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加强版阅微草堂笔记》

  
   哈哈,多谢大家关心,我发芽,立马发芽~~~~~
  
  
  
  
   ●失足妇女来生为鸟
  
   说青县有这么一户农民,因为这男主人得了病,什么活也干不了了,看病还花光了积蓄,又欠下一大笔债务,这眼瞅啊,饭都吃不上了。
  
   丈夫瞅着老婆,眼泪瓣儿都下来了,颤颤巍巍地说:“老婆啊,咱俩要还是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干挺,早晚都得饿死,所以我建议你呢,就找个有钱的主儿,改嫁吧。我估计你能比较抢手,现在都流行骨感美么,你看你现在,都瘦成啥样了……”
  
   这个老婆啊,是个心比较大的,嗯,就是比较豪爽那种女人,一听他老公怎么着,还要她改嫁?当时就说了:“我去!我他妈要是走了,你咋整啊?就算我现在增值了,比较值钱,你把钱花了了咋整——现在通胀得这么厉害——你还不是得饿死。我在你身边能给你做饭喂药照顾你吖!你的病要是好了,那咱家不就又有希望了吗,心若在梦就在,看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么……”
  
   丈夫这回是真哭了,气都要上不来了:“重来你个头啊!家里除了你抢的两箱咸盐,就没别的吃的了,就算饿不死也齁死个屁的了,还TM做饭喂药呢。”
  
   老婆就说了:“你看你看,我还没说完呢,你急啥?其实问题的关键吧,是我就根本不适合改嫁,没啥经验,我的意见是我就干脆失足算了……”
  
   丈夫沉默了良久,终于神色凝重地有力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过了十多年,丈夫的病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他老婆却不行了——失足失得挺辛苦,累的。
  
   丈夫守在老婆的病床前,看着已经垂危的老婆,百感交集啊,忽然,老婆苏醒了,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说:
  
   “我刚才到阴间了,我去他们那边的民政局和人事局问过了,人家有个干部说啊,这失足妇女吧,按规定来生是要托生为麻雀啊鸽子啊鹌鹑鸡鸭鹅啊,反正就是各种禽类。这前生失足,来生没准还要做鸡,你说这玩意,还没法翻身了呢还……我就把我的情况一说,人家内个干部就说了:你这是对爱人不离不弃啊,这种情况呢,来生还是能投胎为人的……”
  
  
  
  原文:
  
   青县一农家,病不能力作,饿将殆,欲鬻妇以图两活,妇曰:我去,君何以自存,且金尽仍饿死,不如留我侍君,庶饮食医药得以检点,或可冀重生,我宁娼耳。后十余载,妇病垂死,绝而复苏曰:顷恍惚至冥司,吏言娼女当堕为雀鸽,以我一念不忘夫,犹可生人道也。
  
  
  
   ●吃吃
  
   说有这么个选人,这个选人啊——我先说说这个“选人”是啥东西,因为这玩意你百度都百度不着——这个选人啊,就是古代那帮候补的官员,因为这个古代啊,你比如清代吧,官员那都是定额定岗滴,你就算是考中进士啦花钱买的官啦,吏部给你的那个官前面都带着“候补”俩字,你得等着你要补的那个官儿调走了,致仕了,死了……这你还不能正式上任,还得看你头里有没有排在你前面的跟你补这同一个官缺的人,如果有,你还得等。这你前面要是还排着十位二十位的呢,你就干脆洗洗死了算了,这辈子是排不到你了。
  
   要我说呢,这个制度他就挺合理,不像现在起码先给你个副职干着,你都不知道珍惜。你像这清代的制度,他给你希望啊,走大街上一打招呼,都是候补省长,多有面子——你这玩意也不搭啥。你比如我,在清代没准就是第七千九百六十四万五千八百二十五号候补省长……哎,有点唠多了是不,咱就说这个选人,你说他的心理状态啊,他能不闹心嘛,除了诅咒他要补的那个现任的官员早点死,他一天又没啥事可干。
  
   所以这个选人他就在北京的虎坊桥一带租了一所房子,他这个地方他中央的消息他来得快啊,可这个地方的房子他是那么好租的么,这地方住的都是副部级以上的官员。他就租了好几手的房子,这房子咋没人住呢?因为这个房子他闹狐狸。人家前任租客就把这个情况跟他说了,还说你花点钱时不时地给这帮狐狸买点吃的穿的……
  
   人家还没说完呢,他不屑一顾地一摆手:“我还有那闲钱?我有那闲钱我还不如找个二奶呢!”结果他搬进去没多久,这货真就找了一个二奶。
  
   说这二奶刚进门那天啊,一个人在屋里坐着,就听见这窗户外面啊也不知道糊了多少人,就听着叽叽喳喳地在那儿点评她的身材模样穿着打扮。这二奶心说这家哪来这么些七大姑八大姨啊?这干什么玩意呢,我TM就一二奶又不是正宫娘娘,我的胸是不是隆的我穿的衣服是不是仿的关你们屁事!
  
   心里这么想,可表面上还得装出挺淑女挺羞涩的样子,低头不语。就这样,二奶异常艰苦地坚持到了晚上,他老公,就是内个选人,总算陪朋友喝完酒过来了。
  
   这二奶赶忙就把灯关了,吱溜就钻被窝里去了,嘴里还说:“相公,赶紧就寝吧。”——她这是给窗户外面那帮人听呢:我跟我老公都睡觉了,你们还好意思不走啊?
  
   可没成想啊,她刚把选人拉上床,就听这屋子里满屋子的吃吃笑声,么少说也得有四五十人。完了你说你笑就笑呗,还给他们现场直播:
  
   “哎,新娘子脱衣服啦!”
  
   “哎,新娘子的胸罩是D杯的哈……”
  
   “哎,新娘子把被蒙脑袋上啦……”
  
   “哎,新娘子翻身啦……”
  
   新娘子终于矜持不下去了,把被一掀,就把内选人给提溜出来了:“你家这TM都是神马JB亲戚啊!”
  
   选人一脸无辜啊:“我哪来的神马JB亲戚啊?!”
  
   “那TM都是你的二奶啊?!”
  
   “我TM倒是想了,我哪有那么些闲钱啊?!——据说啊,这些都是狐狸精啊!”
  
   到了第二天,这帮狐精也没走,就跟在二奶的屁股后头,她干啥,狐狸精就给她直播出来——后来都改唱了,用的还是《爱情买卖》的调儿。这么折腾了几天,把二奶都给唱吐了。这实在是没招了,跟她老公这就来找正乙真人来报案来了。
  
   咱们前文说过,这个正乙真人是拿着国家工资的老道,是国家干部,你这玩意办事就比较扯皮,爱答不理儿地说:“按照规定吧,你这妖魅害人吧,他得有具体的伤害事实,你这玩意我们才能立案,才能对他们依法进行惩处。你这玩意你说,他们就是嘻嘻哈哈嚼老婆舌,你这玩意他算不上伤害啊,我们没法管。”
  
   二奶就不干了:“什么玩意就没伤害啊?知道啥叫侵犯隐私权不?我这几天我的精神损害大了我!”
  
   那个正一老道眼皮都没抬,一摆手:“这两天啊,神仙连日本利比亚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呢,哪有闲工夫管你这隐私明私的破事儿,出门左拐,找妇联。”
  
   后来啊,这个选人啊,花了不少钱,又是卖酒卖菜卖花卖巧克力滴,才算是把这帮狐狸精给打发走,他这也是迫不得已,不然他这个二奶算是白买了。
  
   这天晚上,寂静无声,选人看着躺在床上的二奶,眼泪都下来了,感慨地说:“么该省的钱省,不该省的真不能省啊!”
  
   说了这么多,其实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说啥呢——还记得那帮狐狸精是咋笑的不?
  
   “吃吃”地笑对不?
  
   这个“吃吃”,出自《赵飞燕外传》,形容笑个不停的声音:“帝昏夜拥昭仪,居九成帐,笑吃吃不絶”。
  
   狐狸精笑得就是这么有文艺范儿。
  
   有的人呢,不知道这个典故,自作聪明地把这个“吃吃”写成了“嗤嗤”,听着跟锦湖轮胎漏气了似的,一瞅就没文化。
  
   还有的人给写成了“咥咥”,还引经据典地说这个是出自《诗经》:“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后面有郑玄的注释:“兄弟在家,不知我之见酷暴;若其知之,则咥咥然笑我。”
  
   这帮人就是没文化愣装有文化,啥叫“咥咥然笑我”?——是说笑的样子,“咥咥然”的样子,带有讥笑的意味。唐人储光羲的《田家杂兴》诗第五首:“安知负薪者,咥咥笑轻薄”。
  
   人真正有文化的人就不会用错:鲁迅《野草·秋夜》:“我忽而听到夜半的笑声,【吃吃】地,似乎不愿意惊动睡着的人。”
  
   哎,这是迅哥儿晚上也碰见狐狸精了吧。
  
  原文:
  
   选人某在虎坊桥租一宅,或曰中有狐,然不为患,入居者祭之则安。某性啬不从,亦无他异,既而纳一妾,初至日独坐房中,闻窗外帘隙,有数十人悄语品评其妍媸,忸怩不敢举首,既而灭烛就寝,满室吃吃作笑声——吃吃,笑不止,出飞燕外传。或作嗤嗤,非也。又有作咥咥者,盖据毛亨诗传。然毛传咥咥乃笑貌,非笑声也——凡一动作,辄高唱其所为,如是数夕不止,诉于正乙真人,其法官汪某曰:凡魅害人,乃可劾治,若止嬉笑,于人无损,譬互相戏谑,未酿事端,即非王法之所禁。岂可以猥亵细事,渎及神明。某不得已,设酒肴拜祝,是夕寂然。某喟然曰:今乃知应酬之礼不可废。
  
  
   ●婴儿炼成不能出
  
  
   杨雨亭说啊,他在崂山的深处就碰见这么个货,这个人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山石树木之间,也不知道都坐了几百年了,赤裸的身体已经和石头树皮一个颜色和质感了——你得离近了瞅啊,离远了你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人,离近了瞅,你才能看到这玩意还有俩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还转呢,呼哧呼哧还喘气呢。
  
   有人问了,说这货这是干神马呢啊?吓人倒怪地。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这是道士修炼呢,而且说炼到这个状态呢,那是炼到一定火候了,已经炼到了复归婴儿的状态。
  
   那么说炼到这个婴儿的状态,书也白念了,生活都不能自理了,他图啥吖?
  
   这个吧,啊,我也一直没想明白,后来我仔细一琢磨吧,他兴许就是想要吃奶了——咋先别管人家图啥,反正炼到这个“元婴”的状态他非常的不容易,再进一步那就可以羽化飞升,成神仙了。但你卡在这个“婴儿”的状态是不行滴,他就永远憋在那儿出不来了,死还死不了,活也不是个好活法。
  
   本来啊,这个道家修炼,是为了突破人类的一些自然局限,追求更大的自由,你比如说想要长生不老啦,夜御百女啦神马的。但你说这个货炼到如此固步自封的境界,还不如那些孤魂野鬼逍遥自在呢,你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舍了二奶没套着流氓……反正就这意思。
  
   你炼这玩意你不能瞎炼,他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炼的,你得有这个天赋和气质,还得加上一点点缘分和运气。你这啥啥没有,你就买本打折的《白话素女经》你就开炼,就妄想鸡犬升天,你这不扯呢么——你这个货还算好的,有的没准就炼死炼魔怔了,这啥样的都有。
  
   有些人啊,不懂装懂,还说像这个人这种情况吧,你拿着大刀,照他脑袋就剁,完了这货就能出来了,这叫“兵解”——你可别坑人了,你砸金蛋呢啊?都是玄幻小说看多了我跟你说,兵解谈何容易!这个兵解……嗯,咱们有时间再说……
  
  
  
  原文:
  
   杨雨亭言,劳山深处,有人兀坐木石间,身已与木石同色矣,然呼吸不绝,目炯炯尚能视。此婴儿炼成,而闭不能出者也。不死不生,亦何贵于修道,反不如鬼之逍遥矣。大抵仙有仙骨,质本清虚,仙有仙缘,诀逢指授,不得真传,而妄意冲举,因而致害者不一。此人亦其明鉴也。或曰:以刀破其顶,当兵解去。此亦臆度之词,谈何容易乎。
  
  
     ●一家一个灶王爷
    
     说这古时候啊,人们祭祀啊这方面比较讲究,那时候的士大夫阶层啊,在家里都要祭拜五神。咱们现在呢,一般就只祭祀灶神这一个神了。其实呢,这每个家里都有五位神明,各管一摊儿,你像门神,有没有?井神,有没有?——谁说没有?现在叫自来水龙头神,有没有?还有洗手间神,有没有?还有个中癫神,这个中癫神是个疯子……这都什么乱八七糟的?
    
     这电子版的书无可救药地又把这个字写错了,咱们在前面《丁香树下的痴鬼》里都说过这个问题,这个“癫”是“霤”字之误,中霤神。
    “霤”,上雨下留,我发现这个字一打到网页上就变成了“溜”。也对,这个神就是在你们家客厅里溜达的神。
    
     这几个神啊,现在就有祭祀的有不祭祀的了,这些咱就先不管了,就说这个灶神灶王爷啊,我就一直没搞懂,他是就这么一个神呢,还是说一个市有一个?要不一个县一个?一个乡一个街道办事处一个?还是说是个家有个煤气灶就有一个这路灶王爷啊?么我就一个电磁炉,是不是也有个灶王爷啊?
    
     么要是这么整,这行政成本也忒大了吧?全球六十多亿人,怎么也得有十亿个家庭吧,噢,那就有十亿多个灶王爷……
    
     有人说不对,你算得不对,你算的是全球,人家老外灶王爷不管,灶王爷就管中国人,老外这种事都是那个谁,圣诞老人管……
    
     好,我服你们了,你们说得对。那起码也得有两三亿灶王爷吧?我跟你说,我啥时候死我也不能赶腊月二十三小年儿*那天死,你指定升不了天啊,你买那天上天的火车票灶王爷能把你再挤死一回。
    
     有人说了,你说那玩意不对,其实吧这天下就一个灶神,就像火神之类的一样,顶多还有几个副灶神几个灶神助理几个灶神办公室主任什么的……可要真是这样吧,那这灶神的级别一下子就上去了,咋也是个正部级,这正部级以上的神国家都有正式的祭祀典礼,你像冬至祭天夏至祭地等等等等。这都是国家重要的政治活动。
    
     有人说了,这灶神级别没那么高,他是一个市或者一个县一个,跟城隍的级别差不多,顶多是个正处。
    
     可这个正处级的神吧,国家虽然没有专门的祭典,可民间都有专门的祭祀啊,而且各地他都有个庙啊,对不对?可我从来就没听说是个地方就有这么个灶神庙,完了这个地方的人集体去祭祀的。
    
     所以一般认为还是一家一个灶神,“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么,这显然是针对你们家那个特定的灶王爷说的。可你说这玩意,这每家每户随时都有搬家的新结婚的刚离婚的,你这灶王爷也就随时有赋闲无事的,这帮人上哪去?那新增加的岗位,他们又是打哪来的?这天天有停职退休的有补缺上任的,往少了说一天也得有几十万人次,你赶上五一十一……管这个事的神烦不烦啊!
    
     唉,理解不能啊。
    
     然而话说回来了,碰见这个灶神的人还时不时地就有。
    
     我小时候吧,在我姥爷张雪峰家里我就看见一个做饭的老妈子把一些脏东西扫到灶坑里了,当天晚上,这个老妈子就梦见有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就训斥她:“你怎么回事?!乱倒垃圾罚款知道不!神马?没钱?没钱你还敢倒垃圾你胆子也太大了!没钱掌嘴!”完了就啪啪扇她大嘴巴子。第二天早上醒来照镜子这么一瞅啊,她胖了——那大脸蛋子肿得,跟不要钱的皮球似的。后来啊,这脸上干脆就长了一个大脓疮,足有一听300毫升的可乐罐那么大。后来这疮在她嘴里面就破了,那里面那个脓啊就直往她嘴里淌,她就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外吐,稍微喘口气,那就咽下去了……
    
     哎呀我去,老纪啊,你在你姥爷家那饭你是咋吃下去的啊?!么我都要吐了。
    
     后来啊,这个做饭的老妈子自己也把自己恶心得不想活了,有明白人就说了,你这是得罪灶王爷啦,赶上张雪峰他们家的这个呢还是个脾气贼臭的主儿,你赶紧点香上供,好好给灶王爷赔个不是吧。
    
     这老妈子点了香上了供,起誓发愿地:“我以后说死我也不乱倒垃圾了,我不能把中国人的整体素质再往下拉了,我从今以后就是环保志愿者了我……”
    
     这才把这位灶王爷给说高兴了,老妈子脸上那大疮嗖家伙就好了。
    
     你说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有人就说啦,说是神马灶神不灶神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神,他是这么回事,你老百姓只要一有这个祭祀活动,腾~~~~就过来个鬼,就享用你这祭祀,你一直祭祀一直祭祀,他就一直在一直在,你不祭祀他了,他也就走了。就这帮玩意其实相当于你请来的私人保安私人医生私人财务助理……根本就不是天庭任命的正式工作人员。
    
     想来想去啊,还是这种说法或许更接近真相啊。
  
  注释:
    
    *有些地区是腊月二十四祭灶神。
    
     范成大《祭灶祀》:“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熟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圆。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触秽君莫嗔。杓长杓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
    
     其实关于灶神的传说很多,庞杂不一,各地祭灶的风俗更是千姿百态,想讲都没个头绪。
  
  原文:
  
   古者大夫祭五祀,今人家惟祭灶神,若门神,若井神,若厕神,若中癲神,或祭或不祭矣。但不识天下一灶神欤,一城一乡一灶神欤,抑一家一灶神欤?如天下一灶神,如火神之类,必在祀典,今无此祀典也;如一城一乡一灶神,如城隍社公之类,必有专祀,今未见处处有专祀也;然则一家一灶神耳,又不识天下人家如恒河沙数,天下灶神亦当如恒河沙数,此恒河沙数之灶神,何人为之,何人命之,神不太多耶?人家迁徙不常,兴废亦不常,灶神之闲旷者何所归,灶神之新增者何自来,日日铨除移改,神不又太烦耶?此诚不可以理解,然而遇灶神者,乃时有之。余小时见外祖雪峰张公家,一司爨姬好以秽物扫入灶,夜梦乌衣人呵之,且批其颊,觉而颊肿成痈,数日巨如杯,脓液内溃,从口吐出,稍一呼吸辄入喉,呕哕欲死,立誓虔祷乃愈。是又何说欤?或曰:人家立一祀必有一鬼凭之,祀在则神在,祀废则神废,不必一一帝所命也。是或然矣。
  
  
   ●断肠人
  
   有这么个叫崔崇屽的,哪儿的人呢?山西汾阳人氏;干什么的呢?淘宝卖丝袜的业务员……
  
   他这就总在上谷啊云中啊这一带上货啊送货啊,跑这个生意也有好几年了。这有一年啊,赶上丝袜他就不好卖了,他们公司就赔了这么几百块钱——你说你也活该赔钱,你山西汾阳滴你卖什么丝袜啊,人家一问:你这玩意哪产滴?你还说呢:首尔。人家啪就摔你脸上了:“拉倒吧,还首尔呢,一股陈醋味。”你说你卖个假汾酒什么滴……
  
   行了,我就不给他们公司瞎支招了。就说这个崔崇屽赔了钱,他们那个小公司的同事们就都埋怨他:“你看,都怨你,那回把整包的丝袜都给掉醋缸里了。”这崔崇屽啊,本来赔了几百块钱就挺上火,再听同事这么一埋怨他,他更受不了了,要说这山西人刚烈呢,这崔崇屽掏出一把水果刀就剖腹了!那是真剖啊,肠子都冒出来了。
  
   这帮同事们吓的哟,心说这得回是就赔了几百块钱哦,这要是赔了几千块钱这货不得往身上绑炸药啊?这老板也没了主意,就赶紧把村长和他老婆喊来了。
  
   这村长和他老婆过来一看他这个状况啊,也挺同情,人家村长还帮着他把肠子往回塞呢,一边塞一边问:“小崔啊,别那么想不开,老板欠你多少工钱啊?”
  
   崔崇屽长叹一声道:“欠我的倒好了,是我欠人家的!我工作没作好,致使公司亏损了三百零六块八角钱,我愧对先人我痛不欲生我自作自受,我他妈活该!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会儿我死了啊,千万千万别说是公司把我害了,这个事跟公司一点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啥也不能让公司赔咱们钱!——老婆,你别老TM瞅我那肠子,你记住我说的话没有!”
  
   这公司老板一听,哎呀我去,你这还不要钱呐?赶紧让财会拿钱,一万块,点头哈腰地给他老婆递过去了:“那什么,嫂子,这个您先拿着给小崔治伤……”
  
   这小崔捂着肚子一边哎呦一边冲他老婆喊:“你给我放回去!给钱你就要,这钱咱们能要吗!哎哟,我这可是要死喽……”
  
   老板一看啊,这货可比跳楼的那帮人狠啊这货,也一狠心,让会计又拿了九万块,带着哭腔说:“那个啥,嫂子,真就这么多了,富士康也就给这些……”
  
   崔崇屽他老婆不知道该咋办,直瞅崔崇屽。崔崇屽厉声道:“个败家老娘们儿,你瞅我干什么玩意!你点点够不够数啊!”
  
   就这货后来回到家,都没舍得去大医院,找个修脚的大夫就把肚子给缝吧上了,但你说这玩意,中医很神奇嘛,糊了几副药糊糊,刀口结痂他就好了。
  
   但就有一样啊,那个肠子啊,也没处理就给塞回去了,可能是上面也有划露的地方,这就在腹腔形成了一个瘘,开口在腹部的刀伤处,从此这货菊花的工作就比较清闲了,他拉……不老纪最近写得这玩意怎么都这么埋汰呢?所以说他再找工作就比较费劲,虽说那个……其实不耽误什么事儿,但这玩意他吓人啊——哪个单位敢留一个能从腹部拉大便的主儿?
  
   这货那十万块钱很快也败扯没了,生活非常贫困,以至于把他老婆都给卖了。还得说原来他的那些同事啊,对他总有一份愧疚,看他实在是生活不下去了,就把丝袜拿来让他摆个小摊卖,卖出钱了再还本钱。
  
   哎你别说呢,这回崔崇屽的丝袜卖的好了呢,那家伙后来真有从首尔来订货的呢,这崔崇屽慢慢地就发财喽,那公司干的,是他原来打工的那家村办企业的几十万倍大。他又新娶的老婆,又新生的儿子,又新买的别墅,又新换的坐便……
  
   直到乾隆癸巳甲午年间啊,这货才去世,活了七十多岁。
  
   这个人呢,也算是个商业界的传奇,可我还是搞不懂他后来的丝袜为什么就卖得那么好。直到有一天啊,我的下属曹受之给我看了一部手抄本的书,是这个山西汾阳的一个酿醋厂的老板刘炳写的一本商业励志书:《把丝袜卖到首尔去——丝袜皇帝崔崇屽传奇》。
  
   我看完我才明白啊,这货是把所有丝袜都泡醋缸里,醋缸里还有他糊肚子的那种中药,泡完了他再拿出来卖!
  
   有人说不对啊,他原来把丝袜掉醋缸里了,他不都赔钱了么?
  
   是啊,关键这货说这种丝袜能TM瘦腿!
  
  
  
  注释:
  
  *我挺欢乐地白话完,后来我看到老纪的议论部分啊,我感觉我似乎写跑题了呢?不管了,老纪他明白啥叫市场经济啊。
  
  
  原文:
  
   崔崇屽,汾阳人,以卖丝为业,往来于上谷云中有年矣。一岁,折阅十余金,其曹偶有怨言,崇屽恚愤,以刀自剖其腹,肠出数寸,气垂绝,主人及其未死,急呼里胥与其妻至,问有冤耶?曰:吾拙于贸易,致亏主人资本,我实自愧,故不欲生,与人无预也。其速移我返,毋以命案为人累。主人感之,赠数十金为棺敛费。奄奄待尽而已。有医缝其肠纳之腹中,敷药结痂,竟以渐愈,惟遗矢从刀伤处出,谷道闭矣。后贫甚,至鬻其妻,旧共卖丝者怜之,各赠以丝,俾撚线自给,渐以小康,复娶妻生子。至乾隆癸巳甲午间,年七十乃终。其乡人刘炳为作传,曹受之侍御录以示余,因撮其大略。夫贩鬻丧资常事也,以十余金而自戕,崇屽可谓轻生矣。然其本志,则以本无毫发私,而其迹有似于乾没,心不能白,以死自明,其平生之自好可知也。濒死之顷,对众告明里胥,使官府无可疑,切嘱其妻,使眷属无可讼,用心不尤忠厚欤?当死不死,有天道焉,事似异而非异也。
  
  
     ●了鸟
    
    
     孙叶飞先生有一次去农村搞调研,晚上就借宿在一户山民家里。
    
     这山里面的夜晚异常地寂静,静的连你自己的心跳都听得到。孙先生这正听心跳呢,就听见房门外面的了鸟*叮咚作响,孙先生这心啊,差点都不跳了:“谁~~~啊~~~~”——都是颤音。
    
     就听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小声说:“我……嗯,我可不是鬼妖怪什么的吖,我呢,其实就是你的邻家女孩,人家就是有点心里话向要对先生表白一下嘛~~~~”
    
     孙叶飞忙说:“你可拉倒吧!谁说你是鬼是妖怪啦,你一上来先辩白啥啊,你借就叫欲盖弥彰!我跟你讲,你们这些人就是思想不端正,三观不正确,受到了资本……”
    
     他这还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呢,人门外头早没动静了,人早走个屁的了。
    
     老孙寂寞地听了一夜的心跳。
    
     嗯,完啦。
    
     就这么点事儿就能骗稿费啊?原文除了注释才65个字,这玩意太唬人了。我可不好意思拿这个糊弄大伙,我重点讲那个注释,“了鸟”是个啥东西。
    
     这了鸟就是门上(或者箱子柜子上)的一副铁搭扣,用来上锁,可为啥叫“了鸟”呢?——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李商隐写的是这两个字:“锁门金了鸟,展障玉鸦叉” (《病中闻河东公乐营置酒口占寄上》)。
    
     现在在某些北方方言中还把这东西叫“钌铞(儿)”。所以你再听见有老人把这东西叫“钌铞”,你可别笑话人家讲话土啦,那是很古典很诗意的一词儿。
    
     “了鸟”还有个名称,在古诗文里出镜率更高,叫“屈戌(儿)”:
    
     简文帝萧纲《乌栖曲》:“织成屏风金屈戌”;
    
     李商隐《魏侯第东北楼堂郢叔言别》:“锁香金屈戌,带酒玉昆仑” ;
    
     纳兰性德《浣溪沙》 :“魂梦不离金屈戍,画图亲展玉鸦叉” 。
    
     《红楼梦》七十三回:“话说那赵姨娘和贾政说话,忽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忙问时,原来是外间窗屉不曾扣好,滑了【屈戌】掉下来。赵姨娘骂了丫头几句,自己带领丫鬟上好,方进来打发贾政安歇,不在话下。”
    
     另外,古诗词里的“屈膝”一般也是指这个“屈戌”:李贺《宫娃歌》:“啼蛄吊月钩阑下,屈膝铜铺锁阿甄”。
    
     当然也有说这“屈戌”只是钌铞上的一个部件,是那个固定的环儿,另一部分不叫屈戌。不管咋说吧,这了鸟钌铞屈戌到底啥样啊,无图无真相——
    
  
  各种了鸟:
  

  原文:
  
  孙叶飞先生,夜宿山家,闻了鸟(了鸟,门上铁系也,李义山记作此二字)丁东声,问为谁,门外小语曰:我非鬼非魅,邻女欲有所白也。先生曰:谁呼汝为鬼魅,而先辨非鬼非魅也,非欲盖弥彰乎?再听之寂无声矣。
  
  
   ●丢鞋
  
  
   王符九说啊,说凤凰店这个地方——这凤凰店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也弄不准,反正跑不出中国去——说这个地方有这么一户人家,也就是普通百姓人家,但好像生活还不错,还有后花园呢么,但是按那个时代来说,这一般家也都有个园子,他不像现在……
  
   我就发现我最近说话唠嗑啊,跑偏得越发厉害了,你说我要是当老师可厉害了,么学生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教哪科的。
  
   说到哪儿了?啊,后花园,就说这家的小孩啊,不大,上幼儿园,这有一天就拿着他妈的——他妈妈的——高跟凉鞋,玩。完了就给落到后面园子里的花架下面了。
  
   这家的大人呢,男主人出差了,女主人也没发现那只鞋。这等男主人一回家,到后花园这么一溜达,哎,发现花架子下面的鞋了。男主人当时就懵喽,三观就坍塌喽,缓了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拎着鞋就去找他老婆去了:“这鞋是怎么回事?!”
  
   他老婆就说:“什么怎么回事?这不上个月买的嘛,么当时瞅着别人穿都挺好看,我回家怎么穿也穿不进去,就扔那儿一直没穿。”
  
   她男人就说:“哼,你是留着给别人穿的吧!”
  
   他老婆就说:“不你啥意思啊?在外面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她男人就说:“你少跟我废话!我这出去几天,你在家,啊,这家伙,你大闹葡萄架了你!”
  
   完了俩人就有的没的就一顿吵吵。
  
   这女主人就说啥也说不清楚了,她老公就执着地认为她红杏出墙……其实也没出去,就在他们家园子里么,就红杏后园春意闹了——哎,这句诗不错吧?记着点,将来结完婚没准都能用上。
  
   完了就说这女主人啊,就伤心喽,就委屈啊,她就问自个:肿么办?我肿么才能让这个令我极端失望滴男银受到点震动?——得嘞!我还是老一套,我上吊啵我!
  
   她这就绳什么滴这就预备好了,就打算瞅准机会,我扯冷子我就那么一吊——我死不死的我也吓死你。
  
   可没成想啊,她想得挺好,可这计划没有变化快啊,她们家忽然就闹起狐狸精了,这帮狐狸精啊,专门把这个女主人的贴身之物往后花园里扔,她们家后花园跟妇女用品商店被炸了似的。
  
   就这么扔了能有半个多月,哎,捡回来他还给你扔。
  
   你这下,那只鞋的来历就很明显了,男主人整得挺不好意思,么洗了半年多的碗……
  
   这些狐狸精啊,似乎是为了帮这个女主人解决她的冤屈,但是这世上哪来的无缘无故的爱啊,这里面有啥缘由咱就不知道了。
  
   后来有人说呢,说这家女主人那个老婆婆吧,特别不是个物——你瞅她儿子那个损样你也能想出来——就说他们家原来有个小丫鬟,这小丫鬟噗嗤,她就怀孕了。这要是让她那个老婆婆知道了,非打死那个丫鬟不可。这女主人这时候挺善良,就从她老婆婆枕头底下把后花园的园门钥匙偷出来了,打开了园门把内个小丫鬟给放跑了。
  
   所以说人家这个女主人有这么个功德,人家神明派狐狸精过来帮她滴。
  
   可这又有人说了:说既然是神明保佑她,那就应该让狐狸精再她丈夫发现之前就把那只鞋给拿回去,何必还整得两口子直干仗呢?
  
   这时候人王符九发话了:“你们知道个六啊?神明那是故意这么干滴,这才能让你明白人家这是因为你做了好事,人家才来帮你,你先把鞋拿走了,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她上哪知道这是因为又怀孕又老婆婆又偷钥匙的,这这这里面乱八七糟的事儿?”
  
   嗯,还是符九说得有道理啊。
  
  原文:
  
   王符九言,凤凰店民家,有儿持其母履戏,遗后圃花架下,为其父所拾,妇大遭诟诘,无以自明,拟就缢。忽其家狐祟大作,妇女近身之物,多被盗掷弃他处,半月余乃止。遗履之疑,遂不辩而释。若阴为此妇解结者。莫谕其故,或曰:其姑性严厉,有婢私孕,惧将投缳,妇窃后圃钥纵之逃,有是阴功,故神遣狐救之欤?或又曰:即为神佑,何不遣狐先收履,不更无迹乎?符九曰:神正以有迹,明因果也。余亦以符九之言为然。
  
  
   ●姐妹争夫
  
  
   朱定远说,有这么个读书人,学者吧,那学问大去了,张家长李家短王家媳妇雀蒙眼……没有他不知道的。嗯,这是一位民俗方面的学者。
  
   说这么一天晚上吧,这大学者坐他们家院子里乘凉,忽然就听他们家房顶上有动静,霹雳啪嚓呜嗷桥叫唤。学者心说如今这小偷胆子也太大了,偷东西还带吆喝的。这就怒不可遏地钻凳子底下去了。在凳子里面偷着伸个脖子往房顶上看——嘿,房顶上这是俩女的打架啊!人家这可不是那种通常的妇女打架啊,薅头发挠脸咬胳膊什么的,人家这俩女的一瞅那就是练过,一会儿这个嗖一家伙飞起来来一个胸前摸桃,一会儿那个腾地一下子来个黑虎掏裆……打得这个好看。
  
   学者正看得如痴如醉的当儿,那俩女侠呼地一下子就从房上跳下来了,其中一位过来一脚就踩到学者上面的凳子上了,另一位也不含糊,也抬起一只脚往上面一踩,一人叉着腰一人抱着怀,都对对方瞪着眼撅着嘴。
  
   其中一位踢了踢凳子板:“哎我说,老师你是个读书人,你给说说,咱们国家有姐妹俩用一个老公的传统嘛?”
  
   学者在下面都筛糠了:“啊?——是问我吗?你、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啊?”
  
   其中一位就说了:“废话,不问你问谁?你光脑袋钻进去了,外面露着那么大个屁股,我瞎啊,还发现不了你!”
  
   学者的汗都下来了:“侠女果然好眼力——那个,你问的啥来着?你再说一遍……”
  
   另一个女的急了,一个飞脚就把凳子踢飞了,厉声说:“问你姐俩能不能用一个老公!”
  
   学者都瘫了:“姐俩是吧?……就是说……这个,啊,能不能啊?”
  
   那俩女的都瞪着他:“是啊,问你呢啊。”
  
   学者心说我靠,这我他妈是说能还是不能啊?看这情况我说啥也是得罪一个啊,这俩货我谁也得罪不起啊,谁扇我个嘴巴子,我起码也是个五级脑震荡啊……他就在那儿嘟嘟囔囔地说:
  
   “就姐俩用一个老公他能不能呢?嗯,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你就说我吧,我跟你俩不一样,我是一个人……我不是骂二位女侠啊,我的意思是人类其实是比较卑微的生物,他们的历史相对于宇宙来说其实很短,他们的文化传统更是不值一提,嗯,你像这个鬼的文化啦,狐狸的文化啦,妖精的文化啦,魔鬼的文化啦……其实都比人类的文化悠久发达——可他这些东西吧,我都知不道啊!”
  
   那俩女侠直愣着耳朵听了半天,他最后来个他知不道。这把姐俩气的,一人照学者的脸上啐了口大粘痰:
  
   “啊呸!”
  
   “啊呸!”
  
   “这个人,模棱两可不懂人事儿!”
  
   “这个人,模棱两可不懂人事儿!”
  
   “老娘我找个明白人问去!”
  
   “老娘我找个明白人问去!”
  
   “别他妈学我,你丫复读机啊?!”
  
   “谁他妈学你,你丫复读机啊?!”
  
   ……
  
   这姐俩又撕巴扭打到一起,然后噌噌两声,就翻过墙头不见了。
  
   那个学者瘫在地上第二天才爬起来。
  
   当然,这学者啊复读机啊神马的都不是重点,咱们今天的重点是学习成语“模棱两可”。
  
   这模棱两可这句话啊,是苏东坡的先人唐代的苏味道发明的,他当宰相的时候啊,有句雷人的领导语录:“处事不欲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贻咎谴,但模棱以持两端可矣。”所以这个苏味道啊,当时有个很响亮的外号就叫“苏模棱”。
  
   这些东西你都能白肚雇个出来,我讲的都是你白肚雇个不出来的——这“模棱”到底是个啥玩意?
  
   咱们明天再说。
  
   说这“模棱”到底是个啥,为啥模棱就表示不置可否态度含糊呢?先说这个棱吧,这个棱有时也写作“稜”,这俩字是一个意思,都表示方形横截面的木头的两个面交界的的地方。
  
   那个“模”其实就是“摸”,通假字神马的,“模棱”就是“摸棱”,老苏把手往方形大柱子的一条棱上一摸,你知道他到底是想摸哪个面?他就把两个面都给摸了,你哪面对哪面错,他也错不了——哎,“模棱两可”就是这么来的。
  
   有人说了,那柱子不还有两个面呢么。是啊,你不还有一只手呢么。
  
  
  原文:
  
   朱定远言,一士人夜坐纳凉,忽闻屋上有噪声,骇而起视,则两女自檐际格斗,堕,厉声问曰:先生是读书人,姊妹共一婿,有是礼耶?士人噤不敢语,女又促问,战栗嗫嚅曰:仆是人,仅知人礼,鬼有鬼礼,狐有狐礼,非仆之所知也。二女唾曰:此人模棱不了事,当别问能了事人耳。仍纠结而去。苏味道模棱,诚自全之善计也,然以推诿偾事获谴者,亦在在有之。盖世故太深,自谋太巧,恒并其不必避者而亦避,遂于其必当为者而亦不为,往往坐失事机,留为祸本,决裂有不可收拾者。此士人见诮于狐,其小焉者耳。
  
  
   ●五服
  
   有个号称能够看见鬼的人,就是前面提到的能够阴阳两界往来穿梭的那路人,这人就说这一般人家过继的儿子啊,只要是跟这家不是一个姓的,就算是这家女人亲生的或者是他老婆的侄子,就算血缘关系这么近,可祭祀先人的时候啊,还是这过继儿子的亲爹来享用祭品,他的继父根本就没资格来。
  
   但要是过继的这个儿子是同族同姓的呢,哎,那就好了,就算他出了五服*,跟这家人没什么亲缘关系了,祭祀的时候也是他继父来享用,他的生父呢,虽然也来,但也就能坐在旁边跟着捡点剩菜,像陪客似的,根本就不敢往上抢。
  
   但话又说回来了,凡是都有例外,这个老于家抱养的老张家的孩子,他们家的祭品就是这老于家的先人们享用……你这玩意怎么琢磨他怎么有隐情。
  
   后来啊,这时间一长,这隐情还真就暴露了,说这个孩子的妈啊,是带着身孕嫁给这老张家的,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正是老于家的,所以老于家抱养这个孩子呢,就相当于是绕了一圈儿,又回到亲生祖宗的怀抱了。
  
   可这个同姓异姓亲生他生的规定有啥意义呢?
  
   我就说了:这玩意的意义很明显嘛,说这个铜山西崩,洛钟东应*——就是说西面的铜山要山崩了,远在东面洛阳的大钟会有感应,而自鸣起来。因为制作大钟的铜出自铜山嘛,铜山就好比是大钟的母亲,母亲要出事了,她的孩子就会有感应,不管距离相隔得多么遥远。
  
   琥珀会吸起芥子而不会吸引铁针,磁石会吸引铁针而却吸不起芥子,跟物理距离的远近没有关系。这是因为琥珀和芥子;磁石与铁针,它们是属于一个根脉上的东西,它们的气息相通。而不是一个根脉上的东西,它们的气息就不通了。
  
   看到这些,让人亲近自己的家族的思想是油然而生啊,让人怀念自己祖宗的心情也油然而生啊。
  
   我再打个比方,人的身体分出四个杈,也就是四肢,这四肢又分别分出五个手指或脚趾,这么算下来呢,每个人的身体都有二十或二十一个分杈。但无论是哪个分杈疼啦痒啦,你都能感觉到,所谓十指连心嘛,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它们都是源于同一个身体。
  
   所以,源于同一个祖先的同宗同族,无论支脉延续到哪里,无论支脉延续得多么远,他们之间还是会血浓于水气息相通的。
  
   反过来说,平日里与你最亲近的无外乎你的老婆姬妾了,而她们的痛痒,如果她们自己不说,我毕竟感受不到。这就是因为我和她们毕竟分属两个血脉啊。*
  
  
  注释:
  
  *五服:过去啊,这个贵族士大夫死人很讲究,要根据儒家礼仪规定的亲疏远近穿不同的五种丧服,总的原则是:越是亲近的人,穿得就越破越简约。
  
   你比如这第一种,唤作“斩衰”,你听这名,衰得就不是一般厉害,这种丧服是用最粗糙的生麻布制成的,布边啊,你还不能给缝上,得露着麻线头子,那麻布你都不能用剪刀裁剪,就用菜刀往下剁,怎么粗犷原始怎么来,要不怎么叫“斩”呢——这个其实倒省事,披个麻袋片儿就成。所以后来有“披麻戴孝”这一说呢。
  
   穿这种丧服的,那是与死者关系最近的人,具体来说有这么几类人: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未嫁女为父,承重孙(长房长孙)为祖父,妻妾为夫,清代又加上了子及未嫁女为母,承重孙为祖母,儿媳妇为婆婆……这些人要穿斩衰,并且呢,还要守制三年——就是说这三年你除了吃饭和单纯意义上的睡觉,你啥都不能干——而且这三年你始终得披着那个破麻袋片子。
  
   这第二种叫“齐衰”,顾名思义,就是麻袋片子的边可以码上了,显得比斩衰整齐点儿。穿这个丧服的人数就相对多一些了,历代的规定也纷繁复杂没个准谱。清代规定:夫为妻,男子为庶母、为伯叔父母、为兄弟及在室姊妹,已嫁女为父母,孙男女为祖父母,均服齐衰一年。还有为伯、叔父、母,为亲兄、弟;为亲兄、弟之子及女在室者等等。
  
   后面的“大功”、“小功”、“缌麻”,丧服就越来越“精致”,而亲缘关系就越来越远了。出了“五服”,可以说就算不上亲戚了。
  
   这些东西都是按照维护封建君权父权夫权为纲领而制定的,最明显的就是儿媳妇要为公婆服最高规格的斩衰三年的礼仪,而女婿则只需为岳父母服最低档次的缌麻三个月。你搁现在试试,你小姨子都不能干。
  
   但这些东西在封建社会还是比较严格的,所以当时当官的其实最怕家里死人,因为一旦家里死人了,他就要停职回家“守制”,这也叫“丁忧”,看见没,都忧愁了。而这一忧没准就要三年(这三年其实是虚数,其实只需守二十几个月,就算“达三年”了,中国人向来喜欢搞这些文字游戏),这政坛上风云变幻朝令夕改的,等你回去没准女秘书都跟别人了。
  
   说了半天,可能还有人没搞明白到底哪些人算五服里的亲戚,哪些人不算。
  
   唉,这东西说起来就没个头了,如果用穷举归纳法的话。咱们礼仪之邦么,你要是像西方人那样把亲属关系和称呼搞得那样简陋粗鄙不堪,在古代人看来,与畜生无异。
  
   可我至今仍搞不清楚对父亲的祖母和对母亲的祖母的称呼是不是应该有差别?——当然得有差别,因为我发现咱们祖先对亲属的称呼是讲究“一亲一名”,每一种亲属都有一个专属的名称,绝不会uncle、aunt一下就完事。
  
   这都是啊,现代社会礼崩乐坏啦,所以我都不知道管我妈的奶奶叫啥。
  
   简单来说呢,这五服我概括为两句话:“前四辈后四辈,老妈就一辈,老婆不用管”——这到底是两句还是三句啊?还是两句吧,后一句算赠送的。
  
   什么意思呢?
  
   这前四辈就是你上面的四代人:你爸爸(亲爹),你爸爸的爸爸(亲爷),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曾爷),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高爷),以及这些爸爸们的子女。
  
   后四辈就是你下面的四代人:你儿子(女),你孙子(女),你曾孙子(女),你玄孙(女)。
  
   “老妈就一辈”呢?就是说你妈妈那边的亲戚啊,不出五服的就前后各一辈:就是你妈妈的父母辈,也就是你姥姥姥爷这辈,以及他们的子女(就是你舅舅大姨这辈),以及他们子女的子女。再往上往下,就都出五服了。
  
   为啥还有一句“老婆不用管”呢?这是因为你老婆家那边的亲戚啊,在传统五服制度里,能排上号的只有你岳父岳母,其他一概人等,小姨子大舅子的,统统出五服。
  
   要不说你看我这东西你有用呢,你这再过年五的,你老婆让你陪她去她七大姑八大姨家,你就可以很淡定地跟她说:“你的神马七大姑八大姨,都素浮云——都是出五服的亲戚,本户主就不去了。”(危险系数很高,请谨慎使用)。
  
  
  
  **铜山西崩,洛钟东应。
  
   这句话出自《世说新语·文学》,“铜山西崩,灵钟东应。”刘孝标注引《东方朔传》:“孝武皇帝时,未央宫前殿钟无故自鸣,三日三夜不止。诏问太史待诏王朔,朔言恐有兵气。更问东方朔,朔曰:‘臣闻铜者山之子,山者铜之母,以阴阳气类言之,子母相感,山恐有崩弛者,故钟先鸣。《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精之至也。其应在後五日内。’居三日,南郡太守上书言山崩,延袤二十馀里。”
  
   后以“铜山西崩,洛钟东应”表示重大事件彼此互相影响。
  
  
  
  ***老纪有很多规劝老婆二奶的故事,相当于幽默活泼地给自己的妻妾们上的政治思想课,没办法,老婆多啊。这篇文章则可以看成他给同族兄弟子侄孙子们上的政治思想课,没办法,这些人也多啊。而且老纪在后面信誓旦旦地说:你们别看我跟我的老婆们很亲密,但还是咱们的关系近啊。
  
  原文:
  
   有视鬼者曰:人家继子,凡异姓者,虽女之子,妻之侄,祭时皆所生来享,所后者弗来也。凡同族者,虽五服以外,祭时皆所后来享,所生者虽亦来,而配食于侧,勿敢先也。惟于某抱养张某子,祭时乃所后来享。久而知其数世前,本于氏妇,怀孕嫁张生,是于之祖也。此何义欤?余曰:此义易明,铜山西崩,洛钟东应,不以远而阻也,琥珀拾芥不引针,磁石引针不拾芥,不以近而合也。一本者气相属,二本者气不属耳。观此使人睦族之心,油然而生,追远之心,亦油然而生。一身歧为四肢,四肢各歧为五指,是别为二十歧矣。然二十歧之痛痒,吾皆能觉,一身故也。昵莫近于妻妾,妻妾之痛痒,苟不自言,吾终不觉,则两身而已矣。
  
  
   ●鸡孵鸭卵
  
  
   雍正乙卯(1735)年,俺们家那个佃户张天锡啊,他们家总有事呢你说,这回他们家又出事啦,他们家的公鸡下蛋啦——比这个都邪乎啊,张天锡他们家生了一个鹅!你这玩意他老婆郁闷了,你这……哦,不是他老婆生的啊?
  
   重讲重讲,就说这张天锡他们家不知道谁生了一只鹅,关键问题他不是谁生的,而是生出来这只鹅,他不是一般的鹅,他是一只连体怪鹅,一个身子俩脑袋。
  
   这有人就说了,这玩意不行,这玩意它是一个妖怪,你不想法处理了,将来没准发展成个伏地魔神马的都有可能。
  
   人我老丈爷沈丰功人这老头子经历多见识广,人就说了:“神马就妖怪啊,不是妖怪!——我用我女婿纪晓岚的名誉保证。你们这帮农村人啊,头发长见识短,孪生子没见过也就算了,双黄蛋听说过没?这双黄蛋孵出来的东西,那都是俩脑袋的!我见过多少这样的了我……”
  
   哎,我这败家老丈爷啊,真是啥都敢说,一点也不随他女儿,啥玩意就拿我的名誉做保证啊?我的名誉那起码在清代也值点钱啊,我这个忐忑,就把我的从侄纪虞惇叫来了,他不是在农大生物系学育种嘛。
  
   我这个侄儿一甩头发就开给我科普上了:
  
   “说这个鹅啊,他要是一个公的一个母的是一家,哎,这个就比较正常,下的蛋,有十个就能孵出十个小鹅雏来。你这要是两个公的跟一个母的是一家,哎,他就比较操蛋了,生出那蛋啊,十个得有一两个瞊的……啊,啥叫瞊啊?嗯,表示这是一个生物学术语,就是确定不了有没有的意思。这为什么他两个公的一个母的就比较操蛋呢,这是因为吧,他这个父系的基因表达比较混乱,就那个XY啥的就比较乱套,你想啊,你这本来就好几个X还有一个Y,你这再来一个X2Y2,你嘛这都几元方程了?他鹅雏他指定算着费劲啊,有那智商低的就出不来了。
  
   “还有呢,是一个公鹅跟两个母鹅是一家,嘻嘻……”
  
   不你说这败家孩子你一公两母就一公两母你笑什么玩意!再说我也不是……人我是六个……败家孩子你再瞅我乐我抽你!往下讲!
  
   “啊,就是这一公两母的吧,也……他……也操蛋……就是生出那蛋啊,十个里面也得有一两个没有鹅雏的。他这又是因为啥呢?这回吧,他是因为来自父系的基因表达吧,他太微弱了……用XY来说呢,这回是XY少了,不够用了!他这就有没摊着的,他就出不来雏呗。
  
   “还有说也奇怪,这个现象吧,家禽里面他就只有大鹅是这样式滴,你像鸡啦鸭子啦,他就不这样了,他几个公的几个母的……反正就不是这个规律了,这玩意他就是神马物种走神马路线,没有一条寻常路。
  
   “二叔,我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反正俺们教授那是这么教俺们的……”
  
   我去,我要知道对不对我问你啊?——不过我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份啊,我拈了拈胡子沉吟了一会儿说:
  
   “嗯,基本的概念和原理说的还算可以,回去呢,还是得再更深入地学习研究,尤其那到底是几个X几个Y我看你也是没整明白……”
  
   哎呀,这纪虞惇跟我讲完啊,我再结合我平日里对这些生物的观察,我再这么一联想,我算是把生物学里面的家禽学给整明白了,我给你们讲讲哈,就是说鹅妈妈和鸭子妈妈它都不会自己孵卵,人们都是用鸡妈妈来代替它们孵卵。想当初啊,就是生物进化的时候啊,这个禽类它是先由各种气体啊各种粒子五的啊……
  
   唉呀妈呀,老纪这一唠生物学我就惆怅得不行,你说这玩意他还好唠这生物方面的事儿,你说我怎么整?我给他改过来?
  
   么关键我也不是学生物学的啊我!
  
   就顺着他唠吧,那么大岁数了,总打击他也不好。
  
   就说这鸟类啊,是由气体进化来的,然后呢,它们再下蛋再孵卵再繁衍出后代,这个那都不用多说——凡是生物都是由气体,就是阴阳二气啊,这么一纠缠也不怎么地,完了就出现各种生物了,出现完了之后,这些生物你是分裂繁殖啊芽孢繁殖啊单性繁殖啊有性繁殖啊克隆繁殖啊,你再该怎么繁殖怎么繁殖。
  
   所以说啊,那道“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题,出题的人都没长鸡——要么就是没长蛋,这还用问吗,啊?
  
   ——先有的气!
  
   哎呀,我这生物学啊,我比我侄子他们的教授都厉害啊我。
  
   可我还是有个具体的小问题我没想明白呢,就是说上古的时候啊,人类还在很原始……就也不是上古的时候,就人还是猴的时候吧,你说内时候他也没有那么聪明的猴能去把鸡妈妈抱去孵那个鹅妈妈和鸭子妈妈的蛋宝宝去吖?
  
   那你说那鹅还有那鸭子,他是咋传种接代还一直传到今天的呢?
  
   我还不好意思再去问我侄子去了,就这个问题啊,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困扰了我大半辈子啊!*
  
  
  
  
  注释:
  
  *谁把这个秘密告诉老纪我跟谁急。
  
  原文:
  
   雍正乙卯,佃户张天锡家生一鹅,一身而两首,或以为妖。沈丈丰功曰:非妖也,人有孪生,卵亦有双黄,双黄者雏必枳首,吾数见之矣。与从侄虞惇偶话及此,虞惇曰:凡鹅一雄一雌者,生十卵即得十雏,两雄一雌者,十卵必瞊一二,父气杂也;一雄两雌者,十卵亦必瞊一二,父气弱也。鸡鹜则不妨,物各一性尔。余因思鹅鸭皆不能自伏卵,人以鸡代伏之,天地生物之初,羽族皆先以气化,后以卵生,不待言矣——凡物皆先气化而后形交。前人先有鸡先有卵之争,未之思也。第不知最初卵生之时,上古之氏,瞋瞋闷闷,谁知以鸡代伏也,鸡不代伏,又何以传种至今也。此真百思不得其故矣。
  
  ●狐界黑社会
  
  
   御史刘友韩说他以前在山东的一个朋友家住,就听说这个朋友家的邻居家啊,有个女孩就让一个狐狸精给迷上了。他这个狐狸精吧,据说是个狐界黑社会老大的儿子,自己都有老婆孩子了,还跑出来勾搭小loli来,这女孩他爸爸就不干了,但是他也整不过内狐狸精啊,女孩她爸爸挺有主意,偷摸地就跟着那个狐狸精就把他们家给找到了。
  
   趁着内个狐狸精不在啊,她老爸千方百计地就逮着个狐狸精崽子。然后就找到那个狐狸精跟他谈条件:“你要是不在来骚扰我女儿,我就把你儿子给放了。”
  
   这狐狸精忙说:“行行行,伯父我全听您的,您把我儿子放了,我保证不再来打扰令爱。”
  
   这女孩她爸爸就把狐狸崽子给放了。
  
   可没成想啊,那个狐狸精黑二代晚上又来了,这把女孩她爸爸给气的,破口大骂啊,骂狐狸精不讲诚信。
  
   那个狐狸精还挺客气:“哎哟,伯父,我谢谢您教育我了,您也别怪我,我这也都是跟你们人类学的啊,你们人类尔虞我诈的,有几个讲诚信的啊?”
  
   几句话把这女孩她爸爸给说没嗑了。可你当这女孩她爸爸是好欺负的?绑票威胁的事儿都干得出来,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混过的,这位大叔让狐狸精给忽悠了,岂能善罢甘休?
  
   第二天他就找到他女儿,还拎了两瓶酒,笑呵呵地就跟他女儿说了:
  
   “女儿啊,原来你爸爸不同意你跟那个狐狸精来往,现在看来是老爸武断了,我没想到这狐狸精还这么有混社会的经验,这么有大哥气质,不亚于老爸当年啊!所以说老爸我幡然醒悟了,我给你俩拿两瓶酒,一会儿他再来呢,你就劝他多喝点儿。”
  
   他女儿没大心的还挺乐呢:“那什么,老爸,我原来跟你说你还不信吧,现在你看出来了吧,内狐狸哥跟我说了,他老爸那家伙在狐界黑社会里老有号了,到哪儿就是个欺负老实人完了再收你保护费……那什么,我又不会喝酒,老爸你就留下来陪他整两盅呗?”
  
   她老爸直摆手:“算了算了,我就不参合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了,再说了,我绑架过他儿子,这玩意见面总有点不得劲儿——你俩吃好喝好啊。”
  
   到了晚上,内狐狸精果然又来了,女孩乐啵颠地对他说:“嘿嘿,这回好了,我老爸屈服了,咱们喝酒庆祝一下!”
  
   结果内个狐狸精刚喝了一口酒,就喝多喽,脸儿都绿了,咣当一声瘫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只大狐狸,这大狐狸满嘴白沫道了声:“不好,酒里有毒!”说罢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就撞开窗户,逃走了。
  
   过了一晚,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这家可就热闹喽,这狐狸大哥果真是个混社会滴,召集了也能有好几百狐狸混混儿,这就围着女孩家闹腾起来了,瓦片子砖头块子漫天飞舞,门窗被踹得咣咣直响,整个房子都在颤抖。外面这帮狐狸精齐声叫喊:“他妈的,赶紧出来,今天就要你们的命!”
  
   这家人都吓坏了,都埋怨女孩她老爸:“恁么大岁数了,还跟年轻时候似的,这回好啊,把狐狸黑社会给得罪了吧?”
  
   老爸一拍胸脯说:“一帮小混混儿何惧之有?搁我年轻的时候我把他们全砍喽!”
  
   家里人就说:“你跟我们吹那牛逼有什么用?你出去砍啊!”
  
   老爸二话没说,拎着菜刀就冲了出去!
  
   冲到屋外,老爸把菜刀一扔,抱拳施礼道:
  
   “列位大哥,小弟不知各位是混哪里的,我是洪兴浩南哥罩着的,咱们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的人泡我闺女,完了怎么怎么怎么回事……江湖上行走,讲究个义字,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老爸的这番话说完啊,现场静了几秒钟,忽然,听见一个似乎是个老狐狸的声音:
  
   “嗯,既然是浩南哥罩着的,我给他一个面子,你们都跟我回去吧。”
  
   说完话,就见院子里外黑烟黄烟四起,不大功夫就寂然无声了。
  
  ●狐界黑社会
  
  
   御史刘友韩说他以前在山东的一个朋友家住,就听说这个朋友家的邻居家啊,有个女孩就让一个狐狸精给迷上了。他这个狐狸精吧,据说是个狐界黑社会老大的儿子,自己都有老婆孩子了,还跑出来勾搭小loli来,这女孩他爸爸就不干了,但是他也整不过内狐狸精啊,女孩她爸爸挺有主意,偷摸地就跟着那个狐狸精就把他们家给找到了。
  
   趁着内个狐狸精不在啊,她老爸千方百计地就逮着个狐狸精崽子。然后就找到那个狐狸精跟他谈条件:“你要是不在来骚扰我女儿,我就把你儿子给放了。”
  
   这狐狸精忙说:“行行行,伯父我全听您的,您把我儿子放了,我保证不再来打扰令爱。”
  
   这女孩她爸爸就把狐狸崽子给放了。
  
   可没成想啊,那个狐狸精黑二代晚上又来了,这把女孩她爸爸给气的,破口大骂啊,骂狐狸精不讲诚信。
  
   那个狐狸精还挺客气:“哎哟,伯父,我谢谢您教育我了,您也别怪我,我这也都是跟你们人类学的啊,你们人类尔虞我诈的,有几个讲诚信的啊?”
  
   几句话把这女孩她爸爸给说没嗑了。可你当这女孩她爸爸是好欺负的?绑票威胁的事儿都干得出来,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混过的,这位大叔让狐狸精给忽悠了,岂能善罢甘休?
  
   第二天他就找到他女儿,还拎了两瓶酒,笑呵呵地就跟他女儿说了:
  
   “女儿啊,原来你爸爸不同意你跟那个狐狸精来往,现在看来是老爸武断了,我没想到这狐狸精还这么有混社会的经验,这么有大哥气质,不亚于老爸当年啊!所以说老爸我幡然醒悟了,我给你俩拿两瓶酒,一会儿他再来呢,你就劝他多喝点儿。”
  
   他女儿没大心的还挺乐呢:“那什么,老爸,我原来跟你说你还不信吧,现在你看出来了吧,内狐狸哥跟我说了,他老爸那家伙在狐界黑社会里老有号了,到哪儿就是个欺负老实人完了再收你保护费……那什么,我又不会喝酒,老爸你就留下来陪他整两盅呗?”
  
   她老爸直摆手:“算了算了,我就不参合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了,再说了,我绑架过他儿子,这玩意见面总有点不得劲儿——你俩吃好喝好啊。”
  
   到了晚上,内狐狸精果然又来了,女孩乐啵颠地对他说:“嘿嘿,这回好了,我老爸屈服了,咱们喝酒庆祝一下!”
  
   结果内个狐狸精刚喝了一口酒,就喝多喽,脸儿都绿了,咣当一声瘫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只大狐狸,这大狐狸满嘴白沫道了声:“不好,酒里有毒!”说罢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就撞开窗户,逃走了。
  
   过了一晚,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这家可就热闹喽,这狐狸大哥果真是个混社会滴,召集了也能有好几百狐狸混混儿,这就围着女孩家闹腾起来了,瓦片子砖头块子漫天飞舞,门窗被踹得咣咣直响,整个房子都在颤抖。外面这帮狐狸精齐声叫喊:“他妈的,赶紧出来,今天就要你们的命!”
  
   这家人都吓坏了,都埋怨女孩她老爸:“恁么大岁数了,还跟年轻时候似的,这回好啊,把狐狸黑社会给得罪了吧?”
  
   老爸一拍胸脯说:“一帮小混混儿何惧之有?搁我年轻的时候我把他们全砍喽!”
  
   家里人就说:“你跟我们吹那牛逼有什么用?你出去砍啊!”
  
   老爸二话没说,拎着菜刀就冲了出去!
  
   冲到屋外,老爸把菜刀一扔,抱拳施礼道:
  
   “列位大哥,小弟不知各位是混哪里的,我是洪兴浩南哥罩着的,咱们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的人泡我闺女,完了怎么怎么怎么回事……江湖上行走,讲究个义字,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老爸的这番话说完啊,现场静了几秒钟,忽然,听见一个似乎是个老狐狸的声音:
  
   “嗯,既然是浩南哥罩着的,我给他一个面子,你们都跟我回去吧。”
  
   说完话,就见院子里外黑烟黄烟四起,不大功夫就寂然无声了。
  
  原文:
  
   刘友韩侍御言,向寓山东一友家,闻其邻女为狐媚,女父迹知其穴,百计捕得一小狐,与约曰:能舍我女,则舍尔子。狐诺之,舍其子而狐仍至,詈其负约,则谢曰:人之相诳者多矣,而责我辈乎?女父恨甚,使女阳劝之饮,而阴置砒焉,狐中毒变形,踉跄去。越一夕,家中瓦砾交飞,窗扉震憾,群狐合噪来索命。女父厉声道始末,闻似一老狐语曰:悲哉,彼徒见人皆相诳,从而效尤,不知天道好还,善诳者终遇诳也。主人词直,犯之不祥,汝曹随我归矣。语讫寂然,此狐所见,过其子远矣。
  
  
  
   ●红衣吊死鬼
  
  
   季廉夫说,他家在泰兴老家的宅子后面还有个五间房的小楼,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就一直空着没人住。
  
   季廉夫好清静啊,就总一个人到这个小楼来住。有这么一天晚上啊,季廉夫又独自来到了楼前,他刚把这楼门打开,提溜着灯笼往里面一探——操,这什么玩意?!
  
   就看楼里这小隔间里蹿出来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人他不是个人,披头散发——那大长头发披散在身上就跟穿了件蓑衣似的……
  
   你说就这么个玩意,他再把长发遮挡着的小脸一露,大白眼珠子一瞪——季廉夫完全吓傻了,就站在楼门口跟这个东西对视了好几分钟。
  
   突然!
  
   这玩意啪地一家伙就把季廉夫提溜着的灯笼给打掉了,然后嗷地一嗓子吼了一声,就把堵在门口的季廉夫给撞开冲了出去。
  
   这季廉夫就好招这玩意,还有一回他住在扬州他舅舅家,这晚上他刚要迷糊着,朦朦胧胧地就看见一个女的,鸟悄地推门就进来了。这女滴穿了一身红,红衣红裙子红袜子红皮鞋,抹着大红嘴唇子脑袋上还戴了一朵大红花……
  
   季廉夫一看她这打扮儿她就不是个正经东西,这东西她不是扬二就是鬼,她要是鬼还好,她要是扬二季廉夫的晚饭就算白吃了……
  
   这姓季的胆子都大,季廉夫上次碰见个长毛贞子都没咋地,还怕你个红毛的不成?这季廉夫就勉强地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一指那个红彤彤的女鬼怒斥到:
  
   “你……你……装什么朝天椒……”
  
   那个红衣女鬼没管他那个,徐徐走到季廉夫的跟前儿,噗嗤,跪地上了。
  
   季廉夫都快吓哭了:“那啥,大姐,那你这到底是要钱还是要色吖?”
  
   这红衣大姐跪那儿就开说上了,声也不大,嘟嘟囔囔地。季廉夫还有心听这个?坐在那儿想把自己汽化的心都有。
  
   勉强听大姐说了两个小时,季廉夫试探地说:“嗯,行——那什么,我去趟卫生间行不?”
  
   那个红衣女子这才缓缓站了起来,仍旧是慢慢地慢慢地异常慢慢地……退出门去。
  
   季廉夫在卫生间蹲了一宿。
  
   第二天他就问他舅舅:“你们家这什么门风?怎么到处都有含冤而死的妇女呢?”
  
   他舅舅挺尴尬地说:“不满外甥你说,这都是你舅爷……其实也不是哪个屋里都有,就是你住的那个屋吧,还真就有一个女的在那儿上吊死了,其实她也不是哪天都出来祸害人,每个月就那么几天,具体哪天来,这玩意我也不会算……”
  
   季廉夫点了点头:“嗯,怪不得穿一身红呢……”
  
   这一些久无人居的房子啊,僻静幽暗的住处啊,往往就会有鬼怪躲藏在里面。季廉夫一开始碰见的那个长头发的黑东西呢,那是也不什么怪物,还没完全修炼成形呢,在那楼里指不定潜伏多久了呢,那天晚上是没来得及藏好。
  
   那个大姨妈吊死鬼……不是,就是那个红衣服的吊死鬼呢,跪在老季前面磨磨叨叨老半天,是不是想让老季帮她那啥呢?嘿嘿。
  
   哪啥啊?——自己琢磨呗。
  
   但就是说这两回都是老季年轻时候的事儿,老季年轻气盛,阳气壮啊,所以这些个东西还都不敢太上前儿,后来都跑了。这要是搁老季现在啊……我是不抱啥乐观的想法……
  
   还有就是那个吊死鬼为啥穿红衣服呢,老季和他舅舅的想法都低俗,人家我听民间的一些巫婆神汉说啊,说这上吊的时候啊,你要是穿着红色的衣服,哎,你变成吊死鬼之后呢,你谁家的房间你随便进,那个中霤神就不管。
  
   为啥穿红衣服就不管呢?我琢磨啊,兴许就是那个中霤神以为你是消防队滴……
  
   所以啊,这个女子死后是不能给她穿套红衣服收敛的,因为红色很洋气的颜色……是很有阳气的颜色,所以这鬼要是穿了一身红衣服呢,眼神不好的会误以为她还是活人——哎,这才是为什么中霤神不管她的缘故,跟消防队没关系。
  
   当然了这些都是民间巫师的说法,咱也不知道有什么根据。但这种说法在广大妇女中间极有市场,那些有冤仇的妇女,上吊的时候往往都特意穿套红衣服——目的就是将来变成鬼祸害你方便。
  
   老季碰见的这个红衣吊死鬼,估计也是这种状况吧。
  
  原文:
  
   季廉夫言,泰兴旧宅后有楼五楹,人迹罕至,廉夫取其僻静,恒独宿其中。一夕甫启户,见板阁上有黑物,似人非人,瞏瞐长毳如蓑衣,扑灭其灯,长吼冲人去。又在扬州宿舅氏家,朦胧中,见红衣女子推门入,心知鬼物,强起叱之。女子跪地,若有所陈,俄仍冉冉出门去。次日问主人,果有女缢此室,时为祟也。盖幽房曲室,多鬼魅所藏,黑物殆精怪之未成者,潜伏已久,是夕猝不及避耳。缢鬼长跪,或求解脱沉沦乎。廉夫壮年气盛,故均不能近而去也。俚巫言凡缢死者著红衣,则其鬼出入房闼,中癲神不禁。盖女子不以红衣敛,红为阳色,犹似生魂故也。此语不知何本,然妇女信之甚深。故衔愤死者,多红衣就缢,以求为祟。此鬼红衣,当亦由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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