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芽整整一夜没睡好,听着客厅里张斗隐忍的声音辗转反侧。
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天亮后要怎么相处啊。以前不管是敌是友,还是在同一阶层上,没有高低之分。而现在……
米芽真怕会面对一个主子脸一个奴才样,想想就尴尬!
然而等天真的亮了,米芽发现她实在是多虑了。
简言之和张斗两人应该怎么说话怎么说话,应该怎么交流怎么交流。如果不是张斗脸色惨白额头上不停渗冷汗,左肩膀垂着不敢动,米芽都怀疑晚上所听所看到的是假的。
不仅如此,张斗还各种找事。一边和米芽抢那张血迹斑斑的沙发,说什么也不去收拾米芽自住进来就空着的另一间房子,一边和子元小朋友抢电视看。
气的子元一天到晚乱叫,飞起来往张斗身上呼。打不过,就和简言之告状,“简言之,你能不能管管张斗!他太过分了!”
简言之一脸淡漠,“你一个天上的上仙,连人间一只小小蝼蚁都搞不定?”
子元火气一上来,‘噗’,往张斗脸上喷水!
前身为一滴露珠的子元,本事也仅限于此!
这些闹腾米芽还能忍,最不能忍的是张斗欺负她瞎,把这个屋子当成他的家!
洗完澡大咧咧的就光着上身出来,因为嫌弃沙发上全是血,把米芽的网购新到的被单全都铺在了沙发上。
而且,吃饭比简言之还矫情!简言之只是不吃葱,张斗不吃一切绿叶菜……
点了两天外卖,吃了两天西红柿炒鸡蛋里的西红柿,芹菜炒肉里的芹菜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配菜后,米芽痛哭流泪的指着门对张斗道,“你给我滚我的视线!把我的沙发还给我,以及我吃肉的权利!”
“你都瞎成这样了,还要什么视线权利。还有,谢谢你。”
“你到底谢我什么啊!如果真想谢我请快点离开好吗!”
自张斗来的第一天晚上,便总对米芽说这句话,听了十几遍了,米芽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是感谢自己收留他,那他的举动哪里有谢,有对她这个主人尊重的意思!
沙发上,左肩绑着绷带,裸露着半边胸膛的张斗难得的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我想不出简言之有什么理由留我一命,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你在场,他不想当你的面杀人。”
米芽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他这个嘴硬心软,恶面善心,他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你说这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张斗指指卧室方向,“那你这两天晚上睡觉和上刑一样做什么?怎么,他枕边不好躺?”
米芽结舌……她睡不好一方面是因为和个男人同床共枕有心理压力,另一方面,的确是自那天晚上后,心里有点……如果不是铺盖不够,她就打地铺了。
“还有,”张斗靠近米芽,低声笑,“我观察了下你流鼻血的规律性。发现……通常发生在简言之露肉的时候,为什么我天天露着你都不流鼻血?”张斗晃晃能动的右肩。
米芽看着张斗一胸膛的腱子肉,脸刷的一下涨红。
“米芽,”张斗把手在米芽眼前轻晃,“你眼睛是不是已经好了?”本来张斗只是猜测,可现在看她的反应,感觉自己猜对了。
米芽脸色一点点变白。完了完了,被发现了!那简言之不是要知道自己骗他,而且偷窥,不,‘正大光明’看到过他很多次肉体……
“米芽,你是不是喜欢简言之?你是送子娘娘,可以喜欢凡人?”张斗继续猜测。
以前张斗误以为两人是情侣,通过这段时间接触观察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
米芽脑子轰轰的,拿起子元,对准张斗的脑袋就敲了过去。张斗没有防备,被一下子削倒在沙发上。
子元哎呦一声喊痛,张斗却倒在沙发上揉着脑袋笑开了,“哈哈,恼羞成怒了!要不要我帮你把他给全扒了?其实你干吗撵我走,只要我占着沙发,你们就得总睡一张床上。”
“闭嘴闭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米芽又气又急,拽过被子就往张斗头上蒙,想捂住他什么话都喷的嘴,“……我是不小心,然后没法解释,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不喜欢?”
“喜欢你奶奶个腿!”听到雨声中简言之回来的脚步声,米芽压低声音连连命令,“闭嘴,不许胡言乱语!”
简言之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米芽把张斗按在沙发上揍。
张斗哎呦哎呦一声喊痛,边叫还边笑!
张斗越笑米芽越恼,抬头间面向门口之边,鼻血自鼻孔缓缓流下。
张斗疯笑,“米芽你又流鼻血了!”
米芽哇的一声哭出来,更加用力拳打张斗。
简言之心底长叹一声,也不去换干衣服了,先把米芽从张斗那里拎起来放到一边,又拿了纸巾给她。
“自己有伤,就不要乱动。”
张斗坐起身来,用被单把上身严严实实裹住,对简言之道,“简言之,你这样没用,还是去换衣服。”换了衣服米芽鼻血马上就止住。
简言之抬头,,“嗯?”
米芽一脚踹在沙发上,张斗正色,“……穿湿衣服会感冒的。到时我残,米芽‘瞎’,你病。我们这个组合还怎么过日子。”
简言之去卧室换衣服,片刻,出声,“张斗,你可以走了。”
张斗,“为什么?”
“你在这里给米芽造成了不便。”他不是绅士,张斗的厚脸皮让米芽只能和他挤一张床。而男女,是有别的。
张斗没说话,回答简言之的是声音闷闷的米芽,“还好,没什么不方便。”
简言之系好领扣,“……那随你们。”看来是他多虑了。
外面,张斗捂着左肩大笑,“简言之,原来你也有白痴的地方!”
米芽抡砖,再次往张斗身上削,张斗笑着不停的躲。
卧室里,听着外面噼里扑通乱闹的简言之,心微沉了下,“张斗,我这里没有所谓的下一次。”
乱闹的声音没了,张斗平静回,“没有下一次。”
米芽眼见着张斗脸上的笑变没,神色凝重起来。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米芽把衬衫穿好。
暴雨在下午渐渐变小,到了夜里,彻底停歇。夜风一送,天上出现繁星点点。
当天夜里,张斗就跳窗走了。次日凌晨天边一放白,简言之也走了。
米芽夜里睡的熟,早起一睁眼,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两个人的踪迹。
不用睡觉的子元向米芽报告了两人的行踪,并道,“他们可算是走了,简言之还好,张斗老和我抢电视看。他什么品位,竟然和酒尊一样喜欢吹风机。我还觉得海贼王好看。”
米芽的下意识反应是长松一口气。不用刻意装瞎了,真好!不用流鼻血了,真好!不用被张斗嘲笑,好上加好!
刚松一口气,子元的追问随之而来,“米芽,你眼睛真的好了?可你为什么看简言之就会流鼻血,我天天不穿衣服啊,你怎么看我不流鼻血?”
米芽抓起枕侧的板砖,举起来就往床上摔,“你以为我打不过张斗,我还打不过你!”
子元大叫,“啊!谋杀上仙啦!”
暴雨停,张斗和简言之离开,米芽的生活恢复正常。洗漱过后,米芽打算继续去不孕不育医院前面摆摊送子。
没办法,她虽然能看到了,可眼睛还是红的。想消除,只能受香火。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急需得到更多的送子渠道,只有需求相应,她的工作才能更好进行。
此时她又想起她那个网店,装瞎,她硬是没好意思和简言之要……唉!
只是换好行头才一出门,就被两个人拦在了门口处。
其中一个男人,张口便喊出了米芽的名字,“米芽,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米芽看着这两位脑中迷茫,“你们是……”她不认识这两位啊。
郁风道,“哦,你看不见应该不记得我了。我叫郁风,警察。这位是我同事,邢红。”
邢红拿出证件往米芽眼前一递,“你好,你是米芽?请问你认识孙招娣吗?”
接下来的话郁风接过去了,“我们有些关于孙招娣的事情要找你了解一下,请你配合我们去趟警局。”
“孙招娣?”
米芽大脑急速转动,下意识的想否认认识这个人,她是真的不想和警方扯上关系。
“对,你曾经和她去过市医院太平间。”郁风道,“十天前。”
米芽泄气……
。
米芽从来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在心中忐忑了一路。她不停回想和孙招娣的几次见面,特别是最后一次,她把他们一家三口自家中带出来,又带去酒店开房,再带去学校门口……
别的还好说,出了饭店后,为了躲避张斗那伙人追查,她和孙招娣身上都贴了隐身符。主要是学校门口要怎么解释,那可满满都是监控啊!
米芽想了各种应对招数,连到了地方撒泼打赖说警察欺负瞎子的下作行径都想出来了。然而郁风并没有问到那里,只问了三个问题就把就把米芽放出来了。
一,米芽和孙招娣怎么认识的。
二,米芽为孙招娣去太平间做什么。
三,米芽为什么把孙招娣叫离饭店。
这三个问题好回答。两人认识是因为送子,米芽在路边摆摊,孙招娣求子米芽送子,两个人就认识了。米芽和孙招娣去太平间,是因为当时人多起哄,米芽下不来台了,硬着头皮去了一次。第三个问题,米芽干的是糊弄人的行业,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自愿上钩,就上门去找,结果孙招娣没上当,出了饭店两人就分开了。
然后就结束了,从头到尾,把来的路上的时间都算上,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分钟。
稀里糊涂进去又稀里糊涂出来的米芽脑子又成浆糊了,“他们到底干什么呢?”
背包里,子元催促,“走吧,这里的气息我不喜欢。”
米芽笑了,“你怕这里呀?”自古来邪不压正,再厉害的鬼也怕衙门口。子元是小仙,竟然也怕这个。
子元说,“切,我才不怕,就是不喜欢……咦,米芽,那个条子在跟着你。”除了动画片外,子元还涉猎香港警匪剧。
郁风是在跟着米芽。
从米芽出了公安局后,他一路跟着米芽到不孕不育医院外,看她如何摸索着摆下摊,如何在小马扎上坐下,再如何立下一块牌子,把一块砖从背包里拿出来抱在怀里。
站在远处,郁风掏出烟吸了一根。邢红打来电话,道,“老大,你怎么和张家三口较上劲了,他们就是淹死的。”
郁风挂掉电话,没回答。
张家三口是淹死的,可他总觉得有些蹊跷。
张明良刚死不到两个月,他的父母奶奶又死在暴雨中,哪里就那么巧?
而且不合理啊!那么大的雨,正常人都会躲在家里不出去,他们一家三口怎么就都跑出去?都有工作也行,偏偏张家除了孙招娣有一个在饭店的工作外,张建木以及张老太太长年无业。两个无业的人,暴雨天出去溜达什么?
秉承着有疑必查的精神,郁风把张家三口的人际关系以及溺死前所接触的人都摸了一遍。然后,在医院的监控里看到了米芽……
郁风一下子就认出了她,那个独自租住在一所死了六口人的凶宅里,且连凶案血迹都没有擦过的眼盲女孩……
可恨学校门口的监控被雷劈坏了,查不到更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