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定主意,我们四个赶紧跟着老黄朝船头处过去,远远的,看见四五个人正站在甲板上,都望着前方水面,有人在尖声指挥,一辆“塔吊”正在缓缓转动,机器轰鸣,显得很混乱。
而脚下的船体感觉已经停止,悬浮在江面中央,周围浑黄江水缓缓而过,太阳就在头顶,很毒,烤在背上就跟烧火一般,周围全是一股股浓烈的汗臭跟柴油味。
很快到了船头处,一下看见前方50多米处的水面出现一块巨物:是一块大铁板,呈铁红色,足足有30多米长,20多米宽,露出的高度有3米左右,其中一侧有一个巨大的螺旋桨,明显是一艘船的底部,整个儿翻过来了,随着江水很缓慢的一沉一浮,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龟背”。
老涂忽然一指:“KWS53079!”
我也一下看见,船体一侧有一串数字,颠倒过来,但明显就是“KWS53079”,正随着船体一沉一浮。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走过来,老黄赶紧介绍:“我们船长李长福,这位是我们局地管科科长钟明。”
“见过见过。”钟科长跟船长握握手:“什么情况?”
李长福朝一座“塔吊”一指:“准备先翻正,附近没有停靠位置,上游有个码头,大致三公里,先拖过去再说。”
钟科长点点头:“怎么浮起来的你们看清没有?”
“看到它的时候就在这儿了。”李长福道。
“那就奇怪。”钟科长摸出手机,递给小石:“你问一下航运处,有没有目击报告。”
小石接过,走到一边。
这时头顶处有人吼道:“一号二号全部到位!”
李长福手一挥:“下水!”
只见左侧甲板一下出现两个人,穿黑色潜水衣,背上背了氧气罐,相继“嗵嗵”下水,抱在船帮处,却不动。
“拉绳子!”头顶处那人吼。
两个赤膊船员跑过来,每人手里抓了一个巨大的铁钩,连着一根小臂粗细的钢缆,尾部分别连在那两台“塔吊”上,二人走到船帮边,小心把钢缆放下,底下,两个潜水员分别接过,缓缓朝前方那块巨大“铁板”游过去。
很快,二人游到“铁板”处,小心爬上去,把两根钢缆横穿过去,到了另外一侧,二人忽然同时入水,消失,明显准备下水钩住某个位置。
足足等了5分钟,二人从“铁板”两侧浮出水面,其中一个挥了挥手。
“固位成功!”头顶那人吼道:“启动!”
只听一阵机器轰鸣,救援船再次启动。
前方,那二人已经迅速游回来,很快上船。
“拉!”头顶那人吼。
“两边两边!”老黄赶紧指挥。
我们所有人赶紧退到甲板两侧,只听两台“塔吊”猛然轰鸣,两根钢索突然同时缩回,也就几秒,“嘣”一下拉得笔直,一看前方,那块“铁板”猛的移动了一下,明显被拉动!
“退!”头顶那人吼。
只感觉船体猛的一晃,机器轰鸣,开始缓缓倒退,甲板上,那两根钢缆笔直,不住剧烈抖动,再一看前方,“铁板”正缓缓被拖动,同时,整个儿就跟盖子一般,往上掀了一下。
“起了!”有人兴奋尖叫。
“三机位!提速!”上头那人指挥:“一号二号!半位!”
轰鸣声猛然加大,救援船加速倒退,几乎同时,两根钢缆猛的往后缩,发出“吱吱吱”的收紧声,刺耳无比,我们所有人都抓住铁栏,死死盯住那块“铁板”,只见它也同时提速,几乎同时,缓缓翻转过来,一下露出了底下的船体,全是钢铁结构,中间是一堵铁塔,连着两排很长的铁履带,果然是一艘挖沙船。
“全位!”
两根钢缆再次急速收缩,伴随着刺耳摩擦声,前方,巨大“铁板”猛的一翻,一下整个儿翻转过来。
“机位!停!”上头那人吼道:“一号二号,停!”
轰鸣声减弱,救援船缓缓停下,前方30多米处,那艘挖沙船也停下来,死气沉沉,随着水流缓缓晃动,看不见一个人。
“看!那儿!”有人忽然伸手一指:“有个人!”
我这时也一下看见,船上左边一条履带里头卡了一坨东西,有手有脚,看起来像个人。
@ty小黄车 2019-05-20 08:15:07
难道是因为当年那个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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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提醒我了。
不是开玩笑。
再仔细一看,那人似乎光着上身,卡在里头一动不动,明显死了。
这时小石把手机递给钟科长:“目前没有报告。”
钟科长思索几秒,低声对老黄道:“我们想上去看一下。”
老黄一愣:“现在?”
“对!”钟科长朝周围瞟了一眼:“这艘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对了,这一带叫什么?”
“牛尾沱。”
我朝周围张望一眼,江面开阔无比,两边群山叠嶂,跟三峡其他地方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这时我注意到左边一座山峰很奇怪,直直矗立,足有三四十层楼高,形状跟周围山峰明显不同,很瘦削,看上去像一根绿色的巨型“手指”。
我忍不住朝山峰一指,问旁边的老涂:“那是什么山?”
老涂望了一眼,摇摇头。
“你说那座?”旁边一个赤膊大汉道:“五罐峰。”
五罐峰!
我一凛:“哪个罐字?”
“瓦罐的罐。”大汉朝右边一指:“对岸还有一座,也叫这名字。”
我赶紧朝右边一看,左边是几排大山,看不见有哪座山跟左边那座一模一样。
“在那座山背后。”大汉解释:“要翻过去才看得见。”
“也叫五罐峰?”老涂好奇问。
“对头嘞。”大汉道:“两座山一模一样,都是尖溜溜的,高度也差不多一样,名字也一样。”
“这倒奇了怪了。”老涂笑道:“五罐峰......山上有五个罐子?”
我一个激灵:老眼!
他之前给我说了一句,说是去找“五个罐子”,跟“覆疰”的真相有关。
我的天,莫非,就是这两座五罐峰!
我顿时激动起来,正要追问,钟科长招招手:“你们都过来。”
我们三个赶紧围过去,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老黄去通知他们船长去了,你们做一下准备,一起上去。”
老涂一愣:“挖沙船?”
“对。”钟科长道:“这艘船出现在这个位置很不对劲,我怀疑那东西会不会......就在附近!”
老涂一凛:“你是说——那个裂点!”
钟科长点点头:“所以先上去看看!我是以我们局地管科的身份上去,就我们四个,估计耽误半小时左右,情况不是很明,你们都给我警醒一点。”
很快老黄回来,说那头已经同意了,给他们顶头上司长航局“运管处”也沟通好了,给我们一个小时时间,到时候再把船拖到上游那个码头去。
这时有人往水里放下一个小皮艇,我们四个赶紧上去,老黄又把一个对对讲机给钟科长,说随时联系。
皮艇发动,突突突很快接近挖沙船,太阳暴晒在江面上,河水腥臭扑鼻,只见整个船体死沉沉悬浮,无声无息,到处都是水跟河沙,那个“人”依然卡在履带里头,这时我渐渐看清,是个男子,上身赤裸,下身穿了一条条纹短裤,用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卡在里面,浑身覆盖了一层半透明的东西,像是什么“胶”。
很快到了船帮处,四个人小心上去,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的,救援船的船头站了几个人,正定定凝视我们。
这时小石小心走到那道履带旁边,附身看了看那“人”:“嘿!”
那人一动不动,浑身那层“半透明”的物质竟然发亮,感觉很薄。
“死了。”他道。
“是什么人?”钟科长问。
小石上下看了看:“应该是船上工人......奇怪!”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那人背部,一下缩回来。
“怪了。”他道:“像是冰。”
都赶紧围过去,定睛一看,看清:那层“半透明”呈黑灰色,像“蝉翼”一般,感觉很薄,很脆,明显是一层冰。
“冰?”老涂很惊讶:“我看看!”
说完,他小心翼翼伸出手,用指头碰了一下那“人”的背部,很快缩回来。
“是冰!”他道。
“怎么会盖了一层冰?”钟科长皱眉问。
老涂朝水面一指:“肯定是这底下的问题!船是从水底下浮上来的,这个人肯定是在底下被冻上的!”
“漩涡。”小石忽道。
“怎么?”钟科长问。
“那份报告!”小石道:“就化验科昨天上报那份,我看了一下,里面有个分析,说最近冒出来的漩涡有可能是一种水下强对流,说是一股温度极低的水跟江水撞击后发生对流,因为程度很激烈,形成水体旋转——”
钟科长点点头:“这层冰,就是那种温度极低的水形成的!”
旁边,老涂忽然一凛,伸出右手食指,在那“人”背部那层冰上抠了几下,抠掉一小坨,赶紧缩回来,放在左手掌心,凑过去闻了闻。
“怎么样?”钟科长问。
老涂不语,右手在那块“冰”上揉了揉,很快有水化出来,半透明,隐隐发黑,他伸出舌尖,小心舔了一下。
“苦的。”他道。
他又舔了一下:“涩口。”
钟科长深吸一口:“你是说——”
“是海水。”老涂道。
海水!
我听得毛骨悚然:莫非,就是那座古海——沧溟宗!
“你确定?”钟科长问。
“不敢百分之百。”老涂脸上起了一层潮红:“要去化验。但有一点,江水不可能是这种味道!”
钟科长沉沉点头:“那证明我们判断正确,那座古海......就在底下!”
旁边小石问:“你们是说,这层冰是海水结的冰?”
老涂皱起眉:“应该是。”
“那这个人——”小石朝尸体一指:“他之前沉到了那座海里面?”
我们都是一凛,钟科长摇摇头:“不光是他,我估计,整条船——”
“小心!”小石忽然低吼。
几乎同时,一坨巨物从头顶“铁塔”顶部坠下来,一下砸在老涂身上,“蓬”一声弹在一边,竟然是两个抱在一起的“怪人”。
这下猝不及防,我们全部往后急退,那两个“怪人”抱在一起,朝我这边翻了一下,猛的停住。
定睛一看,只见二人姿势极度古怪,是一个人从背后把另一个人抱住,双脚也夹在此人大腿处,就像背着在逃命一般,被抱住那人是个男的,膀大腰圆,穿一件破烂白背心,土黄短裤,一张脸正对着我,双眼紧闭,嘴巴张老大,露出一个狰狞表情,明显已经死了。
而他身子底下那人却很奇怪,光着身子,只穿一条内裤,背上竟然背了一个氧气瓶,头上戴了一个潜水用的面具,遮住了脸,看此人身子,瘦骨嶙峋,饿鬼一般,明显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
而二人全身都覆盖了一层半透明的暗黑色的“冰”,跟刚才那具尸体一模一样,周围散落了无数冰渣。
“老涂!”钟科长吼了一声。
老涂挣扎了一下,爬起来,一下看见面前两具“怪人”,赶紧往后躲。
小石靠过来,踢了“白背心”脑袋一下:“死了。”
钟科长也凑过来,看了看那戴面具的,忽然道:“这个没死!”
我一凛,赶紧凑过去一看,果然,此人胸口两排肋骨在很微弱的一伸一缩,在呼吸!
小石赶紧去取此人面罩,摆弄几下,一下扯开,露出一张脸,只见此人脑袋半秃,獐头鼠目,嘴巴拱起包住一个呼吸管。
我一下认出来:“阮成!”
钟科长一凛:“你认识他?”
我没吭声,暗暗心惊:这人确定无疑是阮成了,这倒怪了,他明明应该在“巫山县”等那个眼镜儿“小俊”,怎么出现在这艘挖沙船里头,还被冻成一个“冰人”,怎么回事!
对了,眼镜儿会不会也在船上!
赶紧朝周围看了看,又观察了一下铁塔上方,确定没人。
看来只有先把他弄醒了再问,赶紧朝他吼:“阮成!阮成!”
阮成却跟死猪一般,一点没反应,这时我注意到他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出现很多暗紫色的血块,明显是冻伤。
“小石,老涂!”钟科长吩咐:“想个办法把他弄醒!你,跟我过来。”
小石跟老涂赶紧一个抱住尸体,一个抓住阮成,一扯,只听“刺啦”一声分裂声,一下扯开,阮成兀自保持“拥抱”的姿势,二人赶紧把他抱到甲板上,太阳暴晒下来,很快就从他身子底下渗透出一团水,隐隐发黑。
“你过来!”钟科长把我带到一边:“怎么回事?”
我犹豫了一下:“他是那个人的朋友。”
“谁?”他反应过来:“就背尸体那个?”
“就他!”
“那这个人呢?怎么在这里!他是挖沙船上的工人?”
“不是。他们过来——”
我一下停住,关于“佛胎”的事情牵扯太多,我,老眼,小俊,包括冯华,李墨,夏文衡,涉及到的人跟事不仅繁多,而且错综复杂,一时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过来干什么?”钟科长逼问。
我咬咬牙,不吭声。
钟科长上下打量我一眼,眼神凌厉。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压低声音:“我再给你强调一遍,你听好了小关,三峡这一带在一两个月之内极有可能要出一个重大变故!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已经有很多铁证证实我们的预判,漩涡,那种尸体,这条挖沙船,还有那个最关键的——那个地磁信号,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为什么在这半年集中而且几乎是同步出现,这是巧合吗!还有你,包括你那两个朋友,为什么也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三峡,也是巧合吗,绝对不是吧!那是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什么?”
“是——”
“会不会......是一种噩兆。”
噩兆!
我心头紧了一下。
这时,甲板那头小石忽然叫道:“你们过来一下。他醒了!”
我们赶紧过去,只见阮成正坐甲板上,脑袋耷拉,身子周围是一滩水,发黑,里头兀自还有很多冰渣没有融化,氧气罐跟面罩都已经解下来,丢在一边,小石正使劲拍他背部,拍了几下,他“嗷”一声吐出一口水,隐隐发黑,一股腥臭一下传过来。
“阮成!”我赶紧蹲下。
阮成摇摇欲坠,小石赶紧把他扶住,他睁开眼,无力看我一眼,忽然愣住。
“是我!”我指着自己鼻子:“认出来没有?小关!”
阮成一脸茫然,环顾了一下,一下看见其他人,脸上露出一个警惕神色。
“小石。老涂。你们过来一下。”钟科长拍拍我肩膀,低声道:“好好问问。”
说完,三人迅速离开,走到铁塔那边去了。
我知道他想回避,也懒得管他们,朝阮成骂道:“妈的认出来我没有!认出来就点个头!”
阮成无力点点头。
“你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你不是在巫山吗,怎么跑这条船上来了?还要死不活,发生什么事!”
阮成瞟了一眼那头,嘴巴嚅嗫几下。
我不耐烦:“妈逼的你少给老子装哑巴,实话告诉你,我见到小俊了!”
阮成一愣。
“他是不是右手是六根手指!”我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见到他了!他把事情都给我说了,所以你少给老子装哑巴!说,咋回事!对了,那个神册呢!你妈的,敢给老子下迷药!你放在哪里?”
“在巫山。”阮成身子动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哎哟哎哟!”
“神册你放在巫山?”我赶紧问:“小俊呢?”
“他没来。哎哟!”阮成脸都疼变形了:“我给他留了一条口信,他怕是在过来的路上了,哎哟……”
我一喜:“他知道你来这里?”
“哎哟……”阮成只是叫。
“妈逼的你叫春啊!”我恶狠狠骂:“你怎么在这条船上!快给老子交代!”
阮成瞟了我一眼,一下看见那个红色工作证,眼里猛的闪过一道警惕之色。
他手一指:“你这个啷个回事?”
我懒得解释:“这个你少管!你也不要给老子遮遮掩掩,实话给你说,我现在跟你是一伙,小俊已经跟我说好了,一起过来办那件事——”
我瞟了一眼后面那三人,凑过去:“你是不是发现那东西线索了?”
阮成鼠眼眨巴两下:“啷子东西?”
“给老子装!”我咬牙道:“佛胎!”
阮成愣住:“他——小俊给你说了?”
“废话!”我骂道:“巨佛!佛胎!还有东僰人,他都给我说了,所以你放心,我们三个目前是一伙,你就放心说,还有——”
我朝身后努了努嘴:“你知不知道他们三个是什么人?”
“啷个人?”
“他们长航局的。”
阮成愣住。
“现在情况是这样——”我压低声音:“长航局已经把这艘挖沙船控制了,他们权力非常大,整个长江出了事情都归他们管,你这个情况,肯定跑不脱,肯定要被审问,所以你最好先把底子给我交代一下,到时候小俊来了,我好跟他商量。”
阮成眨巴几下眼睛:“我也搞不懂啷个回事。哎哟……”
我一愣:“怎么?”
“我是昨天黑了下水的。”阮成龇牙咧嘴一阵:“昨天半夜4点过时候,结果后来就被冻晕了,醒来就看见你们几个。”
“你下去干什么?”
阮成瞟了一眼钟科长那头:“那座佛,好像在底下。”
我一凛,不由看了一眼江水:“你是说——那座巨佛?”
“只是有可能。”阮成含含糊糊道。
“怎么回事!说!”
“我也是才听一个人说的,哎哟......”阮成龇牙咧嘴一阵:“他是巫山县水务局一个老船工,昨天吃晌午(注:中午饭)的时候他给我说的,这儿叫牛尾沱你晓不晓得?”
我点头:“晓得!”
“这个你也晓得?”阮成狐疑打量我一眼:“他给我说,牛尾沱这一带有人亲眼看见过,江底下有一块很大的白石头。”
“白石头?”
“是。”阮成鼠眼眨巴两下:“说那块石头白颜色的,大得吓人,形状还很日怪,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形状,所以——”
“你怀疑那个就是巨佛?”
阮成点头:“所以我就马上过来看,我喊了一个车子,到这儿来没路了,我还是翻了一座山过来的,后来我就想干脆下水去看一下,我这次本来就带了潜水衣服过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下水,我就发现水底下有东西,我就往下一直沉,结果发现是一条船。”
我一凛:“就这条挖沙船?”
阮成茫然看了看周围:“害怕(注:估计)就是这条。”
“当时啥情况?”
“我看见那块白石头了。”阮成压低声音:“好大!有一栋楼这么大!上头有一道裂缝,这个船就卡在裂缝中间。”
我愣住:“有多大?”
“一栋楼这么大。”阮成比划了一下:“还只露出一小半出来。”
“那后来呢?船怎么浮上来了?”
“后来......”阮成眨巴几下:“我就游过去,后来就突然感觉周围有股冰水,冰得遭不住,一下感觉手啊脚啊都冻住了,后来就不晓得啷个回事了,再后来就......”
我正要继续问,身后对讲机忽然“噼噼嘙嘙”一响,有人大声说话。
“明白明白!”钟科长回答一句,朝我招手:“过来一下!”
我赶紧跑过去,钟科长朝下游处一指:“他们要移动一下船。有一个客轮马上过来,挡住人家航道了。”
说完瞟了一眼阮成,问我:“怎么说?”
我心念急转:“佛胎”事关重大,绝不能说。
“他说船当时在底下。”我朝水面一指:“卡在一道缝隙中间。”
旁边老涂奇道:“缝隙?那有多大!能卡住一条船!”
“他说他也没看清。”我道:“底下好像有一块大石头,有一道缝,船当时就卡在那儿里头。”
“怎么又浮上来?”钟科长问。
“他说他后来被莫名其妙冻住了,后来的事情记不住。”
钟科长指了一下江面:“具体哪个位置?”
我胡乱朝前方一指:“差不多就是刚才那个位置。”
“他多久下去的?”
“昨晚上。”
“下去干什么?”
我一凛,一时无语。
钟科长盯我几秒,点点头:“情况差不多这样了。你们怎么说?”
老涂还在发愣:“缝隙......”
小石道:“关键是现在能不能确定,冻住他们的这层冰,是海水?”
“老涂!”钟科长道。
老涂反应过来:“哦哦!能确定!”
“理由?”
“一个是它的味道。”老涂道:“还有一点,就是那种漩涡,我现在基本断定,就是这种水跟江水发生强对流形成的,所以这种水肯定是一种地下水系统,而一般的地下水不可能有这么低的温度,能形成冰,所以,它一定来自地底深处。”
“地下海。”钟科长点头。
“还有那种东僰人尸体——”
旁边,我一凛。
“它身上那层水垢——”老涂继续道:“你们局之前分析过它的成分,说一直没有定论,但我一直给你说,那是海垢,只有在海水里面长期浸泡才能形成,三点证据,所以——”
“所以那个‘裂点’也许就在底下。”钟科长看了看手表:“还有40分钟,这样——”
他思索几秒,拿起对讲机:“我叫他们送一套潜水服过来,小石,你准备一下,准备下去一趟。”
老涂一愣:“现在?”
“必须现在。”钟科长瞟了一眼救援船那头:“我们局肯定已经收到报告了,挖沙船从失踪到浮起来,这么大的事,我估计一个小时之内马上就有调查组过来,说不定他们要下水查看,所以我们必须抢先一步。”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都有点紧张。
钟科长走到一边,用对讲机说了几句,很快,救援船那头又放下一条小艇,一个人开了过来,是老黄。
很快靠近,老黄提了一套潜水衣上来,小石脱掉衣裤,三两下换上。
钟科长跟小石对了一下手表时间,道:“注意三点,第一,马上有一条客轮要过来,注意一下安全,第二,时刻注意周围水温,要是发现异常马上撤退。第三,我给你半小时,不管发现什么,半小时之内务必撤上来,切记。”
小石点头答应,很快入水,就看见他在水里,直直朝上游刚才发现挖沙船的位置游去,很快消失看不见。
这时,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汽笛长鸣,无比苍凉。
回头一看,下游处大致2公里左右出现一坨白色物体,明显是一条客轮,正缓缓而来。
这时救援船也“呜——”长鸣一声,开始缓缓启动,朝岸边靠过去,两根钢缆一下绷直,挖沙船一阵剧烈抖动,慢慢拖动,离开江心。
拖了40多米,救援船停住,挖沙船也随之停下来,再一看下游处,那艘白色客轮已经已基本可以看见,是一艘小型客轮,离我们也只有一公里多距离。
这时听到手机响,钟科长摸出来,只听了几句。
“你等等。”
他放下手机,对老涂道:“是你那个朋友!他说有重大发现!”
老涂赶紧接过电话,低语几句,蹲下来,摸出一个笔记本跟笔:“好,你说。”
那头开始说,老涂不停记录,足足10分钟,他说了一句:“好,你自己小心。”放下手机。
“怎么样?”钟科长赶紧问。
“他截获了一条情报!”老涂突然很兴奋:“他们局在保山,兰坪,丽江,分别有三个观测站,就在昨天同时记录到一个异常图像。”
“怎么说?”
“是这样。”老涂指着本子:“那三个站分别是界头乡,马登乡跟龙山县,在昨天下午2点钟前后同时记录到一个异常地磁脉冲,图形显示为‘固体潮畸变’,‘垂直摆日均线’也突然有一个加速倾向——”
“等等!”钟科长脸色一变:“异常脉冲!固体潮畸变!这跟——”
“87年!”老涂脸上发出奇异的光:“柴达木!”
我心头一紧,忍不住问:“柴达木怎么?”
老涂看我一眼:“就那次位移事件。”
“对!怎么?”
“这个脉冲——”老涂指着本子:“87年那天!就是位移发生之前几个小时,当时有人也记录到这种地磁脉冲!出现在柴达木盆地边缘,形态跟这次的一模一样!”
我一个激灵:“你意思——”
“地图!”钟科长低喝一声。
老涂一下也反应过来,三两下从随身挎包里头摸出一物,正是之前那幅大地图,他迅速摊开,一边念一边指:“界头乡......马登乡......龙山县......”
他抬起头,一脸惨白:“在!”
“古洋壳!”钟科长一脸铁青。
我瞬间也反应过来:这三个乡,竟然就在那道“古洋壳”沿线上!
脉冲!位移!古洋壳!
我一股恶寒:我的天,这预示了什么东西!
这时只听身后“嗵”一声,明显有重物入水,来自甲板位置。
我赶紧回头,甲板上空空如野,阮成不见了!
“阮成!”
我吼了一声,冲过去,甲板上确定没人,再往下一看,江水浑黄,隐隐看见一坨“黑影”,感觉在水下三米的深处,明显是他。
“他怎么了?”钟科长二人也冲过来。
我朝下一指:“在水里头!”
钟科长朝底下看了一眼,环顾甲板:“不好!氧气瓶!”
我一下反应过来,一看甲板上,阮成的氧气瓶,呼吸面罩,全没了。
“他下潜了!”钟科长道。
老涂一凛:“会不会去追小石去了!”
“很有可能!”
钟科长瞪着江面,突然像想起什么,回头厉声问我:“底下有什么!”
我一愣:“什么?”
钟科长朝江面一指:“我再问你一遍,底下到底有什么!嗯?这个人为什么之前会下去!为什么会被冻住,为什么会跟这个挖沙船一起浮起来!现在,他为什么又偷偷跳下去!底下到底有什么!”
我咬咬牙:“佛胎。”
“什么?”他没听懂。
“他去找一个东西,叫佛胎。”
钟科长一皱眉:“佛胎?什么玩意儿!”
旁边,老涂一凛:“佛胎?我倒是听说一件事,会不会是那东西?”
钟科长回头问他:“什么事?”
“就是那个东僰人。”老涂道:“据说他们的灭族好像就跟一具什么佛有关系,佛胎?会不会——”
钟科长皱皱眉,像想起什么,抬起手腕看表。
“到半小时了?”老涂问。
“还有两分钟。”
“那只有先等他上来,问问情况再说?”
钟科长恨我一眼,点点头。
我喘口粗气,直接在甲板上坐下,摸出烟来抽。
心头一阵急速盘算:阮成这是怎么回事!
明显是趁我们说话,偷偷把氧气瓶面罩弄到身上,重新下水了,目标不用说,肯定是他之前说的那个什么“白色巨石”,还有那个“缝隙”,莫非,他真以为那个巨石就是那座石佛,然后,佛胎在里面?
可是,他之前都差点被冻死,居然还敢下去!一定是他在底下发现了什么东西,没给我说,那东西一定极其重要,他居然冒着生命危险二次入水。
莫非就是那个“佛胎”?
这时,远处又是一声“呜——”一声汽笛长鸣,抬头一看,那艘客轮已经完全显现出来,离我们一公里不到。
“不对头啊!”老涂看着手表,有些慌乱:“都超过两分钟了。咋回事!”
我赶紧站起来,朝江面一看,浑黄,兀自滚滚而流,哪里有什么人影。
“再等等。”钟科长盯着水面。
三个人直直站在甲板上,望着江面,足足望了5分钟,我看了看手表,快10点了,离说好的“一个小时”只有10分钟不到的时间。
“不行。”钟科长摸出对讲机:“得把老黄叫过来,得下水找他。”
说完他走到一边,用对讲机呼叫几句。
救援船那头,老黄很快开了那个小皮艇过来,上来,钟科长把他拉到一边,低语几句。
老黄朝救援船一指:“要不要叫两个人过来,下去?”
钟科长摇头:“这件事只能你去。”
老黄一脸难色:“我最近几天肺气肿发了,天天在吃氨茶碱,就怕下去......”
钟科长点点头:“我给你找个帮手。”
说完朝我招招手:“你过来。”
我一愣,知道他要干什么:“叫我下去?”
钟科长点点头:“潜水有没问题?”
我急速盘算:潜水倒问题不大,之前在贵阳“小车河”就跟周结巴潜过一次,下去一趟也好,看看阮成到底搞什么鬼!
于是答应:“行。”
“那好。”钟科长对老黄道:“那就定了!你赶快去搞两套衣服过来。还有,给那个李长福通融一下,再给我们半小时。”
“要是小石出事啷个办?”老黄问。
钟科长望了望江面,一脸铁青:“你们先下去。真找不到人,上来商量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