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好的呀,
细饮桃花酒 笑看粉脸艳。
今天的来了。。
人们都知道当今的小先生有三大,即力大、胆大、本事大。力大我是看到过的,大忙季节推模车,车上装麦秸最多车子最高,推这个车子的必定是三哥。村里年轻人比摔跤,没有一个是三哥的对手。其实现在看来,他只是比一般人力气稍大一点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提起他的胆大,这是大家公认的,由于他的胆大,加之常走夜路,确实也遇到过一些奇异怪事。
那是一个当时国人都难忘的年份,1958年全国搞大跃进,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也成立起来了。农村人到处都在搞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先是吃食堂,一夜之间把各家各户的锅灶组织人全部扒掉,将各家各户的粮食全部收集到一起,全生产队的人都在一个锅里吃饭。农村人小家小户过穷日子过惯了,即使家中有粮食也会想到无粮的时候。吃食堂了就得听从上面的指挥。每天中午午饭,农村人哪有这么吃法的。记得我们生产队的食堂就设在我家,每人按人头打饭,公社的那位矮个子社长,一天来到这里看到晚上食堂里是煮的粥,大为恼火说,现在粮食大丰收,都在放卫星,以前我们公社最高的水稻亩产三千五百斤,现在已经到了亩产五千斤,全国最高的一亩田已经到了十三万多斤,粮食太多,一天要吃三顿干饭,为什么吃粥,这是右倾思想,要拔白旗,结果将一个管食堂的副大队长职务当场宣布撤消了。
同时开展的还有大炼钢铁,自制化肥。要在短期内赶超英国,把那老掉了牙的大不列颠甩到后面去,于是大炼钢铁开始了。公社大队组织人马深入到各家各户,将铁锅、铁铲、铁耙,凡是铁制品都搜走了,连各家各户的铁洋圆也一隔一的撬走了。这都是大炼钢铁要用的原料。自制土化肥各村也都在进行,人们将从田里挖出的方岱堆起来,中间留一个空洞,用草燃着了将泥外面熏黑,然后将方岱敲碎,这就成了化肥。有人说深耕能够高产,那时还没有拖拉机,有人就发明了用原始技术绞关深耕,将群众各家纺的纱搜出来做成绞关上的绳子,四个人推一个绞车。为了高产,将田里即将成熟的玉米、粟子、高粱、大豆等一切杂粮全部铲除,用于沤制肥料。土地的方整化也是当时各生产队的重要工作,要方整,就要将散落在田里的坟地平掉,有许多死了若干年的人和新死才葬不久的人,只要妨碍到土地方整,就都遭了殃。挖出的棺木全部放在路边,田埂上和河岸边,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有的棺木散了架,枯骨也散落在地面。人们在三面红旗的指引下,白天上工夜里也上工,人们在汽油灯光下开夜工,每天夜晚田野里这里有灯火,那里有灯火,星星点点,颇为壮观,有的生产队实在没有事做,一群群的社员深更半夜躺在河坝上打号子,以示晚上也在上工大跃进,用来应付上级检查。
时隔不久,先是食堂里的粮食不够了,大炼钢铁自制化肥等活动也停止了。也不过两三个月光景,公社的那位矮个子社长一次又来到我家,中午食堂烧的粥,本来粥就不厚,但社长仍然发了火,说现在粮食这么紧张,中午煮的粥还这么厚,一定要将胡萝卜连同叶子用刀剁岁,放到锅里去煮,这样可以省粮食。接着,也没人开夜工了,只剩下路旁、田埂上、河岸边那些被挖出的棺木和骸骨。后来接上了众所周知的三年困难时期,食堂也散了伙。那些被挖出的棺木也先后作了社员家的柴火,只剩下散乱的人骨,后来又添加了新饿死的尸体,有的无人收尸。一到夜晚,外面极少看见火光,即使进了村里,也很少看到人家家里亮灯,因为没有火油,火油计划又少又紧,那时一般人家上床睡觉都是不点灯的。这时候在外面常走夜路,那是必须要有一点儿胆量的。
一天夜里,三哥出诊从病人家回来,这已是二更时分,外面除了云中时隐时现的月亮,看不到一丝光亮,整个村子死一般沉静。再过一个村庄,就到自家住的村庄了。这几年来,他走惯了夜路,从来没有怕过。他一直记得老先生曾对他讲过的一个故事,说一个胆大的生意人常走夜路,有一冤死鬼,要找替身,每次在汉子经过的地方总要问他一句话,人在时道中怎么样?这汉子答到,神鬼让三分。因为这生意人这几年一直生意兴隆,正在时道中,冤死鬼见他如此回答,就不再言语。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帆风顺,时时得势得利,总有要倒霉的时候。生意人终于缺了本,做什么事都不顺遂,那天夜里他又经过了那个地方,冤死鬼又问了,人在时道中怎么样?汉子答,神鬼让三分。人在霉道中怎么样?冤死鬼又问,意思是你现在不在时上,已到了霉处,那就不能怪我找上你了。谁知那汉子生意折本,本来心里就不快活,听冤死鬼这么问,满肚子火没处发泄,就将做生意用的扛在肩上的扁担、杆秤等向地下一摔,说,追鬼打!这冤死鬼一听,愣住了,见生意人摔下东西,以为真要打他,竟呜呜地哭着逃走了。先生说,人不应该怕鬼,而鬼应该是怕人的。
在转过弯,就快到我们家的村庄了,三哥加快了脚步。刚转弯,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丝亮光,亮光竟然是从邻村庄头的那个土地庙里发出的。他感到奇怪,夜深人静,这时候还有谁家来请土地菩萨。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探头朝土地庙里一看,土地庙的供桌上那两截小蜡烛闪着暗红色的火光,供桌的中央供着一只骷髅头,那上面黑乎乎的三个黑洞在微弱的烛光下,特别感到可怖,白森森的牙齿在抖动的烛光下一闪一闪反射着幽幽绿光。只见一只硕大的黄鼠狼,对这骷髅头作人立状,站起作揖、叩头,又站起作揖、叩头,反复数次,只见那黄鼠狼用前面两脚向人手般捧住那供桌上的骷髅头向上抛出一米多高,接着用头去顶那骷髅头下面最大的黑洞,可是那骷髅头骨碌碌从那牲畜头上滚了下来,顶了几次都没有顶住,又将骷髅头捧上了供桌,重新又拜了起来。
三哥看那牲畜如此作怪,认为不是好事,他知道狐狸拜北斗的事,而这是黄鼠狼,拜的是骷髅头。心里想,让他真成了精,人家不知多少鸡鸭要遭殃,说不定还会害人。想到这里就要想法狠揍他一顿,可手中又没东西,他就从庙门口退回,走到附近一户人家门口,篱笆账边放着一个粪筐和一个拾粪用的屎勺,三哥将屎勺拿在手里,又返回了土地庙门口,他放下包,见那牲畜又在向上抛骷髅头,就大喝一声打,一屎勺将那牲畜打了个大跟头,那牲畜一翻身爬起,捧着那骷髅头,仍像人立状向庙门外逃去,但逃得不快,三哥赶上去又是一屎勺,这次力气较大,将骷髅头打碎了,那牲畜见骷髅头被打碎了,不再直立,放开四足逃走了。三哥拾起包,将屎勺送回原处,又到庙中将火踩灭,这才回家。
通往庄西北田里的坝上,好长时间夜里不敢有人从那里走了,说是那里作怪,人从那里走就有鬼撒泥沙。邻庄的王木匠就亲眼看到那里的鬼。王木匠在我庄干活,一天吃过晚饭从我庄回去,那天下着小雨,他想抄近路,从西北的小路回家,这条路到我家只有二里多路,走到庄西北的小路与坝连接处,只听扑通扑通的声音在前面响着,夜色中,只见一黑黑的东西,有一尺多高,头上像戴着帽子,在坝上一跳一跳的往前走,活像一个不足周岁的小孩。王木匠一紧张就站下不走,谁知那东西也站下不走。王木匠的胆还是比较大的,既然鬼拦住他不让他走,那他只好返回了我庄。从西庄人家门口绕过那座坝回了家。除了王木匠,后来又有几个人在晚上经过那座坝时见到了那个鬼。于是坝上作怪的事就传开了。好长时间没人再敢从那条小路走。那年的夏天特别热,热得晚上人们睡不下来,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快到半夜了,邻居大人小孩还集中在我家门口的大场上乘凉,用麦秸和碎草做着蚊烟,已烧了老大一摊草灰。老人们在讲着鬼故事,说庄上哪里有坛子鬼,哪里有淹死鬼,哪里有吊死鬼,还讲到庄西北坝上的鬼,讲的小孩子直向人中间钻,更不敢回去睡觉。路上有人走着,原来是三哥回来,他除了夹着的包以外,手上还拎了一个东西,说坝上的鬼被我捉住了。大家围上去一看,三哥手里拎着的是一个用绷带捆着的大刺猬。原来三哥这天下午出诊,吃了晚饭还看了几个病人这才回家。前些时,他也听人说西北坝上有鬼作怪的事,但他是不怕的。天上群星闪烁,没有一丝风,除了偶尔传来的青蛙几声咯咯声外,一片寂静,他沿着小路走到快要到那座坝时,突然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星光下他看到了人们传闻里那个鬼,有一尺高,头上戴着帽子,两只手抱着头上的帽子,一跳一跳的向前走。三哥停了下来,谁知那鬼也停了下来,三哥想倒要看看是个什么鬼,就继续向前走,那鬼也继续向前走,就这样走走停停,那鬼也走走停停,眼看就要走到坝的尽头了,三哥突然飞快的一个箭步冲上去,用穿着皮凉鞋的脚,狠狠对着鬼的头顶踩了下去。那鬼没想到三哥会突然加速,正想逃走,却被三哥一脚当头踩中,只听见哇的一声婴儿般的尖叫声,三哥也吃了一惊,怎么是小孩的叫声,低头一看,鬼的帽子已被他踩破掉在地上,星光下仔细一看,原来是芋艿的叶子,再看那脚下挣扎的鬼,原来是一只又肥又大的刺猬。刺猬的肉很鲜美,用来烧汤有蛇肉的功效,防痱疖,三哥解开包,拿出一条绷带,将刺猬捆扎好带了回来。第二天,我们中午吃到了刺猬肉和刺猬肉煨的汤,味道确实特别鲜美。
兰家坝的乱葬坑是我们那里乱葬坑中最大的一个,远离周围村庄,多少年来,提到兰家坝,都知道那是一个作怪的地方。那里到处是坟滩,周围村庄哪家死了小孩都是送往兰家坝的,夜里很少有人从那里走,偶尔有不知情的外地人,从那里走过,都会看到这样那样的东西。每逢没有月亮的夜晚,人们几乎都能看到兰家坝那里星星点点的鬼火。夜里三哥从那里经过多次,见到鬼火已司空见惯,不为稀奇。有几次也在那里见到獾子和野狗。有的还在嘶咬从土里扒出的小孩尸体。他的胆是够大的,每遇到一些稀奇古怪之物,他总要弄个究竟。有几次夜里从那里经过,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一尺多高,从河坝的顶上往下走,一会儿变黑,一会儿变白,看不到头、脚,走起来啪啪响,一次夜里他又从兰家坝经过,他骑着自行车,沿着乱葬坑中间的小路走着,星光下他看到一个黑乎乎的有洗脚盆那样大的黑东西在他前面的路上慢慢移动。他下了车,将车停在路上,他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怪物,他怕遇到大毒蛇摆八卦,一不小心被咬着那不是开玩笑的事。他看清了,一只从来没见过的那么大的甲鱼。三哥高兴起来,心想这鬼又跑不了啦。就用脚去踩,谁知那老鳖却快爬起来,一只脚根本踩不住他,看样子就要从脚下挣扎开,三哥见一只脚踩不住,另一只脚也踩上了老鳖身上,整个人都站在了老鳖的背上,谁知那家伙力气大得惊人,竟驮着站在他背上的三哥向河坎边爬去,三哥在那家伙背上趔趄不停,有时一只脚滑下来,立即又站上去,这样搞出一身大汗。老鳖驮着他爬了有两三丈,这时已爬到河岸边,向下就是斜坡的河坎了,三哥见实在降服不了老鳖,只好从它背上溜到地上,不下来也不行了,爬向河坎根本就站不住了。老鳖进入了河坎,见三哥已从它背上下来,身上重量没有了,就不再爬动,而翻着跟头,从河坎的斜坡上滚了下去,啪啪的声音,老鳖的背是黑的,肚皮是白的,滚动时就变成了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了。三哥知道了,原来前几次无法知道的鬼,原来就是它呀。
三哥从来没有被鬼怪吓着过, 但却被人吓着过. 那是他出事那年的初夏, 他己到红星医疗卫生站几年了, 负责周围几个村村民的看病冶病和医疗卫生有关的中心工作. 医疗卫生站是租赁红星村周奶奶的三间空屋, 一间是卧室, 另两间连在一体作为门诊室, 手术室和常用药房, 门诊室和手术室之间用一挂着兰布的铁丝隔着. 诊室的墙上挂满了上面写着” 妙手回春”” 华佗再世” 之类的锦旗. 周奶奶住在旁边的两间屋里, 五间屋是并排的, 下午三哥经常出诊, 一般都不锁门, 因为周奶奶很少离家, 总是顺便给三哥的卫生室看门.
那天下午, 三哥出诊后回诊所时, 周奶奶巳洗好了晚饭锅碗, 坐在门外乘凉, 三哥感到好生奇怪, 在晚饭前他明明看到周奶奶在她大女儿家庄上, 怎么现在已到家乘凉了呢? 即使走得快也决不会有我骑车快呀? 三哥问, 周奶奶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周奶奶奇怪地说, 什么什么时候到家的呀? 你不是下午去某庄了吗? 没有呀, 我今天就没有出去过. 今天镇上你的两个同事先生来找过你, 见你不在诊所, 不一会儿两人就走了. 三哥很纳闷, 明明见周奶奶去她大女儿家, 周奶奶为什么说没有去呢, 这件事在三哥心中一直是个迷.
三哥推开虚掩着的门, 将自行车推进了屋, 走进了卧室, 擦了根火柴, 点亮了罩子灯, 回头向床上一看, 突然感到身上一凉, 不由打了个寒噤,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 死人”, 那” 死人” 穿着自己的衣服, 脸上还蒙着蒙脸纸. 三哥大喊一声: 什么人? 可那死人一动也不动, 他点着灯走过去, 掀开了那张蒙脸纸, 他这才看清整个死人是用薄被和枕头装成的人形, 外面蒙上一层三哥放在衣厨里的衣服, 将人头的地方蒙上了蒙脸纸, 猛一看, 活象一个死人躺在床上. 三哥这一次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周奶奶听到我三哥的喊声,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也走进屋来, 看到床上的” 死人”, 吓得发抖, 待发现是假死人时, 她明白了, 是三哥的同事们搞的鬼.
原来卫生院的两个医生下午来找三哥, 见三哥不在, 正想要走, 两人偶一商谈, 听说三哥胆大, 就搞一个恶作剧, 决定做个死人吓他一下. 于是将被枕做成了人形, 又将衣厨里三哥的衣服找出来, 忙了一阵这才有了床上的” 死人”. 从那次受了些惊吓后, 三哥总觉得有时有些低烧, 但他并没有把身体这点儿不适当作一回事.
那场史无前例的群众运动, 确实运动了无数群众, 各行各业的人们在运动中被冲刷看灵魂. 各行各业都在办学习班” 斗私批修”, 狠抓阶级斗争, 而且越来越向纵深发展. 小镇上卖肉的赵师傅属食品站工作人员, 被揪出来了, 说他贪污了国家几千元钱. 赵师傅卖肉按照传统的卖肉方法, 顾客来了, 斫一块肉, 用尖刀在肉皮上刺个洞, 再用浸过水的两根稻草从那洞中穿过去一绕打个结, 然后用秤钩钩着稻草一称, 几斤几两, 每斤七角四分一共多少钱. 学习班上有人揭发了赵师傅将稻草卖成了肉价, 每天算他用去一斤稻草, 那就是七角四分, 十天就是七元四角, 一个月就是二十二元二角, 一年至少算十个月就是二百二十二元, 赵师傅卖了十年的肉就贪污了国家二千二百多元. 这对每月只有二三十元工资的人来说, 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但必须要退赔呀. 于是值钱的东西卖光了, 房子被拆了, 仍退赔还不了这笔账, 赵师傅就一根绳索上了吊死了. 供销社饭店里那卖烧饼油条的也被揪出来了, 说是每天吃了两根油条没有给钱, 多少年算下来也贪污了国家好几百元钱呀. 这样的经验得到了推广. 一时间, 又揪出了一批挖社会主义墙脚的贪污分子.
三哥就是在这次学习班出事的. 有人揭发他下午出诊, 每到一个病人家, 人家见先生来了是要烧鸡蛋茶的, 吃人家的鸡蛋不把钱, 每次三只蛋, 每只五分钱每天就是一角五分, 一个月就是四元五角, 一年就只算十个月是四十五元, 另外还经常吃人家的晚饭不给钱, 每年也要至少算到二十元. 就算是只吃了十年, 两项相加就是六百多元. 那时的六百多元决不是个小数字, 全年的工资不吃不用也只三百多元.
就是那我曾被1怀疑为” 5.16” 的那年腊月, 我们学习班已经结束. 已到了腊月二十六的下午, 我骑着自行车到了三哥所在的学习班上, 那里集中了卫生院和下面各医疗站的医生. 为了加强火力卫生院领导还将供销社粮管所的职工也借用来了. 只听里面高呼着口号: 打倒白吃人家鸡蛋的xxx!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积极退赔才是唯一出路!
三哥被运动起来的群众打倒了, 直到腊月二十九, 三哥才允许被我们接回家, 他脸显得黄瘦, 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最后给他定案退赔六百四十多元. 他那刚托人从上海用黑市购物券买的13型锰钢凤凰轻型自行车, 骑了还不到两个月, 三百八十多元哪, 只抵算了二百八十元, 那只” 三防” 的上海表也只抵算了八十元钱. 此外我们全家人东拼西凑了二百多元现金, 这才让他从学习班放回家过年. 说他退赔态度还好, 今后被监督行医. 回家的路上, 三哥一直手捂着胸口, 说心里难受. 除夕那天年夜饭三哥一口也没有吃, 说是心口难受吃不下而早早睡了.
若午年后, 三哥被平反, 那” 退赔” 的钱又退了回来, 但家里谁也没有拿到, 说三哥治病花的钱卫生院垫付了部分, 自己要负担部分, 这钱就被扣掉了. 那时已是三哥去世几年后的事了.
今天到这里结束了,明天继续。
有人说, 若要有灾祸, 事先是有一定的预兆的. 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 三哥先是破财, 退赔了六百多元, 后是得病, 以致后来命归黄泉, 想来想去事先好似并没有得到什么预兆. 如果算是预兆的话, 那就是去世前一年的初夏看到周奶奶去她大女儿家, 周奶奶偏说没有去,就在同一天被床上”死人”惊吓过,但这完全是有意人为的呀,难道有意人为也能预兆自己将成为”死人”吗?
要谈预兆我大姐夫却有过几次,那还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一个夏天的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大地好像要冒出烟来。农村中吃过午饭的人们,有的人赤着臂只穿这短裤,在树阴下,端上几张大凳,人往凳上一躺,睡起午觉。没有一丝儿风,只听见知了在树上鸣叫个不停。有几个年轻小伙子领着一群十几岁一丝不挂的男孩,拿着木盆一起到港河去摸蚌。他们既摸了蚌又是一种消暑的极好方法。年纪大的妇女也毫无顾忌的裸露着上身,乳房贴在露出一根根肋骨的胸前,有些生过孩子的妇女也学起了年老的妇女,脱掉上衣,一个个形态不同的肥肥的乳房在人们面前晃来晃去。那时大姐夫还未和大姐结婚,那天他本想吃过午饭也和人们同去摸蚌,但家里开饭晚了片刻而没有去成。吃过午饭,也想找个地方纳凉。他躺在后门框上无目的的看着家后面的小河,河边有洗菜洗衣用的水凳。小河的河面上水平如镜,偶尔有一两只红蜻蜓,从那水面飞过,那尾巴点了一下水面,水面出了一个小小的圆圈。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当水面的圆圈已经消失时,那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浮起一个东西。开始他还以为是龟鳖之类的东西浮上水面,并没在意。因为那时乌龟特别多,河坎边斜向河面的杨树树干上每到夏天上面爬满了乌龟,当人一走近,乌龟们会像下馄饨一样骨碌碌从树干上滚到河里去。谁知道那发黑的东西越升越高,竟像一个被长发遮住的人头露出水面。慢慢的漫漫的从水中间确实升起一个人来,而河水没有一丝波澜,这人好像从水中笔直的长出来一般,看样子是个女人,披散着长头发,遮住她的脸,身上穿这一件长长的灰色长衫,长衫将颈以下全部遮住。大姐夫一位自己眼睛发了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在揉眼的时候,河面上那人突然不见了,他以为自己的眼睛一定是产生了幻觉。可就在这时,刚才的一幕又重新出现了,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升出了水面,但不知怎的,头发和衣服好似都没有湿,本来是背对他的,只见那人慢慢转过身来,从那披散的头发间隙中能看到那人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而在那炎热如焚的夏天正午,大姐夫只觉得浑身发冷,自己觉得身上的热气好似从头顶一丝丝向外抽,他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他止不住大叫起来:妈!妈!快来看,河里有个鬼呀!大姐夫的母亲是我的干妈,为人极为和善,听到喊声,从家中走出来,她是夏天不脱上衣的中老年妇女中仅有的几个人之一。大姐夫指着河面对他母亲说,你看那个鬼就在河里水面上正在向岸边走。这时在树下睡午觉的邻居高老汉也起来了,还有家里其他人和邻居家的人也都来了。大姐夫还在叫嚷着,看,快走到河边了,又向河中间走去了!可人们看那河面如同死水,河面上什么也没有。人们都说大姐夫见鬼了,这恐怕不是好兆头。正如人们所言,这是预兆,恐怕要有大的灾祸。大姐夫果然得了病,开始只是寒热不清,后来人逐渐消瘦。家中请了好几位先生前来诊治,并无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发展到吐血、屙血,大小便失禁,骨瘦如柴,卧床不起。人们背地里议论,恐怕是河里的那个鬼找上他了大限难逃。我父母亲见大姐夫如此病重,也很着急,因为终究是未来的女婿,就积极建议他的父母请张老先生前来诊治,那时我的三哥正跟着老先生学医。
老先生被请来后,望闻问切一番,说病起因于热邪,加之恐惧过度而气下,以至生风动血,肾气不固,而大小便失禁,要治好此病,需要数月时间,此外还要消除恐惧,但这不在医道之中。
于是两家老人又请老先生看了他家的宅第风水,老先生在看病之余,在他家屋后转了一圈,说后门外的北方,阴气颇重,常有鬼怪作祟,那里不宜放置水凳,日久必有溺水身亡之人,可将水凳移至大门前的圆沟边。后门外的河边最好筑一土坝,使其在家看不到河水,但筑坝工程量太大,也可栽一些芦柴,最好是紫荆之类的灌木,使人在家看不到门外的河水。大姐夫家按其吩咐做了,经过老先生的精心治疗,大姐夫终于死里逃生。
在我大姐夫身上发生的第二次预兆,那时唐山大地震那年,我的大外甥在部队服役,那年刚提干,从部队回来探亲。回部队后的第三天夜晚,那年的夏天也比较热,大姐夫在大场上乘了一会儿凉,就回家睡觉了。那时已砌了前面的小屋,厨房就在小屋里,夏天就一个人睡在前面的小屋里。半夜时分,大姐夫被一阵笃笃笃的声音惊醒,他睁眼一看,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和屋顶的明瓦,把屋里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以为哪家的猫进屋来偷东西吃。于是他静静的掀开蚊帐,穿好鞋子,走到灶前将烧火用的火叉抓在了手里。他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眨眼间,突然发现屋子中央,拿明瓦透下月光的地方,站着一个二尺来高的红色的小人,那小人穿着红衣,浑身血红,在屋子中央笃笃的走着。大姐夫这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口里大喊着打打打,用手里的火叉向那红色小人打去,那小人在屋子里转着圈子,地方并不大,随大姐夫怎么追打那红色小人,就是沾不上那红色小人的一丝儿边。追打了有好长时间,这是大屋里的人也听到了大姐夫的喊叫声,邻居家的门也开了,也有人向这里走了过来。那红色小人这时从门缝中一闪就逃了出去。大姐夫打开大门,大屋里的人和邻居也来了,问发生了什么事,大姐夫说刚才发现了一个红人在家里,被追打出去了。可家里人和邻居并没有发现有人从他家大门口逃出去呀,人们心里都在想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又要出什么事了。第二天傍晚听说唐山发生了大地震,可我大外甥正在唐山服役,且刚回部队没几天,一家人愁呀,等着唐山有没有孩子的信息。时间一天天过去,就是等不到孩子的重要家信,我大姐整天以泪洗面。于是在一天夜里和我母亲二人到港东一个过阴差的人家,请人过阴差。先后请了几个亡人都说孩子要出事呀,前些时就有亡人回家报信的呀。但孩子没有生命危险,没几天就应该有信回家了。直到地震发生一个月后,家中才接到孩子的来信,原来地震那天他刚回部队,在北方服役的战士都是睡的炕,干部和战士睡一起,但睡的是床,床比炕要高,地震时房屋倒下来,屋梁先打在了床上,我外甥的股脊柱被打断受了重伤,是被部队装在坦克里行了三天三夜才被解救到天津,但一直昏迷,经抢救醒来后也是十几天后的事了。生命总算是保住了,但下半身全身瘫痪失去知觉,已成了终身残废。
三哥病倒了,上门看望三哥的亲友和老百姓络绎不绝,特别是一些曾被三哥医治过的一些病人。公社卫生院的领导也曾来过一次,说既然身体不好,就暂时不要上班吧。三哥身体好时,他负责的医疗卫生室是全公社所有卫生室上缴最多的,此外三哥开的药方占全公社卫生院所有医生开的药方的近三分之一。知内情的人都知道,医院特别是公社卫生院主要靠医生开出的药方的多少,从药的差价中获得利润的。用药越多,利润就越多。一个公社卫生院包括下属的医疗卫生室,外加医疗人员一共有六七十号人,这些人的工资、待遇其来源大部分都从药利中得来。也就是说三哥身体好时,他一个人基本上养活着卫生院二十多个工作人员,然而又有谁来见你的情呢,中国有句古语,同行是冤家,如果不是有人妒嫉三哥的医疗技术高,如果不是有人嫉妒三哥每年上缴最多和开的处方最多,如果不是有人嫉妒三哥在卫生院定的工资最高,谁能来揭发他吃人家三哥鸡蛋,有时出诊吃人家的饭不给钱呢?再说真有点儿本事的医生,谁没有吃过人家的蛋茶和酒饭。那一段时间我背后不知骂了多少次卫生院的那些混球。
三哥的病越来越严重,父母想要让人请老先生来看看,但三哥不同意,他说老先生这几年一直被批斗,而且剥夺了他的行医权利,被监视居住,不能因自己的病使老先生受更大的打击。老先生已经是近九十岁的人了,不能再让他受到折腾。全家商量,决定让三哥到上海大医院看病。二哥是上海某中学的支部书记,那时正靠边,好在新华医院有他的学生,经检查,三哥患的是肺癌,已转移到肝脏,我们都瞒着他,在上海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医药费用花了近三千元,三哥坚持要回家,他活是白白的将钱扔到水里,他知道这个病是治不好了,我们含着眼泪将三哥接回了家。
在一天的夜里,父母终于请了两个人,趁着夜色,将老先生偷偷的接到家里。老先生虽然挨了无数次批斗,但仍然精神矍铄,他给三哥号了脉,看了舌苔,一句话没讲,就走到院子里仰头看了看满天星斗,只是不住叹气。父母问先生三哥如何,老先生说,他是患了积聚之病,因长期闷闷不乐,情志抑郁,肝气不畅,脏腑失调,脉络受阻,气滞血瘀,日积月累所致,现在西医称为癌症,说是不治之症,其实不然,此病内经中早有记载,并非绝症。如在三个月前汤药所致,尚不会有性命之忧,现又有五鬼作祟,哎,一人难敌五鬼呀,可请法术高强之人驱之,或可有一点希望,总之,现在太晚了。当晚,父母又请人将老先生送回了家,因为这是老先生偷着出来的,如被人发现,老先生是要受苦的。
原先是在纸上写一部分然后照着打字发上来的,到这里,写在纸上的已经全都发完了,下面的请容我两天慢慢写然后再发上来。
还是用纸和笔写起来比较顺畅,就像看书还是喜欢纸版的一样,虽然多了一道打字的工序,现在去慢慢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