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新传说·猫咪夜话

  听到她的话,其他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们在这超市?做了什么昧良心的事?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对啊,你把话说清楚。”

  “在这青天白日的,这么多人,我们能做什么事?”

  几个人把年轻妈妈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

  年轻妈妈不答话,她冲这些人细细打量了下,自言自语的道,“嗯,没错。”

  “你那天是刚来这超市上班不久吧?我记得当时你穿着夏天工装,一边上班一边给人打电话?就用的是收银台里面那电话?”

  她指着收银小妹问道。收银小妹依然还在颤抖着,怔怔的出神,对年轻妈妈的话好像没听进去。

  “那个小学生,你当时站在影音区,在翻一本书。我记得很清楚,是本很厚的解剖学的书。我当时还在奇怪,小孩子怎么会看这种书,所以对你印象比较深。”

  她指着刘松,刘松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出乎意料的还笑了笑。他笑起来倒是很可爱,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做的事,实在很难让人把他跟杀人恶魔联系在一起。

  “那个红毛小子张冲,当时是给超市送货的工人,他正在货架前面,把一箱箱饮料朝货架上搬。”

  “那个猥琐老男人吴伟怡,当时也是站在影音区,在那儿看情色光盘,我记得很清楚。”

  “而你,”年轻妈妈把手指向了那个女高中生,“你当时的钱包被偷了,正在慌张的找钱包。”

  “噢!”看来丢钱包这事儿那高中生还是记得很清楚。“那是去年夏天!去年6月份的时候,我的钱包被个该死的小偷偷了!就在这超市!”

  “他偷我钱包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然后他掏出刀子,冲我挥舞了几下,我吓得叫救命。”

  “对了,对了,还有那个被炸死的小白领,他当时就在我身前,吓得赶紧躲开了。”

  “还有那个老太婆,那个红毛,当时他头发还不是红色的。对对对,他们都在!”

  女高中生记忆的闸门好像打开了。

  “那你还记得,小偷冲你挥舞完刀子,又做了什么动作吗?”年轻妈妈提示道。

  “嗯,然后他就跑了……吴伟怡跟老太婆他们正好挡在小偷前面,他们赶紧躲开了。那小偷跑到超市门口的时候,她还在打电话。”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女高中生用手指了指收银小妹。

  “然后,他打开超市的玻璃门要出去,正好遇到有个孕妇要进来……”

  说到这里,她捂住了嘴。

  “你们超市的门是朝外开的,那孕妇被小偷推开的门撞倒在地,然后小偷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那孕妇在地上挣扎着,不过挣扎了好久都没爬起来。”

  “那你们在做什么?”年轻妈妈继续追问。

  “我们……都在各干各的事。”女高中生略微有些失神。“不是怕被讹诈嘛!现在很多摔倒的了,故意去讹诈扶她的人,而且那女人看起来摔的很严重,身体下面都开始流血了,就更不敢去了。”

  “切,你要说的就是这事?”岳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她又不是我们撞倒的!这点屁事也算事?”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从我们被困到现在,一共死了6个人,但这6个人里面,死因直接和凶手有关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那个小白领,他是因为意图带领大家冲出去,而被炸死的。他的死,应该算是凶手杀鸡儆猴。

  另外一个,就是小偷王政。他是在休息室躺着的时候,被凶手捅死的,只有他的死,是凶手亲自下的手。

  那么,我可以认为,在凶手看来,这个人是非死不可,而且他的死只能由自己来执行。

  我相信那年轻妈妈说的话。这么多人的共同点,只有可能是曾经共同在这家超市出现过了。

  “那个孕妇,后来怎么样了?”我打断他们的谈话,迫不及待的问那个年轻妈妈。

  她神色黯然,“听说她大出血,孩子没有保住,而她本人也去世了。”

  这话一出来,超市里面所有的人都沉默了片刻。

  所以,这个凶手是那死掉的孕妇的朋友?来帮她报仇?

  这个推断我觉得很能成立。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凶手就是直接造成那孕妇死亡的罪魁祸首,杀了他是天经地义的。

  而这些人,因为他们的冷漠,袖手旁观,所以造成了一尸两命的结果,在凶手看来,他们也是罪人,也要接受惩罚。

  不过,那凶手毕竟不是冷血的杀人狂魔,所以最初只是杀了直接的犯人——那个小偷,对于他们这些冷漠的看客,凶手起初只是想让他们道歉,真诚的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的这个想法显然落空了,在场的人们压根没把这件事当事,没有人还记得这件事,即使记得的人也没觉得这件事是自己做过的错事。

  所以,凶手失望了,失望之余,他决定看一出好戏。他设置了大冒险的游戏环节,利用人们对死亡的恐惧以及来自群体的压力,让他们自相残杀。

  这个凶手直到最后一刻还是留有余地的,在开始屠杀游戏前,让人们投票选出一个安全者,就是他最后的仁慈。

  我把这番逻辑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凶手的犯罪动机有了,那么,他(或者)她,是谁呢?

  是这个年轻妈妈?

  “呵,你说的头头是道,当时你在哪儿呢?我怎么不记得看到过你?”一直没开口的收银小妹这时候回过神来。

  “我当时在生鲜区挑水产,当时我的样子和现在有点不一样,你没认出来也正常。”年轻妈妈解释道。

  “还有你,我怎么印象中也从来没有见过你?”收银小妹指着张楚。

  “我当时烫了发,还染了颜色,今年变成短发了。”

  收银小妹又对岳鹏打量了半天,“我也完全没有对你的印象了。你是今年开始才当快递员的,负责这小区周围。而且,你这一段时间三天两头朝我们超市跑,真的是只为了看我吗?”

  “而不是为了……安炸弹?”

  这三个字一出,岳鹏的脸色大变,恶狠狠的冲着收银小妹说,“臭婊子,你敢诬陷我?老子当时还不是快递员。”

  他晃了晃手里的选票,“本来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了,但现在,看来我得重新考虑了。”

  “呵!”收银小妹的泪水夺眶而出,“刚才你对我说完那句话后,我本来就不想活了,你少拿这话来威胁我!”

  “他对你说了什么?”我想到刚才她浑身颤抖的模样,岳鹏对她说了什么话,让她怕成这样?

  “这个禽兽……”她说出这几个字,眼圈就红了。“刚才完事之后,他才告诉我,他有艾滋。”

  “切,这又不是不治之症,慢性病而已,定时服药就行了。就为了这个寻死觅活?”岳鹏满脸不屑,“而且,这不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吗?我不要不是太亏了?”

  他说话间,冷不防让我把他手里的纸抽了出来。“恐怕就是他没得病,他也没想过要救你。”

  我把纸展开,朝收银小妹面前晃了下。那张纸上清清楚楚的写了两个名字,都是“岳鹏”。

  “我去你妈!”收银小妹积攒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挥拳要朝岳鹏打去,但是身体重心不稳,反而把自己摔倒在地上。

  我看着这幕闹剧,心里对两个人都充满了鄙夷。

  这时,我扭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张楚把手伸到了怀里,像是要往外掏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
  她不耐烦的把手从衣兜里伸出来,我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是笔和纸。张楚朝墙上的挂钟努努嘴,“凶手不是说给半个小时的投票时间吗?现在已经过去25分钟了,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操!”岳鹏大步走到张楚面前,高高的举起巴掌。“还投你麻痹的票!你他妈的就是凶手吧!我怎么不记得在这超市见过你?老子刚才拗断了你一根手指,现在就拗断你的脖子!”

  他的手还在半空中,就呆滞的停下了,因为张楚手里的圆珠笔尖已经戳到了他的眼球上,再稍微往前就能把他的眼睛戳瞎。

  与此同时,刘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他身后,用手术刀抵住了他的腰眼。

  “我很喜欢这个游戏,任何破坏游戏规则的人都不能原谅。”他的声音冰冷,“我不介意把你杀了。”

  岳鹏的动作停滞了,他用力的吞咽了下口水,把双手慢慢的举起来。

  “我保证遵守规则,再不乱来了。”

  刘松的刀尖慢慢撤离,岳鹏冷哼了声,转身退了回去。

  “我当时只是在打电话而已!她被人撞倒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收银小妹惨叫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事!”她用手捂着脸,哭得十分伤心。

  “行了!别假惺惺的了!”张楚忽然开口。“我在美容院上班,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脸动过大刀子吗?你的脸型,眼睛,鼻子都动过大手术,然而这些改动并不是要起到让你变漂亮的效果,而是为了让你变的完全不像之前的你。”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个通缉犯吧?为了躲避追捕,才做了整容手术,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隐姓埋名到这个小超市当了收银员?”

  “你他妈应该是个杀人犯之类的吧,现在装的这么柔弱,是这两年来一直演戏,演习惯了吗?”

  听了张楚的话,我大吃一惊,仔细打量着收银员小妹的脸,这一看果然发现了她脸上动刀的痕迹。

  更让我吃惊的是收银小妹的反应。她停止了哭泣和颤抖,然后把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我留意到她脸上并没有泪痕,看来刚才是在假哭。

  “哼!婊子!”收银小妹的眼里透出凶光,和之前完全像是换了个人。她紧咬牙关,冷冷的说,“我本来都快忘记这事儿了,杀人的本事也快忘了,你却又让我想起来,该死!”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翻阅她之前卷宗的时候,才发现了她的身份。她在此前结过两次婚,结婚的对象都是有钱的商人。和第一任丈夫结婚后,她在丈夫出门之前,在他的汽车里面做了手脚,结果第一任丈夫开到半路,刹车失灵,车毁人亡,她继承了全部财产,成了寡居的阔太太。

  没过两年,在把前任的遗产败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又改嫁。这次结婚没多久,她又故技重施,这次的手段是花高价雇佣了个杀手,在丈夫回家必经的小巷里把他杀害。

  不过,天算不如人算,那个杀手随后犯了别的事,在招供的时候把这件事也招了,没办法,她花了大钱,到国外把自己整成了另外一张脸,躲了一阵子,打听到当地的风声弱了,她在国外又实在呆不习惯,胆大包天的又偷渡了回来。

  卸下伪装后,她的眼神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望着岳鹏,她咬牙切齿,“你敢骗我,一会儿的环节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这次轮到岳鹏浑身发抖了。

  一波三折之后,终于还是到了投票的环节。岳鹏的投票我们之前就看到了,上面的两个名字都是他自己的名字。反正他已经彻底得罪了收银小妹,就算把收银小妹送到安全区,收银小妹还是要杀他,倒不如让收银小妹去玩屠杀游戏,搞不好她会死掉,自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至于我之外的其他人,无一例外的都写了自己的名字。

  而我,写的两个名字都是,郭晓敏。

  郭晓敏是那个年轻妈妈的名字,刚才我决心投她一票的时候,已经问过了她的名字。

  她写的名字却很耐人寻味,一个是“郭晓敏”,一个是“岳夜”。

  我愕然,她为什么会写我的名字?

  “你是个好人。”看到我的投票名单后,她眼里的柔光更盛。“说实话,你刚才说要投我的时候,我是有点不信的,或者说,怕你到最后一刻改了主意,不过不管怎么说,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恩了。”

  “所以,我在这票上写了咱俩的名字。你两票都投的我,我就有三票,可以安全了。你两票都投的自己的话,我也会助你一票,你就安全了。”

  她深深的凝望了我一眼,“你果然没让我看错。”

  我挥挥手,“去吧,我怎么能让个带小孩的妈妈在这里和人厮杀。”听我这么说,她的表情忽然变得黯然,用手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

  这时,广播又响了起来。

  “呵呵,你们终于选好了吗?好,现在安全区打开,被选中的人进入安全区,任何人不得阻挠,不然,炸弹就引爆!”

  超市深处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仓库的自动门打开了!”收银小妹惊呼道,她一马当先朝超市深处跑去,我们也紧紧跟上。

  跑到生鲜区的最里面,一扇铁门正在缓缓打开。这扇铁门是自动的,靠电脑控制,在墙上没有发现按钮。

  “安全区已经启动,票数高的人请进入!任何人阻拦的话,炸弹会马上引爆!”

  在众人嫉妒的快要发疯的目光中,年轻妈妈抱着孩子慢慢走向仓库。走了两步,她忽然扭头,“也许这是我最后一眼看你了,你能把我送到仓库门口吗?”

  我点点头,走向了她。

  把她送到仓库门口,她深深的朝我鞠了一躬。“你是个好人,肯定会没事的。”

  “但愿!”我苦笑道。知道那收银小妹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之后,我对自己究竟能不能在屠杀游戏中活下来,把握更小了一分。我毕竟只是个体校的学生,身手或许比普通人要好上一些,然而没有什么卵用。杀人,靠的是经验,以及强悍的心理素质,技巧什么的反而在其次。我从来没有杀过人,现在让我杀,我很可能会手软。

  年轻妈妈走入仓库,伸手按了下仓库墙上的按钮,仓库的门缓缓关闭。这两扇铁门足有10来公分厚,普通子弹估计也打不穿,即使是爆炸,估计也能顶住。这门靠人更是没法打开,开关也只能靠中央系统控制,或者里面的人自动走出来,的确是很安全。

  我看着她朝我挥手,我也微笑着朝她挥动了手臂。

  就在两扇铁门之间还留下大约30公分距离的时候,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没想到,她的力气有这么大。我被她抓住之后,感觉大力袭来,脚下踉跄了几步,然后身不由己的进入了仓库里面!

  “哎,卧槽,什么情况?”

  “出来,出来!”

  “为什么他也进去了?”

  透过门缝,外面众人议论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还看到了他们错愕的脸。岳鹏也试图钻进来,双手像是扒电梯门似的,想把铁门给扒开。

  不过可惜,他显然低估了这种铁门的挤压能力。

  这时,哐当一声,铁门关上了。

  我听到了清脆的“咔嚓”声,接着,半只血淋淋的手掌掉落在我脚下。
  是岳鹏的断手。我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接着感觉到后背微微一麻,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下。如果是在平时可能压根就不会察觉,不过在这超市里,我的神经时时刻刻都在紧绷着,这点细微的疼痛也分外明显。

  最重要的是,这下酸麻过后,以我的脊椎为原点,我的全身迅速失去了知觉,像是被打了麻药一样,头晕眼花,一头要栽倒在地。

  在我扑街之前,年轻妈妈及时用手扶住了我。我发现,她是用双手扶的,那个襁褓被她满不在乎的扔在地上。

  把我轻轻的放在地上,我试着动了动,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来丝毫力气,只有嘴还能说话。

  “果然是你做的?”

  我的话让她吃惊不小,“你之前就猜到是我做的了?”

  “不错。我一直在强调,这个凶手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从始至终都在给人们留有余地,可惜,是他们自己一次次放弃了被你宽恕的机会。”

  “再剩下的这帮人里面,岳鹏,那个收银员,张楚,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刘松就更不必说了,只有你符合这样的条件。

  “就这么简单?靠直觉猜的吗?”她轻轻笑道。

  “当然不是,事实上在你最初被绊倒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因为你的孩子掉在地上的时候,完全没有发出哭声。”

  听到这句话,她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下。

  “不仅如此,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你怀里的孩子也没有哭过,也没见你给他喂过奶。王秀莲倒是说过你在洗手间给孩子喂奶,还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我想,你怀里抱的应该是个玩具娃娃吧?会自动发出哭声那种?

  “你故意排在第三名,让王秀莲帮你做证人。你让玩具娃娃在那哭,自己翻墙到了休息室,杀死了王政,又翻了回来,然后若无其事的抱起襁褓出来。

  “超市的店长,你几天之前把他给劫持了?或者把他给弄晕了?然后拿到了超市的钥匙。超市里的炸药,是你最近放的吧。广播也被你做了手脚,和某台电脑相连接。还有仓库的启动开关,以及电闸之类的,都被你做过手脚。

  “你的身上有遥控器,我想,遥控器应该就放在那个襁褓里面吧?

  “我唯一不是很理解的是,广播里的录音当真是你提前录好的?你怎么能预知到那些人们的行为?比如,你怎么就知道前两个人不会说实话,而你选择的两两PK玩大冒险的人,当时都还活着呢?”

  她笑了,笑得有点凄然。“我当然不可能预知到所有人的存活情况和举动,所以,我录了很多段音频,用来应对不同的情况。”

  她这么说,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凶手了。我看到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打开了音频库。

  她点开第一段音频。

  “我曾经在无数个深夜深深的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每个人都不得好死,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本来想把你们全部杀死的,但是好在你们都还能忏悔自己做过的错事。既然你们诚心悔改,那我也会原谅你们。只是,王政我不能原谅,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好了,你们自由了。以后我们再不相见,这次的教训就算是为你们的冷漠负责。再会。”

  很明显,这段音频是为了用在所有人都忏悔了自己一年前作为冷漠看客后,她释放了除王政外的所有人。

  我想,这也是她最愿意看到的局面吧,所以她把这段音频排在第一。

  可惜,这段音频是永远播放不出去了。

  “怎么,让你们互相杀戮,下不去手?那你们都要死!”

  “看来你们还是有点人性的,除了冷漠之外,还不算不可救药。我可以告诉你们,今天把你们囚禁起来的原因,就是1年前,因为你们的冷漠,害了一个孕妇。你们现在每人跪在地上,诚心的道歉,并且留下一只手作为补偿,我就可以打开门,让你们走。”

  这应该是准备放在大冒险游戏之后的。设想的场景是超市里的人没法向对方下手,拒不参加大冒险。

  可惜,她还是高估了人性的善良,在自身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这些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牺牲自己。

  我听着这些音频,也想叹息。她准备的这些音频完全没用上,事情的发展是一步步走向了最坏的结果。

  我看着那个年轻妈妈一段段的删除着之前的音频,只留下了最后一段。

  她把最后一段音频点开。

  是哀乐。葬礼上必放的曲目。

  “我准备了这么多,没想到还是要用这个曲子。”她静静聆听着哀乐,表情肃穆。

  “为了准备这次的计划,我准备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我花费了无数精力,去调查当初那些人的情况,以及他们的过往。超市那天的监控视频被我用手段弄来了,12个人,一个都没有漏掉。

  “越调查我越愤怒,原来这些人的背后都有这么肮脏的过去,这更加坚定了我复仇的意愿。

  “要说这些人也真是好骗,我每天在他们门口放些钱,放了半个月,就用 把他们都聚集到这里了。哈哈,真是好笑。”

  她嘴里说着好笑,表情却非常忧伤,扬起脑袋,泪流满面。

  面对她,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让她不要复仇?我不是圣母。指责她手段太残暴?她明明是每步都在给那些人留下生机,是那些人自己把自己逐步推向了坟墓。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只有你是个变数,我没想到你会来。说真的,如果不是你的话,可能在投票环节后,我就会和这些人玉石俱焚了。看多了人性的丑恶,觉得人间就是地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的举动,让我重新拾起了对人性的信心,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所以我决定活下去,给自己个机会。”

  “你中了麻药,没什么大碍,我给你下的分量非常轻,大约4个小时之后你就能恢复行动。这间仓库的地下被我挖了个地道,和外面连通。

  “我先走了,你醒来之后自己离开吧。噢,忘了告诉你,我根本没法搜罗到能炸毁整个超市的炸药,所以在超市里面,自始至终只有那个我用土法制成的小型炸药。真是可笑,一个子虚乌有的炸弹就能让那些人互相残杀,人有时候也真的是很愚蠢。”

  她往前走了几步,用脚踢开盖在地上的箱子,露出一个小小的地道入口。

  “再会,我的仇报完了,对于这些人的承诺和执念也都消失了,我会找个地方,静静的死去。”她的身子慢慢的进入地道。

  “不过,我不认为我做的事有错。你可以看看外面那些人现在的丑态。”

  她把手机扔到我面前,手机视频里正在播放超市里众人的直播。
  超市里面的灯光又已经全部被切断,她安装的摄像头应该是可以夜视的类型,而且有9个摄像头从各个角度拍摄,没有死角,我可以方便的看到这个超市现在的情景。

  还留下来的几个人,经历了连番的屠杀之后,都变得机警了许多,超市里现在空空荡荡的,看来他们是都躲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例外,刘松。

  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柄长长的铁钎,铁钎几乎比他的身子都高,他在前面走,铁钎垂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刘松就这么沉默的走着,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是很有力。

  现在的他,简直像是恐怖片里的杀人魔王。

  他现在走在杂货区,货架已经倒地,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了一地,间或还有些尖锐的玻璃片之类,然而刘松却像是大白天走在外面一样,精确无比的避过了每处障碍。

  夜视?我是听说极少数人的眼睛有夜视功能,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孩身上的怪异之处真是层出不穷。

  忽然,他好像闻到了什么,鼻子像是猎犬一样猛烈的抽动几下,然后转身朝家居区走去。

  家居区都是床上用品和衣柜之类,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走到一张大床前,他冷笑了下,高高举起手中的铁钎,猛地刺了下去。

  随着一声裂帛的声音,大床上那床华丽的羽绒被被刺破,鸭绒纷纷扬扬的飞起来,像是下了场雪。与此同时,床上有人痛喝出声,雪亮的刀光一闪,一柄匕首从羽绒被中飞出。

  刘松脑袋略略一偏,匕首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他耳朵的上半截被匕首擦中,被削下来一小块。

  羽绒被落下,那痛喝的人也显出了行迹,是岳鹏。

  他左侧的肩膀被铁钎贯穿,汩汩的朝外流着鲜血。

  岳鹏现在的情况非常凄惨,刚才他在扒拉铁门的时候被夹断了一只手,虽然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没有晕过去,但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生不如死,他现在脸色苍白的像是鬼一样。

  看来是他手臂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引动刘松到来。

  虽然他和刘松都受了伤,但是他的伤明显更严重一些,现在半边肩膀都抬不起来了。

  刘松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他不知道怎么从怀里一掏,摸出那柄手术刀,朝岳鹏的心口扎去。

  “等等!”

  这时,忽然从斜刺里闪出个黑影,狠狠朝刘松的后背撞去。刘松似乎早有防备,朝旁边一闪,躲开了这头槌。

  我看得分明,这黑影是那收银小妹,她最初就躲在附近的柜子里,窥探着外面的情况。

  看到刘松要把岳鹏杀死,她猛地闪出。

  在她手里,也握着柄菜刀。

  “等等。”她把菜刀高高举过头顶,“这个人,我来杀。”

  刘松望了她半天,用手摸了摸破碎的耳朵,摸了一手血。他把手上的血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随即怪笑着点点头。“好。有意思,让你杀。”

  “等等……刘晓莉,咱俩怎么说也算是一夜夫妻,你别这样对我……艾滋也不是来一发就能中招的,你现在出去的话,吃阻断药物,肯定没事。咱俩合起来,把那小孩杀了才是正经事。你把我杀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他的这番话好像起到了些效果,收银小妹刘晓莉的动作果然停顿了下。岳鹏窃喜,眼睛咕噜噜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注意,这时候刘晓莉忽然出手了。

  刀光一闪,岳鹏硕大的头颅咕噜噜的滚了下来。因为他的头是瞬间被砍断,腔子里的血瞬间喷涌而出,喷了刘晓莉满身满脸。

  “哈哈哈!”刘晓莉捡起岳鹏的脑袋,狂笑起来。不过她笑了没两声,笑声就戛然而止。

  从她的心口钻出手术刀的刀尖。

  刘晓莉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和岳鹏的身体叠在一起。

  刘松慢慢俯下身子,从刘晓莉心口拔出手术刀,放回怀里,然后又从岳鹏肩膀上拔出那根铁钎。

  岳鹏死了,刘晓莉也死了,现在整个超市大厅里面的活人,只剩下刘松和张楚。

  刘松拎着铁钎,继续前行。

  透过手机上的九宫格监控视频,我发现了张楚的所在。她原本躲藏在生鲜区的货架后面,听到家居区的声音,猫着腰,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家居区的拐角处。

  她的手里握着根长长的棒球棒。她把球棒高举,听着刘松的脚步声,额头上渗满了汗珠。

  近了,更近了。

  刘松的脚步越来越近,张楚的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刘松要往这边走,必须要经过这个拐角。

  她取得了地利,要趁刘松过拐角的时候,当头一球棒狠狠的砸下。

  刘松并没有发觉,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前走。

  10米。

  5米。

  3米。

  就在这时,我发现刘松的目光忽然楞了下,他的脚步也有0.5秒左右的停滞,然而,就在半秒过后,他又恢复了常态,脚下的步伐都没有乱。

  糟糕。我心里暗暗道。张楚身体的斜后方有面镜子,恰好把张楚的轮廓映在其中,而这面镜子,正好对着刘松。

  张楚浑然不知,依旧是死死握着棒球棒。我不想再看,因为已经预知了结果。

  2米。

  1米。

  0米。

  “嘿!”张楚大喝一声,抡起球棒狠狠的砸了下去,随即她的脸色剧变。

  因为她发现面前竟然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她的大力棒击落空,身子趔趄,差点摔倒。

  疑惑的表情持续了不到半秒,张楚的五官移位,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随即身体重重的倒下。

  倒在地上后,她的目光和刘松的目光恰好对视上。

  “你好。”刘松冲张楚有礼貌的一笑。没等张楚回话,他手术刀刺出,恰好刺到了她左眼中,随即用力一拔,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就被他的刀尖带了出来。他出手快极,把眼球一把捏爆,然后刀尖又戳向张楚的右眼,把她右眼也戳瞎。

  刚才,在张楚下手前半秒,刘松猛地躺在了地上,让张楚的攻击落了个空,随即他手中刀一挥,割断了张楚双脚的跟腱。

  脚筋被割断,两只眼珠子也被戳爆的张楚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

  “真吵。”刘松嘟囔一声,挥刀割向张楚的脖子。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奇迹,张楚的牙正好咬住了刀身,刘松明显的一愣。

  张楚头用力一歪,借助牙齿的咬合力,把手术刀从刘松的手里夺了过来。

  随即,她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用双手撑着地,身子跃起,反而把刘松压在了身子下面。

  “妈妈,妈妈……”刘松这时候终于慌乱起来,显示出了孩子的本性。

  一只眼眶黑洞洞的张楚全力咬着刀,脸上肌肉狰狞,但我分明感觉到她在笑。

  张楚凑到刘松脖子前,像刚才似的,头用力一甩。

  刘松的脖颈被划出长长的血痕,鲜血狂涌而出。他身子剧烈抽搐了几下,然后不动了。

  不过,她随即而来的举动也把自己的生命画上了休止符。张楚左手握着刀柄,反手朝自己的心口狠狠一刺。

  “噗通”一声,她倒在了刘松的身上,两人身上的血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真正的地狱。

  ……

  后来经过了繁琐的审问和排查后,我回到了榕城,而这件事也被很好的掩盖了起来,并没有被外界知晓。

  幸好,唯一知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人,是我。如果换了其他人,非要疯了不可。

  我拿着画笔,在长达十余米的屏风上作着画。

  波斯猫、布偶猫、森林猫围坐在我身边看着。

  布偶猫拉了拉我的衣角,“你在画什么啊?我怎么感觉心里有点毛毛的?虽然看起来是个普通的超市,但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画的,就是事发当天那间超市的情景。只不过,每个人最狰狞,内心最极端的一面,都被我展示出来了。

  波斯猫的皮毛无风自动,像是被电了一般根根炸起。

  窗外,乌云密布,雷电闪动,几道霹雳在我窗外闪起,亮的如同白昼。

  “岳夜,你的画的频率都和天地引起共鸣了,勾动了雷电来灭你。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不回答。

  他打开窗户,外面的雷电让我浑身都有些酥酥麻麻的。

  “不过正好,我可以借雷电淬炼我的身子。成功的话,我的修为就可以更进一步。”波斯猫眼中满是狂热。

  森林猫紧张的拉住他,“那如果不成功呢?”

  “那我就会变成烤猫肉。你们把我吃了吧,也不浪费。”波斯猫忽然轻轻在森林猫脸上一啄,又亲昵的用脑袋蹭蹭她的脑袋。“我去去就来,不会有事。”

  波斯猫一声长啸,跃到窗外,凭虚御风般飞到雷云里。

  天雷声更大了,简直像是有人在我耳边不断的敲着巨大的鼓,让我什么都听不清楚。我气血翻涌,一口血吐出来,吐到了画卷上。

  用毛笔蘸着鲜血,我完成了画卷的最后一笔,然后题上了名字。

  《地狱变》。
  第四十三夜 超市(完)
  第四十四夜 诡婴

  晚上我正在案前奋笔疾书的时候,整个房间忽然微微晃动了下。

  是地震?蓉城处在华夏知名的地震带上,日常发生小地震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放下笔,走到客厅。客厅上挂着我前几天画好的《地狱变》画卷。画卷已经被装裱一新。拿着这幅画去找装裱师傅的时候,所有的师傅都拒绝了我,说晦气,看一眼就觉得心神不宁。

  没办法,我只有自己来当装裱匠了。眼下,这副《地狱变》图剧烈晃动着。

  “它是你经历了大恐怖后,用全部的心血化成的,凝聚了强大的力场,换句话说它现在已经成精了。它有这么大的异动,想必是咱们公寓又来了怪人。”

  波斯猫在旁边吃着猫罐头,含糊不清的给我说。

  怪人?我顿时来了兴致。虽然自从我觉醒了听懂猫语的能力后,遇到的怪人着实不少了,但哪个搞写作的,又会嫌手头的素材太多呢?

  我快速走到电梯里,等到了一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对母子。

  妈妈看起来很年轻,我都怀疑她有没有超过20岁。和她清丽婉约的外表不符的,是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只是对她看了一眼,她就恶狠狠的朝我瞪了过来,没错,确实是瞪。那凶神恶煞的劲儿,估计能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与她截然不同的,是她牵着的孩子。那孩子看起来也就两三岁,粉雕玉琢一样,两个眸子黑白分明,小鼻子挺翘着,分外可爱。

  这两人就是引起《地狱变》画卷躁动的原因?

  “你好,我叫岳夜,是这儿的租客。欢迎你们入住公寓。”我微笑着冲那个年轻妈妈伸出手。

  她并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像是对我视而不见,拉着儿子就打开电梯进去。进了电梯后,她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用背背对着我。

  “这栋公寓不干净,你看新闻的话应该知道这儿死了很多人了。为什么要搬进来呢?”

  我不以为杵,对她喊了一句。

  这下她终于有反应了,扭过头,对我吼了一声,“不用你多管闲事!”

  她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像是长期被烟酒熏陶出的“烟嗓”,但比寻常的烟嗓更粗粝沙哑,听着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说完,电梯缓缓关上了。

  在电梯门完全关上之前,我看到了极其惊悚的一幕:那个小男孩让妈妈抱,年轻的妈妈用力抱起了他,可能是太用力了,小男孩的一只脚从小腿上分离开来。

  在电梯关上前的最后一瞬间,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停留在电梯上的那只脚。

  我一直站在电梯前面,看着电梯的数字,最后停在了18楼。

  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女人肯定用了什么伎俩。看她那副随时都可能暴走的模样以及小心翼翼护着怀里孩子的样子,她是个非常神经质的人,绝对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让陌生人知道自己住在几楼的。

  事实证明我果然没猜错。我走到前台,询问新的公寓管理员,新来的这对母子住在哪儿。

  这个年轻的管理员面露难色,说自己不能泄露住户的信息,不过当我给他甩出三千块钱后,他的口风马上改了。毕竟有钱能令鬼都推磨,我还没见过在钱面前不动心的。

  管理员说这对母子住在1414号楼。估计看在钱的份上,他还主动给我提供了很多信息。他说这母子来自帝都。

  帝都?我有些惊讶。帝都远在数千里外,她们千里迢迢来僻处西南的蓉城干嘛?

  “我刚才趁那个神经质女的打电话的时候,跟那小男孩聊了两句。小男孩说,他们之前住在帝都什么81号楼。”

  京城81号?我听到这个,马上激动起来了。这可是赫赫有名的鬼宅。关于这个鬼宅的故事前几年还被搬上了大荧幕,虽然很烂,但是却让京城81号的名头响彻华夏。

  这种凶宅,正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竟然还有人在那里住?

  等等,我忽然想到了她们来蓉城的原因。我刚才问的那句话,其实也是试探,而那个妈妈的反应,坐实了她其实是知道这座公寓的闹鬼传闻的。

  所以说,她们其实是专门来找凶宅住的?

  我想到了刚才在电梯里看到的惊悚一幕,有了个猜测,她们难道是来找所谓的“养阴地”的?

  搞那些玄学的人,认为那些凶宅、凶地都是阴气非常重的地方,适合“养小鬼”,或者做其他稀奇古怪的事。按照这个公寓里发生的事儿,它不仅在蓉城,甚至在全国都能称得上极佳的“养阴地”了。

  谢过管理员后,我回到电梯里,刚才的那只断脚已经不见了,地上也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仿佛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给了那管理员好处后,我顺便向他借了张管理员才有的卡,这张卡可以刷到任意的楼层。想了想,我刷完卡后,没有按“26”,而是按下了“14”。

  到了14楼后,我深深呼吸了口气,走到了1414门口。

  4这个数字在国人眼里是非常不吉利的,很多写字楼逢4的楼层都没有。1414,谐音要死要死,更是不吉利到了极点。据我所知,这间屋子从来没有租出去过。管理员告诉我,那个妈妈是指名要租这个房间的。

  我贴在门口轻轻听了半晌,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声音,但让我失望了,里面像是没有住任何人,静悄悄的。

  我转身正要走开,忽然被来自脚下的声音吓了一跳。

  “叔叔,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低头望去,那个小男孩站在我脚下。他太矮了,楼道里又黑,如果不是他开口我都不会注意到他。

  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刚才偷听的时候,他一直都站在我脚下吗?

  想到这,我的后背有些微微发麻。不过,很快我就调整好了状态,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

  “是啊,叔叔觉得你很可爱,想跟你聊聊天。你能告诉叔叔,你们是从哪儿过来的吗?你是和妈妈在全国旅游吗?”

  孩子瞪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笑了笑,露出了甜甜的酒窝。

  “是啊,我们最早住在朝内81号,还去了沈阳的铁西楼住了一段时间,还去过广州的栖霞仙馆、荔湾广场,港岛的高街。

  “后来,妈妈听说蓉城这个公寓很好玩,就带我过来了。”

  他口齿清晰,思维敏捷,完全不像是个正常三岁小孩。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脚,两只脚也好好的长在腿上。

  至于说这栋公寓“好玩”,呵呵……

  我摸了摸他的头,亲切的说,“这公寓确实是挺好玩的,有很多好玩的叔叔阿姨。有眼睛里长蜻蜓的阿姨,有会把一堆烂肉用针缝合成一个完整的人的裁缝叔叔……”
  第四十四夜 诡婴 (未完待续,想看更多内容的可以去雁北堂看哦。用搜索引擎搜索猫咪夜话第一个结果就是雁北堂的。发布到第四十八夜了)
  小男孩原本笑嘻嘻的,但听完我最后一句话后,脸上的神情猛地变得冷厉,像是一个嗜血的野兽要攻击人的前兆,我几乎没法相信这种表情会出现在个两三岁的小孩身上。

  正在这时,门开了。

  “小凯,你跑到哪儿去了?我刚抽空睡了会儿,你就……”

  声音带着焦急,也带着寻常母亲的温柔。不过这种温柔在门完全打开后戛然而止。看到我,这个年轻妈妈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气势。

  “你在做什么?”看到我还放在小男孩头上的手,年轻妈妈如临大敌,上前一把把我的手拍开。

  “你在跟踪我?有什么目的?”把小男孩揽到自己身边后,年轻妈妈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直直对着我。“为了小凯,我愿意做任何事!我不管你什么企图,马上离开!”

  看来在这女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一牵扯到孩子她就会处于癫狂状态了。

  我笑着指了指头顶,“管理员估计没告诉你,这个公寓里装满了摄像头。现在你的一举一动都被录下来了,我拿着视频去派出所告你拿刀威胁我,你信不信你会被抓起来?”

  “那又怎么样?”年轻妈妈嗤之以鼻,但我的下句话让她如遭雷击。

  “不怎么样,最大的后果也就是你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的小凯了。”

  我这句话像是魔咒,她马上紧紧揽住自己的儿子,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快速回到我自己家后,打开电脑,我把小男孩说的地址都查询了一遍。果不其然,都是全国知名的鬼楼或者“阴宅”。

  沈阳铁西鬼楼、广州栖霞鬼馆、荔湾尸场……

  这些地方一个比一个阴森,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凶地。联想到电梯里看到的那幕,基本上坐实了我的猜测。

  随后几天,那对母子倒是没闹出什么动静。但我却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端倪。

  我的动力来自于一个疑问:为什么她们要不停的换地方呢?

  这个疑问在我通过黑进当地的公安系统,查询到了一些资料后,似乎有了些眉目。

  根据我掌握的情报,那个年轻妈妈似乎是帝都人,今年20岁。在她3年前意外怀孕,而在此之前,她曾去派出所报过案,说自己被人强奸了。

  警方立案进行了调查,然而因为事发地没有监控,附近又是鱼龙混杂的庞大外来务工人口住宅群,查了许久也没有锁定上嫌疑人,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年轻妈妈的家风很严,得知自己女儿被玷污后,她的父母就把她逐出了家门。

  可想而知,一个女人接二连三的受到这样巨大的打击,对性格肯定是会有很大影响的。我也理解了她为什么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2年前,帝都的某家医院诊断出那个小男孩患了极其罕见的病,而要根治这个病,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男孩的父亲。

  为此,年轻妈妈不得不再去派出所,恳求重启调查三年前的强奸案。不过遗憾的是,将小男孩的DNA跟警方数据库进行比对,没有发现匹配的人,所以这个案件又一次被搁置了。

  关于这对母子最详尽的资料就是在帝都的派出所。随后她们是为什么搬到朝外81号,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当初年轻妈妈恳请警察重启调查的时候,曾经出示过医院的诊断报告,报告说如果不尽快治疗,这个孩子活不过半年。

  但现在已经过了2年。从外表上看,这个孩子还“活”的好好的。至于他还算不算“人”,我就不知道了。一想到那只断脚,我就想到了绣师,以及沙皮狗在对绣师的禁脔施暴时用力过猛,然后遍地碎肉的情景。

  说起绣师,我不由得动心,主动找上了他家。

  看到我来访,他非常惊讶。我也注意到,他家床上躺着两个国色天香的女孩子。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直觉这些女孩子也是绣师用“神乎其技”的针法缝起来的。

  只是她们身上再找不出任何缝合的痕迹。

  我心里佩服万分,主动向绣师请教。绣师从最初的诧异中回过神后,递给我一本发霉的古书,书名是《列子》,他给我翻到了《汤问》篇。

  这一篇记载了三把宝剑:含光、承影、宵练。其中宵练剑白天见影不见光,晚上见光不见形,从人体割过不会流血,伤口随即愈合;承影剑只在清晨和黄昏的时候,淡淡的能看到有团影子,划过人身体的时候,人感觉不到痛;含光剑完全无影无踪,并且没有边际,砍到人身上人浑然不觉。

  “难道你练成了含光?”这次轮到我诧异不已了。

  绣师阴森森的笑了笑。“不错,我从这古书中悟出了剑意,又把它运用在针线上。现在经过我手的线,都无形无相,别人根本发现不了。”

  我肃然起敬。每一个把自己手艺琢磨到极致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问清了我的来意后,他有些动容,“你怀疑也有绣师对那个小男孩做了手脚?”

  趁热打铁,我怂恿他明天跟我一起追踪那母子。很明显,他被我打动了。

  不过第二天我们追踪了没多久,绣师看到那对母子后,转身就走。

  “他确实是被缝合起来的,但不是出自绣师之手。天下绣师能有这手艺的,只有我自己。”

  对于他这句话,我并不怀疑。这次跟踪也并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我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这个小孩确实是被人动过手脚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给他治病。他妈妈四处找阴宅,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

  第二,对方用的技巧不是绣师的针技,而是另外一种本领。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正当我准备放弃追踪回公寓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母子忽然出了状况。

  眼下已经是黄昏,蓉城老城区的人们生活比较散漫,有些人下午就开始吃串串喝酒。有个醉醺醺的大汉走到了那个年轻妈妈面前,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还用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这也就是酒壮怂人胆,要是他在清醒状态下,是不会招惹这么一个满脸煞气的人的。

  果不其然,年轻妈妈反手就是一巴掌。但这巴掌不仅没把醉汉打跑,还把他惹怒了。醉汉一拳就把年轻妈妈打倒在地,还想继续进攻的时候,被同伴拉走了。

  这可能也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顿酒。

  三天后,在事发地出现了一具男尸,被开膛破肚,死者正是那个醉汉。
  发现醉汉的是个大清早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经过警察调查,发现醉汉死亡时间是昨晚半夜。根据和他一起喝酒的几个混混兄弟的口述,他们当晚一起在撸串喝酒。散伙的时候醉汉说要去旁边的草丛里尿尿,其他人也没在意,各自散了。

  我从警方的电脑里发现了附近的摄像头录下的事发当场的场景。

  醉汉晃晃悠悠的从草丛里走出来,一步三摇,走了没几步,肠子“哗”的流了出来,然后其他内脏器官也顺着滑了出来,场面极其震撼。

  再看了警方内部的调查报告,草丛里没有摄像头,他们排查了事发后附近的摄像头,但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但是根据刀口的痕迹来看,对方的力气不是很大,但用刀的手法很精妙,几乎没有多余的步骤,精确的把他肚皮划开,内脏割裂。

  还有事发地的足迹显示,事发地的足迹被人破坏过,可以看出这人应该是杀人的惯犯,但警方还是提取到了醉汉的几枚脚印,经过复原可以认定醉汉当时曾经半蹲下腰,可能是跟谁交谈。

  鉴于这些情况,警方推论凶手极有可能是个女人。

  看到这些,我大致也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我这栋公寓,从1414里带走了那个女人。我躲在旁边偷偷看,那个女人一直哭喊着抓着门框不放手,口口声声喊着小凯的名字,直到警察答应审讯期间让那个小男孩也待在警局她才放弃抵挡。

  不过我很肯定凶手不是她。因为昨天晚上我一直通过监控探头在看她,她那晚一直在家,睡得很早。

  而被我发现的另外一个秘密是,她儿子小凯在她睡熟后,悄悄出了公寓。

  凶手是谁,似乎不言自明了。虽然正常的两三岁小孩很难和杀人凶手联系上,但他绝对不是“正常”的小孩。

  不过,警察不会知道这点儿,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怀疑到这小孩子身上。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潜伏在派出所附近。

  我才待了没多久,女人就抱着儿子疲惫的出来。想来警察也是找到了她的不在场证明。

  她神思不属的在路上走着,我不紧不慢的在她身后跟着。

  就在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忽然窜出来一个小混混,捂着她的嘴,把她们母子生拉硬拽到了旁边的小巷里。

  我略微吃了一惊,也三两步跟了上去。

  小巷里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

  “肯定是这个婊子杀了咱大哥!那天晚上我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那帮警察也不知道是敢什么吃的,就这么把她放了?”

  “是啊,你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像人,老子看了都瘆得慌。”

  “揍死她!这女人是变态!这仇已经结下来了,咱们不把她杀了,这女疯子以后肯定会把我们全杀了!”

  “打!往死里打!”

  棍棒敲打在人肉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紧接着,男人们接连发出了惨叫,应该是那女人发狠了。不过紧接着,打斗声更激烈了。听声音是那女人倒在地上被人群殴。照这打法,估计她没几分钟就没气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冲进了小巷子里。虽然我从来不是见义勇为的侠客,但这母子身上还有我感兴趣的东西,现在不能让他们死。

  这帮小混混看起来凶悍,其实也是外强中干,被我轻松收拾了两个,其他人看势头不好,就做鸟兽散了。

  女人浑身浴血,但那个男孩被保护的好好的。

  我提出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她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径直朝公寓方向走去。我也只好跟着她一起走。

  到了一楼电梯口,她总算说了这路来的第一句话。“谢谢。”

  这两个字说的十分生涩和怪异,想来她已经很多年来没给人说过了。

  “不用。”我笑了,“真想感谢我的话,10分钟后到楼下的大榕树底下咱们聊聊?我有些事想问你。”

  我朝那个男孩看了一眼。我说这话的目的很明显是不想让这个“小凯”来。

  不出我所料,迎接我的是“小凯”怨毒的目光。一个小孩子是不该流露出这眼光的。

  女人犹豫了很久,可能是念在我今天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勉强答应。

  我走出公寓,坐在大榕树下面。今天不是周日,树上没有很多猫咪。不过波斯猫和布偶猫还有森林猫在上面嬉戏打闹。

  等了好久,那女人才下来。

  她朝我歉然,“我哄了好久才让小凯睡觉,抱歉……”

  “想必你也知道那个流氓是你儿子杀的吧?”我笑了笑,“抱歉,我这人说话很直,咱们时间都宝贵。”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接着用颤抖的右手朝口袋里摸去。

  我以为她会掏出刀或者别的东西,没想到她掏出的是一把钱。

  “我和你打照面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常人。你和我见过的那个人,身上的气味,有点像……”

  我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递给她。

  “你说的那人,是不是他?”

  她惊讶的看着画像,点点头。

  “我知道你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只希望你不要把我儿子的事说出去。求求你!”她的眼泪落在钞票上。

  “把你和这个男人的事儿如实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不揭发你儿子。”我强行抑制住激动。

  她点点头,开始了回忆。

  根据她所说,三年前她生下了这个儿子,但随后不久就发现儿子生了怪病,命不久矣。她到处求医问诊,但医生都束手无策。

  这些信息和我掌握的是一致的。

  然后她说,在一年半前,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个神秘的人,说能救她儿子。病急乱投医的她听了那人的话。

  在那时,她儿子的四肢和部分大脑神经已经不可逆转的萎缩了,接下来萎缩的症状要蔓延到全身。那人给她说的办法很诡异——去找一些刚去世不久的婴儿,腿脚尚完整的,带过来。

  也算是她命不好,在那几天她找了几个死婴,但都是身体有残疾的,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双胳膊和一双腿。

  然后,那男人把这些器官和她儿子带进了密室,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等他再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孩子的四肢已经好了,被替换成了那些死婴的肢体。

  她的惊喜压过了恐惧,连连道谢。但那男人说,还差一个最重要的器官。

  大脑。

  “你儿子的大脑萎缩是不可逆转的,你要找到一个合适完整的大脑,必须在三天内。”

  女人发了疯的去找脑子,但三天快要过去了,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婴儿大脑。

  可能是天无绝人之路,在第三天晚上,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新鲜热乎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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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被执行静脉注射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的大脑。死亡后被暂时放在医院停尸间,救子心切的女人神使鬼差般的找到了这儿,然后取出了他的大脑。

  据她说,那个男人看到这个大脑的时候笑容诡秘,但当时她无暇顾忌这么多。

  令她欣喜的是,她的儿子终于保住了。唯一有些不便的是,那男人提出这是“逆天改命”的事儿,她儿子必须时时住在“负磁场”比较重的地方,也就是寻常人们说的“阴宅”,否则身体还是会逐渐枯萎,甚至解体。

  为此,她住进了京城81号。经过为期一年的观察,原本早就被医生判了死刑的儿子还活蹦乱跳,这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但同时,不安感也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从孩子接受完大脑移植半年后,她就觉得自己的儿子的目光有点凶凶的。刚开始时还只是偶尔目露凶光,像是小孩子生气的样子,还有点可爱,但渐渐的,这种凶光就变成了他的日常。

  怎么说呢?她觉得儿子就看自己时的目光还比较柔和,看其他人时候,目光很冷,好像自己看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蚂蚁,或者臭虫。

  年轻的母亲感觉自己像是养了一只凶猛的小兽,随时可能择人而噬。

  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某天深夜,一个做恐怖直播的人来到京城81号探险,被凶性大发的儿子咬成了重伤。

  女人无奈之下只有带着儿子迅速逃离。随后,她们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地,寻访凶宅。

  沈阳铁西鬼楼、广州栖霞鬼馆、荔湾尸场……

  不过,最多几个月,总会闹出事。这些全国有名的凶宅永远不乏具有冒险精神的人来探险,还有些时候是他儿子主动出去伤人,而且被害人受伤的程度越来越重。

  她惊恐的发现,儿子好像以虐人为乐,就好像寻常的小孩子虐待小动物那样。

  她也曾有过片刻的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已经显得不正常的孩子丢掉,但母爱还是战胜了一切。

  所以,她们不得不在全国流浪,不断的寻找“凶宅”。

  后来,她们来了蓉城。接下来的事儿,就是我所知道的了。

  “小凯是个好孩子。他是为了维护我才去教训那人的。但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把对方开肠破肚。”女人捂着脸哭。

  我刚想说话,忽然感觉后腰传来剧痛,然后是刀刃搅动的感觉。我强忍着扭头,发现那个叫“小凯”的孩子冲我甜甜的笑了下。

  “叔叔,你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事。叔叔不乖哦。去睡觉吧。”

  锋利的刀刃在我身体里游走,我感觉生机在快速流逝。

  在我闭眼之前,我看到小凯扔下刀,一身血污的朝女人走过去。女人犹豫了下还是张开了双臂。

  “妈妈,你也不乖哦,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这个叔叔。不过我是不会怪妈妈的。”

  “嗯……好儿子……”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感觉到生机在快速的恢复,等恢复的差不多了,我猛地站起来。

  母子俩看来都受到了不小的惊讶。那个儿子舔了舔嘴唇,露出饿狼般的神情,身体拱起。此时的他,除了外表像人,其他都完全不像人了。

  相较而言,还是那个女人聪明点,她“噗通”朝我跪下了。“岳先生,我儿子有眼不识泰山,求求你放过他!”

  那小崽子速度很快,说话间已经到了我面前。他也没有去捡刀,伸出两根指头,一蹦老高,朝着我双眼抓来。我毫不怀疑被抓实在的话,我的眼珠子会被活生生抠出来。

  不过就在他跃到半空的时候,道道黑气忽然从他身体里冒出来。他痛苦的痉挛了身体,从空中掉下,不断的在抽搐。

  黑气越聚越多,逐渐变成了个年轻男子的形象。

  是赋予我不死之身的那个男人!

  那团黑影发出了缥缈的声音。“虽然消除了你这个大脑的全部记忆,但杀人犯终究还是杀人犯啊。即使改变了你的生活环境,你还是会发展成反社会人格。看来我下一步要深入研究大脑皮层里哪部分是控制人的反社会人格的。我的实验有了结论了,那你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那个孩子眼看就要解体,女人忽然疯狂的磕起头。

  “求求您!不要放弃他!您把我的大脑植入到他体内吧!”

  那个男人貌似有些意外,“这样你自己的身体就会死亡。你确定?”

  “确定!这孩子是我生的。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生命去换他的生命。”女人泪如泉涌。

  “如你所愿。”

  黑气同时包裹住了女人和她儿子。黑气消散后,那个孩子重新站了起来,而女人软绵绵的倒下。

  在“孩子”的恳求下,我驾车拉着她的尸体,找了个荒郊野外,把尸体给掩埋了。

  “从20岁的美女变成了个几岁大的小鬼,完全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你一点都不后悔?”我问“她”。

  “她”坚定的摇头,“我要以我孩子的身份活下去。为了他,我不后悔。”

  真是伟大的母爱呢。

  第二天,1414室已经是人去楼空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可能是为了维持生存又去了另外一处有凶宅的城市吧。

  蓉城的雨季逐渐要过去了,不过今天又下了最后一场大雨。似乎是为了泄愤,这雨格外的大。

  我坐在沙发上,给猫咪们讲这个故事。波斯猫和森林猫都沉浸在伟大的母爱中,布偶猫忽然开口,“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我知道她最近一直在看《名侦探柯南》,看谁都不对劲,也没多想,随口问,“怎么了?”

  “我觉得那母亲对自己儿子不是真爱。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灵魂啊。灵魂没有了,只有躯壳,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她振振有词。“而且现在他儿子大部分器官都不是原有的了,连大脑都不是自己的了,只剩下躯干是自己的。这样的人,还真的是她儿子吗?”

  我陷入了沉思。她说的貌似有点道理。

  “大姐大,那你觉得那妈妈对她儿子是什么感情?”波斯猫插嘴。

  波斯猫露出疑惑的样子。“我对你们人类的情感不熟悉,你们人类太变态了。不过根据我看柯南的心得,我觉得更大的概率是恨。

  “你想啊,她是被人强奸的,按照你们的传统观念,这个生下来的孩子是孽种。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她对这个儿子恨的太厉害了,所以怎么都不想让他死,从而折磨他?”

  我想了想,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去了一趟1414室。

  一会儿我回来了,拿出来一根头发。是那个孩子的头发,我找了好久才在床缝里找到。

  “看看他现在在干嘛。”我把头发交给波斯猫,他使用起“回光溯影术”,片刻后,一个破旧的桥洞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个“孩子”正在拿着小刀,一刀一刀的割自己的身体。鲜血汩汩的从他身上流出来,他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孩子”在喃喃自语。“我才不要你这个孽种这么轻易的死去,我要让你长命百岁。你骨子里流着他的血,我没法向他报仇,向你报仇也是一样的。我要让你尝遍世间的苦。你知道吗?每次你维护我的时候,我对你的憎恶就更加深了一分。”

  他的神情越来越激动,五官扭曲。“为什么你强奸了我,我没能亲手找你报仇,你就被警察弄死了?当我在停尸间看到你香甜的睡着的时候,当我用手术刀取开你的脑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尖叫,不痛苦?我一定要让你体会到我的痛苦!”

  《地狱变》的画卷剧烈摇动着。幻影渐渐消失。

  心无安处,世间处处都是修罗场。
  第四十四夜 诡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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