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怀孕……”夏忧问米芽,“你怀孕的事,告诉你前男友了吗?”
米芽被问的呆愣了下,刚要说话,夏优已经一脸了然的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个性太倔又太要强。他都不要咱们了,那咱们肚子里的孩子还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握住米芽的手,夏优道,“别做傻事,多想想你父母。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事是怎么处理肚子里这个孩子,你是要,还是不要?”
米芽摸着自己的肚子,明知故问,“你留下了?”
夏优点头。
“后悔吗?”米芽又问,
夏优笑了,“我女儿,夏明明是这个世界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养育她的过程有苦也有甜,可我没后悔过。”
“这么多年,你就再没有找过你男朋友,也从来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米芽一再追问,“也许,他没有你想像中过的好呢。你真的不爱他了?”
夏优再次揉米芽头发,“是他先放手的,我又何苦自贱?至于爱不爱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了。现在,你心情好点了吗?”
米芽愣愣的点了下头。她不懂什么爱不爱的,她只知道,夏优心里还有刘校长,而且,结还在。
“那快回家吧。”夏优留下电话号码给米芽,“你心里闷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生命只有一次,千万不要做傻事。”
眼见哭的眼睛红红的小姑娘离开人工湖出了小区,夏优心情不错的回了家。
明明,是她在开解别人。可不知为何,畅快的却是自己。
进了家门,夏母迎上来,问,“明明去学校了?”
“是呀。”夏优道,“妈,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明明回一中上学。我承认一中是重点中学,可明明从小爱玩,她受不了的。我也不想她考什么好大学,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小优。”夏母慈爱的看着女儿,“你十七岁时也不听话,可后来不也知耻上勇,念了重点大学?”
夏优倒杯水,喝尽,长呼一口气,“妈,过去的事不要提了。你和我爸这段时间总是唠唠叨叨的,你们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啊?”
夏母张嘴,“我想说……”
夏父正在看报纸,轻咳一声打断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帮我这把老骨头去工地看看吧,就十三铺那块地,你原来非让我买给你当嫁妆那块。你不会不想去吧?”
刚把鞋脱掉的夏忧又把鞋穿上,拎着钥匙转身出门,“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夏优走了,夏母坐到夏父身边,递过一杯茶,“唉,没想到那孩子死心眼十几年。都怪你,你当年干什么要嫌弃他穷。”
“我千宠万爱养一闺女,是为了让她跟个穷小子过苦日子?再说我也没拆他们啊,我出钱出资源出关系,为的还不是让那小子快点站起来,当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谁知道你养那好闺女脾气一上来直接割手腕子,吓的我这些年屁都不敢放。”
“行,行,行,她现在日子不苦。你满意了吧,你高兴了吧!”夏母伸手把茶夺回去,起身倒水槽里,“喂狗也不给你喝,渴死你!”
夏优下楼,开车在市里转了两圈,才往十三铺去。然而十三铺根本没有施工,当年的小山坡在,小池塘在,她的坟,也在。
踩在青草地上,夏优思绪回到从前。
夏优念高中时,疯狂迷恋刘向明。刘向明一直以为夏家请他当家教是因为他曾经是高考状元,只有夏优知道,她是为了报救命之恩。
夏优中考过后,她和同学去十三铺玩,落误水中,被恰巧路过的刘向明救了上来。高考状元啊,多大的名气!夏优的眼睛盯在刘向明的身上,知道他被重点大学录取,知道他家庭困难,知道他为了生活费打无数工。
为了报恩,她磨着她爸请刘向明当家教。寒暑假见面辅导,上学期间就电话远程。后来关系确定,夏优又磨着她爸买下了十三铺。
她觉得那地是她和刘向明的结缘地,等以后结婚了,就在那里盖个小房子,安小家,住满树和花。
割腕后,她把自己葬在那里。
十三铺,她欠刘向明一条命,缘尽,葬在这里,还了。
。
夏优在十三铺转了挺久,远远看到一片不熟悉的绿,走了过去。
走近,看到那片绿树中间,立着自己的墓碑。
碑上文字简单,只夏优两字,再无其他。
夏优笑了,他爹妈这么敷衍的立块碑在这里,却煞有其事的种了这么多树。
种给谁看又种给谁枝剪,这么多年过去,只怕没人来看一眼吧。
不对,有人来!
碑前碑后虽无杂草,泥地上却脚步杂乱。不仅不此,在树林里,还扔着一把铁锹。
夏优随着脚印绕过墓碑,一眼就看到被掘开的坟包以及草工时掩盖的棺木!
“这谁啊!”夏优惊了,“这么缺德,连坟都偷!”
她正气着,一个老大爷自路上走过。看到夏优,远远的高声喊,“谁在那呢啊!不许偷枇杷!”
夏优没听清,喊回去,“你说什么?”
老大爷走近,一个劲晃手撵,“我说,别在那里偷枇杷。这是一个男人给他妻子种的,十几年了,他年年都来打理,可不许给祸害了!”
夏优呆了下,再次问,“你说什么?什么男人,给他妻子种……”这,明明是她的假坟,哪来的男人和妻子。
“还能什么男人,就是个死老婆的男人喽。”老大爷指着那个坟包,道,“一年种几颗一年种几颗,不知不觉就这么一大片了。结好多年果子了,年年都有来偷果子的。”
老大爷指着周围一大片地,“看那树,看那花,都是他栽种的……我就住附近,来放羊时时不时的遇到他。挺好一个男人,可惜疯了。昨天我儿子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把他妻子的坟刨了。唉……”
夏忧回身,看周围一片郁郁葱葱,还剩零星几个果实的枇杷树,脑中一片空白。
——小优,你喜欢哪首诗。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时所植,今已亭亭如盖矣。
——不好,太悲。
——那只喜欢你。
米芽离开夏优的小区,没回小院,而是去了市一中。夏优这块铁板有点不好肯,她想再试试刘向明刘校长。
别管以往都发生了什么吧,两个人心中彼此还惦念着却是真的。刘向明是男人,主动一些不掉份。
没准,就有个好结果呢?
坐在出租车上,米芽觉得自己真是个合格的红娘。如果有一天送子工作被撸,她可以考虑去月老那里应聘个岗位!
正值学生上课时间,市一中大门紧闭,整个学校里不出外不近。米芽去门卫处报了姓名,门卫给刘校长打过电话后,马上放行了。
米芽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来到校长办公室,看到了刘校长。
相比前一天,刘校长死去一身污秽又恢复满身儒雅之气。然而精气神不如以前,年上去衰老了许多。
刘校长把米芽迎进去,两人还没等说上话,刘校长的门就被敲响了。
一位女老师带着一名女生气呼呼的走进来,对刘校长道,“刘校长,这个新转来的学生太没规矩了。她不仅逃学,竟然还撒谎!”
被带进来的女生紧紧鼻子站到一边,一声不吭。
刘校长戴上眼镜,对女老师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她是新转来的学生,叫夏明明。今天才第一天上课,她就跳墙逃学。被校卫抓到,她说她爸爸病了她要回去看。可,可她的转学表上说她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一个妈妈!我让她告诉我她妈妈电话号码,她无论如何也不说。”
女老师气坏了,“刘校长,这事您看着办吧,反正我班不要这样又不听话又难教的学生。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说完,转身走了。留下夏明明和刘校长大眼瞪小眼。
米芽左看看刘校长右看看夏明明,心里激动坏了!这眉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父女相觑,刘校长首先出声了,“你妈妈电话是多少?”
夏明明一扭头,“不知道,你要开除就开除,我才不稀罕在这里念书呢。”
刘校长笑了,“呦呵,那不稀罕来这里念书,怎么还来了?”
“都怪我外公,非让我来非让我来。反正我就是逃学了就是说谎了。你不用叫我妈妈来,直接开除我吧!”
“脾气蛮倔的呀,这么倔怎么没见你用在学习上呢。”
刘校长道,“你的事情好处理,告诉我你妈妈电话,我要和她谈谈你的教育问题。”其实他可以直接调档案,可他更希望学生自己说,这是一个受管的过程。
“你是谁呀……”
米芽笑嘻嘻的对刘校长一摆手,“小孩子,我来,我来。”
说着,把夏明明拉到了墙角,悄悄话,“小朋友,你不要和他拧啊。他……真的管得到你。”这可是你亲爹!
夏明明满是不屑的表情里带了些许委屈,“……切,我才不稀罕在这里念书,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还没课本……都听不懂。”
米芽摸摸夏明明的头,“我帮你说说话,刘校长人最好啦。”
夏明明嘴角下垂,信任的看了米芽一眼,揉揉被女老师吼红的眼睛,“嗯……”
米芽转身走到刘校长身前,把夏优留给她的电话号码交给刘校长,道,“小孩子没课本,听不懂讲课。你好好说……”
刘校长对米芽说声麻烦了,接过纸条出去,留下米芽和夏明明在校长室里。米芽一边和夏明明聊天,一边听刘校长给夏明明的妈妈打了电话,让她来处理夏明明问题。
等再回来,刘校长手里抱着一套高二年级课本。夏明明接过去,看着刘校长笑了。
夏优接到学校电话,急匆匆的赶到学校时,刘校长正在给夏明明讲数学题。她敲门进去,一看到这两人凑头在一起有说有笑,作时愣住。
刘校长也愣住,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电话打过去,叫来的竟然是在他心里死了十八年的人。
四目相对,夏优先说话了。她冷笑一声,把门推开,“刘向明,听说你把我坟给刨了?”
刘校长心抖着,脸却阴沉了,“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夏明明看看她妈再看看刚刚还和颜悦色可突然间板了脸的刘校长,一脸茫然。
她妈妈和刘校长认识?怎么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门外,上厕所回来的米芽对夏明明招招手,把她叫出来,给十几年没见过面的旧人足够的私人空间。
米芽带着夏明明下楼梯时。
夏优,“十几年没见,你怎么秃成这样!”
刘校长,“我愿意,我的头发愿意掉你管得着吗!”
米芽带着夏明明溜去操场玩了一节课,直到学生中午放学了,两人相互留了电话号码,分开了。
临走前,米芽特意去刘校长办公室所在的楼下听了会墙根。
刘校长唉声叹气,夏优哭声连连。
米芽心满意足的笑了,她吹着口哨步履轻快的回家。
她得赶紧选个转世灵魂来不可。刘校长和夏优破镜重圆,又有才又有貌,算得上优等胎。
走到院门口,她收了口哨,和只耗子一样往里钻。
她知道简言之肯定早就发现她离开了,可下意识的,还是不想就这样大咧咧的回去,直面简言之的冰块脸。
只是才一溜进屋,就被人抓住了后脖子。
米芽一缩缩,直接跳脚,“简言之,你放开我!”
简言之按着米芽脑袋,寒声问,“我说的话你忘记了?你想瘸哪条腿!”
“偷溜你大爷啊!”米芽大叫,“子元在你手里我能往哪里溜。我什么都不要,也不会不要子元啊!”
“阴阳笔呢?”
“什么?”米芽偏头,“这关阴阳笔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有人让你在子元和阴阳笔之间二选其一。”简言之松开手,问米芽,“你会怎么选?”
“什么意思?”米芽站直身子,“谁那么变态让我二选一,谁要子元做什么谁又要阴阳笔做什么?”
“我。我让你选。”简言之道,“也许有一天,会有比我更厉害的人让你选。”
米芽看到了简言之脸上的凝重,纠结好一会儿,道,“子元。我选子元。”
简言之抓起米芽右手,将阴阳笔轻轻放在她手心,“米芽,这话我只同你说一次。无论何时,无论和什么做选择,你的首选都要是阴阳笔。”
“阴阳笔怎么会在你这里?”米芽把笔握在手心,放下书包去摸转世书。闭眼入境,笔架上果然是空的!
她大惊失色,“简言之,你什么时候拿了我的阴阳笔!”
“在你对我不设防的每一刻。”简言之冷冷撂下一句,转身回了那间空置的房间。
“我对你不设防是因为我相信你。”米芽扑过去,对简言之大喊,“可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动我的东西!子元呢,简言之,子元呢你放在哪里了!”
简言之不回答,米芽心中突然发慌。
简言之让她在转世笔和子元之间选一个,现在子元又没了动静。
她刚要砸简言之的门,便听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米芽……你,你听简言之的。”
米芽回头,却没有看到她拿包浆了的那块砖,“子元,你在哪里啊,我为什么要听简言之的……”
“一,他是为你好。二,你打不过他。三,”子元特有的声音呜哇一声哭出来,“我打不过他。”
“……子元,你别哭,你到底在哪啊。”
“沙发啊。”米芽面前,房东新送来的沙发上渗出水渍,“我被简言之一巴掌拍进沙发了。呜呜……”
米芽看着眼前笨拙的沙发笑了下,然后眼泪刷的流下,回过身去挠简言之的房门,“简言之我问候你大爷!你把子元拍进沙发里,我要怎么背啊!呜呜呜,他现在比我还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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