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顺手推着架子车也进了院子,这时二叔已经进了小黑屋,我深怕那个鬼婆婆关了门就把二叔给吃了,赶紧跑过去站在了门边,并偷偷用一只脚抵住了房门。
小黑屋里臭极了,我觉得比厕所的味道还臭。鬼婆婆屋里大白天点着一盏油灯,这样屋里还是昏暗,我当时特别纳闷,她这屋为啥没有别家房子里亮堂,而且还很阴冷。
“这东西在这,大兄弟,手下留情,留给我做个伴吧!”
我看到鬼婆婆怀里抱着个东西,分不清颜色,看样子,很像是只大猫。
二叔考虑了一下说:“老嫂子,你开口了,我没啥说的…老嫂子,我咋感觉,你身上趴着个东西呢?”
二叔一句话吓得我要死,身子往门外移了一步,但又很想听他们的谈话,就又往里移了半步。
“你看到了?这是我小子,今年都二十好几了,不舍得离开我。”
我是越听越害怕,赶紧转身走到了院子里,然后坐在架子上车等着。大约过了能有半个小时,二叔从屋里出来了,临出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一元的票子说:“老嫂子,你过得苦啊,这钱你拿着吧!”
鬼婆婆擦了擦眼睛,把钱收下了。二叔就招手,让我把车推过去,他上了车后,转身又对鬼婆婆说:“你好好想想,要是想让我帮忙,我就把他超度走。”
鬼婆婆点了点头,我就推着二叔出了院子,临拐弯时,我回头看了看鬼婆婆家,发现门口一个类似猫的动物探头探脑地看着我们。
二叔回去后告诉我,说鬼婆婆以前流产过一个男孩,这孩子一直跟着鬼婆婆的,没什么怨气。但孩子一天天长大,趴在鬼婆婆背上,鬼婆婆的背就越来越驼。
他还说,大梅是被狐仙给附体了,原因就是大梅跑到芦苇荡小解,恰好又来月事,冲撞了狐仙,狐仙就想惩罚她一下。不过狐仙惧怕二叔,没办法逃到了鬼婆婆家,因为鬼婆婆长期背着个婴灵,身体早就被动通灵了,也就是能看到那些鬼怪精狐之类的,而且对这些东西很是疼爱,因此才求情救了狐仙。
所以呢,通过这事二叔教育我,说在野外,不要随便大小便,特别是别对着湖泊啊坟地啊撒尿,不然一旦冲撞了一些东西,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回去也是唏嘘了好一会儿,不过我还是忘不了那五块钱的事,但又知道二叔肯定赖账,思来想去,我临走前,偷偷拿张白纸写了几个字---俺是无赖大骗子!然后凑二叔不注意,粘在了他背上。还有还有,我还捉了一只臭虫,放进了二叔油乎乎的枕头里,哈哈哈哈哈,完美!
我们村有个外号叫“白菜饺子”的人,这外号很奇葩,原因倒是很简单,有一日他孤寡又失明的母亲特别想吃饺子,他又没钱割肉,最后就只用白菜做陷,给母亲包了一顿饺子吃。虽然只是白菜馅的,但老母亲吃的津津有味,他在一边看着母亲吃,一脸的欣慰。那一顿饺子,就只有一碗半,因为家里就那么多白面,他都让母亲吃了,还谎说自己是先吃的。
“白菜饺子”原名叫陈二福,排行老二,老大早早就死掉了,父亲也在早年饿死,家里就母子俩相依为命,偏偏母亲又眼瞎了,所以二福三十几岁还打着光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但陈二福特别孝顺,再苦,不会让老母亲受罪。老母亲虽然眼瞎,但特别爱听戏。这陈二福只要听说什么地方唱大戏,就一定用架子车拉着老娘去听戏。
咱们只说这一日,陈二福拉着老娘去远在几十里外的架子村听戏,听完戏,又给老娘买了软乎的火烧吃,然后就拉着老娘往家赶。
等他下了公路走上村道时,月亮已经高高地挂了出来。当时的农村没有电,所以人们都是日落而息,一到晚上路上就不见人影,这陈二福又胆小,不敢往周围看,只顾埋头往前拉车。
正走,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的腿脚,吓得陈二福惊叫一声,并赶紧停住了车。
“你这混小子,差点撞到我。”
二福抬头一看,竟是族里辈分很高的堂伯陈顺义。车上的老母亲也听出了堂伯的声音,就说:“老哥哥,你这是去哪?”
陈顺义就走到架子车边说:“弟妹,我这是要连夜出去办点事。”
陈二福说道:“大伯,这天儿都这么黑了,啥事这么不分白天黑天的?”
陈顺义笑了笑对二福的老娘说:“弟妹,有件事,我大兄弟生前,曾和我合伙做生意,赔了钱,这会儿我又挣了钱了,所以按照当时的约定,这连本带息的要还了,我刚去你家,你家没人,没想就在这遇上了,你快拿着吧!”
二福的老娘结果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惶惑不已,说自己怎么从不知道这事呢?
“那时候弟妹你还没过门,哪会知道呢,况且后来赔了钱,说了也是脸上无光不是。好了,咱们都急着赶路,我就不耽误你们回家了,二福子,夜露都起了,快拉着你娘回家去吧,别着了寒气。”
于是三人就此别过,二福拉着老娘到了家。母子俩在油灯下打开那个钱袋子一看,好家伙,十块五块的票子,装了满满一袋子,数了数,足有三千多!当时那个年代,这么多钱,对于这个穷家无异于天文数字了。母子俩做梦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兴奋得一夜都没合眼。
话说第二天这天还没亮,就有人敲陈二福家的院门,二福开了门,见是村里的三喜子,三喜子站在院门外,也不进院,对陈二福说:“二哥,你家大伯昨个晚上去了,我给你报丧来的,你一会儿别忘了去报个道。”说完就要走,被陈二福一把拉住了,问:“大伯?哪个大伯?”
“顺义大伯啊!”
“他,他昨个啥时候去的?”陈二福惊慌地问。
“天一落黑的时候,正吃饭呢,突然就走了。”
三喜说完就到别的亲戚家报丧去了,陈二福吓得愣在了原地。等他回过神来,左思右想,这事不能告诉老娘,但他又把那袋子钱看了看,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变成冥币。
可他也没有先去大伯家里去报道,而是直接找到我二叔家里来了,当时我也刚好在,所以才听到了他讲述的上边的那些经过。
我听了这事简直目瞪口呆,死人还能送钱?二叔问陈二福,夜里看到陈顺义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他没有影子的?
“这,我想想,我想想…没有,绝对没有,我是先看到他的腿和脚,我真没看到地上有影子。”
二叔让他别急,说自己先起坛查查看。于是二叔就在屋里点了香,又画了一张符,把符烧了后,他就碎碎念地摇晃着身子,眼睛眯缝着,活脱一个不倒翁投胎。
摇了一会儿,二叔睁开眼笑着说:“二福,你这是真有福了。”
“有福?我夜里碰到鬼,哪来的福?不是要倒霉了吧?”
“我说了,你信不信都行,你家大伯,生前行善积德,死后做了咱这里的城隍爷了,你以后算是有福了啊!”
“他做城隍,我有啥福?”二福纳闷地问。
“鬼神历来敬重孝顺的人,因为孝子身边都有善神护佑的,城隍爷上任,必定先要救济大孝子,你以后就等着好日子吧!”
陈二福对二叔的话并不是太相信,但还是给了二叔一元钱,就回去了。
他走后,我问二叔是不是瞎说呢?因为城隍爷怎么会让人做呢?在我心里,城隍爷都是神呀。
“你懂个屁,城隍爷,都是由鬼做的,就是当地德高望重行善积德的人死后来做的,而且几年一换。”
我撇着嘴,说二叔你懂得多,那为啥太奶奶不半夜从坟地里爬出来也送点钱?这要是送几袋子钱,二叔盖几间大瓦房,婆姨肯定就有了。
“你这个屁孩子,咋老想让我讨婆姨呢?”
“不是你说的,婆姨是拿来暖被窝的啊?二叔,你真不想要,可以娶了给我去暖被窝的。”
“滚犊子!”二叔的小板凳突然就举了起来,吓得我捂着头就跑。
咱继续说这个陈二福,还真被二叔说中了。他拿着大伯陈顺义还的钱开始做起了木材生意,就是跑到各个村收购木材,然后再拉出去卖掉。结果这一下就发了,也就两年时间,家里开始盖六间大瓦房,房子还没盖好呢,说媒的就接踵而来,等房子盖好,婆姨就订好了,是我们东村的,黄花大闺女,人长得那是相当凑合,特别是屁股大,二叔预言说,这种女人超级能生养。
这陈二福有钱后,就专门和过门的新媳妇一起,拉着瞎眼老娘去了省城大医院,给老娘治眼睛去了。谁也没想到,瞎眼几十年的老太太,都要到快死的年纪,竟然复明了!
后来,陈二福的老婆生了三个娃,一女两男。如今,陈家大儿子在省城做建材生意,大老板一个。二小子陈报恩在国外生活,好像是在加拿大吧。陈家女儿倒是没走远,就在我们县上嫁了人,这个陈家女儿我们没有不认识的,因为每次县政府开什么会,在电视里,总能看她坐在主席台上的。
这次要说的,是我们县宏苗镇一个真实的事情。这个镇上有户姓王的人家,这家人兄弟四个,都已成家立业,虽然过得不算富裕,倒也温饱有余。
但自从王老四结婚后,这一家四户的噩梦也就开始了。先是王老二,他外出到山东打工,一日下工后正在吃饭,他突然放下碗筷对工友说:“不行,我得赶紧回家。”
工友都很奇怪,说这天都黑了,你要走也要明天再走啊!可王老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嘟囔着:“我得回家,我得赶紧回家!”
他不顾工友劝说,收拾起包袱就往外走,刚走到宿舍的门口,人就突然僵住了,等工友们再去看时,已经站着死了。
王老二死后的第二年,王老大一天傍晚时分从地里除草回家,骑着自行车走到一个桥边时,莫名其妙停下车,探头往桥下看。路过的村人问他看什么呢?他说桥下有个小孩子哭,村人也探头去看,却并未看到和听到什么,就说他一定是眼花了,所以就先走了。
这王老大很纳闷,自己明明是看到的,于是就下了桥,想去看个究竟,当时从后边走来的有两三个村人,亲眼看到他走了下去。
王老大这一下去就再没上来,其实河水并不深,可这王老大就那么趴在水里淹死了。
王老三倒是没什么事,因为王老三很早就患了股骨头坏死,平日里就是靠双拐活动。话说这一日王老三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家养的大花母猪突然就发狂地冲出猪圈,并朝着王老三拼命冲撞,把王老三从椅子上冲倒后,张开嘴发疯地撕咬。这下惊动了西屋王老三的儿子王来贵,他为了救父亲,就拿棍子使劲抽打那头猪,这头猪调转身子开始追着王来贵,王来贵逃跑时不小心摔倒在地,被母猪赶上一口咬住了脖子,顿时咬断了喉管,血也喷溅而出。等村人赶过去时,王来贵早就没了呼吸,大花猪也早就跑没影了,据说后来就再没找到那头大花猪。
王老四因为穷,娶了一个哑巴媳妇。自从王来贵死后,这哑巴媳妇每到半夜就会惊醒,然后指着窗户“咿咿呀呀”地叫,吓得王老四要死。本来就被三个哥哥家出的事吓破了胆,这哑巴媳妇半夜又整这个,他心里承受不住,就开始找人,想给看看下一个要出事的是不是他。
他找了不少人,有说他家被诅咒的,有说他家祖坟出了问题的,他都一一花钱让人去化解,可是,哑巴媳妇夜夜叫唤的事情一点都没好转,还越来越严重了,甚至一入夜,这哑巴媳妇会突然指着院子里的暗影处叫唤一声,然后跑进屋,浑身哆嗦。
王老四因此吓得要崩溃,最后就找到了我师父这。当时师父听完这些事,并不怎么惊讶,也是见过的多了,就说先去他家坟地瞅瞅,再做打算。
我和师父就由王老四陪着去了镇北的一块田地,那地里葬着王家的列祖列宗。师父拿出罗盘测了测,又四处看了半天,但并没说什么,就说先回去吧。
我们回到王老四家后,这王老四自然迫不及待让师父说说究竟有没有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我只问你,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父亲死的时候我还很小,听我娘说,他是掉在井里淹死的。”
师父说等他回去查查再给信,如果能做,他会再来,如果不来,那就是他解决不了。
王老四听到这,赶紧给师父让烟,说听别人讲,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怪事,师父都能解决,这次得好好帮帮忙。
这时王老四那个哑巴媳妇刚好进来,师父看了看她,然后对王老四说他一定尽力,一定尽力,等着消息就是了。
回来的路上,我问师父这王家的事情是不是和坟地有关。师父说有关,也无关。
“师父,你这真绝,我二叔说,一般没本事的,都说来去话,你看哈,有的批八字的,别人问好不好,老说:也好,也不好。让人觉得可牛掰了!”
“你二叔懂个屁!”
“是,我二叔也经常这样说你。”
师父气得嘴唇动了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才说:“这王家的事,我恐怕真管不了,这是上辈子的冤孽,主要是,人家是得了阴府准许报仇来的,我不敢插一杠子。”
“那就是鬼了?鬼杀人也能被阴曹地府的批准了呀?”
“是啊,有大冤屈枉死的,可以先报了仇再去投胎,这是阴府的规定。”
“哦,师父,那要是非救了,会咋样?”
“非救?那阴曹地府会请你去喝茶。”
“我又不爱喝茶,还是师父你去吧!”
师父回来后,起坛还真查了查王家的事,但过后也没对我说啥,只说这事不管了。
可就在我有一个周末去找师父时,他却突然提出要去王家。说王老四找来了,跪在家门口不走,师父实在没办法。
“师父,你不怕被阴府的请去喝茶?”
“怕呀,不过我把你名报上去了,到时候你替我去。”
好吧,师父是个老顽童,我不跟他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