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你们这儿除了正常的整容项目外,还有什么不正常的项目?”她现在处于被深度催眠的状态,所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的问。
“移植……器官移植……”她仿佛梦呓般说出几个字。
在随后的盘问中,我大概了解了所谓的移植是怎么回事。用通俗一点的话说,倒像是“换脸”。
时至今日,医学美容虽然极度发达了,但是还是有缺陷存在,即使经过再高明的整容医生动刀,脸上动过刀子的痕迹还是会被人发现,并且整容后的保养、维护也是很麻烦的事儿。
最重要的,经过人工整容的五官,没有“神韵”。毕竟都是工业流水线下的产品,怎么看怎么有种“假”的感觉。
这几年受抖音等软件的影响,人造美女越来越多了,走在大街上千篇一律的都是锥子脸。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审美疲劳了。在社交网络上,那些八九十年代清水出芙蓉,没有受过人工雕琢的男星女星越来越受到大家的追捧。
有钱有势的人对整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要求越真实自然越好。但相貌这回事儿,真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些人就是生的天生丽质,一颦一笑都自带风情,且自然无比。
人比人气死人。造物主的手艺和人工的手艺目前还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器官移植早就有了,比如你的肾坏了,想要活命的话,就得找个和你能配型的肾源,接受对方的肾。但这仅限于内科手术,把它作为外科整容手术,还从来没有过先例。
一是排异反应,二是外露的五官对于手术的精度非常高,有一点点疤痕或者手术的痕迹都算是失败的。所以从来也没人打过这方面的主意。
这家整容院的老板,不知道掌握了什么黑科技或者术法,能够克服不同人器官移植的排异反应,从而实现两个人之间的五官移植,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的手术痕迹。
这种可以被称呼为“神乎其技”的整容技术自面世起,便迅速的在少部分上流社会人群中风靡开了。因为这种技术太过于惊世骇俗,并且国家也没有批准,所以他们采用的是高度保密的制度,靠熟客拉人头的方式开展业务,审查很严格。
听完她的介绍,我也大致明白了晓峰的情况了。他这些年给前女友打的钱,应该都是靠出售“五官”卖的。根据他之前的照片和现在的形象,可以肯定的是,他把眼睛、鼻子、嘴巴等都卖了出去。今天我遇到他的时候,则是他刚卖完耳朵。
我忽然想到了前段时间在南湖小区遇到的那个有点奇怪的女人。当时我把她列为“借命人”嫌疑人,派涂鸦猫监视她。涂鸦猫告诉我,那个女人本来很丑,后来慢慢的变漂亮了,而且有次下楼的时候因为运动太剧烈,不小心还把脸上的苹果肌摔掉了。
这么说来,那个女的应该也是这所整容院的客户咯?
我正这么想着,忽然从整容院的大厅门口传来两个女孩子的说笑声。
打眼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两个女孩子之一,就是我在南湖小区见过的女生。一段时间不见,她好像又漂亮了点。
而她的同伴,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她的下巴,下颌前突,用民间的大白话就是“地包天”。
两个女生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眼就略过了。南湖小区的那个富家女和李翠花打了声招呼。“selina,肖医生在吧?我跟她约好的。”
李翠花还没有从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机械的回答道,“在……走廊尽头左转第二个房间……”
两个女生说说笑笑的走了。我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富家女揽着地包天女孩的肩膀,亲热的说,“……保证把你的下巴弄好,让你变得漂漂亮亮的……”
从“奇迹医美”出来后,我对这件事本身没有了什么兴趣。至于那家整容院老板用的是什么方式,我并不关心。这年头,奇人异事多了,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我在意的,是怎么把这次得到的素材罗织成一篇精彩的小说。
傍晚,残阳如血,一道血红色的阳光斜斜的射到坐在书桌上,让坐在书桌前的我觉得有点昏昏欲睡。
这时,楼下传来的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把我的瞌睡撞的无影无踪。
我连忙站起身。我的书房是落地窗,加上26楼的高度,让我能对马路上的一切一览无余。
一个女生倒在血泊里,而在不远处,一辆跑车落荒而逃。跑车是敞篷的,所以我能够看到驾驶员的背影。
是那个富家女!我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仅凭一个背影,但我也看出了那人是谁。
等我匆匆下楼走到街上的时候,肇事现场已经围了一群人。我站在人群外围,远远的看到了死者。
那个地包天的女孩。
直觉告诉我,这并不是意外,很有可能是富家女故意开着车把地包天女孩撞死的。
可是,为什么呢?她俩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很要好啊?
我仔细看了下血泊中的女孩,她还是地包天的模样,也就是说,她没有做手术。这又是为什么?
被我顺手抱下楼的波斯猫看着这血腥的场面,捂着眼睛,嘴里一直在念“无上天尊”。
“别念了,帮我个忙。”我冲他耳语了一番。
**
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波斯猫忽然跑到我床头把我弄醒。
“别睡了,你让我监控的那具女尸有了异常情况。”他兴奋的说。
傍晚的时候,我让波斯猫悄悄在那个地包天女孩的尸体上种下了一道符,这样我们就可以像看监控录像一样追踪那具女尸的行踪。
那具女尸不出所料的被运到了医院的太平间,而在几分钟之前,有人悄悄来到太平间,并做了一件事——割走了那具女尸的下巴。
根据那道符传回来的信息,割走女尸下巴的人,正是富家女!
她要做什么?撞死自己的朋友,又过来割器官?
我心里忽然产生一个荒谬的想法。她该不会是想把这个地包天的下巴移植到自己身上吧?吃饱了撑的?
可是,综合种种情况,我觉得这个推论才是合情合理的。
好奇心再次被点燃。我顾不得睡觉,驱车直接赶往南湖小区。在进入小区之前,我特意留意了下在小区旁边的那个破烂的院子。
前段时间的某个夜晚,曾经从这个院子里飞出了几十只“蝇人”。
院子里空荡荡的,不复往日的生气。屋里点燃着蜡烛,烛光映在窗户上,显出里面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的身影。
我叹了口气,把这件事放诸脑后。
就在我的车快行驶到小区里的时候,从小区门口忽然飞快的驶出一辆豪华跑车。车速绝对在100码以上,在寂静的夜空中散发出刺耳的引擎轰鸣声。
幸亏我及早踩了刹车,不然铁定要跟这车撞上。
妈的,神经病啊。我看着这车消失在夜幕中,忽然觉得很眼熟。这不就是那富家女的车吗?
她大半夜的这么着急要去干嘛?
本想追上去看看,但是衡量了下自己的破车和对方的超级跑车,我自动断了这个念头。
“去她家里看看吧!只要找到她的指甲、头发之类的东西,我就能知道她现在要去干什么。”
波斯猫的话让我兴奋起来。
费了点劲儿,我们找到了这个富家女的房子并钻了进去。
进了屋子我就直奔洗手间。令我大喜过望的是在洗手池里我看到了好多头发。
看来,脱发是我们这一代人摆脱不了的宿命,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
我正要让波斯猫作法看看那个富家女去了哪儿,他忽然用鼻子在屋子里嗅了起来。看到他这样子,我想起布偶猫曾经给我说过,猫咪对“死气”很敏感。
“这屋子里藏的有死人。”波斯猫言简意赅,闻了半天后,指着吊顶的天花板说,“就在那天花板上面。”
这种力气活和脏活只能由我干了。
半个小时后,我从天花板上面取出一具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尸。不得不说,藏尸者的保存手法还挺专业。她像是腌制腊肉一样给女尸身上涂抹了厚厚的盐分和石灰,又用保鲜膜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所以这女尸没有发出任何异味,也没有腐烂,容貌宛然,只是肉的颜色变了。
至于藏尸者是谁,不难猜测,肯定就是那个富家女了。
当我把这具女尸挡在脸上的头发掀开的时候,忽然呆了下。
她的脸,活脱脱就是和富家女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只不过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是个地包天。这影响了她整体的美感。
地包天……我忽然有了猜测。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在房间里寻找了起来。片刻后,在书房里,我找到一张合照。
合照里的两个姑娘,一个就是房间里这具女尸,另外一个则是个丑女,不过看身上穿金戴银,应该家底很殷实。
我又在房间里找了找,除了这张合照外,其余的都是那个丑女的单人照。看起来,这个房子就是这有钱丑女的。
“你的法术能够追溯到对方之前发生过的事儿吗?”我举着从洗手间找到的头发问波斯猫。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消耗大量的法力……”他明显不情愿。
“一个月的小龙虾和鳗鱼。”我开出了条件。
他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了我的手上,“成交。不许反悔。”
达成肮脏的PY交易后,我蹲在地上,看着他爪子的肉垫上冒出蓝莹莹的火焰,然后把我捡来的那些长头发放在火焰上燃烧。
在他面前,摆放着三张符和一面镜子。
头发燃烧了会儿后,波斯猫手一抓,把蓝色火焰直接投入镜子里。镜子里出现了一幕幕的影像。
“这是回光溯影术,厉害吧!”
我无视他的吹嘘,开始看起镜子里展示的情景。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终于把之前发生的事儿搞清楚了。那张合照里的两个女孩,丑女暂且叫她小红,已经死掉的漂亮女孩暂且叫她小静吧。
小红是在一个聚会上认识小静的。具体两人怎么认识,成为好朋友就不赘述了,反正就是形成了丑女+漂亮女孩(忽略地包天)的友情组合。
当时的小红还是很穷的,和小静一样穷。这也是她们能成为好友重要的基础。
然而某一天,否极泰来。两人命运的转机先后来临。
先是小红意外的在自己负责清扫的酒店,获得了一大笔钱。有个外地来的富商入住了小红工作的酒店,晚上发急病死了。第二天是负责清洁的小红首先发现的。她在短暂的惊惶后,发现了富商留在房间里的皮箱子。在警察来临前,她迅速的把皮箱里最有价值的东西——几颗宝石给藏为己有。
富商来历成谜,也没有亲属过来认尸之类的,这几颗宝石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小红的囊中物。
过了几个月提心吊胆的生活后,小红把宝石换成了钱,从此开始了灯红酒绿的生活。
穷惯了的人,一旦开始挥霍,那就如同洪水泄闸,再也收不住了。
也就是在这期间,她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渠道,得知了“奇迹医美”的存在。
丑了半辈子的小红,把目标锁定在了小静身上。除了地包天的缺陷外,小静的其他五官可以说是完美的,是小红心中的范本。
小红早就心生嫉妒,当时也只是忌妒而已,但当知道花费一些代价就可以让小静完美的五官成为自己的时候,她按捺不住了。
就在小红准备动手的时候,小静的机缘也来了。
她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看到信后她就一直哭。小红费了很大劲才问清楚,原来看起来贫穷的小静竟然出身于东南亚的一个隐秘的豪富之家。只是很小的时候她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驱逐出了家里。
现在家主,也就是小静的爷爷即将去世,嘱咐让小静回来继承家产。
这在小红看来是天大的好事儿,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小静却害怕的发抖,当即把信件烧掉了,并说自己死也不会去。
收到信件的这天晚上,小红和小静都彻夜难眠。翌日凌晨,小红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小静的房间,用准备好的迷药迷倒了小静,然后将她勒死。
她决定,取代小静——不仅取代小静的脸,也取代她的人生,继承她应得的遗产。
本来一切都按照她规划的进行,不过出了个意外。
因为是第一次杀人,身为平常人的小红自己也被吓晕了过去,迷迷糊糊的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她跑到“奇迹医美”,得知死亡超过24小时的器官已经没法再用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小红差点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念头。不过随着她总算平静下来,她开始认真考虑怎么解决这件事。
最后,她找到了解决办法——通过“奇迹医美”联系各个和小静在某些器官上长的相似的人,移植他们的器官,把自己逐渐往小静的相貌打扮。
至于小静的尸体,作为“样本”,被她精心的做成了标本,放在房间里。
好运气似乎又开始眷顾小红。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通过手术大变样,变得和小静越来越像。
至于她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要住在鱼龙混杂的南湖小区,是因为“奇迹医美”老板的叮嘱。这种“换器官”的手段用的不是科技手段,而是属于他秘传的手法。接受治疗者需要长期住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吸收人气,来保持器官不腐烂。这也是这种整容手法唯一也是最大的弊端了。不过这个弊端在当时的小红看来并不算问题,毕竟自己也是住过棚户区的。
经过小半年的整容,小红和小静唯一的差别就是那个地包天的下巴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继承遗产,小红是不愿意要这个下巴的。不过想到继承完遗产,她又可以再把下巴换成别的,这点小事也就无所谓了。
她精心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和小静拥有同款下巴的女孩子,姑且叫她小井吧。这个仅仅是因为下巴和小静长得像而被小红当做猎物的女孩子,在小红的精心安排下,很快和小红成了好朋友。小红趁机游说说自己认识家很好的整容医院,可以帮小井矫正地包天的下巴。
于是,这天,小红和小井一起来到了“奇迹医美”——也就是我遇到她俩的时候。
不过在手术正式实施前,淳朴的小井震惊的得知了这家整容院的特殊整容方式。接受无能的她夺路而逃。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小红当然不甘心,她随即驱车追了出去,当街撞死了小井,并在半夜潜入医院太平间割掉了小井的下巴,然后赶往“奇迹医美”。
看到这儿,镜子里的光影逐渐消散。
我有些焦急的催促波斯猫。“她现在在做什么?我们看看!”
波斯猫有些无奈。“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靠头发之类的就没办法了。必须也在她身上放一道符,像是我们今天放在小井身上那种。”
我看了看凌乱的像是被劫匪搜掠一空的屋子,思索了下小红下一步的动向。
“看这样子,她肯定是想赶紧把自己完全整容成小静的样子,然后出国,去那个东南亚国家继承遗产。”
嗯,不会有错。
她现在应该在“奇迹医美”里面。
想到这儿,我又赶紧驱车赶往“奇迹医美”。到了楼下,我看到“奇迹医美”还透着灯光。
一定是小红在里面手术。
我披上了火鼠皮,变成了一只大耗子,然后溜进了这家透着诡异的整容医院。
进入“手术室”后,尽管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也难怪小井会受惊逃跑了,这间“手术室”里面并没有任何的现代化医学设备,甚至连张病床也没有,而是布置的很像古代巫师行法的法坛。
四周的墙壁上画满了稀奇古怪的壁画,和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神魔样貌都不相同。
房间四角点燃了四只燃烧着的人类骸骨,灰白的“鬼火”跳动不止。
小红双手捧心,躺在祭坛上。被她割下来的小井的下巴放在旁边。
一团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雾缓缓包围了小红和小井的下巴。接着,小红发出痛呼声。
在这空旷的房间里,这阵阵痛呼显得分外的刺耳和分明。即使是我,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十分漫长,大约10分钟后结束了。
黑雾缓缓散去,小红从祭坛上坐了起来。
此刻的她,已经十足十的像小静了。
“记住,一定要居住在人多的地方,吸收人气,才能保证器官不腐!”
虚空中传来一声干枯的声音。
小红从祭坛上站起来就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在她走到门边要离开的时候,一直潜伏在门后的我手疾眼快,往她穿的长筒靴里面塞了张波斯猫的符箓。
这一切完成后,我能做的也就是回家。
随后的几天里,我像是看直播一样看着小红用伪装的身份离开了国境,顺利找到了小静所在的东南亚的那个国度,并顺利的找到了一个僻处荒山的神秘庄园。
通过那道符箓,我能以小红的视角来接收到她所看到的一切。
这所庄园非常大,从院门到别墅需要经过长长的道路,道路长的需要坐摆渡车。道路两旁都是参天巨树,看起来树龄至少有几百年了。厚厚的落叶散落在道路上。虽然我体验不到小红的触觉,但是从视觉来看,这些落叶层至少也得有半米厚。摆渡车行驶在上面像是行驶在海绵上一样。
开着摆渡车的是一个浑身上下被长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从身形来看貌似是个妇人。妇人从打开庄园门到载着小红行驶到别墅里,一直不发一语。
我能感受到小红站在别墅门口的时候是非常紧张的,从她不断向各个角落乱瞟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不过这种紧张感在别墅门打开后应该就烟消云散了。
整个别墅大厅富丽堂皇,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泽。波斯地毯、各种水晶饰品、宽敞的简直像游乐园的大厅……我看到小红的目光停留在大厅的挂灯上。这个挂灯少说也得上百万。
大厅里站着几十个仆人,这些仆人同样浑身上下被长衫包裹,脸部戴着墨镜和口罩,根本看不见她们的容貌。不过从体型看应该也都是妇人。
唯一不是这么装扮的应该只有坐在大厅正中的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这个老头子看到小红进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对着小红看了又看,片刻后老泪纵横。
结束了繁琐的认亲仪式后,老头子仿佛也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告诉小红,以后这座巨大的庄园就属于她了,然后就闭上眼两腿一蹬去世了。周围的仆人也都跪下,认小红为新主。
继承了这座超级庄园的小红开心的像个女王。她在庄园里很是过了几天舒坦日子。辽阔的户外泳池、每日三餐的珍馐美味、温暖的日光浴……一切好像生活在梦境里。
这种日子看得我都有点嫉妒了。
直到某天黄昏的时候,坐在巨大的餐桌前,手拿刀叉,准备享受珍馐美味的小红,忽然发现自己移植的小井的下巴掉了下来。
小红惊慌失措的拿着小井的下巴往自己脸上贴的时候,周围的气氛凝固了。
那些正在服侍她的仆人们,都停止了动作,齐齐朝她望来。
“你们这些下人,看什么看!还不好好的干自己的活儿去!”小红恼羞成怒的说。
然而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所有身穿长衫的仆人们全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慢慢朝小红靠拢过来。
这种犹如默片般的压迫感是很强大的。即使我并没有在现场,只是透过小红的视角来观看,也不由得心脏狂跳起来。
“你不是老爷的孙女。”为首的一个高大的仆人忽然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这种声音不像是人发出的,而像是金属片互相震动发出的闷响。
“我就是!”小红强行镇定。“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围着我看!造反了不成!”
说话间,她的下巴又掉了下来,这让她说的话有点漏风。
接下来的事,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为首的仆人忽然伸出手,朝小红抓来。小红惊慌失措之下,扯掉了对方身上的长衫。等到看清楚后,本来在狂呼乱叫的小红忽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长衫下面,是一具没有任何血肉的骷髅。
为首仆人干脆把口罩和墨镜也一齐摘下,赫然是个硕大的骷髅头。在原本应该有声带的地方,放着一些铁片。刚才的声音就是通过震动铁片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包围在小红身边的几十个长衫仆人,也同时脱下了衣服,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整个大厅里,站满了森然的骨架。
众骷髅伸出手,齐齐朝小红抓了过来。
从小红视角里看到的景象到这一段就戛然而止。后续的情况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事后,我让波斯猫用小静的头发重新施展了遍“回光溯影术”,发现了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在小静的记忆里,那个巨大的庄园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堡。她的爷爷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降头师,能够驱使没有生命的骷髅做事。
当年,小静的父母带着还年幼的小静,在某个深夜从这个魔堡逃了出去,后来辗转到了榕城。不过随后不久,她父母就暴毙。
所以小静接到爷爷的信后,第一反应是害怕。可惜被物欲蒙蔽了双眼的小红当时没有察觉到小静的异常反应。
后来,我又路过“奇迹医美”那栋大厦后,意外的发现这家整容院的广告牌不见了。进楼里看了下,发现已经人去物空,找物业打听,物业也表示不清楚,好像这家整容院是在一夜之间蒸发了般。
不过,我相信,它不会消失的。只要对自己的容貌不满意的人还存在,这家整容院就绝对有市场。
它的下一站,是哪儿呢?
第二十四夜 整容(完)
自打我的女邻居郑婷变成漩涡被我从浴缸冲走后,我所在的这层公寓一直死寂一片。
这种情况被最近搬来的一对夫妻打破了。男的憨厚老实,女的也看起来是居家过日子的人,倒是没有怪咖的潜质。夫妻俩搬来的当天,女主人还上门给我送了几个地瓜,让我受宠若惊。
拿了人家的东西毕竟手软,我在和他们聊天的时候隐晦的表达了这栋公寓是出了名的“鬼楼”,并且至今还在这公寓住的人都不怎么正常的事儿。
本以为他们听完我的话会大吃一惊然后迅速搬走,不过夫妻俩对视苦笑了下。女主人告诉我,他们知道这楼的传说,不过没办法,架不住房租便宜。现在这栋公寓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月才400块钱,便宜的简直像是不要钱。
即使有“鬼”,他们也认了。男主人拍着胸脯,说他阳气旺,能震慑得住不干净的东西。
看着他们寒酸的打扮,以及在我屋子里说话时那种手足无措,我也明白这对夫妻的经济绝对不宽裕。贫贱夫妻百事哀。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招呼他们喝了杯茶后,夫妻两人就客客气气的走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发现两人真是老实本分到了极点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连进出屋子都是静悄悄的,仿佛生怕打扰了我一般。
和住在公寓里的其他怪人一对比,这对夫妻简直像是异类。我也好心提醒过他们,如果遇到一个苗疆打扮的女人,以及一个身穿锦缎的男人,一定要绕着走,至少不要激怒他们。
日子过得淡如水。时间一长,我都几乎忘记隔壁还有邻居了。
没想到,这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夫妻还是出事了。
出事的人是这家的男主人。他所在的小公司领导组织员工们去附近的雪山团建,男人就去了。顺便说一嘴,榕城僻处西南,离城上百公里就是崇山峻岭,还有海拔颇高的雪山。当地人凑个小长假去雪山玩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不过,几乎每年都有在雪山上出事的。这个团建的公司团队也不例外。据说他们在雪山的营地晚上的时候遭遇了小规模的雪崩。
天亮后,绝大多数人都被从雪里救了出来。死了3个人。这3个人的尸体也都从雪堆底下挖了出来。唯独那个男人像是失踪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公司同事们在雪山上挖了两天,始终找不到人,合计了下,得出的结论是他可能被埋的比较深。都两天了,即使挖出来尸体也都凉透了。
所以,回来后,他们就报了案,那个男人被列为下落不明人口。
这事儿对隔壁女人的打击是巨大的。我还记得她刚听到自己丈夫在雪山失踪时,从那弱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的哭嚎。
对这事儿我爱莫能助。况且看多了凶杀、刑侦案例,让我对生死比常人多了很多淡然。
那女人嚎哭了几天,我本来以为事儿会慢慢过去,没想到这天傍晚我想下楼溜猫的时候,忽然被她堵在了门口。
“岳先生……”她声音沙哑,眼睛红肿,头发乱蓬蓬的,向我问出了一个哲学问题。“您是专门写鬼故事的,您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鬼吗?”
上次寒暄的时候我给他们介绍了下我的职业。为了方便他们理解,我就把自己定义为“写鬼故事的”。
我很明白她这么问的理由。她想必也认定自己丈夫是死了,心里还留着最后的一丝希冀:若是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想必她还有机会和亡夫的魂魄见上一面?
经过之前经历的事儿,我早就明白,所谓的“鬼”,不过就是执念极强的人在肉身死亡后存留的一些脑波而已。即使他男人的脑波当时留了下来,经过这么多天,也早就消散了。况且,脑波没有自我移动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传说里的“鬼”,都只能停留在自己死亡的地方“作祟”的缘故。
是给她一个善意的欺骗,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切断她心里的妄念?
我正在踌躇的时候,忽然吃了一惊。
在那女人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女人恍若未觉,急切的拉着我的衣袖。“岳先生,您说啊!”
没等我开口,在女人背后的人先开口了。“曼玲,我回来了,这几天让你担惊受怕了吧。”
是那个男人憨厚的声音。
他站在楼道的阴影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女人抱着他又哭又闹,犹如疯癫了一般。男人好不容易把这个叫“曼玲”的女人的情绪稳定住,歉意的向我笑了笑。
我仔细观察着他。他脸上有不少划伤,裸露的手背也有冻伤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浑身上下也都是泥渍,但看起来确实是个大活人。
男人简单给我解释了下他的遭遇。他说营地发生雪崩的那天晚上,他被一件怪事吸引,远离了营地。
结果,在他所呆的地方也发生了小雪崩,他被埋在了雪下面。所幸被埋的不深,他昏迷了一夜后挣扎着爬了出来。不过随即迷路了,等他找到公司营地所在地的时候发现人已经都走光了。
这几天,他靠着吃雪水活了下来,然后在山下搭乘了来榕城的车。
虽然他的话很是语焉不详,比如他所说的“怪事”到底是什么事?不过看他明显是不想说,我也没法深究。
接下来这栋冷清的公寓倒是迎来了几天热闹期。男人从雪山回来了,少不得有公司的同事来探望。不过基于这公寓的鬼屋传说和阴森森的环境,大部分人都是礼貌性的来看一眼,坐几分钟就走了。男人公司的领导给他特批了一个月带薪假期,让他压压惊。
看起来算是好事儿。
不过,一周后的某天傍晚,我出门的时候,又被那个曼玲堵住了。
这次,她的表情充满了惊恐。
她脱口而出的话,和之前问我的话如出一辙。
“岳先生,您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更新啦! 第二十五夜 薛定谔的猫 未完待续,意犹未尽?可以去雁北堂网站或者雁北堂app搜索《猫咪夜话》,雁北堂已经更新到第三十四夜了,快去看看吧!
@小散说股市 2019-06-20 20:32:02
坐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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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啦!
这女人的反应让我感到意外。怎么回事?她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我男人……”她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片刻后她说,“我怀疑他被鬼附身了!”
我有点诧异。她男人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这几天我也见了好几次,就是活生生的人,没任何异常啊。
不过曼玲的反应还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她是那男人的枕边人,知道的情况肯定比别人都多。
我把曼玲迎进了屋子。她进屋的时候格外的小心翼翼,似乎怕惊扰了谁。
捧着我的热茶喝了好几杯后,我留意到曼玲才逐渐停止了身体的颤抖。
“您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她又问了一遍。
看来不给出她明确的答案,她绝对不会罢休的。
我斟酌了下,“如果是民间传说里的那种鬼,是不存在的。不过,人在特殊的情况下,确实会产生异化,变成非人的存在……”
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了很多人,下坠的Tony老师,变成人头巨蟒的公寓小哥,变成二维人的扑街王,以及变成漩涡的郑婷……
听到我这番话,曼玲猛地抖了下,手里捧着的热茶溅出,烫着了她的手。
她顾不得自己被烫的通红的手,用极其压抑又颤抖的声音说,“我怀疑,我男人就变成了那种,那种非人的东西!”
我的兴趣被极大的勾起。“这话怎么说?”
曼玲的眼神空洞,看东西都失去了焦距。在我不断的催促下,她才断断续续说了这几天她发现的怪事。
她发现不对劲是前天深夜。
前天夜里,曼玲睡觉翻身的时候,习惯性的去揽自己的男人——这是夫妻俩生活这么多年养成的惯默契。
然而,她揽了个空。
曼玲属于睡眠很浅的人,揽了个空之后她立马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在睁开眼之前,她迷迷糊糊的想,男人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然而,当她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男人好好的在床上睡着。在月光下,他的身躯像是一座大山。
曼玲试探着去摸男人,触感很真实,男人身上的热度和肌肉轮廓都清晰的传来。曼玲只有随便搪塞了下,说自己做了噩梦。
随后,男人又沉沉睡去,曼玲却睡不着了。她仔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当时那一揽,床上确实没有人——他们的床很小,就是那种1.5米宽的床,根本不存在男人蜷缩在床边导致自己没碰到的情况。
但是,从自己感觉床上空荡荡到睁开眼睛,最多也就3秒钟的时间,为什么男人又好端端的出现在床上了呢?要说他是从洗手间之类的回来,时间根本来不及,况且自己压根没有听到动静。
心事重重的曼玲一直在床上坐到了天亮。
昨晚,她等男人睡熟后,做了个实验。实验结果让她毛骨悚然。
她先是看着月光下熟睡的男人,轻轻碰了碰他,触感真实无比,男人甚至打起了呼噜。
然后,她闭上眼睛,再伸手去旁边摸男人……
摸了个空!
床上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不存在。
闭着眼的曼玲,像是疯了一样,朝印象中男人躺的位置摸索过去。什么都没有。不死心的她甚至把整个床都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摸到。
然而,当她睁眼后,发现男人还是好端端的在床上躺着。再用手去摸,还是触感真实。
曼玲几乎要发疯了。她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最终确认了一个事实:
当她凝神看着男人的时候,男人是活生生存在的,毫无异状;然而,当她不去看男人(比如闭上眼或者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再去触摸男人,摸到的只是一片空气。
曼玲生怕是自己经历了这几天的大喜大落,导致晚上出现神经衰弱的状况。所以她特意在今天早上,男人出门前,她给男人整理衣服的时候,闭上眼睛,去触碰眼前的男人——
如意料中的,空空荡荡。她的手直接摸到了门上。
睁开眼睛,男人就在原地,而她的胸怀也瞬间被男人的身体充斥。男人身上的温热却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男人上班去之后,她就迫不及待的来找我,想寻求帮助。
被人注视的时候就以实体存在,不被注视的时候就变成一片虚无?
有意思。在我之前经历的事儿里,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可惜波斯猫现在不在,他据说又回青城山去了,不然的话我倒是可以问问他。
“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我都不敢回家了……”曼玲哀求的望着我。不过这事儿貌似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正想给她说我不知道,目光忽然落在我之前看的几本书上。
其中一本是王阳明的《传习录》。
王阳明是心学的代表人物,《传习录》里有句很有名的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心外无物”。
除了《传习录》外,我最近还在看关于量子力学的书。没办法,选择当了作家,什么样的书都得看点,扩充下知识面。
关于量子力学,最广为人知的一个猜想就是所谓“薛定谔的猫”。这个在理论上建立的实验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在一个盒子里有一只猫,以及少量放射性物质。之后,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将会衰变并释放出毒气杀死这只猫,同时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不会衰变而猫将活下来。
根据经典物理学,在盒子里必将发生这两个结果之一,而外部观测者只有打开盒子才能知道里面的结果。在量子的世界里,当盒子处于关闭状态,整个系统则一直保持不确定性的波态,即猫生死叠加。猫到底是死是活必须在盒子打开后,外部观测者观测时,物质以粒子形式表现后才能确定。
通过这个虚拟实验,可以推演出一个结果:微观物质有不同的存在形式,即粒子和波。通常,微观物质以波的叠加混沌态存在;一旦观测后,它们立刻选择成为粒子。
我在看到“薛定谔的猫”和《传习录》的时候,模糊的感觉到东西方的哲人的思想产生了奇妙的碰撞。这两个外在呈现形式截然不同的东西反应的内核却是一致的:物体的波粒二象性。当你不去观测一个物体的时候,它以波(虚无)的形态存在着;当你去观测它的时候,它则迅速从波变成粒子,变为实体。
事实上,经常玩游戏的人可能很容易理解我在说什么。玩大型游戏的时候,有时候为了节省计算机性能,让游戏更流畅,游戏可能对屏幕的角落等不起眼的地方进行虚化处理。但是当玩家的视角转移到这些角落的时候,这些地方的真实度会迅速变得高起来。
难道,隔壁的男人,也是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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