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狐事,我家乡关于狐仙的真实故事。

  窗外,漆黑一片,天空黑的就象庄户人家被烟熏了几辈子的大锅的锅底一样,和四周黑魆魆的大山连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天了。小小的山村,好象掉进了一口伸手不见五指的深井里。纷纷扬扬的雪花,被朔风一吹,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整个世界,除了吹啸的朔风,再没有一丝声响。
  两个身影,悄无身息的随风飘进院里,身上的衣服,被风吹的猎猎做响,好象随时都能乘风飞去一般。
  “小姐,我们要进去吗?”说话的声音竟然是青青。
  仙儿轻轻摇头,“进去了又能怎样?”
  “可是,可是我真想看看王大哥,就看一眼也行,我想看看,他伤好了没有,瘦了没有,……。”小丫头的声音带着哭腔,泫然欲涕。
  仙儿犹豫了,望着屋里摇曳的灯火沉吟,心,早己进了小屋。可是,见了以后又能如何呢,早已答应了爹的事,是改变不了的。可是,这么多天不见,真想看看,他可安好?
  青青着急了,一跺脚,紧跑两步,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纸片,从门缝挤了进去。
  仙儿轻叹一声,也化成一片烟雾,从门缝飘了进去。
  昏黄的灯光下,小翠趴在炕沿上,睡着了。脸上泪痕未干,身下的炕席,洇湿一片。
  爷爷躺在炕上,大概正在做梦,双脚乱蹬,手臂挥舞,嘴里大叫,“青青,青青快躲到我身后。”
  小翠听见动静,朦胧中抬起了头,茫然地睁开了眼。仙儿张嘴对她吹了一口气,小翠又软软地趴在了炕沿上。仙儿把她抱到炕上,拿被子盖好。
  “大哥!”青青哽咽着扑了上去,抱着爷爷大哭。这世上,只有这个亦父亦兄的男人,给他的宠爱,不比她娘少一分。在梦里,还记着有危险要挡在她身前。
  仙儿望着爷爷的脸,心中绞痛,鼻子发酸,眼角湿润。才三个多月,曾经丰神俊朗的脸,瘦的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头发也隐隐的白了许多。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已经只剩下皮包着骨头了。
  “青青,你劝劝他。”仙儿的声音有些颠抖。
  “可是,他最想见的是你。”青青抽抽答答的说。
  “我能劝吗,见了我,他只会越陷越深,你难道想要他的命。”仙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青青盘腿坐在炕上,面对爷爷,微闭双眼,好象进入了梦中。正在折腾的爷爷忽然安静下来,张嘴轻轻的道,“你回来了,青青。”便安静的睡去。
  爷爷身后的墙上,有一片字迹,狂放潦草,显然写字的人内心凄苦无比。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做相思。”仙儿轻轻念到。
  念及和爷爷之间的事情,悲伤无限,满心满口,苦涩不已。泪,顺着眼角狂涌而出。
  小翠忽然皱眉,梦呓,“大哥,你别喝了,我求你了,仙儿姐,你快回来吧,我该咋办呀?我坚持不住啦!”
  仙儿伸手爱怜地摸了摸小翠的头发,坐在她跟前,闭上了眼睛。
  “仙儿姐,我该咋办呀,你快回来吧,我宁愿远远地看着你和王大哥依偎的身影自己伤心,也不想他再这样折磨自已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小翠正流着泪自言自语,忽然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头。一抬头,眼前一个白衣如雪,清冷如梅的女子。
  “仙儿姐,你终于回来了,大哥他,他快要死了!”小翠抽泣。
  “妹子,委屈你了。”仙儿抱住小翠,拍拍她的后背,“你放心,我叫青青去劝他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只有你照顾他了。慢慢地,他就会接受你的。”
  仙儿觉得,心又是一阵莫名的抽痛。
  “可是,你们那么好,你为什么非要走呢?”小翠仰着脸问。
  “妹子,有些事,不是你想咋样就能咋样的。”仙儿望着烛光,轻轻说道。
  窗外,一声鸡鸣,跟着,接二连三的,村里的鸡都叫了起了。
  “妹子,勇敢一点,我要走了。遇到无法化解的危险时,把我给你的镯子摔了,会有人救你的。”仙又又从手上脱下另一只镯子,套在小翠腕上,转身离去。
  “仙儿姐。”小翠大叫,一着急,醒了,只见屋里灯火昏黄,爷爷轻微的打着鼾声。原来是南柯一梦。
  可是,一摸手腕,竟然真的又多了一只玉镯,纹饰,玉质,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小翠看看地下,空无一人,下地打开房门一看,外面黑乎乎的,天还没亮,搅天风雪,水瘦山寒。
  天亮时,小翠因为心里有事,睡不着了,早早起床来院里。雪停了,风也小了许多,天,不知何时放晴了。漫山遍野,一片银妆素裹。只有一处处的断崖,还裸露出黑色的岩石。山岭上,一片片的松树,一夜之间开了满树白花,杨树、柳树则舒展着晶莹剔透的枝条,宛如玉树琼枝一般。偶尔一群鸟从树枝飞起,树上便飘下一阵纷飞的雪花。
  深深的吸一口清冷新鲜的空气,小翠觉得心情也好了很多。拿起门边的扫帚,开始打扫院里的积雪。刚扫了几下,扫帚被人抓住了,一回头,爷爷站在身后。“我来打扫院子,你去做饭吧。”爷爷说到。
  “王大哥,你,你……。”一阵狂喜从心底迸发出来,小翠激动的有点发狂。王大哥终于不再醉生梦死了。
  “我有点饿了,你去做饭吧。”爷爷说道。
  “你,你,你没事了。”小翠结结巴巴的问,有点不最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昨个黑夜梦见青青了,她跟我说,仙儿现在很好。我想要见仙儿,只有把身体养好,学好本事,让仙儿他爹刮目相看才行。”
  小翠心中有如针扎,眼里泪光闪烁,怕爷爷看见,忙別过头去。
  爷爷却依然自顾自地说着,“也是哈,你说,我这样颓废下去,哪天死了,只能让仙儿伤心。只有活着,才有相见的机会。”
  小翠满心的苦不堪言,扭身回到屋里,赌气把锅碗瓢盆摔的叮当乱响。
  发泄了一顿,不禁自嘲地苦笑两声,“张小翠啊张小翠,你这是何苦呢,明知他心里只有仙儿,不顾一切的跑来是为了咋呀。”
  轻轻叹息一声,算了吧,不想了,至少王大哥不再自暴自弃了,终究是一件好事。
  摇摇头,收起心思,做饭去了。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爷爷每天早起练拳,白天修习道术,酒,己经彻底戒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身体己经和原来一样强壮了,十里八乡的有点啥诡异怪气的事发生,有人来请,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前去解决,当然,大多数的时候,身后会跟着一个光头、虬髯的汉子,没错,就是俺大爷爷王猛。
  王猛最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兄弟啊,你做的这些事儿忒危险呀,哥得跟着你呀。你说,那天黑夜要是哥背杆火枪跟你上东山,一枪轰了老黄鼬,一枪轰了张半仙,后面能有啥事儿呀!”
  张半仙,爷爷跟本就没恨过他。可王猛不行,要不是爷爷拦着,每回见面都想揍他一顿。
  去他娘的村里人,俺只认自家兄弟,你害俺兄弟,就是害俺,俺就揍死你。再说,一边是你儿子,一边是全村人,你会为了全村人去害你儿子吗?王猛曾破口大骂张半仙。
  “俺儿子俺也会那么做。”张半仙波澜不惊,淡然说道。
  “他真会那么做。”爷爷瞅着张半仙,肯定地说。
  “一对傻货,不想搭理你们。”王猛悻悻。
  王猛倒是找到了投缘的人,和道士王忠见了两回面,就好的不行了,一起拼酒,一起打猎,甚至一起去掏五灵脂。
  爷爷的心事,只有小翠知道。他经常一个人去东山顶上,一呆就是一夜。等到回家时,满身的风霜,满脸的憔悴,回来后便会发了疯的修炼。
  张老根终究放心不下女儿,在爷爷恢复后曾经专门问过一回,问爷爷和小翠啥时候完婚。
  爷爷满脸羞愧,哑口无言。
  张老根甩了爷爷一耳光,拂袖而去。那么老实的人,生平第一次打人,显然是恨极了。自己当宝贝一样的女儿,牺牲名节跑人家家里,可却连个名分都不给。
  小翠的苦,爷爷心里清楚。这个山花般的女子,默默地为自己付出了多少,他心里有薮。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娶了她而负了仙儿吗?自已绝对做不到。而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这个小女子却毅然决然地搬了过来,娶了她,是一段佳话。不娶,以她的性子,只有死路一条。
  唉,……。
  每念及此,爷爷都会纠结无比,心里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用手揪着头发发呆,恨不得大醉一场。
  对仙儿的思念又会如开坛的酒气,扑面而来,然后深入肺腹。
  仙儿,你啥时候回来看看,我到底该咋办呀?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