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黑线自大小姐和卫小丫洁净的脑门穿过,这家伙和他养的狗真是一个德性,一对吃货。大小姐微微点头,卫小丫从她手中取过细铜杆,递给登临。
登临又指向大小姐身边装满调料的小瓷碗,这一次,天天反应迅速,立刻颠颠跑过去,将瓷碗一个个叼过来。
然后,天天就蹲立在登临身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巴巴的等待着。在人界时,天天是吃过登临亲手制作的烧烤的,如今见登临要动手,腹中馋虫立马大动。
登临对大小姐和卫小丫古怪的目光视若无睹,跪坐在篝火边,将细铜棍悬于火焰之上。他静下心,闭上眼,细细感受火焰和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熟稔烤肉,可他内心确信,自己肯定会比大小姐做的好,因为,大小姐不懂火与风,而他自从可以听见星星说话后,就懂了。
火,或者说火元素充斥暴躁的毁灭之力,也蕴含生机,风,流动自在,是无拘无束的自由,懂得火,才能运用火,了解风,才可驾驭风。
登临睁开眼,嘴角斜斜一弯,可以开始了,他操控双臂的每一块肌肉,转动、翻滚烤串,细撒调料,火焰与夜风,不再是无情的自然之力,而是他的朋友。
大小姐和卫小丫注视登临的目光,从起初的不解与气愤,转变成淡然,最后变成惊讶。二女从未见过将烤肉这种简单之事做的这么富有美感的,人们在烤肉时,都是小心提防火焰,以免被火焰灼伤,或者将肉烤糊,而在登临面前,炽热的火焰似乎变成他的玩伴,他对肉串的每一次操作,都与火焰的起伏相得益彰。二女仔细观察,火焰依然是火焰,按照自然的规则燃烧,并未受他控制,而他也还是他,仅仅是在借助火焰。
很奇妙、很神奇的控制节奏,大小姐和卫小丫生平仅见。
如果说,刚才大小姐的动作优雅,仿佛琴师抚琴,那么,登临现在的动作,就是宗师弄琴,完全不在一个境界。
烤肉散发出诱人香气,大小姐闻之,亦不禁食指大动。
卫小丫咽了口吐沫,将脑袋凑到大小姐近前,低声说:“大小姐,据龙叔说,他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以前从事何业,现在看来,他以前不会是个厨子吧。”
勇士?厨子?大小姐注视登临,少年清澈的双目凝住火焰,双瞳清晰可见两颗跳动的火焰,散发摄人心魄的神秘之光。
登临,你究竟是谁,又来自何方?
帝国初创篇——唯君
好了。登临举起色泽金黄,香气四溢的烤肉,这是一块鹿后腿肉,在他的妙手烤制下,已变成一份非常诱人的美味。就连他也有些震惊,自己居然可以烤制出一份如此绝佳的烤肉。
他抬眼看向对面大小姐和卫小丫。大小姐的目光很不自然的别过去,卫小丫则故作矜持的挺起胸膛,昂起脖子,可跃跃欲试不时偷瞥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思。
登临大佬威武,登临老大神勇,给本狗一块,给本狗一块。天天狂摇着着尾巴,又是蹭登临的腿又是跳,喉管中发出狗狗特有的讨好声。
登临指了一下卫小丫腰间悬挂的匕首,这柄华贵精美的匕首属于大小姐,由卫小丫贴身保管。
“小姐姐,登临大哥想借匕首一用。”小江南小心翼翼的说。
卫小丫明白登临的意思,瞪了小江南一眼,“小子,你知道这柄匕首来自何处吗,把你卖了都不够赔它的一个零头,”她扬了扬手中的另一柄粗糙的匕首,“这柄才是切烤肉的。”
“小丫,给他吧,如此绝顶美味,当用极品餐具,才配的上。”大小姐说。
卫小丫张了张嘴,却被大小姐用眼神将接小来的话堵了回去。
“哦,知道了。”她不甘不愿的将匕首解下,递给小江南。
登临接过小江南转递的匕首,按下压簧,噌地一声,匕首从镶嵌华贵宝石的鞘中弹出,匕身宛若秋水,又寒光四射,靠近手柄的地方,铭刻着两个古篆,登临莫名认识,两个字是“唯君”。
好刀!——这是登临对唯君的评价。
他拔出匕首,轻削烤肉,匕首异常锋利,切肉时,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他切下一块肉,先扔给天天,他不管别人怎么看,天天永远是他最亲密的伙伴和亲人。
天天欢快的一口咬住烤肉,津津有味的大嚼,好吃,太他妈好吃了,还是登临老大的手艺最赞。天天喉管中,发出狗狗式的赞叹声。
这人,懂礼数吗!卫小丫眼睛一鼓,就要发飙,被大小姐轻咳一声,再以眼神制止。
登临切下第二块肉,递给小江南,小江南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先认识的朋友,应该排在第二位。小江南咧嘴一笑,接下烤肉。他毕竟只有十五岁,常年随吴掌柜行商在外,心思单纯,吃烤肉罢了,远没有卫小丫想的多。
最后,登临把串有剩余烤肉的铜棍和匕首递给卫小丫。
卫小丫得到大小姐的允许后,接过铜棍和匕首,用丝绢小心翼翼将匕首上的油擦拭干净,归入鞘中后,再用另一柄匕首将烤肉细细切下一块,用瓷碗盛起,端给大小姐。
大小姐接过瓷碗,笑了笑,“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烤肉呢,小丫,你也吃一点吧。”说罢,她用手指捏起一块烤肉,微微掀起遮面的纱巾,将烤肉送入嘴中。
卫小丫用匕首割下一块肉条,塞入口中,然后,她和大小姐不禁对望一眼,均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惊叹,无他,烤肉真的很好吃,远远超过大小姐引以为傲的手艺。
大小姐将嘴中的烤肉咀嚼咽下,苦笑道:“府中也养了一些所谓的名厨,其中就有出自中原朝廷的御厨,可与登临君比起来,仅就烧烤而言,他们就差远啦。”
登临微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江南会意,说:“登临大哥的意思是,喜欢就多吃一点,不用客气。”
这人真是不知客气,肉是我的,调料也是我的,就连火也是我的,他不过随行就市罢了,居然叫我们不要客气。大小姐自己都很奇怪,如果是别的男子如此孟浪,她早就下逐客令了,可是现在,她一点怒气也没有。
或许,是烤肉非常美味的缘故吧。
她看向卫小丫,示意她再切一块肉给自己,不料,身后传来龙叔豪爽的笑声,“哈哈,原来是登临小哥来此,真是有失远迎。”龙叔稳健有力的步伐由远及近,最后,他一屁股坐在登临身边,笑道:“登临小兄弟功夫了得,酒量更佳,今日,可把老哥哥我折腾的够呛……咦,什么味儿,怎么如此之香……”
龙叔一眼就瞄准卫小丫手中的烤肉,哈哈一笑:“还是小丫贴心,知晓老叔我酒刚醒,腹中无物,特意烤制了美味。”说着,他一把抓过卫小丫手中的烤肉,卫小丫还未来的及阻止,他已一口咬在其上。
大小姐无奈的和卫小丫对望一眼,这莽汉,和登临的小狗一样,标准的吃货。
龙叔大嚼几口,瞪大眼睛,“咦,不是大小姐的手艺呢。”他看了看卫小丫,又看了眼大小姐,随即明白了什么,讪然笑道:“歹势歹势,龙某鲁莽,让各位见笑了。
登临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卫小丫身边的肉罐,那里还有几块大肉和几根洁净的铜棍,这一次,不待小江南出手,卫小丫主动将肉罐和铜棍抱到登临身边,“给你给你,我和大小姐还没吃饱呢,你可不准赖皮。”
“小丫,将匕首也给登临。”大小姐说。
卫小丫疑惑的看向大小姐,“大小姐,我已将我的匕首给他了呀。”
“登临用唯君更习惯。”大小姐的美眸中闪着光,注视着登临,“登临君,先蒙你救命之恩,现又得你制食之情,无以为报,既然你喜欢,就请收下这柄匕首吧。”
“哦,知道了。”卫小丫将唯君匕首塞入登临手中。
龙叔瞪大眼睛,惊讶得瞅着,他知道这柄匕首的珍贵之处,没想到大小姐如此重视登临,居然将这么珍贵的匕首送给登临。
娘的,一觉睡过了头,看来是错过了什么。龙叔暗暗懊恼。
登临接过匕首,对大小姐点点头,便将匕首收入怀中。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登临为人处世自有准则,不受世俗之情态困扰。自己为了救他们,身上挂了好些个彩,收些礼物是应当的。
登临接过生肉,熟稔的串起肉,两只胳膊各执一个铜棍,烤起肉来。
于是,大小姐、龙叔和卫小丫注视着火焰在登临的指尖之下跳跃舞蹈,再次进入惊叹模式。
龙叔心中则泛起同样的疑问,这小子以前不会是个厨子吧。
清风吹拂,草虫啾啾,肉香四溢,时间飞快流逝。
登临长身而立,对大小姐、卫小丫和龙叔抱拳,以示告别。
龙叔满嘴油光的对登临笑道:“哈哈,没想到小兄弟的手艺如此精湛,说不得,日后回燕京城,老哥要常来叨扰啊。”
登临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正待和小江南、天天转身离去。
忽然,他心中涌现警兆。他迅速转身,化为一道极速残影,冲向大小姐,在大小姐的惊呼声中,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退后数步,将她强行拖到自己身侧。
“登临,不可!”“大小姐——”龙叔和卫小丫大惊,事起突然,登临的速度又快,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大小姐已落入他手中。
“贼子,尔敢——”大小姐羞愤之极,就要质问。
“嚓!”登临反手拔出唯君匕首,双目死死盯着大小姐身后的马车,大小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发出“啊”地一声惊叫,娇躯下意识地向登临身后躲。
帝国虎翼
周围的武士听见大小姐惊呼,纷纷拔刀,杀气腾腾冲了过来。龙叔转身,对众武士做了一个禁止前行、保持警惕的手势,然后,指向不远处的马车。
众武士的目光向马车汇集,看清马车边的东西后,不禁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篝火燃烧,散发热量和光明,马车被火光映照,拖出一道又黑又长的阴影,阴影延伸至外边无尽的黑暗中。此刻,一个人就站在阴影中,——确切的说,他不能算是一个人。
他是一名汉人男子,和龙叔差不多高,身形也相仿,矮壮结实,他身着铠甲,头戴战士头盔,一手持长矛,一手持盾牌,铠甲和盾牌均是残破,遍布战斗痕迹,长矛比今日商队伙计抵御匈奴骑兵的长矛还要长出一倍,仿佛直插天际。这些不是最主要的,最令人惊骇的是,他身着的铠甲、手持的武器和身体,均不是实体,人们的视线可以无碍穿过,看清他身后的事物。
毫无疑问,这是一名战士的魂灵。
他的双眸是灰色的,注视着登临。
无声无息的,营地外的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之中,又出现三名诡异战士,他们是两名骑士和一名步兵,三名战士和马车边的战士是一类装束,他们都是一样的,不是实体,就连两名骑士所骑的战马,也不是实体。
四名战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无声无息的站着,注视着登临。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温度在极速下降,大家感到阵阵寒意,——即有肌体真实的感触,也有源自内心的恐惧,从嘴中呼出的气,居然凝结出雾气。
“他们不是本朝的军士。”有武士低语。武士们都是精锐的战士,一眼就看出,这些战士之魂身着的铠甲与现今大汉朝廷军士所穿的铠甲完全不同,颇为古朴。
啊,是他们!龙叔的眼中闪过光华,低声道:“所有人听令,放下武器,他们不是敌人。”
一些年长的武士想到了什么,立刻将手中的刀垂向地面,其余武士纷纷效仿,将手中的武器垂下。
登临与那名战士对视,他感受不到敌意,却也无法感受善意,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面前的战士没有生命气息,他们不是生命体,而是魂灵。
“登临,护我……”大小姐颤抖的声音自登临身后响起,她毕竟是女子,乍一看到超出日常理解的亡灵,不免内心惊惧。她又向登临的身体靠了靠,此时,她感觉,即使被麾下武士团团护卫,亦不能丝毫减少她心中恐惧,唯有能清晰感受到身前男子的热度时,方觉心安。
登临微微侧首,对她点了点头。
忽然,登临耳边再次响起来自星辰的声音,声音时大时小,仿佛是人在水底说话,依然听不清楚。
登临心中明悟,模糊理解了星星传达的讯息:“守护……军魂……”。
守护军魂?登临微微皱了皱眉,他注视着身前的战士,忽然间,那灰色的双眸变成漩涡,在登临的视界迅速变大,一下子与他的意识相联。
登临眼前的景色不再是黑夜笼罩下的草原,而是烈日笼罩下的开阔荒野,一只千余人的汉人骑士和少量手持长矛的步兵与乌压压一眼无尽的胡人骑兵对峙,汉人战士的装束、武器与战士魂灵一模一样。
隆隆隆,战鼓如雷,呜呜呜,号角之声此起彼伏,不断有胡人骑兵从远处赶来,加入胡骑军队。
这场即将发生的战斗,胡人骑兵占据绝对数量优势,本该是一边倒的碾压,然而,胡人骑兵大多惊疑不定,就连所骑战马,也多显焦躁。再观汉人战士这边,虽然人人一脸疲倦,衣衫褴褛,大多数人还带着伤,但战意昂扬,战士们目光凛冽。
汉人战士前沿,是一名魁梧强壮的军将,身着破损战甲,手持精铁长矛。忽然,他举起长矛,用古朴的军歌高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战士们跟着军将高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诸君,为国尽忠,就在此刻!”军将大吼。
“为国尽忠,就在此刻!”所有汉人战士发出大吼,声音如雷,竟然盖过对面胡骑的隆隆战鼓,汉人战士的熊熊战意直冲云霄。
胡骑这边,则更显混乱。
紧接着,将军长矛前指,发起冲锋,步兵长矛前指,大踏步前行,骑士策马,先行冲击,以军将为首,化作一一支由汉族骑兵组成的锋矢,冲向胡骑……
登临意识中的画面再次回到暗夜下的草原。
“你来自何方,为何身上散发邪灵的气息”缥缈的声音在登临意识中响起,仿佛自亘古传来。与此同时,四个战士魂灵全部举起武器,指向登临。
登临能感觉到,他被冰冷的杀机直接锁定。
“不好,速速上前,保护大小姐。”龙叔低吼,大步冲来,其余武士则跟着他,向登临和大小姐冲来。
楼主的话:最近一段时间,不时有骗子发布诈骗信息,有炒股的,有支付宝的,令整洁的楼面污浊,楼主不胜其烦。书友们,你们若看到了,麻烦举报一下。
天天见登临老大受威胁,哪能忍,立刻对着战士魂灵龇牙,喉管中发出低吼。
邪灵?登临的脑海中闪过昨夜在废城之中击杀的鬼物模样,不过无所谓,他不惧任何挑战。他眸子闪过冷光,右手反握住匕首,胳膊抬起,匕首指向战士魂灵。他没有注意到,当他胳膊抬起的时候,手掌的纪元剑印显露出来一角,剑印闪了一下,发出一丝微光,手掌前的虚空随之微微一震,形成淡淡的涟漪,飞快扫过四名战士魂灵。
“原来如此……”战士魂灵垂下手中兵器,身体仿佛被狂风吹拂的沙雕一般快速消散,“异乡人,我们会能听到你的声音……等你……沉睡之地……”
随着战士魂灵消散,锁定登临的冰冷杀机解除,周围的温度回归正常。
登临收回匕首,怔怔出神,在战士魂灵消散的时候,他的大脑又收到一副画面,那是一处奇特之地,他不知道,这处奇特之地是否就是战士魂灵所说的沉睡之地。
四名战士与登临以意识交流,耗时极短,龙叔和众武士刚跑过来,战士的魂灵已经消失。
“你们几个去检视一下。”龙叔紧张地用手指点了几个武士,武士领命,到马车与另外三名战士魂灵出现的地方细细搜寻。
卫小丫和小江南一脸土色的跑过来,卫小丫轻拍着胸脯道:“龙叔,刚才那几个是人是鬼啊,吓死我啦。”
“他们不是人,也不是鬼,准确的说,他们是战魂。”龙叔的脸上闪过复杂之色,看向大小姐,“大小姐,那名战士所持盾牌的图案,你看清了吗?”
大小姐从登临身后踱步而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他们应是五百年前名震天下的虎翼铁军。”她深深看了登临一眼,向马车走去,“龙叔,我乏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