方想法查查关虹的情况。很对对方就把关虹的地址发了过来。
秦向阳想，林建刚打110，让大丰桥派出所抓到了冯伟和关虹偷情，正常情况下，派出所会不会管这种事？那肯定不管，偷情是私事。那要是不正常情况呢？
林建国举报有人吸毒，那么，刘常发肯定亲自出警，抓到冯伟和关虹的，就一定是所长刘常发。那么，刘常发的死，肯定跟冯伟的死有某种关联。带着这个疑问，秦向阳等人去找关虹。
关虹住在清河市一个高档小区的别墅里。没想到林建国死后，她还能找上个有钱的男人。这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看起来风韵犹存，她慵懒地靠在秦向阳对面的沙发上，随手取出烟，点上吸了一口，说：警官，林建国的事，那都是老黄历了！怎么到现在还来问个没完？
秦向阳也点上一根烟，慢慢地吐出一根烟柱，才说：我知道那个案子没你什么事，但是林建国的死，冯伟的死，他全家的死，甚至刘常发的死，都跟你脱不开关系！
关虹一听这话，立码坐直了身子，狠狠地掐灭香烟，指着秦向阳说：有种这话你去公安局说！老娘陪着你一块去！
秦向阳迎着她的目光说：到哪说都是这句话！
关虹拍着茶几，说：怎么说话呢！我开门让你们进来，陪你们坐这儿，算是配合你们工作了吧！你倒好，上来就血口喷人！有你这么当警察的吗？我还没看你证件呢！拿出来我看看！
秦向阳抽着烟慢吞吞地说：老子就这么当警察！想去局里是吧，你看我今天能不能把你弄进去！
赵楚赶紧咳嗽了一下，拿出证件递过去，说：这是我的证件，他今天没带！
关虹说：没带证件问什么话？你这个，叫赵楚，你能问，他不能问！说完狠狠斜了一眼秦向阳。
赵楚说：那我问你，案发的一个月之前，你和冯伟到香格里拉开过房，这事你记得吧？
关虹说：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我跟林建国没感情！爱跟谁好就跟谁好！没想到那个该死的林建国，跟踪我，还报警说我吸毒！我呸！
赵楚点点头，问：那天出警的是刘常发吧？
关虹说：我不认识什么刘常发。
赵楚说：你再好好想想，那天具体是怎么回事？
关虹说：十三年前，一大帮警察问过我多少遍了！不就是非要确定我和冯伟有那事吗？我当时怎么说的，现在还怎么说，我们那天就是偷情了！咋了？他林建国心里不忿，他也出去偷啊！他去杀人全家算怎么回事？林建国该死！
赵楚说：注意说话态度！
关虹又拍着茶几说：我就这态度！你们走吧！再不走我可打110了！
赵楚说：你最好配合点，否则我可以告你妨碍执行公务。
关虹猛地站起来说：吆！还告我？我犯哪门子法了？
说着她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拨打电话：喂！老公，你快回来看看吧！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俩警察，说要告我呢！嗯，嗯，快回来！
秦向阳见这个局面太被动了，万一闹到警察过来，自己也跑不了，起身对关虹说了句“打扰”，招呼赵楚和李文璧走了出去。
回到住处，赵楚闷闷不乐。
秦向阳说：老班长，你人那么聪明，咋不会审人问话呢？不能一本正经，那种女人，就得上来唬住他。赵楚皱着眉说：废话！我要是会审人，当初也不会因为揍人被调去看档案！我给你干个顾问还成。哎，这一次敲不开关虹的嘴，再去就更难了！
没事，在想办法，秦向阳笑着说，可惜我没证件，不然当时我就着她那句话，把证件一亮她就蔫了。
这时李文璧咳嗽了一声，倒背着手，歪着头说：你们知道关虹老公是谁吗？
秦向阳不解的看向李文璧，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李文璧倒背着手走了两步，转过头笑着对秦向阳说：关虹打电话时，我偷看了，她老公叫聂东！
聂东？秦向阳反问。
对！我看到她的通话记录，她打出的电话，名字写着聂东，她嘴里叫人家老公。那聂东不就是她老公吗？李文璧说。
赵楚说：纪小梅那个同学，聂东？
秦向阳冲着李文璧伸出大拇指，笑着说：还不能确定，要真是那个聂东，事就好办了！
赵楚说：看来郑毅还没处理张素娥、纪小梅和聂东他们。
秦向阳说：郑局长光顾着抓我了，哪里顾得上那种小事。
李文璧笑着说：那他等于间接帮了我们！那我们再去找关虹？
秦向阳摇摇头说：今天不行了，她正在气头上。我们去找628案当年的法医。
秦向阳说完，拿来赵楚的手机，找出当年的法医报告，让赵楚和李文璧看右下角的签名。
李文璧看了看说：签名的怎么是个法医副主任？那主任呢？
秦向阳摇摇头说：不知道。只能确定这份法医报告有问题，看来得让苏曼宁查查。
李文璧一听苏曼宁，皱着眉说：那个娘们，出卖了你！怎么能找她？
秦向阳让李文璧看了看苏曼宁前几天发的那条短信，说：直觉上，我觉得她还是值得信任的。
直觉？你们男人的直觉靠谱吗？李文璧撇了撇嘴。
秦向阳笑了笑，说：只能赌一把，除了她，没人能帮到我们。
哎呀！算了，算了！反正你要是被抓了，我大不了给你送牢饭了！烦死了！李文璧沉着脸说。
秦向阳笑了笑，说：我要是被抓了会被枪毙的，你应该赶紧找个人嫁了。
李文璧说：反正我嫁谁也不嫁你！
秦向阳不再理她，拨通了苏曼宁的电话。
苏曼宁的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秦向阳说：帮我查下2001年清河市分局法医主任的资料。一句话说完秦向阳立即挂断了电话。
大约五分钟后，苏曼宁发来短信：2001年清河分局法医主任王越，于2001年10月辞职。短信后面附着王越的家庭地址和新的联系方式。
为换取对方的信任，秦向阳决定自己一个人约见王越。他联系上王越，双方约定在一个公园见面。
王越看起来五十来岁，清瘦，目光却囧囧有神，那应该是干法医多年练就的眼力。
王越开门见山，问道：你在电话里说，要跟我打听一件案子的情况？可我不干法医已经很多年了。
秦向阳说：我知道。我想打听628袭警灭门案法医报告的情况。
王越眼睛一亮，问：你是什么人？
秦向阳说：我是警察，省城的。
王越看了看秦向阳，说：这么说上边重启这个案子的调查了？你的证件呢？
秦向阳咬了咬牙，说：没有。你听说我，是这么个情况。接下来，秦向阳把214案的情况，以及自己被陷害的事，简略地跟王越说了一遍。
末了他补充道：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你要不信，出去公园，找个派出所门口就能看到我的通缉令，当然，你可以打上面的电话，把我送进去。
王越沉默了一会，说：我信不信你的话其实不重要，我对把你送进去没兴趣。重要的是，你对628法医报告感兴趣，这就行。
秦向阳沉默不语。他的诚意已经亮给对方，什么结果，现在全看对方了。
王越来回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说：那份法医报告不止是有问题，那根本就是作假！那样的报告，我是不会签字的。我这人很轴，认死理，这把我后半生给搭上了，我现在是个兽医，给狗看病。
果然有问题！秦向阳心里一惊，说：狗有很多地方比人强。
王越点点头说：我这么跟你说吧，现场提取的凶手DNA信息，证明有两个人到过案发现场。请你理解，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清楚。现场客厅的大镜子破损处提取到了血迹，镜子下方附近，还提取到了头发，这一组DNA信息，属于同一个人。现场马晓莲的指甲里提取取到了皮肤组织和血迹，冯伟的老婆和孩子，指甲里也提取到了皮肤组织，大丰桥派出所所长刘常发被杀现场，也提取到皮肤组织信息，这一组DNA信息，属于另一个人。
秦向阳问：他们让你删掉了一组DNA信息？
王越点点头：删掉的那份DNA信息报告，肯定是凶手的，它们全部都是从死者指甲里提取到的，死人不会撒谎。至于留下的那份，所对应的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但是，让我删掉一份，我是万万不肯签名的。
秦向阳说：留下的那一份是林建国的。
王越点点头：这个我后来知道了。
秦向阳问：谁让你删的？
王越说：当时的清河分局副局长金建国，他分管刑侦，还有专案组的郑毅。
秦向阳问：这事，专案组的人都知道？
王越说：那我不清楚。
秦向阳问：你为什么不据理力争，闹到上面去？
王越看了看秦向阳，很不屑的笑了笑，说：你觉得可能吗？案子闹的那么大，专案组破案有时限，我的老婆孩子还指着我过日子。
秦向阳伸出手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王越没有和秦向阳握手，只是淡淡地说：林建国是不是凶手我不知道，但你要真能抓住凶手，来告诉我一声。
秦向阳转身往公园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林建国不是凶手！他太瘦弱了，单挑打死刘常发，他办不到！他就是拿着刀，也能被马小莲挠的浑身是伤。
王越望着秦向阳的背影，突然说：你不想知道另一份法医报告的去处吗？
秦向阳停住了，回头看着王越。
王越说：我留了备份，你抓住凶手的话，可以找我比对。
王越提供的消息，令秦向阳很振奋。
看来214案的凶手没错，这的确是个冤案。他只是有些自嘲，凶手竟让他这个同样被冤枉的人，去查别人的冤案。
也许，只有被冤枉的人，才足够了解被冤枉的痛苦，才能有足够的动力吧。
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秦向阳睡的很舒服。他可是好几天没怎么正经休息了。第二天醒来，他觉得浑身是劲。
他愉快地说：走，再去会会关虹。
关虹还是一个人在家，见到昨天的警察又来了，用尖细的声音说：吆！真是没完没了！这是来带我回公安局的吧？说完，她呵呵地笑了两声。
秦向阳点上烟，靠近关虹，笑着说：今天不找你，找聂东。
关虹睁大眼睛说：你们没有搞错吧？我老公可不认识林建国。
秦向阳说：你给聂东打个电话，我来跟他说，这不难为你吧？好公民女士？
关虹笑着说：行啊！我现在很想看看你要整什么幺蛾子！我老公可能还没到公司，我就配合你一回，好警察同志！
电话很快打通了，秦向阳接过关虹的电话说：聂东，你认识纪小梅吗？
聂东说：纪小梅？我同学，怎么了？你谁啊？怎么在我家？
秦向阳一听这话知道找对人了，按捺住心里的兴奋劲，平静地说：当年你和纪小梅帮人作伪证的事，还记得吧？秦向阳不给聂东说话的时间，继续说：你现在回家，我算你自首有功，半小时后不回来，自己看着办吧。
关虹在边上听糊涂了，自言自语地说：这都哪跟哪啊。
秦向阳也不理她，叫李文璧打开录音笔等着，叫赵楚拿出个小本子，作出做笔录的样子。
没二十分钟功夫，聂东气喘吁吁进来了。
秦向阳拿过赵楚的证件亮了亮，说：聂东，你是在这说，还是回局里说？
关虹大声打断了秦向阳：说什么说！老公，我这就打110！
聂东立刻冲关虹吼了一声：你他妈闭嘴！然后紧紧握着秦向阳的手说：警官，我在这说，在这说。我全说，我这是立功吧？
秦向阳说：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没想到那件事还是败露了吧！你的事，其实纪小梅和张素娥已经都交代清楚了。我们找你，只是程序上来通知你一声，接下来就该是法院的事了。
聂东一听这话，颤着声说：那全是纪小梅的主意，我顶多算个从犯吧？
秦向阳摸着下颌，说：你的情况，不严重，顶多三年。
啊！三年！聂东咽了口吐沫。
秦向阳说：我提醒你，进去之前，最好先把财产转移到你亲人名下。不然，你这个媳妇到时候肯定和你打离婚，分你一半财产！你可能不知道，她前夫林建刚死刑，她还去找人家家属，要人家卖掉房子给她分一半。
聂东哼了一声，对关虹说：丢人！你放心，我要是进去了，你别想离婚，就算离，你也得不到一分钱！
关虹慌张地跑到聂东身边，拉着他的手，紧张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干嘛和你离婚啊？
秦向阳见聂东低着头不说话，就对关虹说：我们才查清楚，聂东身上有个案子。你刚才也听见了，他要是进去了，你可一分钱也没有。
关虹赶紧对聂东说：你进去我也不离婚啊！
聂东一听这话，气的直瞪眼珠子。
关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不中听，拉起秦向阳的胳膊，红着脸说：昨天都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您大人大量，不会和我个老娘们一般见识，对吧！哎，你们不是因为我的事，才找我老公麻烦吧？
秦向阳心想，这娘们心眼还不少，笑着说：那怎么可能？一码是一码。林建国的事本来就和你无关。
关虹小声说：不，不，也不能说无关，有的事，也怨我没说清楚。
聂东一看关虹欲言又止的样子，吼着说：怎么你还有事没说清楚？不就那点破事吗？我也没嫌弃吧？还有啥话你他妈赶紧说！
说完聂东毕恭毕敬地拿出烟发了一圈，然后说：警察同志，你看，我这动员关虹交代，算不算立功？能不能对我宽大处理？
秦向阳把烟挡回去，考虑了一会，认真地说：那要看她交代的具体情况了。要是有重大发现，你肯定是有功的。
聂东顿时眼睛一亮，走过去捏了关虹一把，唬着脸说：你倒是快说啊。
关虹嗫喏了一会，小声说：不就那点事嘛！
那你还不快说！聂东催促着她。
关虹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看着秦向阳，说：你们不就是问冯伟和我开房那天的事吗？其实真没啥，无非就是冯伟叫我穿着制服和他那啥……
聂东一听这话坐不住了，指着关虹大声说：什么？你他妈还和别人玩制服诱惑！和我睡觉你怎么不浪了？
关虹瞪着聂东说：你不是叫我说吗？我那时是个饭店大堂经理，平常就穿制服好不好？
接着她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就是和冯伟正玩着呢，警察突然就闯进去了！警察在房间里到处翻，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找毒品呢。林建国不是报的假案嘛，说我们吸毒！毒没找着，冯伟却被领头的那个警察认出来了。然后领头的就让其他警察都出去……
秦向阳皱着眉头，提醒关虹：你慢点说，有条理点，和我吵架的水平哪去了？
关虹就又提高了声音，说：就是领头的警察，所长刘常发，把冯伟认出来了，不知道他俩以前在哪见过，但他俩肯定不熟。然后，刘常发就使了坏心眼，他对冯伟说，冯大行长，你出来偷个腥啥的，本来不叫事。不过，听说你明年又要升官了，这节骨眼上要是传出去这种事……
关虹顿了顿，取出烟点上，说：反正就那么个意思。也不知道刘常发从哪听说冯伟快升官了，就拿偷情的事要挟。冯伟就说要给刘常发钱，求他别声张出去。刘常发就说，这种事只能抓现行，事后无凭无据的谁还承认啊，到时候你冯伟不承认，我一分钱也捞不着。然后刘常发就出去了一趟，从跟班的手里拿了个相机，给我和冯伟照了相。完了，就这么点事。
秦向阳听明白了，心想刘常发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逮着挣钱的机会，行长也不放过，可不是咋的，行长有钱。
秦向阳问：那当年做笔录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当年？当年那些警察也没问这茬啊！他们就光问我是不是和冯伟有一腿！我知道，那是为了证明林建国有杀人动机！关虹连珠炮是的说。
秦向阳觉得这话在理，就问：那事后冯伟给刘常发钱了吗？
关虹说：应该是给了吧？他说他能摆平，不用我操心。
秦向阳点点头，对关虹和聂东说：你们先去卧室，我们商量一下。
客厅里静了下来，秦向阳默默整理着思路，他想，照关虹交代的情况，冯伟事后一定给钱了。可是刘常发会不会满足呢？如果刘常发把冯伟和关虹的照片散发出去，势必影响冯伟来年升官。那么刘常发就有理由继续要挟，多次跟冯伟要钱。正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样时间长了，很可能引起冯伟心态失衡，进而雇凶杀人。那也不对。如果雇凶杀人，死的应该只是刘常发。凶手为什么杀死刘常发之后，第二天又去杀了冯伟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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