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叫一声“不好”!
看他那模样,明显听到了什么声音,莫非,是那盘磁带!
但不可能,我们在外面都听不到,他在里头怎么可能听见!
不由马上朝王琴那头一看,她跟那老女人正凑在矮墙边,明显还在听,没注意到这边已经出现了变化。
“爸爸!”只听那个小娃娃喊了一声。
我意识到不妙,猛一回头,就见那壮汉已经站起来,穿的一件白汗衫,短裤,拖鞋,一身汗腻腻,正把脑袋偏到王琴那个方向,一步一步往门口走过来。
不好!他听到了!
“王琴!”我吼了一声。
王琴回过头,一脸茫然。
“关了!”
我吼了一声,朝大汉一看,他已经走出门,偏着脑袋,两眼看着地面,径直朝王琴那头走去,姿势极其怪异,就跟脑袋上栓了一根绳子,正被王琴扯过去一般。
“关了!”我又吼一声。
旁边,周结巴,老熊,还有那个小曹,全都意识到不妙,全部站起来。
那头,老女人也看见壮汉被“扯”过来了,一脸大骇,一推王琴:“快快快!拿走拿走!”
王琴也感觉不对,一把抱住录音机,似乎没有关上,看着壮汉,不知所措。
壮汉仍然保持被“扯”的姿势,几步走过去,老女人张开双手去挡他:“老二!你出来干啥子?回去回去!”
壮汉停住,脑袋缓缓一偏,一下看见了王琴。
王琴明显吓一跳,抱着录音机,往后退了两步,一下抵住矮墙。
不好!
我心头猛跳一下,一把抓起椅子,直接冲过去。
但已经晚了,壮汉发出一声奇怪吼声,朝王琴扑过去。
王琴尖叫一声,几步闪开,我这时也冲过去,举起椅子,“蓬”一声砸在壮汉后背。
他却像没感觉一样,张开双手,发出怪异吼声,试图把王琴抱住。
“丢了!”我吼道:“录音机丢了!”
王琴却死死抱住录音机,一转身,跑回堂屋门口,这时老熊也冲上来,拦住壮汉:“喂兄弟,有话好说!”
周结巴好像也看出问题,赶紧道:“快快快,藏包包里头去!”
王琴一愣,随手抓起一个背包,正是我的,一把扯开,把录音机丢进去。
我一听,录音机隐隐还有声音,明显没关。
赶紧朝她吼:“先关了!先关了!”
王琴一愣,又去取。
“兄弟!你要干啥!”老熊厉声吼,双手伸开,壮汉一言不发,忽然跑到墙角,手一抄,已经多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
“放了!”老熊吼了一声,下意识往后躲。
旁边,周结巴,小曹,全都吓得往两边闪,壮汉却忽然转身,手一甩,竟朝我甩过来。
我顿时魂飞魄散,赶紧一缩脑袋,但额头已经被狠狠砸中,“嗡——”一声,一下没了知觉。
但也就四五秒,一下醒过来,发现自己倒在矮墙边上。
“老二!回来!”老女人在尖叫。
抬头一看,只见壮汉已经跑出院坝,手里提了一个东西,王琴跟老熊正追出去。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妈X的他跑哪儿去?”
周结巴跑过来:“妈X的他把你的包抢了!”
我急的不行:录音机倒无所谓,我的4000块钱!
赶紧冲出去,就看见前方王琴跟老熊已经停住,他们的前方,一块田地里头,直直站了个人,正是那个壮汉,正高高举起背包,往下一抖,里头东西“哗啦啦”一下全部抖出来。
“妈X!”我吼了一声,几步冲过去。
这时我注意到壮汉后面,田埂边上站了两个人,漠然望着这边,一个又高又瘦,穿件蓝布老棉袄,正是之前那个“怪人”,旁边还有个20来岁的青年,就矮得多,矮一个头。
也没时间管他们,就想冲上前,老熊一把拦住我:“小心!他手里头有石头!”
我一凛,停下来,就见壮汉一把抓出一个东西,正是录音机,他定了几秒,明显在听,突然往地下一砸。
“喂!轻点!”王琴急得叫。
壮汉却突然又是一抓,一下抓起一件黑色东西,正是那件斗篷,他往旁边胡乱一丢,手一抄,又把录音机抓住,双手抱住,颠倒了几下,就像是握住了一块肉骨头,正在观察从哪里下口,颠倒了几下,他脑袋一伸,忽然就是一口。
“他在吃!”王琴尖叫。
只见壮汉嘴巴大大张开,脸同时扭曲,正死死咬住录音机的一角,一脸狰狞,明显想咬烂。
我跟王琴,老熊,面面相觑,我一咬牙,在地上一摸,摸到一块石头,就想冲过去。
只见那高瘦老头忽然几步下到田里,走到壮汉后面,拍拍他后脑:“老二。”
壮汉回头望了他一眼,嘴巴兀自把录音机包住。
“松了。”高瘦老头又说,四川口音,有气无力的感觉。
壮汉却不松口,鼻子忽然一耸,明显在用力,只听“嘎嘣”一声脆响,旁边王琴也同时惊叫,也不知道是他牙齿咬松了,还是把录音机咬烂了。
“松了松了。”
老头倒很平静,只见他弯下腰,一只手捏住壮汉后脖子,上下来回一推,就像在给他按摩。
壮汉喘几口粗气,兀自包住录音机,突然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他喊我吃的。”
老头点点头,一边按摩,一边和颜悦色问:“哪个?”
“他喊的。”大汉含糊不清道。
“嗯。”老头道:“他是哪个?我们村的?”
“那只羊喊的。”
“羊?”老者一愣:“喊你吃这个东西?”
我跟王琴面面相觑: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突然冒出一个“羊”,还命令他吃这个录音机?
“它喊我吃嘞。”大汉兀自在说。
“好好。”老者道:“先松开再说。人家的东西,咬烂了要赔钱。”
这时身后脚步声响,那个老女人,周结巴,小曹,全部跑过来,那个男娃娃也跑过来,朝他老爸哭喊:“爸爸!”
“你看,你娃娃都喊你过去。”老者道:“松了。听话。”
壮汉喘几口粗气,嘴巴一松,录音机掉在地上,他兀自张开嘴巴,渗出一圈血。
“好了。回屋去。”老者道。
老女人这时赶紧走过去,扶住壮汉,一拳锤在他后背,骂道:“疯疯癫癫!椅子都叫你打烂几个!”
壮汉一声不吭,垂头朝家中走。
“哎呀吓死我了。”老女人转头对老者道:“罗师傅,吃捎午(注:午饭)没得,没吃过去一起吃。”
我瞄了他一眼:原来他叫罗师傅。
“吃了。”罗师傅道。
我看看危险已经解除,赶紧上前,把掉出来的东西往包里头捡,王琴也跑过来,拿起录音机,凑近一闻,脸上露出厌恶神色,明显闻到了壮汉的口水。
那件黑斗篷掉在一边,我捡起,正揉成一团,忽听罗师傅说:“慢!”
我一愣,他已经走过来,上下打量我,眼神很古怪。
他指了指斗篷:“这件斗篷是你的?”
我一头雾水,随口应道:“是。”
“哪个给你的?”
我一凛:他似乎认识这东西!
也没时间细想,问:“你问这个干啥?”
“你认不认识一个人,叫瞿同新?”
瞿同新!
我顿时大震:不就是黑衣毕扒!这老头怎么突然说出这个三个字!
上下打量他:“你认识她?”
“嚇!不能说认识。”老头看了看周围的人:“这样,这儿不太方便,小兄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我一愣,就想拒绝,但一想在这地方居然碰到一个认识黑衣毕扒的人,倒是可以结交结交,对以后肯定有帮助。
假装犹豫一下,点头:“行。去哪儿?”
“要不。”罗师傅道:“到瓦窑厂去。”
我点点头。旁边王琴奇道:“你们认识?”
我懒得理她,背起背包就走。
“我也去。”她跟上来。
我正要叫她别跟上来,看了看其他人,叹口气,道:“少说话!”
“我懂。”王琴点头。
进了瓦窑厂,那个青年也跟上来。
罗师傅把我们让进之前那个屋子,里头很简陋,就一张床,挂了蚊帐,一个桌子一个板凳。
“来。”他道:“那个斗篷我能否再看一下。”
我赶紧拿出来,罗师傅小心接过,展开,斗篷完全打开,我乘机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后面的那些古怪花纹,还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对。”
罗师傅点点头,小心翼翼把斗篷折成一个方块,放在桌子上,突然跪下来,拜了三拜。
我跟王琴面面相觑,一时不好询问。
罗师傅站起来,双手把斗篷递给我:“来。收好。”
我赶紧收进去,忍不住问:“罗师傅跟——”
我正想说“跟黑衣毕扒啥关系”,罗师傅抢先道:“瞿同新是你师傅吧?”
我一凛:管他的,先承认了再说。
赶紧点头:“是。”
“你叫瞿春什么?”
我一愣:“什么瞿春?”
“哦。那你师傅没告诉你。”罗师傅道:“你师傅是同字辈,你是她徒弟,应该是春字辈。”
我恍然道:“没有。她没说。但我有个缅甸名字,叫——”
我看了王琴一眼:“叫桑花。”
王琴一愣,欲言又止。
“桑花。嗯。”罗师傅两眼在我胸部飞速滑过,我一凛:他以为老子是女人!
“桑花。好。”他道:“你咋个跑这地方来了?”
我犹豫一下,道:“过来跟朋友办点事。”
罗师傅瞄了一眼王琴:“这位是——”
“哦。”我道:“她是小王。是我——是我女朋友。”
王琴猛吸一口气。
“好。”罗师傅道:“你们刚才怎么把杨老二惹到了?”
“哦。”我道:“刚才到他们家去问点事情,他突然发疯,来抢我们的东西。”
“那个收音机?”罗师傅道:“我看他一直咬,想吃进去的样子。”
“对了!”王琴忽然说:“他刚才说什么,说什么有一只‘羊’叫他去吃,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望着罗师傅。
罗师傅“嚇”一声:“这个村子以前发生过一件事情你们听说过没有?”
我点点头:“87年那件?”
“嗯。”罗师傅低头道:“就那件。当时疯了几十个人,找不到原因,但是到88年下半年,搞不清咋回事,全部又好了。”
“好了?”我跟王琴面面相觑:“啥意思?”
“就是全部正常了。”
“就是没再发病了?”王琴问。
“是。”罗师傅道:“可能你们也知道,是87年4月间发的疯病,那个月疯了10多个,之后每个月都有人疯,到第二年,就88年下半年,不知道咋回事,挨着挨着,一个一个就好了,以前一碰到水就害怕,还有,喜欢躲在屋子角角胡言乱语,后来也慢慢变好了,我们当时还都奇怪,又没吃啥子药,又没怎么样,咋个突然全部好了,嚇,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怪头日脑,对了——”
他抬起头:“那个收音机里头是不是在播什么东西,把老二刺激到了?他这几年好好的嘛,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疯!”
“是录音机。”王琴推我一下,道:“要不,请罗师傅帮我们听听,看跟那个是不是一样?”
罗师傅点点头。
王琴赶紧拿出录音机,摁键。
罗师傅静静听,里头,放出那个女孩梦话声,女鬼一般。
罗师傅听了几秒,脸色忽然大变:“关了!”
我跟王琴都吓一跳,王琴赶紧关掉。
罗师傅朝那位青年挥挥手:“你先出去。”
又对我道:“能否单独给你说点事?”
“那好。我出去。”王琴很懂事,赶紧出门,顺手把门关上。
屋里一下很黑,罗师傅拉开电灯,很昏黄。
他指着录音机,厉声问:“磁带哪儿搞来的?”
我一头雾水:“怎么了?”
“我问你哪儿搞来的?”
我迟疑一下,直接道:“公安局。”
“公安局?”罗师傅脸色大变,上下打量我:“你是警察?”
我暗暗心惊:他莫非也听过这盘磁带?这也太突然了!
关键是,现在该说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不是瞿同新徒弟吗?”罗师傅瞪着我:“咋个会是警察?”
“算是吧。”我道:“怎么,你听过里头那盘磁带?”
“听过。”罗师傅道:“是我老板录的。”
我一凛:“你老板?谁?”
“这个我不能说。”罗师傅朝门外一指:“你那个女朋友是不是也是警察?”
我一愣:此人惊如此害怕警察,莫非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不行,得讹讹他。
于是点点头:“你知道就算了。不要说出去。”
“杂种!”罗师傅骂道:“要坏事儿!”
我试探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杂种!”罗师傅又骂一句,恨我一眼,抬手看了看手表:“他们要来了,我得过去。”
说完一脸郑重对我道:“这样子桑花,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你我基本属于同门,你师傅给你说没有?”
我一愣:“同门?”
“对。你师傅是怒江州那桶镇瞿家的,我们这派是保山罗家的,明朝时候合并过,后来又分了,你师傅的师傅对我们这派有大恩,所以一看见这件斗篷,我就要拜三下,这是规矩,也是情分,你应该知道。”
我点点头:“你说?”
“是这样。”罗师傅朝门口瞄了一眼:“我现在在一个老板手底下,这段时间要在这个村子里头办一件大事,我实话给你说,他们准备挖一个大东西出来。”
我一愣:“挖什么?”
“都不知道。”罗师傅道:“是我算出来的,在我老板的祖屋底下,埋了一个大东西,应该是一座墓。”
“墓?”我愣住。
“对。”罗师傅道:“但也是估计,还不敢确定,但是我敢打包票给你说,87年我们村发疯这件事,就跟底下那东西有关系!”
我只感觉喘不过气:“你意思,你老板他们马上要到村子里头,来挖?”
“对!”罗师傅又看了一眼手表:“我要先过去了。再给你说最后一句话,我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就靠这些东西吃饭,我也是没办法,人家请你来算,不可能不来是不是,所以这样子——”
他压低声音:“行有行规,我必须过去,有啥子消息,我叫胡义通知你,他是我徒弟,人很可靠,到时候我弄完了找个借口走人,至于你们想干啥子,我就不管,行不行?”
罗师傅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念一转:他一定把老子真当成警察了,这人看样子就是个风水先生,被那个神秘的“老板”请来看地形的,对了,他居然是保山那边的人,四川话说得这么好。
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凛。
赶紧问:“你说我们毕扒这一门在怒江州哪里?”
“那桶镇。”
“那桶镇?在哪里?”
“你师傅没给你说?”罗师傅狐疑看我一眼:“在福贡跟贡山之间。”
“那儿是不是有我们瞿家的一座祖坟?”我问。
“祖坟?”罗师傅看了一下手表,有些急:“你问这个干啥?”
我板起脸:“你先回答。”
“要去问一个人。”
“谁?”
“这样子。”罗师傅急得额头青筋直冒:“我先过去。等空了你我再慢慢说要得不?”
我盯着他,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把自己都吓一跳。
顿时一下子被这个念头激荡得浑身燥热,咬咬牙,冷静下来,问:“你现在就过去?”
“是是是。”
“他们有几个人?”
罗师傅一愣:“三个还是四个。咋了?”
“你们见过面?”
“见过啊。”
我朝窗外一指:“那个胡义,他们见过没有?”
罗师傅愣住:“胡义......胡义他们没见过。咋了?”
我点点头,朝他一指:“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你就在这儿不准动。”
说完我推门出去,“蓬”把门关上,外面,王琴跟那个胡义都一脸茫然看我,我注意的看了此人一眼,这才发现他长了个兔唇。
我把王琴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我要过去一趟。”
王琴一愣:“过哪儿去?”
“跟罗师傅去办点事。”我咬咬牙:“你们最好马上撤退,回乐山,等老子消息。”
“去干什么?”
“你听我说。”我狠狠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不想连累你!你要调查随时都可以来,但老子不行,老子的机会就这一次!听懂没有!”
王琴深吸一口:“懂了。”点点头:“那你小心。”
“那个姓周的,把他叫过来!快点!”
王琴点点头,转身跑出厂房大门,回头看了一眼,匆匆离开。
我松口气,赶紧回到那个房间,罗师傅正急得搓手,我直接道:“我们商量好了,我跟你去。”
“啊?”罗师傅两个眼珠都快掉地上。
“让胡义留下。我跟你去。”
“这个——这个——”罗师傅张口结舌。
“这个个屁!”我板起脸:“不是找你商量!是通知你这个事!”
“但是——”罗师傅一脸难色:“他们晓得我有个徒弟,嘴巴皮有问题。”
“兔唇?”
“是。”
“简单。”我想到一个办法。
周结巴是两分钟之后跑来的,跑得一头大汗,一进门,一眼看到我,吓一跳:“你——你嘴巴咋了?”
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我的上嘴皮已经翻过来,跟“人中穴”位置粘到了一起,是刚才找那个守门的老头要的一瓶502胶水,沾了三次才粘好的,我没照镜子,但估计就活生生一个“兔唇”。
我不敢用力说话,把他叫到一边,压低声音:“墓。就这儿。”
“墓?”周结巴瞪大眼:“什么墓?”
“石俑。”
周结巴一愣,反应过来:“你说锣场村里头有个墓,里头有那种石俑?”
我点点头:“你——这儿。我——出去。”
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等老子。莫乱跑。”
周结巴点点头,一脸惊疑,明显没搞懂怎么回事。
我也没时间解释,这时罗师傅已经走到门口,在等我,背了一个黑皮挎包。
我赶紧跟上,只感觉上嘴唇扯一扯的疼,摸了一下,还算结实。
罗师傅顺着另外一条机耕道,往前急走,走了几步,停住,回过头,恨恨打量我。
“你去也可以。”他脸色铁青:“记住两点,第一,他们几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你过去后莫乱说话,到时候被识破了我也保不住你。”
我点点头:我这个样子,闭嘴都恼火,还说屁个话。
“第二。我们好歹也算同门,到时候你们万一要来抓人,我罗友全是混口饭吃,你老弟理解一下,还是要手下留情。”
我点点头,暗道:抓人?就靠那个瘦猴子一样的周结巴?
罗师傅摇摇头,回身就走。
我紧紧跟上,绕过一片气柑林,前头一个小山包后头出现几件黑色瓦房,窗户黑洞洞的,似乎没人住。
“罗师傅。”
右边忽然有人招呼一声,声音很尖,紧接着一个人从一棵气柑树后转出来,是个男的,30多岁。
此人个子极矮,只有一米五不到。
罗师傅看见此人,一愣。
“他们到了。”
那矮子尖声尖气说,瞟了我一眼,此人长了一张娃娃脸,但额头全是皱纹,说他15岁也可以,说他51岁,也像。
罗师傅没吭声,跟着此人走,很快绕过那个小山包,我一眼就看见一座瓦房门口的院坝里面站了两个人,都是男的,其中一个脑壳半秃,像在哪里见过。
听见声音,秃子回过脸,一对泡泡眼,眼神凶狠。
我心头突一下,一下认出来,是雷兵!
我一瞬间就僵住了:我的个天,居然是他!
心头“蓬蓬”乱跳,脚步也放慢,前头,那小矮子似乎有所察觉,一下回过身。
我心头又是一跳:妈的,是他!
我已经认出来,这矮子就是在贵阳把我打晕的那个凶手,周结巴说他叫什么,叫“勾勾”!
我靠,他们怎么跑锣场村来了!
搞了半天,罗师傅说的那一伙人就是他们,也不知道老板是谁,莫非就是雷兵。
这时前头,雷兵朝罗师傅点头招呼:“你好哦罗师傅。”
“好。好。”罗师傅走进院坝。
“罗师傅来了!”雷兵朝瓦房里头喊了一声。
只见一个男的走出来,戴茶色眼镜,衣着考究,神色沉闷,我一下认出来,是那个成都人,邓老板。
我身子晃了晃,赶紧定住,低下头,跟着罗师傅走进院坝。
“辛苦了。”邓老板朝罗师傅道。
“应该的。”罗师傅回答。
邓老板看我一眼:“这位就是你那个小徒弟?”
他一说,所有人都把眼光集中到我身上,我又认出旁边那个60来岁男的,就是邓老板手下那个老彭,心头一阵乱跳:我跟这里头三个人都打过照面,邓老板跟老彭就算了,雷兵可是跟了他一整天,就看他们眼水如何,会不会把我认出来!
“是。是。”罗师傅干笑一下:“不中用。献丑了。”
“哪里哪里。”邓老板客套道:“人不可貌相。你保山罗友全的眼光,我们还是很相信。”
“邓老板这句话我爱听!”雷兵奉承道:“你就看现在院坝子里头几个人,又有哪个是靠脸盘子吃饭的?”
我暗自松一口气,听他们口吻,没认出我来。
邓老板没理雷兵,问罗师傅:“这几天辛苦了。怎么样,要不要进去说?”
“嗯。”罗师傅应了一声。
“那好。请。”
邓老板把罗师傅让进去,自己也走进去,我跟着老 兵,也都走进堂屋,勾勾没进来,蹲在门口,摸出烟来抽。
堂屋里头很暗,一股泡萝卜的味道,老彭拉开灯,中间是个大桌子,摆了几包烟,几个纸杯,都装了茶水,还有一本翻开的地图册,像是“四川省”的,桌子周围是四根长条凳子,左右家具都很简陋。
四个人分别坐下来,我则垂手站在罗师傅身后,邓老板发了一圈烟,递给我,我心想我这个豁嘴巴怎么抽,赶紧摆摆手。
四个人无声抽了几口,邓老板道:“咋样?”
罗师傅伸出右手食指,在一个纸杯里头蘸了蘸,提出来,旁边老彭赶紧把烟跟地图册刨开,露出一块空地。
罗师傅食指抵住桌面,开始画,边画边蘸水,慢慢的画出一个“人形”,等画完,再一看,像是个“婴儿”盘着腿。
“我看了整整三天。”罗师傅指了指那个“婴儿”:“这一带被这个东西镇住了。”
邓老板点点头:“这是个什么?”
“你看像啥子?”罗师傅问。
邓老板皱眉又去看,旁边雷兵道:“像个娃娃。”
“嗯。”老彭道:“像是在打坐。”
邓老板点点头:“是个打坐的小孩子?”
“打坐是在打坐。”罗师傅道:“但不是小孩子,是一个佛。”
“佛?”其他三个对视一眼。
“对嘞。”罗师傅道:“要是我没看错,这是一种很恶毒的咒术,叫佛镇。”
佛镇!
其他三个都是一愣,邓老板问:“佛镇是个什么?”
“是一种镇术。”罗师傅道。
“镇术?”雷兵抢先问:“镇住什么东西的?”
罗师傅不答,从身上摸出一只铅笔,拿起那本地图册,一翻,翻到一页,我一看,是“乐山市”的地图,他开始用铅笔在上面画,弯弯曲曲,又画出了个“人形”,跟桌子上那个“佛镇”图形一模一样。
画完,他用铅笔点了点:“这个是佛头,这个是佛身身,这是两条盘腿,这是佛的两只手,看清楚没有?”
都站起来,伸长脖子去看,我赶紧伸长脖子,透过人缝,已经看清,画出来的那个“佛”竟然是颠倒过来的,佛头在下,两条盘腿在上。
“这是佛头?”邓老板指了指,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对嘞。”罗师傅道。
雷兵也奇道:“佛头——在乐山?”
“对嘞。”罗师傅指着地图:“据我判断,在乌尤山跟凌云山一带。”
“啊?”老彭奇道:“那不就是——”
“乌尤山?”邓老板一凛:“你意思——乐山大佛?”
“对嘞。”罗师傅道:“佛头在乐山大佛一带。”
三个人面面相觑,雷兵左嘴角咧了一下,明显在笑,明显不相信。
“好。”邓老板道:“你继续。”
“佛头在乐山大佛一带。”罗师傅低头继续说:“佛身身在夹江县,青神县,乐山市三个地方交叉的位置,两条盘起来的腿在青神县跟丹棱县之间。”
“嚯!”雷兵道:“这个佛也太大了,比乐山大佛至少大一百倍。”
“不能这样子比较。”邓老板道:“乐山大佛是个实物,罗师傅说的‘佛’,我感觉是一种怎么说呢,是一种笼罩在这一带山川河流上的一种气脉,是不是该这么解释罗师傅?”
“嗯。”罗师傅应道。
“那肯定那肯定。”雷兵忙道:“地底下也不可能埋了这么大一尊佛。”
“好。”邓老板道:“那我们锣场村——”
“锣场村在这儿——”罗师傅铅笔一指:“这是佛的两只手,这是佛的肚皮,佛的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按在佛的肚皮心心上。”
邓老板一凛:“你是说,我们锣场村在佛的肚皮中心位置?”
“对嘞。”罗师傅道:“我昨天看了整整一天,我还发现一个事。”
“什么?”邓老板问。
“我发现佛的两只手,是按在肚皮上的。”
“什么意思?”邓老板问。
“就是说。”罗师傅道:“我感觉我们锣场村,被两只佛手摁在了佛肚皮里头。”
罗师傅说完这句,其余三个又面面相觑,一时屋子里很安静。
过会儿邓老板干咳一声:“罗师傅的意思,整个乐山市,从乐山大佛,到青神县以北,这整个地区都被这个‘佛’给镇住了?”
“不是。”罗师傅回答。
“不是?”邓老板问。
“被镇住的只是我们锣场村。”
“啊?”三个人对视一眼,邓老板问:“怎么说?”
罗师傅犹豫一下,才道:“我只能这样子给你们说,那两只‘佛手’摁住的位置,就是被镇住的位置,至于其余的东西,佛身,佛头,佛的那两条盘腿,都是一种发散。”
“发散?”雷兵问:“发散又是什么东西?”
罗师傅低着头,不吭声。
“那好。”邓老板道:“罗师傅我们相信你的话。现在我有两个问题,希望你不吝赐教。”
罗师傅抬起头。
“第一个。”邓老板问:“这个‘佛镇’,是谁——应该用哪个词——是谁布下的?”
我一凛:这个问题我也想问!
一时屋子里四个人都望着罗师傅,只见他低下头,半天才抬起来,道:“不晓得。”
对面,雷兵冷冷一笑。
“好。”邓老板道:“那第二个问题,你说我们村子被镇住了,先别管镇住的是一个什么东西,村子这么大,罗师傅你感觉应该从何处入手?”
罗师傅低下头,又开始发闷。
其余三个互望一眼,雷兵冷笑道:“我看,派几个挖挖机来,看哪儿不顺眼就挖,总能挖出东西来。”
“也是一法。”老彭点头:“到时候警察来了就说是你出的主意。”
雷兵一愣,冷笑一声。
“挖是要挖。”罗师傅忽然抬起头:“要我说,先挖一个地方。”
“哪里?”邓老板急问。
“87年时候。”罗师傅道:“杨关明挖出石俑的地方。”
杨关明!
我顿时大震,不由摸了摸裤兜,此人的工作证就在里头!
老彭却摇摇头:“多半没用。”
罗师傅一愣:“怎么?”
老彭看了邓老板一眼,不吭声。
邓老板点点头:“是这样,罗师傅你当时在外地可能有所不知,87年时候,那尊石俑的确是杨关明挖出来的,位置在那儿——”
他伸手指着屋子后面:“后面有一块竹林,他就是从那里头挖出来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就有七八个人扛了锄头,把那块林子挖了个底朝天,据说都挖到有五六米深,除了泥巴还是泥巴。”
“七米三。”老彭忽道:“我挖的。还用尺子量过。”
“对。”邓老板道:“当时土都堆成一座山。”
罗师傅一愣:“你当时也去挖了?”
“去了。”邓老板笑了笑:“不敢不去。当时我正在追求杨关群,他们杨家的事儿我这个准女婿必须去。”
我一凛:原来邓老板竟然是杨家的女婿,这么说,杨关明是他小舅子?
“没挖到什么?”罗师傅问。
“没有。”邓老板道。
旁边雷兵冷笑道:“看来罗师傅说的那什么‘佛手’,摁住的地方不对啊,怕是摁偏了。”
邓老板眉头一皱,明显对雷兵这句话不满。
“佛手......佛手......”邓老板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明显是个老婆婆。
我一凛,其他几人似乎也觉得吃惊,都扭头去看,我这才注意到邓老板身后,挨着墙有一根竹板长凳,上面躺了个人,是个老婆婆,穿一身蓝布衣服,两眼深陷,正喃喃自语。
“妈。”邓老板道:“你醒了?”
雷兵低声问老彭:“谁?”
“他老丈人。”老彭低声回答。
邓老板走过去,弯下腰:“要不我扶你进去睡。”
“在屋头挖嘞。”老婆婆道。
邓老板一凛:“什么?”
“就那个石头人,在屋头挖嘞。”
@上古2017 2019-01-10 17:44:53
楼主呀,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看完本或者说更到后面章节的
-----------------------------
天涯首发。
后面的章节基本成型,不过,在我脑子里。
“在屋头挖的!”邓老板厉声问:“哪里?”
我们几人也面面相觑,都听懂了,她竟然说那尊石俑是在屋子里挖出来的,而不在外面竹林!
“不晓得。”老婆婆咿咿呀呀道:“他没说。”
“杨关明?”邓老板问。
“是嘞。”
“那他怎么说是外头竹林子挖出来的?”
老婆婆咳嗽几声,一对眼睛瞟了瞟我们几人,我忽然发现她两只眼睛很小,中间距离很宽,比常人宽得多,就像安在两个额角一般。
“放心说。”邓老板道:“都是自己人。”
“那你要把杨鸡公找回来。”老婆婆道。
邓老板点头:“放心。”
“还有杨关明。”老婆婆两个眼角露出泪光:“走了10年了,也不管我了。”
“放心。”邓老板道:“我明天就派人去找。”
我心头不由一酸,就想冲过去,说,老人家,你儿子杨关明已经死了,死在高黎贡山一个山洞里头。
咬咬牙,忍住,现在情况不明,还不是说这些东西的时候。
“杨关明说。”老婆婆咿咿呀呀道:“要是说是在屋子里头挖到的,人家肯定要说我们杨家的坏话,说不定都要来挖,到时候把房子挖塌了都不晓得。”
邓老板点点头:“他就说了这些?”
“是嘞。”
邓老板犹豫一下,把老婆婆扶起来:“走。进去睡。”
老婆婆颤巍巍站起来,又瞟我们一眼,我一下发现她左眼睛有点往下歪斜。
我身上忽然冒出一股恶寒:她这对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由想多看她几眼,却已经被邓老板扶进里屋。
邓老板关上门,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马上左右上下打量。
罗师傅,老 兵都站起来,都很兴奋,也跟着四处打量,我也莫名一阵紧张:屋子里头竟然埋了石俑!会在哪里?
“这样。”邓老板道:“屋子这么大,不可能挨着挨着挖,罗师傅,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出来。”
罗师傅点点头,在堂屋张望一阵,走进右边一道门。
我赶紧跟上,那头是一个杂物间,过去是厨房,很简陋,一个泥巴灶台,一个水缸,墙都烂了几个洞,用竹篱笆挡住。
这时我闻到一股屎尿臭,听到左边有“哼哼哼”的猪叫声,那墙边有一道竹篱笆门,知道是个猪圈。
罗师傅走过去,拉开门张望几眼,回过身:“走。回去。”
回到堂屋,那三人都站在那里,都没说话。
罗师傅又打开里屋门,老婆婆就睡在里头,他进去看了一眼,缩回来。
堂屋左边还有一个房间,是最后一个,我跟着他走进去,里头黑咕隆咚,打开灯一看,就摆了几张木床,挂着破烂蚊帐,一股霉臭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罗师傅凝神看了几眼,回到堂屋。
邓老板赶紧问:“咋样?”
罗师傅低着头,不语。
“要不这样子。”雷兵道:“每个房间都挖一下,肯定挖得出来!”
“你以为是田地?”老彭道:“全部挖烂了怎么住人?”
“嚇!一个烂房子,挖烂就挖烂。”雷兵道:“找到东西要紧。”
邓老板皱着眉,没吭声。
罗师傅忽然抬起头:“我有个法子。”
邓老板一愣:“什么?”
“这个法子我很久没用了。”罗师傅道:“等会儿你们记住两点,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切记,第一不要对我说话。第二,不要挡我的路。”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
罗师傅也不管他们,对我道:“你。跟我来。”
说完他朝右边杂物间走去,我赶紧跟上,很快穿过,走进灶房,他径直拉开那道竹篱笆门,走进猪圈里头。
我一头雾水:他往猪圈跑干啥,想杀猪?
赶紧也走进去,里头奇臭无比,周围都是竹篱笆墙,光线昏暗,只见面前挖了一个茅坑,是人拉屎拉尿的地方,后头,砌了一圈矮墙,里头有两头大肥猪,白生生的,“哼哼唧唧”,转来转去。
罗师傅盯着肥猪,盯了一阵,回头对我道:“你等会儿做件事。”
我一愣:“什么?”
他从挎包里头摸出一串红色东西,竟然是鞭炮。
“等半个小时,你就点燃。”他道:“丢在我旁边就是了。”
我狐疑接过:“你要做啥?”
“拿了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做事。”罗师傅道:“切记!鞭炮要丢在我旁边,莫丢远了。”
说完,他把挎包递给我,然后开始脱衣服,先是老棉袄,里头是一件毛衣,汗衫,尽数脱完,我赶紧抱住,他又开始脱裤子,最后剩一条秋裤,接着又把鞋袜脱掉,放在一边。
就见他站在那儿,竹竿一般,上身光溜溜的,从后面看全是排骨,腰部还有一道很恐怖的疤痕,猩红色,像只扭动的大蜈蚣,明显是开过刀。
罗师傅站了几秒,忽然撑住矮墙,一跳,竟然跳进猪圈里头。
“喂!罗师!”我忍不住喊出声。
赶紧住口,心想他之前特地吩咐过,不要我们喊他名字。
只见罗师傅充耳不闻,已经站在猪圈里头,那两头大肥猪明显吓一跳,“哼哼”乱叫,往后退。
这时又听到一个“哼哼”声,一下,一下,很重,我听出来,是罗师傅用鼻子在模仿猪叫。
那两只肥猪就跟看到了什么恐怖东西一样,屁股不停往后缩,大鼻子翻来翻去。
罗师傅哼哼几声,忽然一下子趴在地上,我一下就看不见他人。
赶紧向前几步,这下看得清晰:只见他趴在地上,光着身子,那模样就跟猪一般,脖子一耸一耸,发出沉重的“哼哼”声。
哼了几声,他忽然手脚并用,只听一阵瘆人的“爪爪爪”的声音,他朝两头母猪冲去,两只母猪慌忙往旁边躲闪,罗师傅一下就冲到猪圈最里头,那儿角落里堆了一大堆黑糊糊的东西,我看得清楚,全是猪粪,只见他冲过去,脑袋一伸,一下整个儿陷入猪粪里,只见他脑袋来回一滚,似乎猛的吸了一口气,身子忽然剧烈抽搐了一下,手脚一软,一下瘫在地上。
我一惊,就想喊出声,赶紧忍住。
只听身后“嘎吱——”一声,有人走进来,回头一看,是雷兵。
他一脸惶惑:“你们干啥?”
瞬间他看见了罗师傅,张嘴就想吼,我眼睛一瞪,豁着嘴巴低喝一声:“莫叫!”
雷兵一凛,感觉是被我的狰狞面容吓住了。
只听猪圈内传来一个异响,回头一看,罗师傅正缓缓爬起来。
我一喜,但瞬间就感觉不对:他两个肩胛骨很怪异的扭动,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竟然很有节奏。
然后,他把脸缓缓扭过来。
他脸上全是猪粪,黑糊糊的,只露出两个眼睛,鼻子“哼——哼——哼——”一阵响,面朝左边,左边那头肥猪前蹄摁在地上,两个后蹄不住往后踢,就像要马上冲过去。
“嗝儿——”罗师傅忽然怪叫一声。
左边那只肥猪愣了一下,也“嗝儿——”叫了一声。
罗师傅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爬到那只肥猪跟前,脑袋在猪脑袋上蹭来蹭去,那只猪也怪,也不躲,也不发怒,也蹭来蹭去,同时两个嘴巴里头都发出奇怪的声音,很低沉,像在抽鼻子。
“妈卖X!”身后,雷兵声音发抖:“他在干啥!”
我也看得喘不过气,忽然就毛骨悚然:
莫非,他在跟猪说话?
这时,猪圈里头,罗师傅的鼻子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猛一跳,双手一下趴在矮墙上。
这下猝不及防,我跟雷兵都吓一跳,都往后退两步。
只见罗师傅定了几秒钟,身子一耸,一下跳了出来。
我跟雷兵都吓得不行,争先恐后退出竹篱笆门,门都被我们压到歪倒一边。
里头,罗师傅光着身子,脸上黑忽忽露出眼睛,趴在地上,定了定神,一耸,一下耸出来。
“哇!哇!”身后有人惊呼,回头一看,老彭正站在灶房跟杂物室的门口,一脸惊恐,明显也看见了!
罗师傅却充耳不闻,伏在地上,手脚一阵快速刨动,又发出那种“爪爪爪”的瘆人声音,朝老彭冲过去,老彭吓得直往后退,一下退到杂物室,只听到他发出惊呼。
我跟雷兵赶紧冲过去,一看,只见罗师傅仍然伏在地上,“爪爪爪”快速移动,几下就冲到堂屋里头。
“喂——喂喂喂——”是邓老板的声音,惊恐无比。
只听凳子“咣当”一声,明显被撞翻了。
老彭脸都吓白了:“罗师——”
我一凛,朝他一龇牙:“莫吼!”
“妈哟啥东西!”有个女人在尖叫。
我一凛:是杨关明他妈,罗师傅冲进她房间了!
我赶紧冲到堂屋,只见邓老板正躲在里屋门外面,探出一个脑袋,朝里头看。
我把罗师傅的衣服裤子往桌上一丢,冲到门口,里面情形显露出来:只见靠墙一张床,挂了蚊帐,不停猛烈摇晃,床底下,只露出罗师傅的屁股,他明显在往里头钻,只听到“爪爪爪”的抠地面的声音。
而床上,那个老婆婆吓得缩到了角落里头,铺盖遮住身子,只露出一对惊惶眼睛。
雷兵这时也跑过来,一看,瞪大眼睛问:“妈的X他在干啥子!”
邓老板回过头,厉声问我:“你师傅咋回事?”
我心说我哪里知道,只好不语。
这时老彭也跑过来,看了两眼,忽然道:“床底下是不是有东西?”
邓老板一凛:“你意思——”
老彭点头:“石俑是不是从床底下挖出来的?”
“床底下?”雷兵张大嘴,朝罗师傅一指:“他咋知道?”
“嘘——”邓老板伸手一比。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一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左手一抬,顿时吓一跳:鞭炮不在手上!
才想起应该在那堆衣服里头,赶紧冲过去,三刨两刨,找到鞭炮,一扯,扯出来,顺手抓起一个打火机,点燃,冲到门口,一看,愣住,床下,只露出罗师傅一只脚,他已经钻进去了!
我来不及细想,手一甩,鞭炮落在床边,“啪啪啪”爆了三声。
另外三人都吓一跳,只听“啪啪”两声,鞭炮竟然停止爆炸。
妈的!闷炮!
我一时僵在门口,来不及细想,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罗师傅的那只脚,往外一扯。
那只脚却一缩,一下缩进去。
我下意识伸手进去抓,胡乱抓了两下,手腕一紧,已经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我不由大骇,吼了一声,就往外扯。
“莫慌。”床底下响起一个声音,是罗师傅。
我一喜:“好了?”
“好了。”他声音虚弱:“拉我出来。”
@邂逅88888 2019-01-11 09:14:56
楼主早
-----------------------------
早
听到他说话,我一喜:他正常了!
赶紧把他拉出来,先露出了他脑壳,黑糊糊的,全是猪粪,嘴巴上沾了一圈黄土,就像啃过泥巴一样。
邓老板三人却站在门外面,明显不敢上前。
我扯了几下,把人整个儿扯出来,他就跟虚脱一样,双腿发软,一下又跪下去,靠在床边大口喘气。
“你师傅没问题了嘛。”邓老板终于问。
“没事了。”罗师傅喘气道:“把床移开。东西在底下。”
邓老板一愣:“什么东西?”
“不晓得。”罗师傅有气无力。
“不晓得?”雷兵冷笑道:“不晓得你叫我们挖什么挖?”
邓老板伸手一拦,叫雷兵闭嘴,然后问:“你是不是说那个石俑就是杨关明从床底下挖出来的?”
“不晓得。”罗师傅道:“它感觉底下有东西。”
“他?谁?”
“那头猪。”
三个人面面相觑,我这时隐隐看出一些名堂:罗师傅刚才就跟附体一样,一定是通过这种方式从那头母猪那里得到了某种诡异的信息!
“猪?”雷兵冷笑:“你说是里头那头猪给你说的?哈哈!”
罗师傅垂头,不回答。
邓老板皱眉不语,明显也觉得不可思议。
“罗师傅说挖,就挖。”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尖声尖气。
我一凛:是勾勾。
都回过头,雷兵奇道:“你说什么?”
“你们最好信他。”勾勾漠然道:“他这方面不会错。”
“你咋知道?”雷兵问。
“你知不知道他保山罗家的来历?”
都一头雾水,邓老板问:“你说。”
“他保山罗家的罗,原先不是这个罗,是猡。”勾勾道:“猪猡的猡。”
“猪猡的猡。”雷兵奇道:“还有这个姓?”
勾勾不语。
雷兵冷笑道:“你意思他们保山猡家跟猪还有关系?”
“行了。”邓老板像拿定主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请罗师傅来就必须相信他,好!就从这儿挖!”
他一发话,雷兵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开始分头行动。
我赶紧把罗师傅扶到堂屋,找了个毛巾给他擦身子,他明显虚脱了,躺在长凳上动也不动,赶紧拿棉袄给他盖上。
里屋里面,雷兵他们已经把那张床移到房门处,杨关明他妈也被叫出来,老彭从外面拿了两把锄头,一根长铁锹,递给我,雷兵,他自己也拿了一根,勾勾又走到门口,蹲那儿抽烟。
我拿了锄头,心跳不由加速:莫非,底下真的有一个墓?
那岂不是说这个杨家祖屋就建在一个坟墓上,关键是,最初的盖房子的人是不知情,还是故意而为之?
这时也没时间细想,赶紧进了里屋,靠墙处已经被清空,腾出来一块空地,只见地面是一层土,呈“狗屎黄”,很硬,像一块铁板,中间出现了几道抓痕,明显是罗师傅抠出来的,最中间还有一个凹印,巴掌大小,很浅,周围“拱”出了一圈土,我一凛:刚才他躲在床底下,肯定是在“拱”这个凹印,这也太诡异了,刚才他猪不猪,人不人,也不知道是他保山罗家的什么邪术。
这时老彭已经开始挖,土很硬,挖了好几下,才挖开一道缺口。
我就想上前,被邓老板制止:“先不忙。”
就见老彭已经挖开一个坑,脸盆大小,挖出来的全是同一种黄色泥巴。
老彭又挖了几下,气喘吁吁,停住休息,雷兵冷笑道:“遭不住了?天天找妹儿,来不起了?”
说完他上前,继续挖,挖了几下,已经挖到半米深,带出来的还是那种“狗屎黄”泥巴。
他停住,摇摇头:“没搞头!看来那只母猪在给罗友全说谎,哈哈!”
说完,他猛的又是一锄头,只听“噗”一声,就像挖到了一层细碎的小石头。
雷兵定了一下,猛一刨,锄头刨出来,带出一团黑色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