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开始，好多人加入了滴滴打车，要说的这哥们就是专职的滴滴司机，我平时叫他老赵，很实在的一哥们，本来是做销售的，工作可能也不太好干，脑子一热，买了辆新车开始跑活，每天早出晚归，一星期干六天，限号一天，一天十个小时左右，还是挺辛苦的。
这天正赶上老赵车限号，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说是嫂子没在家，他弄了点好羊肉，叫我们几个过去撸串去。老赵租住在一个大院里，进门几间房子都是他租的，以前做销售的时候用来囤货，门口有一块空地，正适合烤串，我们到的时候老赵正忙活着串肉串呢，提前一小时腌制好的。几个哥们洗了洗手帮着串，我点火，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就吃上了。
哥几个围着小桌吃的满嘴是油，一人一瓶啤酒，还挺惬意。
我因为爱听个鬼故事什么的，每次人多都问问，有没有什么惊奇诡异的事，最好是亲身经历的，哥几个说早就给你讲过了，进屋拿大蒜的老赵腾腾的跑过来，一拍大腿，说航子你要早问我，我还真没经历过，前一段有个事，我跟你们哥几个说说。
老赵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大杯啤酒，抹了一把嘴，开始了他的讲述。
老赵有天晚上出车，时间大概是晚上十点，他说这个点拉的一般都是那些喝酒散局的，下班晚的坐不上地铁的，这波乘客，就为了不堵车，跑个省心。
那天老赵从家出来刚把手机软件打开，一上线就有乘客呼叫，他顺手就接了，乘客离得很近，就几百米，到了哪儿一看有点傻眼，两个人架着一老头等在路边，这一看就是急病送医院的，跑活的的最怕碰见这种了，又不能拒绝，再说良心上也过意不去，一般赶上了这事，在不违规的情况下，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家送到医院。
老赵把车靠在路边，赶紧下去帮着开车门，那两个年轻人急得满头是汗，一边接连说谢谢，一边架着老头上车，老头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基本上没什么意识了。
这里说句题外话，如果家里真有紧急病人，尤其是老年人，其实最好的方式还是叫救护车，因为老年人急病一般是心脑血管之类的，发病的时候不适合移动，救护车来的也快，绝对比自己开车或者打车要用的时间短，救护车上都配备了医生和急救设备，可以让病人及时的得到初步治疗。
回到我们的故事里，老赵开车加速往乘客指定的医院跑，路上老头一直在喘粗气，年轻人直催，再快点吧师傅，老赵一边应着，能快的地方也不含糊，人命关天，宁肯吃罚单，也不能耽误人家救命啊，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那家医院，往医院平台上开的时候，老头突然剧烈的咳嗽，年轻人帮着拍了几下，停好车以后，一个人背着老头，另一个人在后面扶着匆匆的往急救室跑。
老赵自己把车门关好，看着急匆匆而去的两个年轻人，心里好顿感叹，谁都有老的那一天啊，这老头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如今却在垂死挣扎，，，岁月啊
老赵点开软件继续接单，那天活还都不错，跑到凌晨三点才收车。到家倒头就睡，刚睡着做梦了，梦见有两个人哭，哭的人心烦，折腾半天才睡着，一觉睡到早晨十点多，起床以后老赵还跟他媳妇说自己的梦，他媳妇调侃说梦见有人哭就是要发财的意思。
后面几天开始更不正常了，说到这的时候老赵脸都白了。
不管几点睡，老赵都会做梦，一开始就只能梦见一个人现在自己床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是男是女都看不清，离老赵特别近，一伸手就能够着的那种，老赵被吓醒了，平静一会儿接着睡，只要一进入睡眠，马上进入那个场景，一个人站在他床边，很近，一动不动的站着。
两天以后清晰了，身形能看出来是个男人，个子不算太高，有点驼背，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老赵一睡着就开始做这个梦，三番五次被吓醒，老赵媳妇也有点害怕了，说要不歇两天，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老赵答应了，也觉得休息不好开车太危险。
后面几天这个梦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这个天天出现在老赵梦里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驼背男人，长相似曾相识，却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站在老赵的床前，直勾勾的看着他，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发不出声音，但老赵发现了一个问题，梦里这人似乎情绪越来越激动，从一开始的没表情，到几天后面孔越来越狰狞，越可怕，距离也越来越近，快要贴到老赵脸上了都。
连着七八天做同一个梦，还越来越清晰，内容自动升级，这特么有点太慎人了野，那天他两口子去了八大处，又是烧香又是拜佛，还请了一个菩萨带上了，老赵天天晚上出门，可能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希望这些有用，让老赵可以踏实睡觉。
而也就是在烧香拜佛的当天晚上，老赵睡到半夜被惊醒了，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除了眼睛所有的器官都动不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屋里一片漆黑，很静，只有身边嫂子的呼吸声，还有彻骨的阴冷，像是被赤身裸体的摆在了冰窖里一样，他试着转动眼珠，啊，脑子里嗡的一下，他看到了。
那个天天出现的梦里的人，那个老人，他就站在床边，黑暗中贴近老赵的脸，一脸狰狞，满脸皱纹，塌瘪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想说什么，而且这次老赵似乎听见了声音，不太清楚，好像是在说。。。屋顶啊。。屋顶啊。。
老赵吓得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吼出来，这种恐惧只有切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那是一种接近于绝望的压抑感，不能动，眼睛都闭不上，你再恐惧，也只能面对它，它的一举一动都会冲击着你的心跳，似乎下一刻心就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屋顶啊。。。屋。。顶。啊，那声音像是金属摩擦一样，含糊不清却有句句戳心，好像是不经过耳朵，直接到你的脑子里，。。。
屋顶。。呀，那老人越来越急切，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恶毒，圆睁着双眼，对上老赵的眼睛，老赵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脸上透出的冰冷。。
阿嚏。。。旁边嫂子被动冻的打了一个喷嚏，这也解救了老赵，瞬间老赵能动了，一个侧身抱住了嫂子，浑身颤抖，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脖子上也全是，嫂子抱着他有点蒙，问他怎么了，，，
颤抖着的老赵，也顾不上嫂子害怕不害怕了，说媳妇，梦里那老头他刚刚来了，就在床边站着。。
嫂子听完也害怕了，说老赵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做噩梦了吧，老赵不再说话，就这样一直到天亮。
嫂子提议回老家待几天吧，老这样下去也不行，看看去老家能不能找个先生好好看看，两个人就开始收拾东西，装车，打算吃过午饭就往家走，老赵也确实害怕了，安慰自己，可能到了老家就没事了，人都是这种逃避心理，离得远，可能就安全一些。
嫂子在屋里打包衣服，老赵外面收拾车上的杂物，因为经常拉乘客，后排的脚垫就特别脏，老赵想把脚垫撤下来冲一下，他一拽脚垫，一个东西掉了下去，老赵仔细一看，是一副假牙，吓了老赵一跳，他开始回忆，怎么会有假牙呢。
突然他想到了那天晚上急病求医的老头，啊，，，。
老赵一下坐在了地上，那老头，那老头可不就是天天出现在梦里的老头吗，难怪看着那么面熟，现实的经历和梦中的恐怖契合到了一起，这更可怕，为什么他会天天折腾我，我没做什么啊，而且昨天被压了以后的那种清晰的感觉，也证明不仅仅是做梦，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屋顶啊。。。屋顶啊。。。
他为什么说这个，，老赵撇了一眼脚垫下面的假牙，，，屋顶啊，。，我操。屋顶啊。。'他说的不是屋顶啊，而是。。。我的牙。。我的牙。。。
老赵瞬间就明白了，那天晚上老头失去了意识，咳嗽的时候把假牙掉在了后排脚垫的缝隙里，他应该是过世了，一直缠着自己就是想要回他的牙。
老赵在手机软件上找出了联系方式，把电话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那天晚上的年轻人，沟通了几句那边就明白了，老头确实当晚就过世了，而年轻人也在天天做梦，梦见老头一直哭，也说不出为什么。老赵用纸巾把假牙包好，给那边送了过去，那边也是千恩万谢，看来也被折腾的不轻，年轻人给了老赵五百块钱，老赵死活没要。老赵心里话，先不说无功不受禄，万一特么牙送回去了，他爹要再来跟我要钱，我还活不活了。
那天晚上老赵睡得特别香，一觉到天亮。经历过这次以后，老赵开始有了敬畏之心，而且多了一个习惯，乘客下车他一定提醒一句，带好您的东西，千万别拉下什么。。。。。
又是土坷垃砸门的声音，两人都坐了起来，门外还是砰砰的声音，打开灯老周看了看老汪，老汪说昨晚就是这样的。老周可能胆子要大一点，他起来打开门，看到门口扔的到处都是土坷垃，他有点暴脾气，站在门口就骂开了。
就在这时候，冲进来一条大的吓人的黑狗，疯了一样跑进了院子，对着空气狂咬，满院子打转，似乎在追着什么东西一样，老汪和老周都看呆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明显的感觉到，气氛和刚刚不一样了，更冷，好像。。。有某种东西在和黑狗纠缠着，你来我往，黑夜里，那狗的眼睛亮的吓人。
他们一起把门关上了，缩回到床上，听着外面时急时缓的风声和狗叫声，直到声音消失，恢复了夜晚的宁静，他们就一直靠着床头聊天，直到天微亮的时候才离开哪儿。老周和老汪的遭遇当天就在村里传开了，奇怪的是，那条黑狗，不是村里任何一家的，谁都不认识，之后也没有人在再见过，。
大家都各种猜测各种推理，说会不会是谁的谁谁，当年就在那附近怎么怎么死的，或者谁家的谁谁以前好像埋在那里的，而那只黑狗，是某个村的谁谁专门养来咬鬼的，还有说是二郎神派来的。。。大家伙这样一说老汪更害怕了，之后就如各种灵异事件的结局一样，他去买了纸钱一类的东西，晚上到那院子里烧了，希望可以有用。那时候农村穷，除了几亩薄田意外，能有份额外的收入，虽然不多，但也可以让家庭宽裕点，孩子们多点零嘴，所以老汪没舍得把这份差事丢了。
老汪那段时间都是大队里的人轮流陪着他守夜，直到后来真的确定没啥事发生了才恢复他一个人。
这件事是老汪的老婆亲口转述，后来都得到老汪本人和老周的确认。只是老汪一直也不知道扔土坷垃的人到底是谁，那只黑狗从哪出来的，去了哪儿，我们那里也没有类似神婆什么的这类人物，所以也没去看，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偶尔茶余饭后会被人翻出来当做异事提一提。。。
说个哥们的事，这件事发生在大概十年前，那时候我们都还住在大杂院里，他和我一样，也是个三流歌手，名字叫李风。
那时候的北京充满了生气，很多年轻人揣着不同而又相似的梦想来到这儿，逐渐稳定下来，找到一个养活自己的方式，慢慢认识新的朋友，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那时候的生活虽然窘迫，可真是快乐啊，李风还有其他的几个同行，我们住的都不远，一个电话，一帮人就聚在那时候的小屋里，会做饭的随手弄几个菜，大伙围着一张小桌，吃的不亦乐乎，桌上说的都是些闲篇，没什么内容，但却可以让人开怀大笑。
我和李风几乎没有一起演出的机会，因为一般情况，一场演出不会同时请两个男歌手，私下里交往倒是挺多，我的屋子大点，他们经常过来一起吃个饭，互相分享个伴奏，或者聊会儿天，有过闯荡经历的朋友都知道，没有朋友，日子会非常难熬。
开始说李风的故事，李风住的离我们几个相对来说稍微远点，他住在一片小二楼的民居里，一条小路两边是几排北京人自建的小楼，房东自己也住，也用来出租，李风的房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当然，房租也很便宜。
那段时间我去外地待了半个多月，演出完回到北京打开房门，一股霉味，屋里也落了土，我把窗户打开正收拾呢，李风一脸纠结的跑了进来，一见我就说，航子我要搬家，你这附近有房子吗，没有我来跟你凑合几天也行。
说的我一头雾水，好好的搬什么家啊，他拍了拍我床上的土，坐下点了根烟，说我最近发生了点事，你没在北京，所以我也没跟你说，听说你回来了，来找你拿个主意。
我一边收拾他一边跟我讲他这半个月的遭遇。。。。
每天演出完，送演员的车会把我们放在集合地，然后我们各自跟住的不远的朋友一起打车回家，我们几个谁赶上谁算谁，反正一共就那几个人，李风一般是最后一站，车只能停在大路上，他要上几米高的一个台阶，然后步行五分钟，穿过几排自建小楼的中间，最后到他的租住地。
这天下了车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李风下了车背着包往家走，这个点大多数人都睡了，零星的几点灯光，也许是同样夜归的人，或者是晚睡的，李风走到一半的时候，下意识一抬头，看见路边二楼对着小路的窗户还亮着灯，有个女孩站在窗户前看着他，那女孩长长的头发，五官精致，皮肤很白，目光波澜不惊，看见李风回看她，也不惊慌，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在黑暗中，一个在灯光下。。。。
李风愣愣的一边回着头望着她，一边往前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暗夜于灯光的眼神交错间，他爱了。
有的时候一见钟情真的会发生，你不知道她的年龄背景学历是不是单身姓甚名谁，只看到了彼此的眼睛，就能读懂彼此心里的美好。李风说，那一瞬间，他就爱上了这个姑娘，好像是分别了很多年，终于找到了彼此，他也看的出，那女孩对他有意思，她眼神里已经告诉他。
李风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回到家，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开始思前想后，那女孩有没有男朋友，她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吗，她真的也喜欢我吗，我怎么可以认识她，明天还能见到她吗。。。。，毕竟他和她的交集只因为那一眼，也仅仅是那一眼，足以倾心的一眼
一直到快天亮才睡去，第二天一整天无精打采，心事重重，老走神，典型的进入了恋爱状态，应付着完成当天的演出，回集合地，打车，快到家的时候，这兄弟来精神了，心跳加速，越来越紧张。
下了车，整理了头发，衣服，翻了翻衣领，确定自己看上去状态不错，才挺直身体，故作深沉，缓慢的走上那条小路，越来越近，。。。
有灯光，李风心跳越来越快，然后他又看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眼神，很暖，眼神里有欣喜，有询问，有娇羞，甚至有点责怪，好像在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等了你好久，两个人对视着，也印证着昨天晚上的所思所想。。。。
李风刻意的放缓了脚步，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他看的到她的不舍，可似乎他没有理由停下来，一步，一步，渐渐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带着欣喜和忐忑，回到他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