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

  073章:百里梦魇
  “吾儿!”我压根未看清那黑影带吾儿往哪个方向逃走了,只能无助地奔走呼叫,希望吾儿听见我的呼喊声能应我一声。

  可那孩子天性顽劣,他并未回应我的呼叫。

  就在我四处在孤岛上寻找吾儿的踪影时,那死去孩子的妇人聚集了冥村的村民闹到了我寝殿外……

  天黑了,菊婆婆跑来林中找到我,我看见她的头被人打破了,身上的衣裳上还沾着鸡蛋液和菜叶子,她急匆匆塞了一个包袱给我,焦急忙慌地叮嘱我:“你快走,他们要杀了你们母子,他们说你们母子是妖怪。要烧死你们……”

  我接过包袱,心里也清楚我不能再带着孩子在冥村继续生活下去了,我望着菊婆婆说:“把殿里值钱的东西都赔给那个死去的孩子的娘亲吧,告诉她,是我们母子对不起她。”

  菊婆婆焦虑地回道:“不能认这个罪,更不能赔偿他们,没人看见小公子杀人,只是她看见了小公子吃人罢了,孩子不一定就是小公子杀的,我们不能认罪。不过小公子吃人肉喝人血已成事实,你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你快带小公子离开,剩下来的事由老身来处理。我得赶紧赶回去了,我担心他们真会趁常乐殿无人掌事时纵火,常乐殿的一草一木都是公子的心血……”

  “您回去吧,注意保护好自己。”我背着包袱,望着满眼忧虑的菊婆婆回道。

  菊婆婆看了看夜色中鬼魅的丛林,转身匆匆离开了。我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对吾儿吃人这件事的恐怖。我也不好再求她留下来帮我找孩子。

  我找不到孩子,无奈坐在月下的大石上闷声痛苦,脑海里忽而有了一个名字,决意以后就叫吾儿为:百里梦魇。

  我所有寄托在孩子身上的梦想和希冀最终不过是一场梦魇。

  “娘……”月光下,一个小身板出现在树下,他边望着我奶声奶气地喊道,边朝我跑来。

  我忍着泪木然看着他欢快地跑到我身前,他麻溜地爬上大石,钻进了我怀里……

  看着他的小模样,还有那对鬼机灵的大眼睛,完全不敢想象他就是白天那个坐在人群里吃人肉的怪孩子。

  我抱着孩子,忍着泪爱怜地望着他稚气的小脸,轻声说:“魇儿,娘给你取名字了,以后你就叫百里梦魇,好不好?”

  “好啊好啊!”魇儿窝在我臂弯里,望着我笑着拍手称好。

  “魇儿,那个救走你的黑衣人呢?”我看着魇儿天真无邪的双眼,轻声问道。

  魇儿摇了摇头,指着海岸的方向,小声说:“他看见你来了,就走掉了。”

  “看清他模样了吗?”虽然知道一岁孩子的逻辑和语言能力很有限,可我还是希望从孩子抽象的思维里捕捉到有关于那个黑衣人的线索。

  魇儿摇了摇头,扯了自己肚子上的衣裳,用衣角盖住了他自己的小脸,只露出他的一对清澈的大眼睛,低声回道:“他是这个样子的……”

  我懂了魇儿的意思,那黑衣人蒙着面……

  我看着魇儿的眉眼,发现他的模样是越来越像那薄情的和尚了,也难怪菊婆婆见他失踪了,也不着急找他,只顾着回去守护莲澈的住所常乐殿……

  我心底思量着:“若是莲澈见了魇儿,会不会比从前更恨我?可他都走了一年多了,许是偷偷回来看过我们母子,见孩子生得不像他,便负气离开了?”

  我抱着魇儿来到孤岛的海边,趁夜偷偷上了停在海岸的渔船,划着船准备带着魇儿逃离这人人都欲将他杀之而后快的“极乐之地”。

  魇儿坐在船头的靠椅上陪着我,看着我划船离开海岸,也许是因为他不是凡人之子,他的语言能力早已超越了普通人家同龄的孩子。

  他看着我划船进入夜色中的海域,轻声问我:“娘,你是带我去找我爹么?”

  我惊地回头看着魇儿,忽而心酸不已,他都不知道他自己错在哪里了,他以为我带他离开孤岛是为了带他去寻他的阿爹。

  有泪拥入我眼眶,可我还是将泪咽下了,看着魇儿柔声回道:“魇儿,你阿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魇儿听了这话,忽然从靠椅上爬了下来,走到我腿边,一把抱住我的腿,仰面望着我认真说:“娘,不要难过,阿爹不要我们了没关系,你还有魇儿呢……”

  我怎么都想象不到一个一岁的孩子能说出这般窝心可人的话,可一想到他吃人胳膊时的场景,我的心又猛地一阵抽痛。

  “魇儿,船头风凉,你进船舱去吧,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们也许就靠岸了……”我一手扶着船篙,一手摸着魇儿被海风吹凉了的小脸。

  我也不知自己能否带着魇儿从这无边无际的苦海靠岸,可只要能看着孩子安然无恙地待在我身边,我总觉得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哪怕眼前尽是困苦……

  可魇儿不愿离开,他看了一眼夜色中平静却诡魅的海面,不安地抱着我的腿,娇声说:“娘,我要陪着你。”

  我看着没有尽头的黑色海岸,又低眼看了看孩子眼中的星光,心疼地回道:“深夜的海风太凉,你这样一直在船头陪着娘,你会生病的。”

  “不怕,我去拿被子来……”魇儿说着话,转身走进船舱,拽着船舱里的棉被走了出来。

  可那床棉被太厚太沉,一岁的孩子根本拽不动,他一路咬着牙用双手使劲拉拽着棉被的一角,我看着他的小身板在跟那一床厚重的棉被较劲,忽而心痛不已。

  他和我一样,都在跟与超越了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做抗争。

  我放下船篙,快步走到魇儿身旁,一把抱起孩子,一手卷起棉被,用胳膊将棉被夹在身侧。

  我在船头的靠椅上铺了棉被,将魇儿紧紧地包裹在棉被里,他面对着我躺在靠椅上的棉被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我进船舱找来挡风的草席,将草席支在船头上,用以挡一挡夜里海面上的寒潮。

  到了后半夜,我仍在努力划船,可我发现船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挡住了去路,我想起菊婆婆说过的话,他说莲澈为了保护孤岛不被外人发现,他特意给孤岛设了一道屏障。

  可我不知该如何破解这道屏障,困顿中苦思了片刻后,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拔出匕首,用刀锋在眼前的屏障上划了划,船忽地就向前平稳行驶起来……

  我懵然握着匕首站在船头,看着被我搁在船边的船篙,愕然环视着四周,低声惊问:“谁?!是谁在推我的船?!”
  074章:市井之风
  可不论我如何焦急询问,周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我。

  见船行得平稳,我估摸着这藏在黑暗里的“人”兴许并无恶意,只是想快些帮助我们母子渡离这片苦海。

  天亮时分,船停在了海边的一个渡口,清晨的渡口上有商贩在叫卖海鱼海鲜还有热气腾腾的早点。

  “好香,娘,我饿了。”魇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钻出被窝就快步走到我身旁,一手拉起我的手,另一只手指着渡口上卖早点的摊位……

  冥村都是自给自足,不存在钱币,大家过着最原始的生活,以物品交换物品,离开了冥村,我身无分文。

  我摸了摸包袱,发现菊婆婆在我的行囊里放了几块精美的玉佩和两支金簪,我知道这几件值钱的东西是菊婆婆留给我和孩子以后糊口的本钱,我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将它们当卖掉。

  我抱起魇儿下了船,见那卖海鲜粥的大婶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摊位地上的大木盆里泡了一盆的脏碗,也没人帮她搭把手洗碗,而往来吃早点的人络绎不绝,眼看着碗筷就不够用了,我麻利地将孩子放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着,自己撸起衣袖蹲在木盆旁默默帮大婶刷起碗来了。

  “小妹,多谢你啊。”我刷完了一整盆的脏碗,大婶走来跟我致谢。

  我看见魇儿已经饿得坐不住了,他走到桌旁,站在桌子边盯着吃早点的客人看,一边看着别人吃早点,一边吞着口水……

  “大姐,我出门忘了带银钱,孩子饿了,能不能给他一碗粥喝……”这是我平生一次“乞讨”。

  大姐转脸看了看我的魇儿,尴尬地笑道:“那你再帮我刷一会儿碗吧……”

  “没问题。多谢大姐。”我忙回道,自己收了桌上的脏碗,继续蹲在水盆边洗碗。

  旁边摊位卖大饼的老婆婆看不下去了,将热乎乎的烙饼捧到了魇儿手里,笑着看着孩子说:“吃吧,小乖孙,趁热吃……”

  魇儿捧起老婆婆施舍的大饼就开始大快朵颐,而卖粥的大婶忽而好似被老婆婆无形地打了脸似的,不好意思地给我家魇儿盛了一碗海鲜粥。

  魇儿就着海鲜粥吃着烙大饼,看着孩子吃饱了以后摸着小肚囊的模样,我的内心其实是宁静而满足的。

  给人刷碗而已,只要能养活我家魇儿,我甘之如饴。

  “丫头,你过来,来我这儿帮忙和面,帮我一上午,我给你们十张大饼,够你们娘俩一天的口粮。”隔壁卖大饼的来婆婆看着我招手说道。

  我帮卖海鲜粥的大婶刷完所有的碗以后就带着魇儿来到了卖大饼的老婆婆的摊位,开始洗手帮她和面。

  到了正午时分,老婆婆遵守承诺,给我和魇儿打包了整整十张大饼。

  老婆婆见我干活勤快手脚麻利,便有意打听道:“丫头你是外地来的吧?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没有的话就跟我回家吧,以后你天天帮我来渡口出摊,我给你们娘俩提供食宿,月底还给你银钱。”

  “不了,我们还要赶路呢。”我忙客气地拒绝道。我心里清楚我家魇儿的“毛病”,不能让外人知道魇儿的“秘密”。

  我将打包的大饼包好了放进包袱里,抱起魇儿就与大婶和老婆婆道别了,刚走没几步路,就听见那大婶在和老婆婆悄声议论:“怕不是未婚生子被家人赶了出来吧?又怕丢人,所以不敢跟你去你家做长工……”

  “嘘,你得了吧,你嘴上能不能积点德……”老婆婆低声斥道。

  我并未回头看他们,而是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抱着孩子继续往城中走去。

  走上大街后,路过一个卖鲜牛肉的摊位,魇儿看着挂在大铁钩上的鲜牛肉,忽而变得狂躁起来,蹬着腿想从我怀里挣脱,小手一直指着那牛肉,眼神满是饥渴……

  他想要吃那血红的牛肉……

  “魇儿不要看!”我把孩子的脸转到一边,不让他盯着牛肉摊看,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我怀孕期间那么能吃肉,明白了魇儿未满月就能吃肉的原因了……

  彼时菊婆婆还安慰我说孩子能吃肉说明身体好,直到他连人肉都吃……

  魇儿在我怀里挣扎,不断摇头,嘴里喊道:“肉!我要吃肉!”

  “你刚吃饱的,不许闹了!”我又急又怕,在魇儿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我害怕孩子挣脱出我的怀抱,害怕他在大街上当着路人的面抢那牛肉摊位上的鲜牛肉吃……

  到那时,别人又要当我们母子是妖怪了。

  那是我第一次打魇儿,魇儿委屈至极地爬在我肩膀上抽泣,将脸埋进我胸口,不再闹着要吃肉了。

  看着孩子在我怀里哭,我又心痛得慌,忽然觉得是自己命不好,害了孩子跟着我受苦。

  我心一横,走到当铺,从包袱里摸出一块玉佩,我是不识货的,不知道玉佩的价值,但我至少明白那玉佩都是莲澈留在冥村的稀世宝物,就算不是很值钱,也至少值得上好多真金白银。

  当铺的老板隔着小窗户捧着我的玉佩看,忽而他拿放大镜来看那玉佩,看了好一会儿,猛地抬头瞪着我问:“你打算当多少银钱?”

  明明心里没底,可我尽量装出一副冷静模样,冷眼看着掌柜说:“那要看看你是不是识货,看看你们当铺是否有诚意……”

  老掌柜捧着玉,看着我恭敬地回道:“这块玉可不是普通的宝物,只怕我就算有命买它,也无命消瘦。你拿了它来当铺,定是落难了囊中羞涩吧,我赏你银钱便是,这玉,你还是拿回去吧。”

  说完,那老掌柜把玉递给了我,又给了我一袋子的银钱。

  我懵然望着掌心里的血玉,才开始仔细打量这玉的模样,发现血玉通体通透无比,只是玉里面有血丝,像是一滴血刚刚落进清水就和清水一并凝固了一般。

  “你不收我的玉,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银钱?”我手心里捧着血玉,望着老掌柜问道。

  老掌柜瞪着我看,他的眼神有些诡异,诧异中带着一丝恐惧。

  “玉是不能随便收的,银钱是我送你的,为了安抚这玉中的亡魂,它能跟着你来到这里,说明与你有缘源。我岂敢怠慢你。这银钱你若是不肯收,那就拿回来吧……”说完,老掌柜伸手欲取回我手里的钱袋子。

  “我当然需要银钱!哪有临时反悔的道理?!”我拽着钱袋子抱着魇儿忙后退了几步。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比起礼义廉耻,养活自己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连刷碗都遭人嫌弃的时候,有人愿意给我一袋子银钱,我肯定是要紧抓着不放的。

  我并不高尚,我从来都不高尚。

  老掌柜咧嘴笑了笑,打趣道:“快拿了银钱找处安身之所好好将养你怀里的稚儿吧,他可不是池中之物。这年头,也总有落难的猛虎啊……就当我做好事积德吧。”

  我抱着魇儿望着老掌柜承诺道:“当我借的银钱,等我挣钱了还你。多谢老掌柜搭救之恩。”

  说完我便抱着魇儿离开了当铺。为了不让街坊邻居发现我家魇儿的“怪癖”,我特意找了一处环境幽僻的宅子租住了下来。

  租宅子的主家收了钱后只把我引到了宅门外,给了我钥匙,他就转身走了。那一刻我就明白,那宅子不干净,连主家都不敢靠近宅门。
  075章:尸衣行者
  可我和魇儿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们母子坐了一夜的船,又在集市上奔走了一整天,眼下最渴望的就是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况且,我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我家魇儿连人肉都吃,我们母子定然镇得住这宅子里的阴魂。

  我拿着钥匙开了锁,抱着魇儿就大步走进了宅子。

  租房的主家跟我说过这宅子许久无人租住了,可我却发现宅子里异常整洁,院子里的杂草虽是茂盛,但树下的石桌石凳摸上去竟无一丝灰尘。

  我刚抱着魇儿打开堂屋的大门,魇儿就对着阴暗的屋子大哭起来,他哭得急,我慌张地哄着他,给他擦眼泪。

  不小心把手里一直握着的那块血玉弄掉了,血玉掉进了屋子里,眨眼的功夫,屋子变得亮堂了些许,魇儿也不哭了。

  我捡起血玉,抱着魇儿进了堂屋,又摸了摸堂屋里的桌子,发现桌上也无尘埃,我已断定这宅子里住着厉鬼,并且是位爱整洁的厉鬼。

  而眼前灵堂上就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位穿着盔甲戴着头盔手握长刀的大将军,我带着魇儿跪拜在灵堂前,边磕头边恭敬地说:“我们母子无家可归,租了此地聊以避风雨,若有叨扰的地方,望将军多多包涵。”

  跪拜完毕后,我抱着魇儿来到了卧房,从柜子里翻出棉被,可我发现棉被带着一股重重的霉味,定是许久未被晾晒过了。

  趁着天还未完全黑,我抱着魇儿上街买了新的棉被和床单以及我们母子日常需要的一些换洗的衣物,让卖棉被的主家帮忙送到了宅子门口处。

  我发现送棉被的人到了宅子门口时,也是面露恐慌,把棉被放在门口就撒腿跑远了。

  我把魇儿放下地,双手抱着新买的棉被和衣物,一边朝宅子里走去,一边对身后的魇儿嘱咐道:“魇儿,快点,跟着娘亲进屋去。”

  可是魇儿站在我身后,面朝着院子的一棵柳树,盯着柳树痴看,好似看见了什么似的……

  “魇儿?走啦,跟娘亲进屋去……”我疑惑地看着魇儿催道。

  可魇儿却面对着那棵柳树做了一个鬼脸,好似在跟谁闹着玩儿。

  我走到魇儿身前,挡住他的视线,严肃地再次催道:“天黑了,快点跟娘亲进屋去。”

  魇儿歪着脑袋瞅了瞅我,噘着嘴跑进了屋子里。

  进屋铺好床以后,我带着魇儿来到灶房里洗洗刷刷,找了些干柴火,生火将白天打包的烙饼让进锅里热了热。

  虽是有了那一袋银钱,但过日子还是要节省一点,毕竟我还未找到能糊口的生计。

  魇儿只吃了半边大饼,我能看出他还惦记着白天在街市上看到的鲜牛肉。

  我不忍心看着魇儿受苦,便轻声安抚道:“你再多吃点,明日清早娘就去给你买肉。”

  魇儿勉强继续吃着大饼,我们母子吃完晚饭后烧了热水一起泡了脚,就牵着手回卧房了。

  回到卧房后,我刚准备关房门时,坐在床边抖腿玩儿的魇儿忽然对着门口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

  “难道是莲澈?”我心里嘀咕着,估摸着是死后变成鬼魂的莲澈终于回来找我们母子了。

  哄着魇儿睡着以后,我把那块好似能够辟邪镇鬼的血玉用红绳穿了起来,挂在了魇儿的脖子上。

  夜深时,虚掩的房门被一阵阴风吹开了,我有意不锁房门,一夜未睡,就是在等着那个躲在暗中与魇儿逗笑的“人”。

  门开了,他走了进来,可却是一身黑衣戴着面具。

  我镇静地从床上坐起,看着他轻声问:“昨日在魇儿的生辰喜宴上,是你抱着魇儿逃走的吧?”

  “我知道你不肯睡,就是在等我。本来我不打算现身的,可我不忍心看着你彻夜难眠,所以我进来了……”他的声音诡异,我听不出声音像谁。

  “莲澈,你是莲澈对不对?”可能是由于莲澈当初走得太急,所以他一直都是我心里的痛,我见了那黑衣人,就情绪失控,下了床连鞋都不穿就向他走了去。

  见我已然走到了跟前,他忽地后退了两步,对我说:“你别过来!别碰我!”

  靠近他时,我才看清他面具上露出的双眼,那是一对死人的眼睛,瞳孔早就散了……

  “你是谁?为何不肯让我碰你?”我望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低声问道。

  “你安心睡吧,莫要再胡思乱想了,这宅子很安全。”他轻声回我的话,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我追去卧房时,他已不见了踪影。

  我知道他就藏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里,在看着我……

  “你是不是莲澈?”我站在堂屋里轻声抽泣着,虽然知道那个黑衣人很可能不是莲澈,因为以莲澈的脾性,不管是爱我还是恨我,他都不会藏着捏着。

  “你是师父?”我又开始猜想是不是师父回来了,可仔细一想,师父若是见了魇儿的模样,应该不至于有意躲着我们。

  “你到底是谁?”我无力地靠在卧房门口的墙边,默然落泪,闭眼叹道。

  可黑暗里仍是一片寂静,无人应答我。

  许是想等到心里的“未亡人”,我竟躺在门口的地上睡着了。

  睡得正朦胧,那黑衣人又出现了,他朝我走来,将我从地上抱起,我假装睡得正酣,趁他不注意时,我快速抬手想打落他脸上的面具,可却被他逮个正着,他偏过脸去躲开了我的手,将我抱到了床上……

  “都是当了娘亲的人了,还这么任性……”他轻声对着我叹道。

  我看了看床上熟睡中的孩子,转而望着黑衣人说:“除了师父和莲澈之外,还能不忍心看我睡在夜风中的人,就只剩下我云岿哥哥了。你,就是云岿哥哥。”

  “这样都能被你猜到身份?你什么时候变聪明的?”那黑衣人忽然当着我的面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死人的脸庞,继而还用手脱掉自己身上披的尸衣,包括那张死人的脸皮,露出了他本真的魂魄,果真是我那白衣胜雪风流倜傥的云岿哥哥。

  他的眉眼,他的魂魅,仍如初见时那般俊逸,眼里含着泪迹,嘴角弯着笑意。

  一别一年有余,又看见绣魂门的人,我心中百感交集,一下床就跑向云岿,开心地抱着他喊道:“哥哥,我的好哥哥,快两年了,也只有你肯回来看我!”

  见我欢喜雀跃,云岿哥哥也笑得越发爽朗,伸手抱着我,低眼看着我笑道:“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你这该是有多想念故人啊?!”

  “莲澈走了,快两年了,他正如他走之前所说的那般,去投胎了,再也不要记起我了?对不对?”我明明心里有了答案,可我还想从故友的嘴里得到更确切的应证。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