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疗伤 (4)
黎璇哼了一声道:“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罢?这点小心思又何必拐弯抹角?也罢,此事便说与你知,只是决计不可外传,你明白么?”
我心痒难熬,道:“这个自然,小婿理会得。”
我等着她解说屠龙刀的来龙去脉,黎璇却道:“小子,我昆仑派的由来,你可知晓么?”
我闻言一呆,怎地好端端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来?想了一想答道:“听玉英子师兄说,这昆仑山是自古道家修仙之所,贵派渊源极古,是从玉虚宫太乙真人传下来的……”
黎璇“呸”了一声,打断我道:“这些都是鬼扯的虚话。你在昆仑山住了那么久,见到半个神仙没有?不过话说回来,本派么,和神仙倒也有些渊源……”
“我派创派祖师本是唐末沙州人氏,乃是归义军中一名儒将,适逢纯阳子吕洞宾真人西行,祖师爷以极大福缘,被吕祖点化,出家修道,学了一身的异术。后来唐朝沦亡,归义军亦趋式微,河湟诸州不再为汉家所有。祖师爷眼看时局日下,便带着数百名弟子,长途跋涉到昆仑山中,建立了我派的基业。”
“我昆仑派起于华夏衰微、夷狄猖獗之时,虽然历代掌门人以道人为多,但祖师爷不忘根本,传下来遗训,却是以扫清胡虏,匡扶中华为要旨。本派创派之初,本怀入世之心,但其时中原板荡,战乱频仍,回天乏力。后来虽然大宋开国,但西北之地又为党项人所有,东西悬隔,本派也遭逢内乱,不绝若线,自保都艰难万分,哪里有匡扶天下之能?
“直到宋末,赖蒙古鞑子一统东西,本派方渐渐振兴,拓展势力到了中原。我师祖青灵子当年纵横中原,和神雕侠杨过结交,何师叔祖又大败少林高僧,这才声威大震,跻身今日的六大门派之列。不过,不论本派是盛是衰,历代掌门人都不忘自己炎黄子孙的身份,无不以匡扶汉人河山为念。”
“六十余年前,襄阳沦陷,大宋也岌岌可危,我师父灵宝真人奉师祖之命,匆匆赶去临安,想尽力挽救赵宋,保全天下汉人的最后屏障。谁料到了江南,临安已经沦陷。只有文天祥保着小皇帝辗转南下,还在抵抗。那时丐帮耶律帮主也在江南一带大起义师,截击南下的鞑兵。师父遇到耶律帮主,二人相谈甚欢,耶律帮主邀他留下来帮忙。后来郭襄女侠也和耶律帮主会合,和师父便有了数面之缘。”
我听她忽然提到郭襄,知道说到了正题,更加凝神聆听。
“鞑子兵大举南下,义军处处吃紧。师父和郭女侠几度并肩作战,饶他们武功卓绝,在千军万马中也是死里逃生。但郭女侠有一把神兵利器,唤作倚天剑,无坚不摧,锋锐之极,几度助他们脱困。师父当时便已留心。后来无意中知道,郭女侠在百忙之中还在找一把宝刀,叫做屠龙刀,更感奇怪。郭女侠武功既高,又有一等一的神兵利器,还急着找另一把宝刀做什么?更何况是在兵荒马乱之中?而郭女侠的举止,也不似泛泛地搜罗宝刀名剑,定然另有目的。”
“师父也曾经向郭女侠相询,郭女侠只道那宝刀是郭大侠夫妇留给她弟弟郭破虏的遗物,如今郭破虏已然身故,宝刀却不知去向,便想找回宝刀以慰父母兄弟在天之灵。师父虽然仍感疑惑,但和郭女侠并无深交,也不便多问。后来又问过几个和郭大侠夫妇有交情的江湖耆宿,都说当年郭大侠黄女侠行走江湖也好,镇守襄阳也好,从来没用过什么宝刀宝剑,而郭破虏殉难时已三十多岁,他行走江湖十多年,认识的人也不少,也没人听说他用过什么宝刀。由此可见,郭女侠当时对师父并未吐实,说的是假话。”
“后来崖山一战,宋军全军覆没,小皇帝也葬身大海。天下都被鞑子占了,杨琏真迦更奉忽必烈之命南下,扑灭江南武林势力的起义,义军便风流云散,师父和耶律帮主、郭女侠他们失去了联络,于是回了昆仑山,师祖听说宋朝终于亡了,竟一病不起,临终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父。师父便长居昆仑山设帐收徒,整顿本派内务,过了七八年才又东下中原。那时江湖上已经传开了几句奇奇怪怪的口号,什么‘武林至尊,宝刀屠龙’,这你知道罢?”
我点了点头,想起当年二哥跟我说起这几句话时的情形,岂知今日却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听一个脾气古怪的武林异人讲述其中因果。
第二十五章 疗伤 (5)
“这几句话在江湖上众说纷纭,师父自然想到真意是指倚天剑和屠龙刀而言,但是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易明白。他后来细细寻访,知道倚天剑、屠龙刀这两件兵刃在宋末之前几百年中从未现身江湖,可见要么是新铸成的,要么是数百年前的古物——”
“这未必罢?”我忍不住问道,“或者以前不叫这名字呢?天下宝刀宝剑本来也不少,怎知以前没人用过?”
“小子胡说八道!”黎璇斥道,“历代宝刀宝剑的形制、大小、色泽、铭文各不相同,怎会混淆?干将、莫邪会被当成鱼肠、巨阙么?何况此等神兵利器,古来罕有,若有武林中人用过,自有端倪可寻,可是江湖上口耳相传多少传说,却从未提到有倚天剑和屠龙刀的。足可见这一刀一剑之前绝不在江湖上流传,是宋亡之后才突然出现的,而且与郭襄此人有莫大的关联!”
“师父他老人家接任掌门之后,又和郭女侠会过一面,商讨合力举义之事,师父假意说见过一柄宝刀,削铁如泥,郭女侠便有几分意动,问是不是屠龙刀。师父却故意说得含糊,和郭女侠虚与委蛇,果然套出她的话来,郭女侠道,那屠龙刀于驱鞑兴汉的大业有极大干系,让师父务必留意。师父反复思量,一柄刀子就算再锋利也好,于汉家大业能有何用处?其中必然另有玄机,他又到江南细细查访,果然便查出了和郭女侠有关的若干线索。”
黎璇说得高兴,我却心道,这灵宝道人是一派掌门,却为了知道屠龙刀的秘密挖空心思,还设法套郭襄的话,毫不光明正大,真是小人所为。心中鄙夷,忍不住便冷哼了一声,黎璇问道:“你哼什么?”
我忙道:“哪有,小婿是钦佩灵宝道长心思缜密,足智多谋,赞叹一声罢了。”
黎璇见我言不由衷,也不拆穿,又道:“原来德祐二年正月,元军兵临临安城下,将临安围得水泄不通。当时大宋的小皇帝才五岁,由谢太皇太后、全太后垂帘听政,两个太后都是深宫女子,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这时郭女侠率丐帮弟子的一支义军前来解围,围虽未解,却终于突入临安城中。两位太后感激郭女侠救驾,对她言听计从。郭女侠也连施巧计,诸多安排,后来称帝的两个小皇子就是郭女侠亲自护送,才逃出临安的。”
宋末的历史,我略知一二,知道当时爷爷也在江南一带率义兵和元军周旋,但是郭襄、耶律齐他们的作为就不太清楚了,爷爷也未曾向我说起过。心下忽然略感奇怪:爷爷和郭女侠自幼相识,交情是不浅的,怎么往日的英雄事迹却也不多说一些?
“后来临安朝廷还是降了元人,郭女侠便护送两个小皇子杀出重围,南下去了。元军主帅伯颜接管临安,点算宋朝交过去的府库财目,却发现一桩奇事。原来宋朝内库中本来尚有几百万两黄金白银,以及无数奇珍异宝,一大半却都不翼而飞。元军入城之际,本来兵荒马乱,烧杀抢掠不计其数,但要说如此大一笔财富凭空消失,那是绝无可能。此事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什么端倪,后来元军押解小皇帝、全太后、谢太皇太后和文天祥等人北上大都,主要也是为了彻查此事。但终究没查出什么。大宋宫廷中三百年积累的无数财富珍宝,就此下落不明。”
“岳母,你莫非是说——”我已隐隐猜到她的意思,却又难以置信。
“不错,当日宋朝覆亡,那一批皇家财宝想必是全太后不甘心落在鞑子手上,便托人设法藏匿起来。师父查出,郭女侠其时曾参与其事,而倚天剑和屠龙刀于此时出世,便与此有关。倚天剑和屠龙刀或者上面有藏宝的地图,或者竟是开启宝藏的钥匙。若能得到这个大宝藏,那么自然于驱鞑兴汉的大业大有益处了。”
“这……这只是令师揣测,未必有所实据。这‘武林至尊,宝刀屠龙’的说法,显然是武林中事,和宝藏有何关系?”我蹙眉道。
“你这黄毛小子知道什么了?这几句话中根本另有玄机!只是语带双关,才不会被人看透,你可知‘武林’二字是什么意思?”
“这……武林就是武林,就是江湖中武学中人的总称,有什么稀奇了?”
“小子真是不学无术!”黎璇嗤道,“‘武林’乃是临安府的古称,所谓武林至尊,便是临安的九五至尊,宋朝皇帝之谓也!”
作者:剑庐主人 回复日期:2010-12-23 10:32:04
故事开篇的时候朱12岁,发生在张无忌出生20年前,现在朱16岁,即张无忌出生16年前,张无忌出生时张三丰大概92岁,即这个时候张三丰76岁。
60年前,应该是张三丰打何足道的时候,60余年前,张三丰还在少林寺,襄阳是不是应该还没有陷落呢
写错了,应该是四五十年前。抱歉。
第二十六章 秘辛 (1)
我哪里想得到临安居然也叫“武林”,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黎璇得意道:“懂了罢?所以这第一句话,就是暗示宝库是宋朝皇帝大内之物,宝刀屠龙,不仅是说屠龙刀,更是说宝库如同神兵利器,可以用来灭掉鞑子的朝廷。那‘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便是说其威力所在了,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能指挥天下的,唯有一个‘利’字,否则凭你有通天的武功也好,显赫的家世也好,别人总不会心甘情愿听你的。这四句话,分明是说得到宋朝大内的宝藏之后,用来招兵买马,便能号令天下,驱除鞑虏,恢复大宋的江山!而最后两句便是说倚天剑和屠龙刀要相互配合,方能取出宝藏。”
我听她说得言之凿凿,似模似样,不由信了七八分,毕竟爷爷他们也在寻找宝藏,只不过具体说法不同。要知大宋三百年的江山,延祚长久,虽然朝廷积弱,但是百业兴旺,商贸繁荣,富庶奢华远过前代,若真是宋室所有的宝库,那又胜过所谓杨琏真迦宝藏百倍了。便又问道:“照这般说,那宋朝的宝库却在何处?”
黎璇道:“当时元军围困临安,要把那么多金银珠宝运出去又不被察觉,大是不易。那些财宝多半还在临安城中或左近,‘武林’二字说不定也隐含了这层意思。师父推断,倚天剑和屠龙刀本是宋朝大内所藏的古物之一,取得宝藏的关键自然便在这一刀一剑上,郭女侠不知怎的参与其事,与闻机密,得了倚天剑,但也未必知道宝藏的确凿所在,所以非寻得屠龙刀不可。”
我不解道:“这……说不通罢,既然刀剑本是古物,又怎么会有几百年以后宝藏的秘密?”
黎璇又斥道:“真正蠢材!那刀剑既然是从宝库中选出来的,自有其特异之处,何止是锋利绝伦而已?譬如说刀剑柄中另有夹层,又或者是刀剑鞘中有机关,法子可多了。”
我回忆着当日所见的屠龙刀情状,一边思索一边道:“那刀柄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
黎璇目光如电,顿时扫了过来:“你见过屠龙刀?”
“不不,”我自知失言,忙不迭道,“小婿只是依理推断,若只是有夹层或者机关那么简单,这屠龙刀你争我夺,换了多少次主人,怕是早已被人识破了。”
黎璇微微一笑道:“这便是真正机密关键之处了。那屠龙刀在我手上数月,自然已经悟出了其中的关窍所在。”
她顿了一顿,却不说下去,见我大有相询之意,方道,“你虽是我女婿,这个大秘密却不能说给你听了,除非你能找到屠龙宝刀,那又另当别论。”
我问道:“岳母,您老既然已经知道刀中秘密,还要宝刀有何用处?”
黎璇摇头道:“那大秘密何等紧要,我虽然悟出其中关窍,但也要配合倚天剑,方能开启,若非齐集刀剑,便是明白了也无用。好了,闲话少说,还不快给老娘疗伤?”
我刚才就一直在默运口诀,积蓄内力,但真气虽又稍稍凝聚,却还远远不够。可黎璇已经告诉我屠龙刀的许多机密,若以为我有意拖延,不给她疗治,怕是立刻会翻脸。只得岔开话题,拖延时间道:“那个……岳母,小婿还是没明白,有关屠龙刀由来之事,是灵宝道长告诉你的么?”
黎璇冷笑道:“哼哼,师父哪里会对我这么好?”又叹了口气,“那是我无意之中得知的。嘿嘿,师父日夜推究屠龙刀的机密和宋朝宝库之事,查阅了不知多少野史笔记,但对外人却未曾透露半句。可是机缘巧合,却偏偏让我知道此事。”
更正:本章改名为“归途”
第二十六章 归途 (2)
“我出山前一年,一日正在后山上练一套轻功,看到服侍师父的哑仆从对面山道上走来,手中拎着字纸篓,乃是要拿去焚化的废纸。那轻功法门十分古怪,我一时收不住劲,居然撞到那仆人身上,将他撞倒,手中字纸撒了一地,又被风吹散。我帮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半天,那些废纸中大部分都没什么紧要,但是后来拾起一个纸团,却发现横七竖八写着‘倚天’、‘屠龙’、‘郭襄’等字样,还有些看不懂的隐语。”
“这些虽只不过是只言片语,但我料到和倚天剑与屠龙刀有关,当时心中一动。便连连向那哑仆致歉,本来他不过摔了一跤,也没什么要紧,我却劝他回去休息,说可以帮他去焚化字纸,于是将那字纸篓拿到手中。那哑仆本不识字,所以师父放心让他去办事,岂料阴差阳错,却让我发现其中玄机。”
“那字纸篓中,和倚天剑、屠龙刀相关的不过三五张纸而已,大多也不过是信手涂鸦的杂乱字迹,想来是师父思考推测其中秘要之时,随手写下的。若真是要紧文字,自也不会交与旁人。但其中值得玩味之处着实不少,我从此便留下了心,又有两次设法不露痕迹地拿到了师父丢弃的废纸,还有师父给郭女侠一份复信的底稿,掌握了些端倪。后来师父一次跟我们说起东游江南,和耶律帮主等人结交的情形,我便问起师父和郭女侠是否相识。师父正在兴头上,便说了一些当年的事迹,又透露出一些口风。”
“又过了大半年,我一日为师父收拾书房,发现好几部宋朝遗民的笔记杂录,什么《梦粱录》、《武林旧事》,还有刘敏中的《平宋录》,大都是讲临安地形面貌和宋亡情形的,此事大是可疑。宋朝新亡,这些书才刊刻数年,流布未广,师父又非文人墨客,怎会万里迢迢搜罗了来?我看左右无人,便偷偷翻开来看,师父在其中圈圈点点之处颇多,还有些眉批间注,都是以晦涩隐语写成,旁人自然无法索解,但我事先已知与倚天剑屠龙刀之事相关,居然看懂了一大半。”
“这样林林总总加起来,事情便已知道得十之七八了。这样前后一年多时间,我终于暗中弄明白了师父要寻屠龙刀的用意!所以日后师父要找人下江南去查探屠龙刀的线索,我便主动请缨了。”黎璇说来,颇有得色,想来这是她生平的得意之作,却事关隐秘,不好说与旁人,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便不厌其烦地详细讲了出来。
“然则此事青鸾子和白鹿子他们却不知晓?”我问道,想再拖延一点时间。
黎璇冷冷道:“沈寄鸾虽然狼心狗肺,但当日是我丈夫,我岂会瞒他?至于白鹿子,师父临终时,既传了掌门之位给他,此事也自然告诉他了。”
“这么说白鹿子知道此事?”我惊道。
“这个自然,只是他不知屠龙刀具体的秘密所在罢了。若他半点不知,对屠龙刀怎会觊觎万分?若非他所知的与我掌握的相合,又怎会相信我确实知道屠龙刀的秘密?”
此事颇出我意料,原来我之前全想错了。白鹿子知道屠龙刀的来龙去脉,只是不知道具体使用的法门而已。我听她这般说法,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异样之感,似乎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但是一时又想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白鹿子如果知道屠龙刀的秘密又如何呢?难道他把青眉许配给我是为了谋夺宝刀?但他也不知道屠龙刀在我爷爷那里啊,莫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还是……
我正在发愣,黎璇却喝道:“好了,废话少说,速速给老娘疗伤罢。”
我此时心下已有计较,当下答应着站起身来,又问清楚她身上剩余几处受损穴位,似要疗伤,便出手点了黎璇身上几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最后又重重点了她哑门穴。此时无论如何不须要点哑穴,黎璇不明所以地瞪着我。我笑嘻嘻道:“岳母大人,小婿说了得再等几个时辰,您老却又不信,反以为是要挟,平白讲了屠龙刀的事情出来,小婿也是百口莫辩。只有麻烦您老再休息一会儿,待小婿内力复原了再说罢。”
黎璇喉中格格作响,显然是愤怒之极,却说不出话来。我也不理她,自行坐下运功。其实我也是心焦如焚,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按说此时黎璇已经没有能够要挟我之处,我大可自行离去,可黎璇虽然尖酸刻薄,猜忌多疑,但对我总算大有恩惠,我自也不能背信弃义。
第二十六章 归途 (3)
我又花了两个时辰凝聚真气,总算神气稍足,眼看再也拖不得,便运功为黎璇继续疗治,却不解开她穴道。剩下一共还有五处经脉窒碍或损伤之处,我又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给她一一化解。好不容易忙完,又是累得精疲力竭,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道:“岳母大人……总算大功告成……小婿……小婿要走啦……我的手法只能初步化解……您老每日还须继续运功……舒畅经脉……否则只怕前功尽弃……”
我叮咛了她几句,黎璇口中呜呜做声,向我示意,让我给她解穴,我苦笑摇头道:“小婿为了给你疗伤,已然耗尽……耗尽了精元……哪里还有余力去解穴?只有委屈您老再多坐一阵,过几个时辰穴道自解。您老人家终日坐着练功,想必……想必也习惯了罢。”我其实余下的内力尚能给她解穴,但这“黑龙女”行事古怪莫测,说不定又把我扣下,我岂敢冒险放她?
“岳母大人,半年之内,您老武功可以尽复,便不用怕白鹿子了。到时我和青眉料已成婚,您老处理好昆仑派的内务,便来朱武连环庄和我们相会罢,咱们暂且别过,您老珍重!”我最后交代了一句,恭恭敬敬地向她磕了一个头,便又沿着洞壁爬了上去。
到了摘星台顶,便又站在群峰之巅,冷风一吹,顿感畅快。向洞中看去,只见黎璇坐在那里,白发苍苍的脑袋还依稀可见。我心道:“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这岳母大人?”心中微觉不忍,但又隐隐希望她不要再来找我才好。和这位乖戾的岳母相处,委实令我头疼万分。
我将棋坪石挪回原地,此时我内力几乎耗尽,推动石头也感分外吃力。好不容易将巨石挪了回去,我向东边望去,只见隐隐已有霞光透出,知道即将天明,心中一凛,也顾不得身子疲累,立刻运起轻功,一路狂奔下山而去。
但内力既乏,轻功也难以施展,我下到雪线以下时,已觉得脚上越来越沉重,几乎迈不开步子。此时天色方才微明,我却已进入山腰的浓雾之中,数丈外便看不清楚,也无法走快。山腰处一带有大片松林,我看再不休息也不成,便在一棵松树下坐下,想歇息片刻。刚一坐定,便觉得眼皮打架,想要合眼睡去。原来这一夜上山下山忙碌,不但内功损耗巨大,也着实困倦非常。我心道,万万不能睡着,要不然耽误大事,可就不妙了。可是实在疲乏无比,睡意还是一阵阵袭来。
我朦胧中正要闭眼,忽然间听到头顶上微有异样响动,心头一紧,立时抬头看去,只见一条模糊的身影正在松树顶上跳跃着,如飞如翔,轻功佳妙非常,看方向显然是上山而去的。我心下骇然:“那却是什么人?”尚未反应过来,那个人影已经消失在浓雾中。极目望去,只有阵阵松风,茫茫白雾,哪有人迹可循?
这一下奇变忽生,竟然有人清晨飞奔上惊神峰去,不知所为何事?我想了一想,随即明白。此人定是白鹿子,上山是去给黎璇送干粮的。虽然此时似乎尚未到他上山之期,但最近有范云白之事,早几日上山查看也不奇怪。想到这里,我心中大感侥幸,若是稍迟得片刻下山,又没有松林云雾掩饰,被白鹿子在高处撞上,当真是大祸临头了。
想到这里,我便睡意全消,提气下山,生怕白鹿子万一突然折返,竟看到我在山上。这一路下山无话,过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下得惊神峰,到了吟风院外,天色已然大明。
我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回院内,只见大哥、辜鸿、武烈他们以及高行、蒋风等人都在院中说话,显然是起床已久了,见我突然进门,纷纷朝我看来。
武烈迎上来道:“长龄哥,你又哪里去了?大家一早起来不见你,刚想去找你呢。”
我见到武烈,想到他爹爹叔叔和大哥已然身死,我和大哥却瞒着他,心中一酸,忍不住眼眶便红了。武烈见我有些失态,更加奇怪,疑惑地打量着我,问道:“长龄哥,你怎么了?莫不是去见沈姑娘了?”
大哥也过来扶住我道:“四弟,你没事罢?怎地脸色如此之差?”
我忙道:“没事,我昨晚有些事……没睡好,一早起来去小溪边练功,结果运气过猛,岔了内息,为了导气入脉耽误了不少功夫。”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只好将上次的遭遇略加改动。
大哥听着却丝丝入扣,只道我忧心武叔叔他们被杀的事,急于练功报仇,点头道:“是了,怪不得见你好像真气损耗极大的样子。我知你想练好武功,可此事万不能急于求成,否则不但欲速不达,而且凶险得紧。”我忙答应了,心中暗叫惭愧。大哥也没有追究此事,让我赶紧吃了早点,收拾一下便即出发。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我和大哥、辜鸿、武烈四人打点了行装,在高行、蒋风的陪伴下离了吟风院,向三圣坳山口而去。到了山口,远远便看到何太冲已经等在那里,身后有十来个挑夫,五六只箱子,我心中一震,知道范云白便在其中某一只箱子里。
第二十六章 归途 (4)
我快步迎上,一边走一边留神打量。那些挑夫看服色都是三圣坳中的佣仆杂役,有几人我还见过。他们彼此熟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料想范云白也不可能易容后混入其中,那么范云白如果要随我们离开,便只有匿藏在箱子里一条路了。
“何师兄,久等了!”我大声道。何太冲也过来招呼我们。但是大哥和辜鸿武烈紧跟在后面,我和他不得单独说话的空隙。何太冲跟我使了个眼色,朝着一只朱红色的大箱子微一努嘴,我心中一动,佯装好奇道:“何师兄,这箱子那么大,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何太冲还没答话,大哥却喝道:“四弟,没规没距的,乱问什么?”这箱子里既然是白鹿子送给爷爷的厚礼,尚未离开主人家便询问礼物为何,确实也有几分失礼。
何太冲却答道:“不妨事!这箱子里是家师送给朱老爷子的一件玉雕,刻的是三圣坳一带的峰峦胜景,大概有四尺来长,三尺来高,所以非用这么大的箱子装不可。”大哥道:“白鹿子师伯真是太客气了!如此奇珍异宝,敝庄如何敢拜受?”说了些谦逊的言辞。
何太冲道:“朱大哥说哪里话来?敝派与贵庄就快是一家人了,小小礼品也不成敬意,不过话说回来,这玉雕也确实名贵易碎,所以师父吩咐我要一路好好押送,务必平安送到贵庄。”说着向我诡秘一笑,这话分明就是语带双关了。
正说话间,玉英子也来了,原来白鹿子说有要事分不开身,让他来代己送别我们。我心道:“白鹿子果然在惊神峰上!我偏偏又封住了黎璇的穴道,不会有什么意外罢?”黎璇内力极为深厚,我点她穴道又是在真气空乏之余,并未点死,一二个时辰之内本可以解开,但白鹿子忽然上山,不知意欲何为,说不定便有变故。
玉英子向我说了几句话,我想着黎璇之事,神思不属,但是和他总算交情不错,还是客气应答了几句。玉英子又去和大哥、辜鸿、武烈他们一一告别,态度各有不同,对大哥恭谨敬重,对辜鸿则温文有礼,对武烈又很是热情豪爽,我见这玉英子既是白鹿子的大弟子,为人又八面玲珑,处事还在何太冲之上,料想将来掌门之位八成是归他,没何太冲的份儿。
玉英子陪我们走了一段路,本来说要送我们出山,何太冲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便劝他不必远送,早些回去。玉英子又客气了一番,直送到半山腰,才和我们一一话别,回三圣堂去了。高行、蒋风二人也告辞了。我和何太冲都松了一口气。玉英子武功既高,人也机警,若看出什么来那可真不好办。
此后一路便是上山,山道上冰雪覆盖,崎岖难行,有时还是大雾弥漫。那些仆役虽然身体壮健,但是武功低微,有几个箱子也颇巨大,需要两人同挑,腾挪不易,众人都步履缓慢。我怕义兄有什么闪失,便常在那大红箱子左右,有时还搀扶一把。何太冲也神色有些紧张,寻个间隙对我道:“这次我也是煞费苦心,冒了老大风险。待会出去了,你们可不能食言,一定要将剑谱留给我。”
我也小声道:“我大哥既然亲自答应过你,又岂会说了不算?”何太冲神色略宽,此时一个挑夫一脚踏入雪中,却踩进一个深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何太冲忙喝道:“山道上有雪,大家走路时小心些!”众挑夫都答应了。
山道上的冰雪对武学高明之士而论算不得什么阻碍,不要说大哥和何太冲等人,就是辜鸿武烈也如履平地。至于我上下惊神峰几趟,更不当一回事。但我听了何太冲的话,心中不知怎么有些不安,似乎有点什么事情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
我往上方看去,只见数丈外我们尚没有走到的冰雪路上,也满是脚印。我稍一怔,便即明白,上面是昆仑派的岗哨,昆仑弟子们来回轮值,自然要在山道上走动,留下脚印并不出奇。但是冰雪上有脚印,看上去却总是有些不妥,莫非——
忽然之间,我明白了症结何在,当下如中电殛,一下子呆住了。
惊神峰的上半截披着终年不化的冰雪,山道上和摘星台上都有,我和沈青眉上下几趟,又没有踏雪无痕的本事,怎能不留下脚印?虽然峰上是禁地,寻常弟子不会上来,但是白鹿子只要一上山,必然可以看到。我倒也罢了,青眉穿的是女子绣鞋,形制特殊,白鹿子最近见过她几次,说不定便记得。就算不记得,只要根据脚印按图索骥,要查出是谁上过惊神峰也轻而易举。白鹿子一旦知道青眉曾经和母亲会过面,那么她怕是难逃一劫了!
这一破绽本来甚是显明,但我几次上下惊神峰都极匆促,中间又发生了许多奇诡莫测之事,我也好,青眉也好,都一心在其他事上,竟然一直没有留意此节,以致酿成大错。从时间上来算,从今日清晨见到白鹿子上山,到现在又过了两个多时辰,说不定白鹿子已经查明了真相,那么我和青眉岂非都已经——暴露了?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汗流浃背,心跳不已。如果白鹿子已经知道的话,为什么还不追上来抓我回去?难道是黎璇和青眉替我掩护?又或者他慢了一步,尚没有完全查明?即使如此,我又怎能忍心让青眉落入白鹿子之手,受他折磨?但我现在又能怎么办?赶紧离开逃命还不难,回去不但救不了青眉,自己也是死路一条。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
第二十六章 归途 (5)
我在一刹间惊悔交加,蓦然回首,望向下面的三圣坳,云烟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惊神峰挺立在云海深处,如擎天一柱,却也看不到细部,天知道黎璇在上面怎么样了。
何太冲在队伍后面,见到我停下不走,转身而立,而且脸色有异,眼神直勾勾的,也是神情一变。忽然间,他做了一个我完全不明白的动作:我清楚看到他假意滑跌,身子一撞,撞到在他前面一个仆役身上,那人和他一起滚倒在山道内侧。那人和另一人一前一后用竹竿抬着一个黄色木箱,他既摔倒,竹竿脱手,那箱子立时滑脱,向后滚去,下面尚有数人,山道狭窄,外侧便是悬崖,没有躲闪的空间,若被箱子撞中甚是凶险。何太冲大喝道:“小心!”不及起身,一脚猛踹,那箱子受了他内力,立时飞出山道之外的悬崖,落向茫茫白雾之中。
三圣坳周围处处险峻,那悬崖也不知有多高,更兼山上有雾,箱子落到下面,已经看不见了,须臾,从下面传来“砰”的一声。何太冲高声叫道:“朱大哥,有个箱子掉下去了,你们稍等,我下去看看!”
大哥道:“算了罢,山高雾大,到哪里找去?莫耽误了行程。”何太冲只是含糊应了一声,还是一溜烟地往下跑去。
我正为青眉的事所忧心,一时糊涂,不明所以。一切看上去只是意外,但我却看得分明,何太冲是假意滑倒,毫无疑问。但他为何要假意滑倒,难道就是为了将那箱子踢下去不成?那箱子里又有什么?他又一定要下去找?是了,那黄箱子,天哪——
一下子,我全明白了。顿感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脚。定了定神,也跟着向下跑去。大哥在后面叫道:“四弟,你去干什么?”
“我……我去跟着看看!”我掩饰道,几乎便要哭了出来。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何太冲布的一个局:范云白其实在那个黄色箱子里,何太冲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躲在箱子中这个计策,对范云白来说可谓是自入险地。何太冲很可能耍诈,对他不利。但他之所以肯进去,无非是因为四点,第一,何太冲绝不敢将他活生生地交给白鹿子或其他昆仑同门;第二,他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许还能从缝隙小孔中看到外边情形,若有什么不对劲之处,随时可以打破木箱出来;第三,即使真的被何太冲设局谋害,他临死前也大可以将剑谱撕掉,何太冲就是杀了他也什么都得不到,得不偿失;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一路都有他的义弟我同行,我自然会设法保他周全,不会让何太冲下手。
但是何太冲却棋高一着。他昨日设法推搪阻挠,不让我和范云白见面,我二人无法沟通,便都得听何太冲的安排。他刚才又暗示我说范云白在大红木箱里,其实却在黄色箱子中,就是要转移我的注意,趁机下手。本来我们即将离开三圣坳,一切正常,范云白也不会防备。可他顷刻之间,一脚将箱子踢落山崖,范云白武功再高,也自救不得。说不定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坠地而死。人摔得死,书却是不会摔坏的,那《惊神剑谱》自归何太冲所有。至于白鹿子那边,最多不过是意外失落了一个箱子,也不会怪他。退一步说,就算真被人发现“魔教妖人”躲在箱子里,反正也摔死了,死无对证,何太冲说什么都可以。
我虽不愿多想此事,但这一个个念头争先恐后,纷至沓来,涌进我脑海,似乎每一个都在嘲笑我的愚蠢和无能,由不得我不想。片刻之间,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义兄全是信任我才钻进箱子里,结果我却完全任何太冲摆布,害他枉自送了性命!我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我心如刀绞,恨不能和何太冲拼了。但疾奔了一里多远,却不见何太冲人影。他一心要甩掉旁人,自然走得奇快。山上又有浓雾,如何找得见他?
我正心焦如焚,忽然想到雪地脚印的事,灵机一动,便留神查看地上。果然发现何太冲刚刚奔过去的脚印叠在其他脚印的最上面,方向却是相反的,这下他便无法走脱。我跟着脚印走去,又走了数十丈,便见到脚印从山道一处较平缓处沿着斜坡下到崖底,我急忙跟上,只希望范云白尚有一线生机。
到了悬崖下面,又是一处白雪覆盖的松林,离上面少说有一百多丈,我心中泛起一线希冀,想必是何太冲见我面色有异,以为看破他布局,不得不提前动手,地形未必有利。说不定箱子落在树上或是深雪中,大哥能没事呢?
我顺着何太冲脚印走去,此处人际罕至,只有他一人的脚印,很容易找到,只是雾气弥漫,看不清楚周围,他的足印忽左忽右,大概也找不到木箱所在。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浓雾一时略散,我便看到何太冲正在前面不远处,而那个黄色木箱就在他左前方数丈外,正落在林中的一块空地上,箱子已经碎裂,从一处裂口中露出一条人腿,一动不动,不知生死,但地上已经有老大一滩鲜血渗了出来。
何太冲见状忙飞奔了上去。我惊怒交加,喝道:“姓何的,你好狠毒!”也飞步赶上。何太冲尚未到箱子前,后面我已经赶到,我怒火上冲,出手再不容情,指力凌厉,便点向何太冲背心要穴。
第二十七章 劫持 (1)
何太冲听到风声,转身如电,双手作鹰爪之形,抓向我指头。我随即也变招,施展“青龙指法”中的妙招,一招“东升西落”,双指齐出,后发先至,正中他左右手“神门穴”。本来指力一吐,莫说封他穴道,便是废他武功也不为难。不料一时竟使不出多少内力,何太冲先是一惊,见我指上无力,也不以为意,左手一翻,拿住我手腕,将我一把拽过,右手已然按住我头顶百会穴,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如今范云白已经死了,你这点微末道行,我还忌你不成?”
本来我武功已胜过何太冲一筹,可是今早为黎璇疗伤,耗尽了内力,此时一时情急出手,不但无法伤他,甚至躲闪也慢了一拍,竟然反被他一两招内制住。我怒目瞪视着他,心中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何太冲却忽然一笑撤掌,低声道:“朱兄弟,你不必如此着恼,贵庄与我派现正交好,沈师妹的事我也不计较了,大家还是好朋友。何必又为一个死人坏了交情?朱兄弟,你和本派大敌称兄道弟的事尚无旁人知道,我自也会替你隐瞒。若是拆穿了,不但于你我并无好处,贵庄也会受到牵连。你也该知道轻重罢?若你定然要打,我也奉陪便是。”
我站在雪地中,一时迟疑不定。眼下动手我绝无胜算,反而会枉自送命。就算我不顾及自己性命,庄上和昆仑派那么多干系又怎么办?难道现在闹翻了,让大哥和辜鸿武烈他们也受牵连么?重义轻生四字看起来简单,但有时真要做到,却怕是不止轻自己的生而已。
此时我竟体会到了当日爹爹义兄弟被人杀死的心境,有多少仇恨都必须暂且搁下,眼下我只有隐忍,隐忍,再三隐忍……
我心中混乱,只见何太冲走到箱子边上,小心翼翼地用剑一劈,那箱子便裂成两半,滚出了些瓜果蔬菜,木板下面还伏着一个人,我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只听何太冲一边拨开杂物,一边哈哈笑道:“姓范的,你自恃武功过人,便不把小爷放在眼里,要打要杀,如今却怎么样?还不是让小爷用计宰了?哈哈,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算是便——咦?”得意的声调戛然而止,转为极度的惊奇。我好奇转头一看,只见何太冲大张着口,对着地下一具尸首呆呆立着,说不出话来。
我情知有异,也奔上前去,仔细一看,那人面目黝黑,身材粗短,大概四十多岁,脑袋碎裂,已然死去多时。却哪里是范云白了?
何太冲喃喃道:“唐三,怎么会是唐三?范云白呢?范云白呢?”转身对着我。慌张道:“范云白在哪里?你们……你们设计害我,是不是?”刚才的傲兀之色荡然无存。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这倒是奇了,你要找我义兄,问我干什么?我在地牢里那么多天,哪里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再说不是你让他进这木箱里的么?”
何太冲脸色煞白,道:“不可能的!我明明亲眼看到他躲进去的……怎会换了个人?难道是他趁我出去时调换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知道我……”
我见他没头苍蝇一般,忍不住笑道:“何师兄,我大哥聪明机变,又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你这些下三滥的伎俩骗骗我还行,想骗他,那是你自己不知死活了!”
何太冲一声怒喝,冲过了来,我这次有了提防,侧身闪避。何太冲暴怒之下,如狂风暴雨一般使出诸般招式攻来,斗了十五六招,我仍不是对手,躲闪稍慢,竟又被他抓住,他狞笑道:“姓朱的,你们一定早就串通好了。好,反正今日也是鱼死网破,小爷便先杀了你!”他谋划多日的计策居然落空,此刻当真是怒气冲天,不顾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