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夷的乡医院一个他分了套房子当寝室。还是个单元楼的一个二居室,和那个老师朋友一样,也靠在悬崖下面的山坡上。
接下来几天,我就到处行走游玩。李夷陪了我一天,就去上班。我一个人在乡集附近的山涧里到处逛。看见和省道平行的是一条小溪,可惜,因为兴修山地小型水电站的缘故,河道都干涸。否则,景色更美。
天天白天游玩,晚上喝苞谷酒吃腊肉,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过了几天,李夷突然兴奋给我说,可以带着我到周围的大山深处的行政村去,这样我就可以跟着他走的更远了,可以到更多的地方游玩。
这我才知道,李夷所在的乡医院,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有医生到大山深处的村落来去寻访一下,顺便带点药过去。让村民们不至于连最基本的药物都匮乏。至于费用,因为并不多,县上的财政就补贴给医院了。那些村落多数都掩藏在无尽的深山老岭里面,很不起眼的一个山坳,就居住着几百号人。交通更为不便的,是那些住在山顶上的村民,估计一年都难得下一次山。
李夷的提议让我很兴奋,但我迟疑的问他,要不要走夜路回来。
李夷笑着说,很多村落,早上从乡里出发,有可能晚上才到,哪有刚到,扭头就走的道理。远一点的地方,住上两晚都不稀奇。
于是和李夷爬山到四周各个山村游玩,每到一个村子,我们都受到热情的接待,李夷就给村里的人看看小病,到了晚上村民就热情的接待我们喝酒。虽然他们都很穷,但只是手上没钱,吃喝都很丰裕。我天天喝苞谷酒,吃腊肉,看大山里的风景。恨不得一辈子就跟着李夷这样过下去。
到了晚间,在山民的家里留宿。住惯城市最不习惯的,就是天黑后上床睡觉,那是绝对的黑暗。屋里面是一丁点光线都没有的。半夜起来上个厕所,找打火机都不方便。
我经常把木制的窗板打开,往屋外无垠的黑暗里看去,看着隐隐的山峦起伏。心里莫名的心慌。
李夷的这个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前后不到半个月,他又回到医院上班。我很希望他能多走几天的。
我打算走了,老是麻烦他,我也不好意思。
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就听见有人在单元楼下焦急地喊着某个医生的名字,我开始被吵醒过几次,第二天问李夷,李夷说,那是山里有人生急病,抬来就医。
黑夜里听着那些焦虑的说话声音,总是让人不太安心。我若是没听到就罢了,只要听到就心里惴惴不安,下半夜都睡不好。起来抽烟吧,听着黑夜里猫头鹰的叫声,更是填堵。
一个下午,我和李夷在乡里的集镇上闲逛,我已经跟他过说我要告辞了,他挽留几次,见我决意要走,就到集镇上去买鱼,打算用腊肉和鱼炖火锅。算是给我送行。
李夷在集镇上走的样子我看了暗自好笑,他把夹克披在身上,手臂却没有套在袖筒里,而是反手背在身后,慢慢踱着步伐。跟熟人打着招呼,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
在集镇上一个中年妇女看见李夷了,连忙热情的对李夷打招呼:“李医生,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四个月前来了趟梅右坪(我想了,还是把真实地名隐去吧),就再也不来了。”
李夷有点不好意思,抠着脑袋说道:“有点忙。。。。。。”
那个妇女说道:“那你明天能不能来一下,我家大伯这几天又严重了,老是喊疼。你上次给的药,他也吃完了。”
李夷嘴里推脱:“我忙啊,走不开啊。。。。。。。”
我在一旁纳闷,明明李夷前段时间天天在带着我往山里面跑,给偏僻的山村送药,怎么现在他又推辞呢,这本就是他的工作范围之类的事情啊。李夷肯定也不是嫌这个工作累,他和我几天前还去了一个山村,那个村子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上,他没半点怨言。
那个妇女说道:“李医生,你最好来一下撒,我们这几天村里不知道怎么了,好多人都中邪,向华也弄不好他们。”
“朱幺幺,那不是中邪,那是癔症,是种病,不要听向华的那套封建迷信,我上次就跟你们说过的。。。。。。。我不是托人带了药吗。。。。。。。难道犯癔症的那个田家月没吃。。。。。。”
“吃了。。。。。吃了。。。。。”朱幺幺用手摸着头发,眨着眼睛说道:“不过还是没好,她一直在闹。。。。。。。”
我一看就知道朱幺幺在撒谎,言不由衷。
“田伯伯好些没有?”李夷问道:“你刚才说他又在疼。”
“是啊。。。。。。”朱幺幺的声音小了点,“也不晓得能不能好。”
晚上喝了酒,李夷对我说:“风风,明天我不能送你上车了,我要去山里一趟。”
我说:“是不是下午你碰到的那个朱幺幺说的梅右坪?”
“是的。”我要去一趟。
“干脆我也陪你去吧。”我晓得李夷又要往深山里去,就想跟着。
“行啊。”李夷答应的非常爽快。
于是我取消了回宜昌的行程,第二日一早,就和李夷在这个大峡口等车。这个峡谷的方向是往西南方向延伸进去的。我问李夷,顺着峡谷走,是不是会走到秭归?
李夷想了想,说他也不清楚。他没有走到过尽头。
一辆破烂的面包车从峡谷里面的山路开出来了,带了几个人出来。这几个人的穿着,即便是跟乡上的人相比,也过时很多。看来深山里面,道路壅涩,和山外隔绝。
面包车一天只跑两趟,马上就掉头往回开。我和李夷上了车,在峡谷的中的道路上,车颠簸的厉害。路况非常不好,是用碎石子铺就的简易道路,只有三四米宽,两车勉强能并行。
面包车破烂不堪,是一辆报废很久的昌河。反正交警和路政也管不到这里来。乐得给山里的村民当唯一进出的交通工具。
梅右坪其实也不算太远,我和李夷到的时候,中午刚过。面包车马上又向山外开去,去接早上送出去的人。
梅右坪在一个高三环绕的山冲里面,住了不少人,民居集中。房屋多半还是黄土泥砖砌的房子,屋顶是盖的是茅草。
不过也有经济情况好的人户,用石头起了两层楼的小洋房。
我和李夷进了村,我马上就有点后悔,因为我没有见到村民对着李夷亲热的招呼。相反很多人看见他了,甚至绕开。我就奇怪,和李夷去别的村子,村民都很欢迎。可这里为什么看见他了,不跟他说话呢。
李夷好像知道是这个场面等着他。他什么都没说,带着我往村中的一个建筑走去。
正走在村中的道路上,一个中年妇女从屋里窜了出来,披头散发,对着我们说道:“你们来啦,我就知道你们今天要来的。”
妇女的家人也跑了出来,把她往家里拉,可并不向李夷解释,彷佛我们不存在。
李夷加快脚步,继续走着。走到了一个很古老的房子前面,房子的造型还是一百年前的风格,房前有个院子,院墙上写着文革时期的标语,字迹斑驳不堪。
院里的一个电线杆子上绑着两个扩音器,老式的那种。
我明白了,这肯定是梅右坪的老祠堂,后来又改成村支部办公的地方。很多农村里都是这样的。
不知道,现在这个房子,是不是还是村部。
和李夷进了院子,我就知道自己刚才想错了,这个地方肯定不是村部。而是恢复了祠堂的功能。
因为我看见一群人在院子里,都是古怪的姿态。而且这群人都是女人,老少都有。大部分人的眼睛都闭着,睁开眼的,也目光都散乱,聚不拢神采。
她们的身体都在摇晃,双手又节奏的摆动。或坐或站。
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年龄的小伙子,正站在人群前面的高台上,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话 。
那小伙子,手里举了个钢针,很大很粗的钢针,有一尺来长。手摆了摆,一个妇女走到身前。
“向华!”李夷喊道:“你他妈的又在搞什么?”
那个叫向华的小伙子向我们看过来,愣了愣,看样子他认识李夷。但他只停顿了一下,就把钢针刺入身前妇女的脸颊,从右脸颊刺入,左脸颊穿出。
那妇女神色呆滞,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更让我惊赫的是,没有任何血从那妇女的脸上留下来,一滴都没有。那个妇女嘴上穿着钢针,走回人群。
李夷大喊:“向华,你怎么非要干这些事情呢,没得来性(宜昌方言:出息)的东西。”
向华还没说话。那群妇女却都把头给扭回来,看向我和李夷。
我看到她们,心里发麻。
人群分两边,左边的都还好,只是面色呆滞,可是右边的人群,脸颊上全部都穿了一根钢针。钢针的两头伸出好长一截,没入她们脸颊中的只是一小段而已。
一个没有穿针的妇女在人群中喊道:“它来啦,它又来啦。。。。。。”言毕,就躺在地上打滚,手脚在地上刨着。没有穿针的妇女都开始混乱起来,但这个混乱只持续了几秒钟。
她们就又开始静默。
李夷拉着我快步走到向华跟前。揪住向华的领子,“你说过,不干这种事情的。”
向华一点都不在意李夷的质问,只把手往人群中指了指,“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那东西,又来了。。。。。。”
我连忙向人群看去,看见那些没穿针的妇女开始争吵起来。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快,话语也含糊不清。我听了一会,只听明白了几句话。
“你是修正主义。。。。。。”
“你才是修正主义。。。。。。。
“赫鲁晓夫从不搞个人崇拜,他的倒台是没有人崇拜他!”
“自以为得意,长资产阶级的威风,灭无产阶级的志气,又何其毒也”
。。。。。。。。。
她们说的都是什么语言啊?我听得发毛,这哪里是九十年该说的话呢?
那些嘴上穿了钢针的妇女都没有加入争吵,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那些争吵的妇女有的开始唱歌了。
“。。。。。思想。。。传遍千家万户。。。。占领。。。。。。一切。。。。。。阵地。。。。。。。”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
这些妇女到底在干什么。我想起了昨天朱幺幺在乡里对李夷说的话,她们是中邪了。我心里权衡比较,认为李夷说的癔症,反而不太靠谱。
李夷对着向华喊道:“我给你带的药呢,你是不是没有给他们吃?你怎么不听我的。”
向华嘴里挂着微笑,“你带了几颗园子(宜昌方言:药粒),够她们吃吗?”
嘴里高喊着语录的妇女们开始相互殴斗起来。厮打的厉害的,相互揪着头发,打得连鼻血都流出来。
向华连忙跑进里屋,不一会扩音器里传出了他的声音:“把你们家里的堂客和姑娘都带回家去,今天不行了,我弄不来了。你们来带人走。。。。。。”
一会功夫,院子外冲进来好多村民,都是男人,把厮打中的妇女扯开,强行拉着,扛着往院子外拖。那些中邪的妇女,仍旧不肯干休,兀自拳打脚踢。意识混乱,连自己的男人都打。
“一些反革命都是纸老虎。。。。。。。”
“无产阶级革命。。。。。。坚持到底。。。。。”
人声嘈杂中,我把这两句话给听明白了。
那些嘴上穿了针的妇女就安静驯良,顺从的跟着家人回家。片刻功夫,群人都散尽。
我心里懊丧,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想着跟着李夷来这里,本想又混一顿酒菜,没想到李夷在这里根本就不受欢迎。还遇到这些烂事。
“她们病了多久了?是不是我走之后,就开始了,你怎么不通知我们医院。”李夷对向华连珠炮的问道:“村里有多少人病了,上次我来,只有田家月一个人啊,怎么回事?”
向华不说话,带着我们进了屋内。看来这个地方就是也是他的住所。我们都坐下。
向华才开始说话:“我说了啊。。。。。这。。。。这是中。。。中邪,不。。。不是生病。”向华原来说话有点夹舌头,吐词不清,还有点结巴。可是刚才他在做法事的时候,说话不是这样。
“放屁!那里有什么中邪。”李夷说道:“这是癔病,癔病也会传染的,精神状态在人群中相互情绪感染。这很危险,容易出事的。”
“都是。。。是妇女,那你。。。你怎么解释。”向华说道。
“癔病本来就容易在妇女中发病。”李夷说道,“亏你还在卫校上了几年的学。”
“已经有。。。有三分之一的妇女有这。。。这个症状了。”向华说道:“到那里找人来。。。来治,我。。。我只能用这个办。。。办法。”
“糊涂!”李夷说道:“你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呢,怎么能搞迷信这一套。”
“那。。。那里是什么赤脚医生,你。。。你当现在是。。。是什么年代啊?”向华说:“我连医。。。医士的资格都没。。。没有,当。。。当什么医。。。医生撒,还。。。还不如接我。。。我老头子的。。。的班。”
“这么大面积的癔症传染,听说你们这里不是第一次了。”
“是。。。是啊,上次是。。。八五年。。。。是我老头治。。。治好的,可他。。。前年死。。。死了,就该。。。该我来治。。。。我家是干什么的,你。。。。你和我一起读书的。。。的时候,就。。。就知道啊。”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梅右坪的中邪(李夷叫癔症)隔上十来年,就会循环发作一次。看李夷和向华说话的口气,他们是老熟人。李夷小学在宜昌读书,初中时候因为户口的关系,回到老家上的学,中考才考起的三峡高中,才又回到宜昌的。向华应该就是他的初中同学。
而且刚才那些妇女中邪的症状,在梅右坪不是第一次了,听向华的口气,肯定也不止两三次。
“不行,你明天跟我回乡里,去拿药回来治她们。”李夷说道:“我们医院刚进了点‘富马酸奎硫平’,你把这些药带回来。”
向华叹了口气:“好吧,我。。。我也不愿意。。。做哪些事情。。。。我。。。。我明天跟你去拿药。”
向华张罗着给我们做饭。我看了看屋内,真是家徒四壁,除了几张破烂椅子,和一张八仙桌,堂屋里什么都没有,八仙桌的一条腿还是断的,用木棍给钉上。屋角一个肮脏的床板上裹着一坨铺盖上面吊的蚊帐乌七八黑。还有两个厢房,一间应该是村里的播音室。另一间黑漆漆的,不知道住的什么人。
向华饭做的很快,就是用土豆炒了盘腊肉,端上来了,想了一会,出了门,回来拿了几个鸡蛋,又给我们炒了个青椒炒蛋。端上来后,他进了那间黑漆漆的厢房。把一个老年妇女抱出来,给坐在八仙桌旁,这是个瘫痪的妇女,应该是向华的母亲。
我们开始吃饭,我夹菜的时候,抬头看了向华的母亲一眼,发现她正死盯着李夷看,目光狠毒。我吓得连忙低头,继续吃饭。
吃晚饭,天色尚早。
李夷对向华说道:“你带我到田家润屋里去看看吧,她的爸爸听说病的很厉害。”
向华把李夷看了看,愣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把碗筷给收拾了,又把他母亲抱回厢房,我听见他母亲在低声咒骂。
作者:一点凉 回复日期:2010-7-25 13:34:00
楼主 我要火了 本来挺好看的故事 你说你老是发重复就罢了 还总有些故事突然中间一段就被抠去了一样 前后情节就连不上了 闹不闹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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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帖子我一直都是长短篇穿插着写过来的啊
发重复,不是我故意的,是网速问题
我这里网络很差
发了之后没反应
以为没发上
就再发一遍
现在我尽量的避免这个问题
多等一会再刷新
李夷把随身带的药放在屋内,对向华说道:“这次的消炎药我带了不少来了,你明天跟我出去了,再带点回来。”
向华把他母亲安顿好在屋里,在里面答应两声。然后出来,和我们向村的另一头走去。走到一个黄土墙的房子前面,稻草上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蹲着在玩耍,鼻涕吊的老长。这个黄土房子横向较长,有两个大门。
“李医生,你来啦 。”向声音看去,是在乡里遇到的那个朱幺幺。
李夷说道:“是啊,听你说伯伯病情严重了,来看看。”
“润儿——”朱幺幺看着,“李夷来啦。”
没人回答,朱幺幺对李夷说道:“她肯定出去寻猪草去了。。。。。。”
李夷没说什么,就往屋内走去。
我看见了那个病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在床头疼的身体弓起来,嘴里爹娘的在轻声呻吟着。看见李夷进来了,想打招呼,却说不出话来,脸上噶白,汗珠留下。
“这两天越来越严重了。”朱幺幺对李夷说道:“昨天都没没有今天这么疼的厉害。”
李夷问道:“止疼药和消炎药都吃完了吗?”
向华说道:“早就完了。”
李夷不问什么了,把身上带的止疼药拿出来给那个汉子吃了。
“伯伯,你今天要跟我出去,到乡里去住院,你的病药开刀。”
“什么。。。。。。”朱幺幺在旁边惊讶的说道:“这么严重了呀!要开刀住院。。。。。。。那里有钱。。。。。。”
“伯伯的胆结石已经很严重。我上次就说了,他的病药开刀,切除胆囊。今天一定要把他送到医院去,若是穿孔,腹腔感染了,就有生命危险。”
朱幺幺一听就急慌了:“这怎么搞?这怎么搞?”
看着那汉子疼的凄惨的样子,我也觉得不忍。
李夷想给他打杜冷丁,可是杜冷丁是管制药物,虽然便宜,却带不出来。李夷想了想,对朱幺幺说道:“我看见你菜园子里种了几棵罂粟,把果子弄下来,熬了汤给伯伯先喝点,也许能管点用。
大山里的人家,种几棵罂粟稀疏平常,都是拿来当佐料用的。
李夷转头又对向华说道:“你去把面包车的司机叫来,今晚送我们走。”
向华应承着往外走去。
刚好一个年轻的妇女走进来。进门看见这个场面,连声问道:“爸爸,你是不是又开始疼的厉害啦。”她看见了李夷,脸上的表情甚为惊讶,蠕蠕的说道:“你。。。也来啦。”
我一看见这个年轻妇女,就觉得眼前光亮一闪,这个年轻女子太漂亮了,虽然穿的非常土气,脚上还蹬着解放鞋。可是仍旧掩盖不住她 的美貌。兴山真的是出美女啊。想不到这个穷山僻壤的,还有如此姣好的女子。古时四大美女之一王昭君是兴山人,自古兴山出美人,我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李夷沉闷的声音说着:“伯伯今天一定要出山,到医院去开刀,再晚了,送到城关医院都来不及。我看他胆结石引发的炎症已经很严重了。”
那汉子仿佛在印证李夷说的话,又忍不住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起来。
朱幺幺连忙说道:“那就不等了,快把大哥 送医院,润儿,青青我来照顾,我现在就把你叔叔喊来,是好是歹,他明天回来给我带个口信。”
言毕,朱幺幺,匆匆的走了出去。
我的眼光离不开那个美貌女子,原来她就是李夷说的田家润,她和李夷也应该是同学。
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准备送田家润的爸爸出山。李夷把随身带的输液器具给拿出来,熟练地给他扎上针,吊了个药瓶在床头。一时急了,也来不及做皮试,估计李夷上次来,治疗过他,也知道田家润的父亲青霉素不过敏。
田家润和李夷忙碌着,相互不怎么说话。我插不上手,帮把手,反而添乱,干脆在一旁看着。
过一会,向华回来了,却苦着脸,“司机说。。。说了,今天不。。。不能出山。”
“为什么?”李夷向向华喊道。
“你知道的,我们这里的规矩,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记得吗?”
“都什么时候了!”李夷大喊:“还信这些鬼把戏,你带我找司机去。”
说着话,李夷把向华一拉,去找司机去了。我也要跟着,李夷阻止,“风风,你留在这里,帮着照看一下。”
李夷和向华又去找医生去了。
我留在屋里,想帮田家润收拾,可又无从下手,只好帮忙看着输液瓶的药水,滴的快慢,用手去装模作样的调一下。
田家润边收拾边对我说,“你也是李夷的同事吗?”
“不是不是”我莫名的紧张,“我是他朋友。”原来美女也能给人无形的压力的。我连看都不敢看她。
田家润没意识到我的尴尬,对我说:“哦,那谢谢你啊。”
我仰起头对田家润说道:“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最多下力,帮着背一下伯伯。”
田家润感激的对我笑了下,我看见她两个深深的酒窝在脸颊显出来。
这酒窝太俏皮了,我不禁想着,跟整形手术做出来一样。随即我又想到一个事情,也许她脸上的酒窝还真的不是天生的。我回想起了,向华给村里妇女脸颊穿针的场面。
田家润手脚麻利的把一点衣物给收拾好了,在他父亲的床单下又掏了一个小布包出来,那里面都是零碎的小钞,只有一个50的面值包在最外面,田家润把小布包掖在腰里,我看着她掀起上衣的衣角,连忙把头往旁偏去。
李夷和向华带着面包车司机又来了,李夷还在训斥司机,把司机骂的狗血淋头。司机连声说好话,赔不是。看来当医生就是好啊,谁也不敢得罪。
李夷一进来,就招呼我们把田伯伯往田家润收拾好的一个床板上抬,要我举着输液瓶子。把田伯伯放平了,李夷和向华一前一后的把床板抬起来。往屋外送,我连忙跟着,不敢怠慢。
走到院子了,那个小女孩就哭起来,“妈妈。。。。妈妈。。。。。”要跑过来跟着田家润。
田家润站在床板旁边一时不知所措。
刚好朱幺幺拎着一个男人的耳朵过来了,嘴里骂着:“叫你灌,灌马尿,大哥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去灌。。。。。”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田家润的叔叔,却是醉的二黄八调的。走路都不稳当。但他看见田伯伯的样子,清醒了不少,“大哥,大哥,你好些没有。”
“还不帮着抬大哥出山去!”朱幺幺吼道:“田昌年,你硬是灌不有(宜昌方言:不够),是不是?”
田家润的叔叔原来叫田昌年。
田昌年这时候更清醒了点,嘴里说着:“今天不能出去啊,今天哪里能出去呢。。。。。。”
朱幺幺连忙又把刚才用罂粟果子熬的汤给田伯伯喂了点,嘴里说着:‘大哥啊,喝点,喝了就不疼了,我在家里先守门,昌年回来了,我就来看你。”
田家润对朱幺幺说道:“二妈,青青你就看着点啊。”
那小女孩很巴她的妈妈,不肯让田家润走,拼命的哭。
朱幺幺连忙把青青抱到屋里去了。向华也喊着,“朱幺幺,你帮我给我妈送个饭撒。”
朱幺幺在屋里答应:“这还用你来说吗。”
村内的路很窄,面包车在村口停着。我们急急忙忙抬着田伯伯往村口走去。可是还没走到村口,我们停下来——一群人在村口拦着路。
那群人里,竟然还有向华的瘫子母亲。
向华的母亲说道:“今天任何人都不能走。向华,怎么你也瞎搞呢?”
“田伯伯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不送医院,很危险的。”向华对他母亲说道。
李夷对着众人喊道:“你们不保证你们以后不生病的吗?你们要是也病成这样,难道不往医院送吗?”
“不行,今天谁也不能走。”向华的母亲说道,“今晚山路走不通。。。。。。。你们又不是不晓得。”
“我不管这么多,我今天一定要送他去医院!”李夷指着田伯伯喊道。
“今晚不行啊,今晚山上太恶了,你们听我的撒,我又不是要害你们。”向华的母亲说道:“今晚窦疤子要回山,山上凶啊。”
向华母亲的话音刚落,头顶就响了一声巨大的雷声,仿佛离大家头顶不远处炸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把头腰弯了一下。包括李夷。
这下除了李夷和田家润,都开始迟疑起来,看来向华的母亲所言,不是空穴来风。
天色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李夷对众人喊着:“今天谁要是拦住我了,以后就不要来找我看病,我还不信这个邪了。田伯伯今天出不去的话,就是你们害死的。”
雨点纷纷落在大家的身上,有的人开始找地方避雨,李夷示意向华,两人继续抬起田伯伯,往面包车上送去。大家都被李夷的话给镇住,没人阻拦。向华的妈妈用手够着抓从她身边走过的李夷,却被李夷轻松的挣脱。
“你们不听我的,都要死在山里哦。。。。。。七四年,田母狗子也是犟,不听华子他爹的话,非要在今天这个日子要出去,尸身找了几个月才找到啊。。。。。。你们都忘记啦。。。。。。”向华的母亲急得哭起来。
我听得胆战心惊。看来这个瘫子老太太绝对没说假话。
可人命关天,李夷当然不会为了这几句话,就放弃把田伯伯送出去。我们都上了车,李夷不停催促司机。
司机现在又迟疑起来,不愿意开车。李夷恨不得要动手打人。司机看来和李夷也很熟,经不住李夷的再三催促,就上了驾驶室,发动起来。
“华子,你下来!”向华的母亲对着向华喊道:“他们要去送死,你莫跟着去。。。。。。你下来。”
向华在车上也坐立不安,看样子就要下来。可他看了看李夷和田家润,随即对着窗外喊道:“妈,没得事的,我明天就回来啦,李夷说的没错,大家谁没有生病的时候啊。车子走的快,我们不用走路的,不到半夜,就到乡里了。”
李夷对司机说道:“走撒,还等什么。”
司机一踩油门,向通往山外的石子路上行去。
天上的雨跟瓢泼的一样。
向华母亲在大雨中嚎啕大哭,在雨声中听得真真切切。
司机腾出一只手点烟,手抖抖瑟瑟的,半天没点燃,我凑过去帮他点了。
司机向我点头致谢,嘴里说道:“我们今晚出不出的去哦。。。。。。。。”
不晓得是跟我在说,还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