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被感动的傻瓜 2020-03-22 10:21:02
昔日中越关系因为美国而如胶似漆!今日中巴关系同样因为印度而如胶似漆!教训深刻,值得总结。
是不是长久感觉巴基斯坦远比越猴可靠真诚?原因:1.中越有历史矛盾,越南历史记载的基本面就是反中国侵略与腐朽统治;巴基斯坦在历史上不存在,是二战后建立的国家,中巴没有历史矛盾。2.美国驻军早就撤走,越南已经不能通过抗美获取中国援助,相反越南可以通过反华获取西方的青睐与经济技术支持;印度一直存在,印巴对抗给巴......
-----------------------------
容易被感动的傻瓜!
为迷惑敌人,老山、者阴山拔点作战前期,昆明军区组织实施了1-4、1-7工程计划,即以强大的炮火,对边境一线越军占领的高地进行炮击,造成随时进攻的假象,以扰乱越军。
按照昆明军区和师的作战布署,1984年4月2日,31师所属炮兵奉命对者阴山越军实施炮击,持续28天,有效地杀伤其有生力量,摧毁了部分工事、营房和武器弹药。4月17日晚,师在者阴山正面分东西两线进行佯动,制造次日拂晓攻击者阴山的假象,使其造成错觉,并消耗其有生力量。
作战行动按原计划进行,经过如下:
1、向集结地域开进。
4月29日4时至6时,步兵第92团、 93团各分队到达第二集结地域。11时40分,93团6连3排攻占了1519高地;师侦察连2排秘密占领了1043高地、配属师侦察连的91团2连2班也占领了80号高地。
2、向进攻出发阵地开进。
4月29日19时40分和20时,92团2营从中铜厂,93团从包包上、铳选、红朝洞出发,分别向进攻出发阵地开进。30日6时40分前,除93团9连3排和5连1排外,各部队分别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完毕。93团2营穿插先头和92团2连先头分别进至1171高地和1047高地,两炮兵分群已于步兵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前24小时期间做好一切射击准备,师指挥所在1118高地,93团指挥所在201高地、92团指挥所在968高地北侧无名高地先后开设完毕。
3、炮火准备、开辟通路和实施穿插。
6时40分炮火准备开始,93团1营在1250高地北侧开辟了一条通路,92团2营在995.5高地北侧和1052.4高地北侧各开辟了一条通路(93团查明1142高地西北侧无名高地无雷区,不需开辟通路)。两翼穿插分队分别从1171、1047高地向预定目标穿插。7时10分,92团2连攻占39号高地。7时20分,93团4连攻占1185和1216高地,5连由1185高地向26号高地攻击。基本达成对安明县独立第3营的合围。7时22分,92团5连攻占了12号高地。93团向11号高地前沿两无名高地发起攻击。92团6连、5连根据炮兵射击效果提前发起攻击,7时27分,先后占领1052.4高地、14号、9号、10号高地。
4、突破与打敌增援。
7时30分炮火延伸,各攻击分队全线发起攻击。93团5连攻占15号高地,7时40分,越军105公安屯、877团5连一部及青年冲锋队约1个连,沿41号高地西北侧山背,680高地东北侧山背分两路向39号高地攻击,企图夺路增援者阴山。我92团2连依托39号高地有利地形将其击退。8时9分,越军105公安屯、青年冲锋队及877团5连一部,再次向39号高地攻击,我92团2连击退了越军的第二次攻击,并进行阵前出击。8时30分,92团一部进至662高地西南侧沟谷,向41号高地发起攻击。
5、围歼柴山堡、新寨地区之敌
8时46分,93团5连攻占26号高地,对柴山堡、新寨形成了四面包围。9时,越军依托1250、1142高地坚固防御工事顽抗,等待增援。此时,越军约30余人,从42号高地成两路分别向662高地、39号高地攻击,企图从右翼解柴山堡之围。92团2连一部和4连一部以猛烈火力粉碎其增援企图。
93团3营加快了向1142高地的攻击速度,9连和8连一部于9时15分攻占了该高地。9时34分,93团5连由24号高地多路向柴山堡、新寨攻击。9时52分,92团4连攻占了918高地,截断了柴山堡越军溃逃的道路。10时30分,93团5连攻占了柴山堡、新寨,转入搜剿。
此时,1250高地已成为安明县独立第3营一个独立的最后据点。93团1营调整了攻击部置,在8连主力侧后配合下,再次向1250高地发起进攻。10时27分,越军877团7连和8连一部向1250高地增援,进至26号高地东南侧公路一线,93团6连部分兵力占领26号高地有利地形,4连一部从1185高地前出至西南侧无名高地,切断越军退路,在93团6连一部的配合下,毙敌54名,俘敌2名,粉碎了越军的增援企图。
93团1营在8连主动配合下,于12时15分攻占了1250高地。至此,部队转入全面搜剿,扩大战果。此战,从炮火准备开始,到全线攻克,清扫战场完毕,转入防御,一共用了5小时35分钟。
为了完备防御体系,16时2分,师侦察连2排占领了82号高地,16时12分攻占了961高地。
5月1日16时15分,92团2连攻占江利公安屯;5月6日7时30分,师侦察连2排在两个步兵班的配合下占领了那腊后山。至此,者阴山进攻战斗结束。
此战歼灭越军安明县独立第3营、安明县队6连、877团第7连,重创877团第5连、第8连和105公安屯。共毙敌大尉以下550名,俘敌18名。缴获60mm口径以上火炮19门,各种枪151支(挺)及大批弹药和军用物资。我牺牲98人。
十一军炮兵团司令部作训股参谋易杰峰原服役在南京军区十二军炮兵团,一九七九年主动报名上前线,分配在昆明军区十一军炮兵团,两次参加作战(反击战和者阴山战),下面是易参谋的回忆文章。
易参谋在图上作业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的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一个春寒正浓的日子,中越长达千里的边境线上,隆隆的炮声和子弹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熊熊的战火吞噬着之前已不平静的国界,迷漫的硝烟竟从此连绵数年未绝。
时光如流,物是境非。中越两国长期对峙的局面正逐渐被一些人遗忘,而作为一名曾亲历那段烽火岁月的军人,总难忘却心中这种用血与火凝成的永恒记忆。手中的笔,则自觉地游走于方格之间,把那过去的日历一一重展。
一、 开战前夕,100名精兵抽调赴南疆
我的部队是一九七八年从安徽合肥移防至江苏徐州的,而我们排则因要看守位于合肥西侧大蜀山下的弹药库,延至那年年底才离开合肥,入驻徐州铜山县的东贺村。
一九七九年元月八日,这个日子按现今时尚的说法,大概属于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尽管那时军中并没有这种概念,但毕竟对我所在团的全体军人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就在这一天,上级关于抽调骨干力量支援南疆战斗的命令下达到我团。作为一支从干部到战士都没有打过仗的部队来说,抽调骨干的命令所产生的震撼无疑是十分巨大的。
当天,团里便召开了动员大会,在营房里的所有干部战士都无一遗漏地参加了会议。与此同时,一份份催促归队的加急电报也飞向正在探亲的干部、战士家中,内容简洁明了:“接电速归!”非同寻常的动员大会,把全团干部战士的心紧紧地收拢在一起,大家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静听团长宣读动员令,细品着团政委的动员报告。
动员令与动员报告,使我们明白了一个基本的情况,那就是:第一,越南在完成国家统一大业后,日益膨涨的民族扩张主义野心,使其背信弃义,认友为敌,把我国当作其“头号敌人”,不断在昔日曾作为越南人民进行解放斗争的可靠基地和后方的我国广西、云南地区挑起边境冲突,严重地威胁和破坏我国边境地区的和平与安全,并且把我国多次郑重提出的劝告、警告当成耳边风,驱赶侨民、残害边民的行为越演越烈。
第二,中央决定,抽调部分精干力量,支援边疆,保卫边疆。第三,上级下达给我团的任务是:每个连队抽调十名骨干,全团共抽调一百名骨干。第四,宣布自即日起,全团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全团出动,支援南疆战斗。
团里的动员大会结束后,各营、连也分别召开了动员会,我所在的团指挥连则分别召开了党支部大会、骨干会和全连人员会议,中心议题和指导思想都没有区别, 那就是: 号召全连的党员、骨干勇跃报名,以完成抽调任务。由于排长以上的干部被排除在抽调人员之外, 那需要考虑是否报名的就只是班长以下的人员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熄灯的军号声并没有能像往常一样催人入睡。战友们有的打着手电, 忙着写决心书、请战书;有的躺在床上,相互谈论着白天的动员和各自的想法、打算;也有个别战友在营区的道路上踱来踱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可以说,战友们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复杂过。毕竟是“和平兵”当惯了,尽管平时也碰到过诸如“紧急集合”、“野营拉练”、参加抢险救灾等活动,那都是与真刀实枪的战场有天壤之别的事情,这回要在“去不去战场”这个问题上作出选择,无疑是对我们这些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军人的一次考验。主意要自己拿,决心要自已下,除了动员会的那些道理外,没有人来为你出谋划策,其间颇费思量也就在所难免,不足为奇了。
当时的我也和战友们一样,处于一种犹豫之中:如果没有这个抽调任务,作为己当了四年兵的我,应该卸甲归田了。尽管在此之前,团党委曾讨论过我的提干问题,却因一位副团长的一句话而泡汤。但当兵碰上这么个能上战场的机会,却又让我跃跃欲试。况且,我既是党员,又是班长,完全符合抽调的条件,不主动报名也说不过去!考虑到此,我下了决心:做一回名符其实的热血男儿,到南疆这个战场上去拼搏一番!
决心定下来后,我的心情豁然开朗,爬在床上,打开手电,在一张平时训练用的计算纸上,写下了我的请战书:时刻听从组织召唤,愿到前线锻炼自已! 一时兴奋, 还写下了几句打油诗, 进一步表明了我的心态。请战书写好以后,竟一觉坦然睡到东方既白,起床号响。
早操结束后,我就将请战书送到连部,一看文书的桌上己有好几份决心书摆放在那儿了,看来,连队里也不乏与我同感之人。时近中午,差不多全连的人都送来了决心书、申请书,连没有支援边疆任务的干部,也有写了上前线决心书的。当然,有个别胆小害怕而连决心书也不敢写的战士,好像是一个姓傅的比我晚两年当兵的战友,平时表现还不错,连党支部己确定将其作为近期的党员发展对象,而他在这关键时刻,却忘记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连递一份决心书的勇气也没有。据说后来他直到退伍,也未能在共产党员的名册上挂上号。
一月九日下午,连队党支部召开会议,逐一决定了我连的抽调人员名单。拟调人员中,十个人有七个是班长,差不多是在职班长数量的60%。我所在的侦察排就去了两名班长:侦察二班的班长刘庆成,他是山东肥城的,山东快书是他在连队文艺晚会上的拿手节目;还有就是我这个侦察三班的班长。我俩都是一九七五年入伍,都是侦察班长,这次又一同选定赴南疆,也算是一种缘份。而我们一起入伍并在同一个连队的老乡中,也有两人入选,是有线班长成汉进和炊事班长秦汉明。
一月十日,团里就将我连上报的人员名单逐一核定并批了下来。接下来就是为我们这一百名战友顺利奔赴南疆作各类准备:团司令部制订南行的行动方案;团政治处召开会议,要求各单位为那些确定赴南疆的预备党员中预备期己满尚未办理转正手续的办理转正手续,同时开具党员组织介绍信,整理移交个人档案;后勤处除了办理供给关糸转移手续外,还采购了大量的面包,准备了开水炉,以供我们路上食用。各个连队也为此而忙个不停,进行工作交接,申请配备有关物资装备。一时间,我们这一百号人,成了全团的中心工作,重中之重。
或许是天公有情, 元月十一日早上起来,我发现营区已成为银白世界: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地下着,且不说所有的道路、屋面全都玉装素裹,就连那树枝,也被大雪压弯了腰,还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在到处觅食。我则把这晶莹可爱的雪,视作是天公荡涤我内心世界的一次绝佳机会,约了几个要好的战友,来到营区大操场上那块题有“为建设强大的人民炮兵而奋斗”的毛泽东题词牌前,留下了我在东贺村营房第一张也是截止目前为止唯一的一张影像。
照完像后,我回营房内收拾自已的行李。说是行李,其实在当时的统一要求下,作为战士,行李少得可怜,且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时部队对官兵的行李,最精准的要求是:“三包一身绿”。“三包”即背包、挎包、储藏包,“一身绿”顾名思义,就是一身绿军装。收拾的主要对象是储藏包,我将其清理了一下,以轻装为原则,分成随行的、送人的、带回家的三类,送人的当即处理掉,带回家的则放到靠家近的老乡那里,请他探家时帮我带回家就算完事了。所以,也就那么个把小时,我的行李就收拾完毕了。
元月十二日上午,团里召开了隆重的欢送大会。会上,为我们这些即将远行的百名战友,戴上大红花,赠予纪念品。纪念品是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上印有“光荣奔赴南疆前线战斗岗位纪念”字样。元月十二日下午,我所在的团指挥连召开座谈会,大家依依话别,难分难舍。晚餐时,连队为欢送我们,特意加了许多菜,还弄了点酒。在这老部队最后的晚餐上,平时并不饮酒的我,也乘兴端起酒碗,和大家一一碰杯作别。
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当晚连队“晚点名”后的班务会,按照连队要求,这个班务会仍由我主持,这也是作为班长的我在老部队主持的最后一个班务会。平时的班务会经常会出现的你推我让、三言两语即告结束的冷场现象,在这次班务会上竟一扫而空,代之以十分热烈的场面。大家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六个人的班务会,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告结束。在我的军旅生涯中,我感到这是开得最有生机的班务会。
当然,我也借助这个班务会,倾诉了几年来与战友朝夕相处的留恋之情。的确,即便是亲兄弟,几年来每天都在一起 也很难,更何况我们每天摸爬滚打都在一起呀!我还没想到的是,同班的战友们都给我送来了纪念品,尽管这仅仅是一条毛巾,或是一个笔记本,但礼虽轻,情意真,表达的是同甘共苦的战友情。记得前一天,即是老乡又是同学的战友,送给我的也是一个写有“光荣支边,保卫祖国,争取更大光荣”勉励之语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成了我南行的第一个日记本。
元月十三日下午,我们乘坐卡车,在飘扬的红旗和锣鼓的喧闹声中,在分列两侧的战友们欢送中,告别了东贺村。到达徐州车站后,我们登上列车,挥手向战友与首长告别,向古城徐州告别。四时四十分,汽笛一声长鸣,车门随即关上,车轮缓缓滚动,开始了我们向南疆进军的征程。
二、“闷罐车”、“小火车”,接力十余天赴疆场
当列车驰离徐州后, 我才有意打量了一番这个正将我们众多战友送去南方的车厢。这与我们平时坐的旅客车厢完全不同:没有坐位,没有窗户,没有过道,没有厕所,没有照明的电灯泡,没有洗刷的水龙头……
总之,是该有的它全没有,不该有的却因我们的到来而临时增添变无为有:一盏飘着火苗的马灯正驱散着黑暗并散发着煤油的特殊气味;一只保温桶中装满了开水被放在车厢中央;一只木桶被临时充当着厕所的功能;车厢板上铺着的一层稻草充作了我们打通铺的床基,几十个人就塞在了这一节全封闭的货车车厢里。
负责护送我们的带队首长告诉我们说,出于军事上保密的需要,上级要求我们只能藏在这种车厢中南行,以防泄密,它有一个专用名称——闷罐车。
当晚九时, 我们到达河南商丘。大家下了列车,到商丘军供站,随便吃了一顿晚餐,便又登上了列车。列车继续向南进发,我们则在车轮的隆隆响声中进入了梦乡。
元月十四日早上, 我们到达了郑州。郑州军供站为我们提供了早餐,吃完早餐后,登车继续前行,中午也未停顿,午餐则用出发前采购的面包就着开水代替,算是应付了一顿。下午四时,车至信阳,在信阳军供站, 我们早早地吃了一顿晚饭,还稍稍活动了一下,才又返回车厢。
说也奇怪,昨天恋恋不舍的离别经历刚过,大家在今天却完全恢复了正常,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尽管车厢内还有并不熟悉的其他连队的战友,大家还是一见如故,几经闲聊后,在带队干部的指挥下,大家一起唱起了《大刀进行曲》、《上前线歌》、《解放军进行曲》等歌曲。所不同的是,过去百十号人的一个连队唱歌,也不如我们几十号人那么响亮。“既来之,则安之”,当时我们的心情大抵如此,青年人的心总是很单纯,并没有想得太多、太复杂。
元月十五日,全天列车都在湖北、湖南境内行驶。黄 鹤 楼、岳 阳 楼这些充满传奇色彩的名楼,一一从我们眼前飘过。“才饮 长 沙水,又食武 昌 鱼”,这是毛 主 席当年的行程,由南而北,一副“极目楚天舒”的欢畅情怀;我们则是“夜半黄 鹤 掠面过,翌晨正逢黄 鹤 楼”,尽管行进的方向是由北而南,却也使我们这些没有走过太多地方的战士感慨万千,初略领悟了祖国广袤的土地,辽阔的幅员。
在列车上,我乘闲在日记本上抄录了一段自感对人生具有启迪意义的诸葛亮《诫外甥书》中的名句:“夫志当存高远,慕先贤,绝情欲,弃疑滞,使庶几之志,揭然有所存,恻然有所感;忍屈伸,去细碎,广咨问,除嫌吝,虽有淹留,何损于美趣,何患于不济。若志不疆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滞于俗,默默束于情,永窜伏于凡庸,不免于下流矣!”
我感到,这些铭句,是诸葛亮对人生旅途的感悟,对晚生后辈的点拨,对于正在面临人生重大变故的我来说,同样是值得遵循的指南。
列车进入贵州境内,是元月十六日,第一个落脚点是玉屏。这里的地貌如同它的地名一样美,千姿百态,风光无限。一路上,山高谷深,路险人遥。特别是这山如此之多、之高、之险,天气变化如此之快,实在值得回味。
我也平生第一次目睹了少数民族——侗族的盛装,领略了高原的风光,品味了群山奔涌、峻岭奇突的壮景。尤其是窗外树枝草梢上的冰凌,虽显露出高原的寒意,却也是千姿百态,好看极了:远看,犹如一片晶莹剔透的玉海,波浪翻滚,连绵不绝;近观,则更象绽满枝头的银花,妩媚多姿,别具一格。这种风景,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品味出她的魅力。恐怕即使是最有才华的画家,也难以描绘出这般奇妙的景观。
当晚七时半,我们到达凯里。座落在群山怀抱里的凯里,夜景也十分迷人:盏盏电灯犹如群星闪烁,更像串串珍珠悬挂在夜幕之中。虽说时称贵州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但我却认为,这是一块值得开垦的处女地,大有文章可做。
经过近两天的时间,我们一路越过贵阳、安顺、六枝、水城, 到达云南的宣威,那个有名的火腿城。尽管是闷罐车载着我们前进,可我们还是对这段铁路感慨万分:一路上,洞连桥,桥连洞,有许多遂道长达数里之遥。行走其间,只听得车轮的撞击声,黑古隆冬看不见一丝光亮,工程的艰巨性可想而知。用当时的时髦语言,那就是一种“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鳌”的英雄气概使然。
元月十八日凌晨四时半,我们到达了云南昆明附近一个叫金马店的地方,走下列车,结束了历时四天五夜的闷罐车旅程,进行短时间的休整。说实在话,一次行程坐那么长时间火车的,对我来说,也是前无经历,后无来者,只此一次。
昆明无愧为春城之称,我们离开徐州时,徐州是冰天雪地的天气,而这里却到处是春意盎然。同时,明显的时差,也使我们多了一个需要适应的内容。因为据我估计,昆明与徐州至少有近两个小时的时差:昆明早上七点钟的时候,仍处于晨星闪烁天未明的状态,而下午七点钟的时侯,却又是阳光灿烂夜未央。
总之,初来乍到,还真有一种身处异乡的感觉,真的,就连驻地那高耸入云、经询问方知是桉树的乔木,给我留下的也有种新奇的感觉。
利用休整的时间,我给老连队和战友们写了几封信,介绍了沿途和目前的情况。当然,这些信都只能是有去无回的:因为我们真正的驻地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就只有写信的地址, 没有回信的地址,战友们想回信也没法寄出。
元月二十一日,同来的战友分走了一部分,主要是驾驶员和后勤保障人员,我们团的这一百人被分走了二十名。刚传来的消息也使我们略感意外:我们不仅仅是支援边疆,保卫边疆,还可能打出国门,出国作战!另外一个消息则是:昆明军区的司令员,也由王必成换成杨得志了。
临阵换将,看样子是要大打一场了。这个变化也在战友们之间引起了一阵波动,因为这个消息毕竟和原先在动员时的口径有一定的距离,当初只说是保边疆,没有打出去一说。其实,我们应该想到这一点,既然来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国内是打,出国也是打,仅就打的问题而言,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元月二十二日晚,我们看了一场电影。电影刚放完,我们就接到通知,要求马上出发。大家迅速返回宿舍,心急火燎地打起背包,收拾好行装,集合后向车站出发。
晚八时半,我们乘上了与先前那闷罐车完全不一样的怪怪的小火车,离开了金马店。说它怪怪的,是它完全不同于我们平常看惯了也坐多了的火车。这种小火车的特征是:轨窄(轨距一米)、车小、速度慢(每小时不到50公里)。而云南十八怪里,就有“火车没有汽车快,不通国内通国外”的说法,指的就是滇越铁路上行驶小火车的景象。
滇越铁路从中国昆明至越南海防,其间支线还通建水和蒙自两重镇。全长854公里,分为越南段(即越段)和云南段(即滇段)。滇段全长469公里,跨越亚热带干湿分明的高原季风气候、南亚热带半湿润气候、热带山地季风雨林湿润气候三大气候带,穿越12个少数民族聚居区。于1903年10月开工修建,1910年1月正式通车,是法国人为掠夺个旧的锡矿和云南其它的资源而建。
民间有种说法叫作:蛇行的铁路,船形的火车,英雄的司机,不怕死的乘客。还有人说坐滇越米轨火车,就像坐过山车。这种描写,从我乘坐的感觉来看, 似乎十分贴切。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坐这种小火车,沿路既可以看到崇山峻岭,茂密森林,又可以看到大河小溪,涓涓流水沃土良田,山花野草。
云南的气候到底不一样,小火车行驶的沿途,我看到路边的农民正在栽插水稻秧苗,黄黄的小麦正待收割, 采摘蚕豆的人群随处可见。还有那大片的甘蔗园,青嫩的香蕉树不时地展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一片毫无悬念的夏收气象,可此时我的家乡还正处于冰雪寒风之中啊!
第二天下午四点,我们到达鸡街,晚上就住在鸡街小学。我们的到来,使这里的小学生们产生了兴趣,一张张惊奇又略显胆怯的脸庞说明了他们的心态。我们也出于好奇,想了解这里的学生情况,便和这些从未谋面的小学生交谈起来,还和他们一起唱起大家所熟悉的歌。清脆而又充满稚气的童音,既消除我们之间的陌生,也激起了我们对童年的回忆,心中无意地流露出“瞬息童己去”之感。
我曾琢磨过云南的地名,觉得云南的地名很有特色, 尤其是喜用动物作地名。地名中,不仅有我们暂住的鸡街,还有马街、牛街、羊街、虎街、狗街等地名,似乎无论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动物,大都能在地名上找到它们的踪影。
当地老百姓吸烟的工具也别其一格:一根长长的竹筒,下半截装了一些清水,竹筒外侧锲进去一段放烟丝的小竹杆,抽起烟来,差不多大半个的脸都埋进竹筒内,竹筒里的水被抽得“咕嘟咕嘟”地响,颇有点滑稽。后来我才知道这也是云南十八怪之一:“竹筒当烟袋”,这也许就是边疆的风情吧。
我们在鸡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乘坐云南锡业公司的汽车,朝边境小县金平进发。沿途大雾茫茫,掩盖了丛山峻岭,道路也因此而时隐时现。司机们十二分小心地驾驶着汽车前行,盘坨的山路,犹如苍龙漫游,竟比先前那段桥连洞,洞连桥的铁路还要惊险。
沿途运输的汽车多如蜂蚁,一眼望不到头,运送的都是作战物资或军人,一股战前准备的繁忙景象,而加入这运输行列的,有近半数是被临时征用的民用车辆。
当时,我国的经济仍然是计划经济,能调动那么多民用车辆应当是轻而易举,因为所有的企业都是国家或集体的,一声令下,不讲任何条件地为军队运送人员、物资。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奔波,我们到达了预定的集结地域——金平县。在军供站吃了晚饭后,我们被安排住进了金平县的邮电大楼。这个边陲县城似乎不大,也没有几幢高大建筑物。我们休息前到街上走了走,就那么一条主街道,总长度估计有个二百来米,穿街而过,一个来回也就是那么几分钟的时间。
这里的东西倒是十分便宜:我看到有卖香蕉的,顿时起了吃瘾,便买了尝鲜。要知道,当时香蕉在我的家乡可是十分贵的水果,没想到在这里,吃饱后一算帐,才花了一毛钱。顺便向卖香蕉的打听了一下金平县城到边界的距离,得到的答复是二三十公里,看来我们真的是到了边境了。
元月二十五日,我们分到了新的部队:K军军炮团一营指挥连计算班, 这是我自入伍到L军军炮团指挥连计算班后,第二次担当计算兵这一角色。尽管这与我来之前的侦察班长的身份并不吻合,但毕竟同样是军属炮兵团,反差并不大,且比那些被分到步兵连队的战友幸运多了。由于是加入到己有的连队里,我的班长身份自然消失,按照新连队的惯用称呼,我不再是班长,而变成了“老兵”。
三、初历连天烽火,“炮兵的眼睛”往越纵深推进
二月十七日四时许,上级传来命令,要求各部队作好一切战斗准备。我所在的营指挥所里,营长、负责指挥的副营长和营指挥连的干部,以及侦察兵、计算兵、无线电兵、有线电兵等,都按要求待命,静静地等待着战斗的打响。
六时五十分,随着一声令下,炮火准备开始,全团的火炮,不,应当是参战部队的所有远、近程火炮,都对事先设定的越军防御阵地各个目标行急袭射击和破坏射击。刹那间,万炮齐鸣,山摇地动,一发发炮弹在敌前沿阵地爆炸,硝烟迷漫着整个战区的上空。由于我们使用的是精密法准备诸元,不同于简易法,因而射击精度较高。
持续半小时的炮火急袭,彻底摧毁了越军前沿阵地的工事,给越军以致命的打击。从望远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我们进攻的正面越军阵地前沿,被炮弹炸起的土坑一个连着一个;越军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成了一片废墟,堆在阵地前沿的拒马、路障被炸得东倒西歪,失去了作用;铁丝网、拦障也被炸得七零八落,形同虚设。
我军炮火刚向敌纵深延伸,配置在一线的边防团的步兵便随即从进攻出发阵地发起进攻。只见步兵们边打边冲,很快逼近横架在那发金水河上的中越友谊桥。但是冲击了两次,均未能奏效,越军的拼命抵抗使我军攻击受阻,且伤亡较大,只好将边防团换下,改由我军野战部队的步兵担任主攻。
在火箭筒、轻重机枪的掩护下,新投入战斗的步兵分进合击,连续发起了几次进攻,终于攻占了那发大桥和桥对岸两侧的高地,越军在我军当面的第一道防线宣告被摧毁。
占领了越军第一道防线后,我军继续向越方纵深推进。第二天半夜时分,我们的观察所也奉命向前转移。我们背起行囊,乘着夜色,越过那发大桥,来到了八五五高地的山脚下。所谓八五五高地,即该山海拔高程为八百五十五米。
这个高地是步兵昨天刚刚攻占的,在我们向山上走的羊肠小道的两侧,密布着像蜘蛛网似的地雷阵。只见那黑黝黝,像大号墨水瓶似的地雷,一个个地用丝线般的黑色铁丝串着,若稍不留神,绊上其中一个,便可能引起爆炸,而且会发生连环爆炸。为了防止走偏路而触上地雷,我们每个人的左臂上都系上一条白毛巾,以辨别方向,便于联络。大家静静地一个紧挨着一个地朝山顶前进。
当我们行进到半山腰的堑壕时,负责与山头我军步兵联络的同志回来说,山头守卫的步兵不让我们上去,说没有接到通知,看来这步炮协同的沟通联络还存在不完善的地方。没办法,我们这一行人只好一面用报话机向上级联系,一面派出警戒,其余的同志依着堑壕原地休息。
由于刚才爬山,身上的武器器材背得较多,大家的汗水把衣服都浸透了,此时一停下来,初春的寒风把大家吹得浑身直打颤。我身上所带的能够御寒的只有一件雨衣,于是赶紧穿在身上,几个人挤得紧紧的,相互取暖,想睡却又无法睡着。
此时此地,一副惨烈的战场情景,赤裸裸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夜色中,到处是燃烧着的火光,和不时传来被火引爆后的地雷爆炸声,以及远处传来一阵阵炮弹呼啸声,堑壕里散落着一块块沾着血迹的急救棉纱,随风还不时飘来一阵阵十分难闻的臭味。
火基本上是我军点燃山草产生的,这也是作战的需要。因为把那些茅草烧掉后,既开阔了视野,又可排除越军藏在草丛中向我军打冷枪的可能性,还能引爆部分地雷,是一举几得的明智之举,与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完全是两回事。
我们在壕沟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刚迷迷糊糊地入睡时,传来了新消息:和山头的步兵们联系好了,准备出发。于是我们跃出堑壕,查点人员后继续向山顶走去。乘着查点人员的间隙,我借着晨曦,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距我夜里休息的堑壕不到两公尺的地方,一具被炮火烧焦的越军尸体躺在那里,肚皮鼓得很大,臭味正是从这具死尸身上发出来的。想不到出国作战的第一夜,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的。
到了山顶,我们选择了一个较高且视野开阔的地方,作为我们进入越南后的第一个观察所。这个山头有一条小路通向前方山下,后方就是我们刚走过的地方。我们将观察器材架设好后,审视了周围的地形,布置了明哨和潜伏哨。尔后啃了两块压缩饼干,算是吃了一顿早饭。压缩饼干虽然有营养,但硬得象砖块,还有一种焦糊的味道,十分难吃。想吃饼干时喝点水,一摸水壶,发觉水早就在昨夜上山时喝光了。
中午,娇阳似火,整个高地也都是被火烧焦的味道,热得十分难受。这热带山岳丛林地就是如此,夜里盖棉被不觉得暖,白天打赤膊还嫌热,白天和夜间的温差至少有一二十度。炊事班的战友们从十几里外的山下送上来了一顿饭,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下午,支前的民兵给我们送来了清甜的水。这是一组由傣族男、女民兵组成的小分队,一个个飒爽英姿:身上挂着崭新的子弹带,右肩挎着步枪,背后背着三四竹筒水。他们顾不得擦一擦自己脸上的汗水,就忙着为我们分水,并告诉我们,这是他们村前的泉水,是全寨群众的心愿。每人一壶水,数量虽不多,却是他们爬了十几里的山路送上来的。我抿了一口,觉得和我们先前喝的水的确不一样。不仅没有一点异味,而且还象加了点糖似的。
有诗曰: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在八五五高地,我收到了老连队的首长和战友的来信,是炊事班送饭时带上来的。在金平县应急训练时,我写信将战时信箱代号告诉了他们。拆开信封,一封封地看了过去,心情十分激动。
首长和战友的信中,既十分关注我们的战斗,又关心我们的安全,字里行间,充满着一如既往的深厚友情。乘着战斗间隙,我一一写了回信,托炊事班的战友带下山寄出去。根据上级要求,回信地址改成了九一一信箱,大概是出于保密的需要吧。为了不让家里的人知道我参战的事,免除她们的担忧,我没有往家中寄信,还请战友代为保密。
在八五五高地,我们总共待了三天三夜。这也是完全改变我们生活习惯的三天三夜。每天,我们只能吃上一顿冷冰冰的饭,水要派人轮流到十几里外的山脚下去背,根本谈不上喝开水。至于洗脸、刷牙之类,谈也别谈,因为水实在太缺乏了。
夜里由于敌情复杂,时而传闻有越军特工队袭击,因而哨兵也特别辛苦,一改过去公开站哨的习惯,全都是潜伏哨。哨兵都是一件雨衣一支枪,埋伏在必经之路的荫蔽处,睁大眼睛扫视夜色中的各种情况。我除了站好自己这一班哨外,遇到前面说的战友祝延耀站哨时,还陪他站一班岗哨,因为我担心他遇到情况可能会处置不当, 毕竟我比他多当几年兵,不会手足无措。
记得在八五五高地的第二夜,夜里约一点多钟,轮到祝延耀站哨,我起来陪他。我俩刚埋伏下一会儿,从前方路上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很象有人在向我们走来。这时,祝延耀紧张地对我说:“班长,有情况!”“别慌!注意观察!”我一边压低嗓音对他说,一边轻轻地将子弹压上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有声响的方向。夜色朦胧中,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就这样观察了约一刻钟,我们发现有一个黑乎乎的尺把长的小动物一边走,一边用爪子扒着土,正向我们走来。靠近我们四五十公尺的时候,我终于发现,原来是一只穿山甲!我悄悄地拾了一块石头向它扔去, 穿山甲一惊,瞬间不见踪影,我俩也虚惊了一场。
二月二十三日,我团奉命对敌巴沙垭口行急袭射击。为了确保炮火能准确命中目标,团里决定各观察所实施抵近观察,指挥所观察所也相应前移。连队党支部决定我和另外两名同志组成尖刀班,负责观察所转移时的开路任务。
我把冲锋枪的子弹夹压得满满的,带着一把砍刀,背了点水,作好了出发准备。临离开八五五高地,心里总有一种牵挂之情。我用砍刀在山头的一棵大树上刻下了“中国必胜,越军必败”的字样,说了声“走!”,便带着尖刀班离开了八五五高地,向新的观察地点急步走去。
一路上,我们走得比较急,每小时总在七八公里左右的路程。在一个险要之处,另一名战士不注意踩进了越军设置的竹签坑中,幸好我们脚上穿的是特制的解放鞋,号称“钢板鞋”,其实并没有什么钢板,而是比普通解放鞋的鞋底多了一层厚帆布而已,鞋底能挡住竹签,要不然就麻烦了。因为这种竹签坑里的竹签,都是选用老竹子削成,十分尖锐,据说竹签上还涂有毒,碰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经过这次意外后,我叮嘱他们要格外小心,既要防沿路的敌军偷袭,又要防地面的地雷、竹签坑,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约一个半小时后,我们气吁喘喘的到达了目的地,浑身被汗水浸透,没有一块是干的。
这地方到处都是敌人丢弃下来的东西,整箱的子弹、炮弹,腐烂的尸体,吃饭用的锅碗。特别使我们感到气愤的是:越军丢下的粮食中,有整麻袋的大米,麻袋上还写着“中国粮油进出口公司上海分公司”的字样,使用的搪瓷碗上也有“中国制造”的字样,连丢弃的枪支也有和我军使用的枪属于同种类型的,当然也有和我们不一样的枪,由此可见越军的装备还比较杂。而满地都是越军丢弃的整箱的和零散的子弹,这些子弹箱有所不同:凡是箱角是方的,都是我国在援越抗美时支援他们的;而箱角是圆的,则是苏联支援他们的。
用的是我们中国支援的碗,吃的是我们中国支援的大米,拿的是我们中国支援的枪支弹药,打的是我们中国人,这真是空前绝后的天下奇闻!这就是越南!一想起这些“同志加兄弟”,我们就感到无比愤慨,发誓要好好收拾一下这班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们构筑好观察工事后,后续部队也陆续来到。大家开始挖猫耳洞和短洞,以便夜里能藏进去休息一会。我们班则充分利用了越军遗留下来的“A”字型掩蔽所。这种位于山坡上的构筑物,很象古代半坡人住的房子,比较低矮,但内部面积尚可容纳六七个人在里面躺着睡觉,且目标很小,十分隐蔽。
一个多小时后,大家的工事都构筑好了,便轮流着休息和观察。不多一会儿,上级指示对越方巴沙垭口进行炮火准备,急袭射击十分钟。大家迅速各就各位,进入战斗状态。目标的射击诸元,经我们计算后,由营长下达给通信兵,通信兵再传到炮阵地。随即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在炮队镜中,我们观察到一群群炮弹准确地落在了敌人的工事里,敌工事瞬间飞向天空,又重重地砸向地面。转眼之间,前沿的防御工事大部被夷为平地。炮火延伸后,步兵在随伴火力的掩护下,发起了进攻。不时地有战土倒下,被救护人员送下山去急救。
此时,在巴沙垭口的两侧,冲锋号声,枪弹声,战士们的战场喊话声连成一片,特别是“诺松空叶”(越语音意即缴枪不杀)、“宗堆宽洪毒兵”(我们宽待俘虏)等喊话声更是漫山遍野到处响起。逼近山头的战士们对那些天然山洞特别警惕,常常是先丢进去几颗手榴弹,或用火焰喷射器对着山洞喷上几枪,尔后再逐个山洞进行搜索,以防漏歼之敌负隅顽抗。
越军的单兵技术素质应当说还是比较强的,每个兵都会使用好几种武器,而且由于长期的战争,他们的单兵作战经验要比我军丰富。在这次战斗中,越军使用打飞机的高射机枪平射,使我们的进攻部队伤亡较大。而我们的战士通常只能使用配发的武器,在缴获了敌方的高射机枪后却不会使用,这就明显形成了对比。越军对毛泽东的游击战术可以说是滚瓜烂熟,身体力行;我军则在这方面缺乏进一步的实践,无论是训练还是打仗,都采取“大炮轰,步兵冲”的正规作战方式。尽管如此,由于越军明显处于劣势,仍然难以抵挡我军的进攻。
我军占领巴沙垭口后,继续向敌纵深推进,我们的观察所也跟着向前转移。新转移的观察所与步兵兄弟相邻,主要是为了及时回应步兵呼唤火力支援的要求。而对我们观察所人员来说,由于离越军的防御阵地更近,潜在的危险也就更大,可以说是到了前线的最前沿。自此,终夜长开眼,不眠到天亮,便是十分平常的事了。在这里,我们选择了有利地形,展开侦察。根据上级要求,这个观察所的主要任务是对当面之敌进行侦察,随时准备配合步兵攻占这些高地。
当天夜里,我军派出了一个步兵营实施穿插,深入到当面之敌的侧后,准备两面合击,包抄并彻底消灭当面这部分敌人。结果却出现了意外:该穿插营在姓廖的营长带领下,没能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并且与我军失去了联系。他看看周围地形十分险恶,便又悄悄地将穿插营从原路带回,使原定的作战意图泡了汤。
第二天清晨,我军发起进攻。我军炮兵按往常一样,进行了十分钟炮火袭击,而后进行护送射击。步兵冲上山头时,敌人已经像兔子一样溜走了,我军则有战无果的向前推进了几里路。乘作战间隙,我到邻近的步兵连队那边去看看,顺便了解了解他们的战斗情况。看到他们用缴获的迫击炮弹弹壳做的台灯很好看,我也向步兵战友要来了几发掏空了炸药的迫击炮弹壳,以留作纪念。步兵兄弟还介绍了用迫击炮弹壳做台灯的具体方法,我也从中学到了一招。
三月四日,我军对越方的边境小县城──封土发动进攻。我们的作战任务是对可能隐藏着敌人的各个目标逐一进行破坏性射击。这一天的弹药消耗特别多,尤其是大号装药的炮弹,时常供不上,只好改成较小号的装药,重新计算射击诸元后下达到炮阵地,这样才算完成了全天的任务。从观察中我们看到,封土县城屈指可数的几幢楼房都被炸得东倒西歪,支离破碎。
中午时分,步兵就拿下了这座县城。这是我军在西线战场上夺取的一个重要目标。当然,攻城战斗中我军也有较大的伤亡,一车车的伤亡人员不断地从前线拉向后方,许多年青的战士倒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我们在高地上目睹着一辆又一辆运送阵亡战士的车辆,心中总有一种复仇的念头萦绕着。战争是残酷的,它不仅仅是血与火的考验地,还是生与死的临界点。毕竟子弹是不长眼睛的,敌我之间是无情的,战火吞噬战士也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三月五日,是我国政府宣布开始撤军的日子。这一天,我们正紧张地进行着另一场战斗──班绕散地区的围歼作战。天气在连续两天阴雨之后转为晴天,这对我们进攻作战来说是十分有利的。我营奉命组织了一支由侦察、计算、通讯人员组成的前进观察组,在营长何恩武的带领下,迫近敌前沿阵地,指挥炮兵战斗。
从早到晚,整日都有断续的炮击任务,因而全天的战弦都是绷得紧紧的。特别是下午六时三十分,我军向敌发动了猛烈进攻,我们刚端上饭碗,还未来得及咽上一口,就接到战斗任务。大家便放下碗筷,迅速进入战斗状态。等作战任务完成后,再去捧饭碗,已是冰凉的了。尽管如此,饥饿的肚皮还是召唤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顿饭。
六日,天刚破晓,我步兵便对敌一四九高地发动了进攻,我前观紧密配合,准确观察、计算,精确的射击诸元,迅速通过无线电波传到我炮兵阵地,化作一发发仇恨的炮弹凌空飞去,在敌群中开花。不一会,初战告捷,一四九高地被我步兵攻占。
七日九时,一场更加猛烈的战斗在一四八高地展开。我步兵在发起冲击时请求炮火支援。前观人员根据步兵指示的目标,计算出射击诸元后,指挥炮兵射击,炮弹却落在了一四七高地。原来是步兵误将一四七高地当作一四八高地了,当即歼灭一四七高地守敌一个连(据俘虏供称只剩下十三人),真是歪打正着。前观一看不对,马上根据情况进行修正,炮火便准确地转移到一四八高地上,一阵猛烈的轰炸,将一四八高地表面工事摧毁殆尽。
我步兵迅速突进至该高地的第二道堑壕。由于敌高地主峰的暗堡火力较强,步兵前进受阻,再次请求炮火支援。从第二道堑壕至主峰间不足一百公尺,我营的火炮射弹散布也超出了这个范围,稍不小心,就会误伤自己的同志。面对着疯狂地吐着毒焰的敌火力点和进攻受阻、困在堑壕里的我步兵兄弟,我营指挥、观察人员沉着冷静,精心指挥,使炮弹象长了眼睛似的一发发准确地在敌火力点中心爆炸,浓烟覆盖了整个主峰,敌火力点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一个个飞上了天,我步兵连声叫道:“打得好!打得好!”炮火一停,我步兵便顺利地夺取了一四八高地。
随着班绕散地区各个高地的不断攻克,历时两天三夜的班绕散地区歼灭战胜利地结束了。在这整整两天三夜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没有合过眼。尤其是夜里,寒风阵阵,冻得我们浑身鼓起了鸡皮疙瘩,计算射击诸元时连笔都拿不稳。虽然这样,我们还是按照上级要求,完成了作战期间的所有射击任务。为步兵减少伤亡,顺利攻击打通了道路。此次战斗缴获的战利品堆积如山,是我们参战以来缴获战利品最多的一次。
打完这一仗后,我部奉命撤离战场。为防止越军趁机追击,工兵将越军可能追击的道路上的桥梁、涵洞都尽数炸毁。同时,采取步兵、炮兵相互掩护,分步撤离的方式撤军。步兵后撤一段后,便作好防御准备,掩护炮兵再后撤一段距离;炮兵后撤一段距离后,在我步兵前沿形成一道拦阻火力,以掩护步兵后撤。这样步炮交替掩护,逐步撤退的做法,有效地保证了我们撤退时的安全。到三月九日,我们终于未损一兵安全地撤回到我国境内,结束了在境外的十八个日日夜夜的战斗时光。
撤回国境线内后,我们大家都作了一番彻里彻外的清洗。也难怪,将近一个月没有洗澡,浑身都是黑乎乎、脏兮兮、臭烘烘的。全身清洗完毕后,又理发、刮胡子,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大家就象换了个人似的。整理完毕,大家登上汽车,向驻地开进。一路上,金平县成千上万的人民夹道欢迎我们这些出征归来的军人。
彩旗、锣鼓、鲜花、水果加上身着各色服装的边疆人民,使我们的心情格外激动。许多老乡带上了自家酿制的米酒,一杯杯地斟满,递给我们喝;还有的将香蕉、甘蔗整盘、整捆地往我们的车上送;少先队员还拿着一条条鲜艳的红领巾往战士们的脖子上系,以表达他们的心意。更有数十位群众送来了宰好的肥猪。身临此境的我们,面对人民群众的盛情欢迎,大家暗暗发誓,只要祖国需要,一定要更加努力地战斗,以报答人民群众的深情厚意。
四、狼烟再起 ,收复者阴山防御老山大激战
到了一九八三年年底,又有了新的情况。当时我在团司令部作训股工作。十二月中旬,我刚探亲归队,一天夜半,通信员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原来是军里发来了特急电报,内容是要求制定应急训练计划。有过上次应急训练经历的我,敏锐地感到,战斗又将来临了!我连夜执笔,将全团应急训练方案拟出来,又弄了一份应急训练动员稿。次日全团召开了应急训练动员大会,随即展开了战前的应急训练。
一九八四年元月二十二日,团参谋长母大常打来电话,要我第二天去三十一师作训科,准备去永平勘察演习地形。我接电后稍作准备,就去了下关,晚上住一〇八招待所。睡至凌晨两时许,我又被小车驾驶员喊醒,要我立即从下关返回。原来,根据军委特电要求,团里决定我率一营二连作为先遣连参加战区炮击战斗,提前出发。
接到这一任务后,我迅速作了准备,于元月二十五日四时许,和一营副营长陈国梁一道,率二连出发。寒冷的晨风中,团里几位在家的首长全都赶来送行。当我们的车队到达弥渡县的海坝庄时,军里何其宗副军长的车子路过我们车队,他停下车来,将我们带队干部召去,嘱咐了一下行军中的注意事项,便又驱车向前。我们也是加快速度紧急行军,一天行程二百四十七公里。途经晋宁时,我们在此宿营,顺便看了一下明代的航海家郑和的故里。经过四天的连续急行军,我们来到了西畴县。
进入西畴县城的这段路特别难走,一边是抬头看不见山顶的悬崖峭壁,一边是深不可测的峡谷,加上迷天大雾,车队行军速度十分缓慢。汽车的防雾灯根本不起作用,两公尺开外就看不见人影。没有办法,只好每辆车上下来两个人,站在车前的两侧,打着手电引导车子向前,每小时仅能前进五公里左右的路程,还捏了一身的汗。二十公里路竟走了约五个小时,到夜里快十一点钟才到达宿营地。
第二天上午进行战斗动员。根据军里指示,我们的战斗任务是对越实施代号为“一四工程”的炮击行动。我就战斗中的通信联络、警戒、自卫、伪装、行动等事项作了动员,要求大家从现在起进入战斗状态,坚决服从命令,坚守战斗岗位,园满完成战斗任务。下午一时许,我们朝战区开进。由于雾大,加之道路比较窄,十分难走。我们的指挥车在前面开路,后面的车、炮缓缓地前进。
我们开路时遇到一辆逆向行驶的地方卡车,反复叮咛驾驶员,让他靠路稍宽的地方等一会,待我们的车队过去后再走,结果他没有听招呼,继续向前开,反而把车队给堵住了。我们指挥车在前面等了一会,还不见车队过来,便掉转车头回去,看到这辆地方车,阻住我们的车队,真是气坏了。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排除了堵车的问题。七八十里路竟用了九个多小时,快到夜里十点的时候才算到达了目的地,吃了几块干粮充饥,在公路边的第三道班凑合着眯了一会眼睛。
元月三十日,我们在被越军占领的者阴山下的杨万附近建了观察所。我首先组织侦察班的同志构筑工事。在一个便于观察的山头上,我们围着山头,构筑了环形工事,尔后又将交通壕连接到环形工事上。安置好观察器材后,我们又开始构筑防炮洞。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们天天到观察所来,完备工事体系。每人都挖了一个猫儿洞,猫儿洞与猫儿洞之间用交通壕相连接,防炮洞则挖得更大,里面可以放得下一张行军床。
二月二日是大年初一,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二个在战场上过的春节。但大家没有一点过春节的感觉,照样都在山上修工事。这段时间挖工事虽然十分辛苦,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工事为我们以后的战斗提供了莫大的方便和安全保障。
工事修筑完毕后,我们通过侦察,对当面的敌情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我们的主要目标是者阴山及其周边地区。这座大山因我境内的者阴村而得名。这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山上有着越南的公安屯等越军驻守,各种工事修得相当完备,在我们边修工事边观察中发现,越军还在加固各类工事,有时还在阵地前沿埋设地雷。
通过四十倍的大型望远镜观察,我们还发现,驻守在山上的越军的脸上,似乎都布满着一种忧愁的样子,男兵手捧着大烟筒吸着烟,一吸就是个把小时;女兵则面对面坐着、利用闲暇缝着衣服,相互之间还时不时的说些什么,从未观察到他们有什么开心的动作。原来有消息说越军每班配一个洗衣女兵,我们不太相信,但者阴山的工事里有女兵存在,却是我们亲眼所见的不争事实。至于这些女兵是临时抽来缝补衣服的,还是当官的随军家眷,拟或真是每班所配的洗衣妇,便不得而知了。
扬万这地方天气比较潮湿,雾天特别的多,一到夜里,几乎什么也观察不到。因此,我们晚上就撤出观察所,住到当地群众家里。我住在一户姓杨的苗族群众家里。尽管是在战争的阴影下住进苗家的,这家人对我们却很好。由于气温只有摄氏八度左右,每天晚上,他们总要邀请我们围着苗家的火塘烤一会儿火,暖暖身体再睡。我带了一张行军床,铺上铺盖,加上一条四斤多重的被子,就这样对付着每个寒冷的夜晚。
图中使用方向盘观察者就是本文作者
这里的苗家的房子比较大,但却无一样像样的家具。连床都是在木板上铺一草席,没有棉垫,只有被子,一家人都睡在有火塘的这间屋子里。苗族妇女的打扮也很特别,上身一件衬衣外罩一件背心,衣袖由一条红一条黑的布相间连接而成,下身着皱裙,裙的下部也是用红白相间的布连接而成。这些衣料大都是自己织的。苗家群众几乎都不穿鞋,很冷的天也都是光着脚板走路。
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逢过春节。苗家过春节似乎不如汉族那么隆重,既没有看到他们穿新衣服,也没有看到他们操办什么好吃的东西。不知是生活条件艰苦还是什么原因,连春联也不贴,更不放鞭炮,唯一的迹象是往门上、梁上贴几张黄草纸,算是春节来临的标志。
时间不长,我们就和这家人处得很熟了,感到苗家人还是十分诚实的。他们之间说苗语,和我们在一起便说汉语,以致我们并不感到语言沟通上的困难。不过,我还是跟他们学会了好几句苗语,如小姑娘叫“咪啋”,小伙子叫“咪哚”,吃饭叫“唠猫”等等,听起来既新鲜又别有一种风趣。
从元月三十日到四月一日,我们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不停地对敌进行侦察,同时将得到的情报进行分析、汇总。每天的侦察时间总在十六个小时左右,睡觉通常只有六七个小时。尽管我们提出了轮流值班的建议,本意在于治军学李广,不学程不识,但却未能得到前线指挥所的批准。而这种状态,却使大家都非常疲劳,战斗情绪也低落。
这段时间里,越军特工队的行动很猖獗,不断深入到我方一侧来刺探情报,进行干扰、破坏。经常夜间这边报告说有人打枪,那边有人报告说发现有人打信号弹,弄得紧紧张张的。二连还因此枪走火,误伤了两名战士。
在路上维护通信线路的战士也和敌特工队交了火。上级也传来通报:某部哨兵被敌特工队杀害,该部所住的帐蓬还被敌特工队用手榴弹、定向地雷悬挂围住,以致伤亡多名干战;某夜敌特工队袭击我雷达部队,导致刚进入阵地的新型雷达被毁,人员伤亡。尤其是被毁雷达,据说还是刚刚进口的,尚未发挥作用便遭毁灭性破坏,教训惨痛。凡此种种消息,使我们对敌特工队加倍提防,分外警惕。
大约到二月下旬,团里的其他连队也都集结到西畴县。代号为“一四工程”尚未执行,上级又布置了代号为“一七工程”的作战任务。师里还确定了我们炮兵团各观察、指挥所的具体位置。从地形上看,师里确定的这些位置中,有些情况相当不好,如我一营指挥观察所的位置,直接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下。
鉴于这种情况,师里还让我们白天去构筑工事,等于给敌人指示目标。构筑工事的干战都说,到底是步兵指挥员,对炮兵战术不懂。不久实施的“一四工程”,证实了师选定观察所上的错误:敌人的炮弹就直往这个地方炸,幸亏一营没有进入这个指挥观察所,不然可就惨了。
野战生活时间一长,大家都感到有些枯燥。战士们也想方设法自娱自乐。由于整天与防炮洞、猫儿洞在一起,大家对这些洞也产生了感情,不仅一有空闲就修理、完善它,还在洞门写上对联,有悲壮的,也有戏谑的。什么“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之类,有的则写上“无底洞”“水帘洞”之类,似乎大家都成了神仙中人。
由于洞挖得又深又大,我安放在洞中的行军床,成了大家轮流休息的好地方。但洞中的潮气相当大,在里面时间呆长了,浑身不舒服,关节炎、腰腿疼之类的疾病也不招自到。战斗结束后,大多数干战都有类似的疾病。特别严重的是,兄弟部队还发生了一起防炮洞因土质疏松遭雨后塌坍,活活地埋了一名战士的事。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不甘寂寞,常常引吭高歌,什么《北国之春》、《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成了战士们一时的热门歌曲。这样,既寄托了战士们的思乡之情,又驱走了冷落和寂寞。这段“穴居”生涯,在我们每个亲身经历的人记忆中,都留下了深刻且难忘的印象。
四月一日,我们奉上级命令,准备执行“一四工程”战斗任务,不再早出晚归,全部住在山上。没有棉被,也没有棉垫,只好砍来一些茅草铺在地上,再弄几根松树棍搭了个棚子,上面用塑料布盖一下,便成了我们睡觉的场所。
第二天上午十时三十分,“一四工程”战斗正式打响。主要任务是对敌阵地上的坚固工事行破坏射击,同时为随后的战斗积累经验,我指挥炮兵对代号为水星、火星等几个重要目标进行了射击。初次炮击效果十分理想,被炮击的敌目标,有的起火,有的被炸塌,特别是二十三号高地左侧的目标,被我炮火打中后,浓烟滚滚,并伴有爆炸声,判断为越军弹药库、油库之类的目标,整整烧了三个多小时才熄灭。
敌炮兵也不甘示弱,向我方的炮阵地、观察所猛烈地射击。我所在的观察所也接二连三地遭到敌炮的轰炸,炮弹在观察所四周爆炸,有一发炮弹尖叫地呼啸着,落在观察所前方约五十米处的山坡上,炸起的尘土、树枝一股脑儿地向我们这边砸来。我见势不妙,赶紧命令所属人员就地卧倒,深深的堑壕形成了死角,保护了我们的安全。但通往翼侧观察所和炮阵地的通信线路却被炸断,联络暂时中断。我立即指挥通信兵迅速抢修线路,沟通联络,保证指挥的不间断。
此后,我军炮兵和越军炮兵展开了旷日持久的炮战。前线指挥所也要求我们不分白天黑夜,随时作好战斗准备。四月九日夜十点多钟,侦察兵报告,发现敌汽车运输队,我翻身起来,指挥炮兵迅速射击,有效地阻止了敌人的运输;当夜十二点多钟,我们又根据上级传来的敌情通报,对越军的江利公安屯进行袭击。
白天,一旦发现敌人在修复工事时,就立即给予打击,使越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越军的炮兵也被我们打怕了,常常是急匆匆地钻出工事,放上几炮,便又心急慌忙地龟缩到工事里,生怕我军的炮弹跟上来将其歼灭。“武器是战士的第一生命”这种训示,对越军来说是不存在的,我们讥笑他们的原则是“要命不要炮”。
“一四工程”连续进行了近半个月方算结束,这期间我们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吃饭没有个规定的时间,睡觉也难以安稳,精力、体力消耗非常大,个个都十分消瘦。“一四工程”的作战任务刚结束,团指挥所就命令我回到前线指挥所。满以为能暂时松一口气,歇歇劲,养精蓄锐。然而由于战斗情况变化较快,团里又决定我到前进观察所执行新的侦察任务。
四月二十日夜,我带着侦察兵、计算兵、有线和无线通信兵,一行六个人,从团指挥所出发,经过长田新开辟的崎岖山路,向前进观察所——-一三八四高地前进。长田附近,临时搭起了野战医院,军医和护士们正在帐蓬内外忙个不停。
一路上,集结在待机地域的步兵们也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去前进观察所的路上,有约两公里路程的开阔地,仅距敌阵地几百公尺,完全处于越军的射程之内。为了不暴露目标,我们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越过了这一危险地带。往山顶爬的时候,我们更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海拔近一千四百米的山,根本就没有上山的路,到处是悬崖峭壁,古树枯滕,怪石嶙峋,十分难走。我们只好手脚并用,奋力攀登。许多险段都只好一个拉着一个试探着往上爬,生怕一脚踩空而成千古恨。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我们每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衣服,手和脚多处被荆棘拉破,弄得鲜血淋淋,精疲力尽。稍微休息了一会,我们便架起观察器材,沟通了通信联络,作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山上很冷,我安排好哨兵后,便大家挤在一起,你靠我,我靠他,坐着睡了起来。其实谁都没有睡着,因为这里离敌人实在是太近了,谁都不敢松懈警惕性。天一亮,我们抓住有利时机进行侦察,同时也抓紧时间搭好我们的新“家”。山头的树还是比较多的,茅草也不少,我们就地取材,茅草铺地作床,树棍搭棚作屋,弄得像模像样。正当我们暗暗庆幸的时候,一场暴风雨无情地袭来,顿时茅草成了水草,“屋”漏如注,我们也成了“水人”了。
由于山高路远,山上又不能做饭,我们每天只吃一顿饭,还得下山去接送饭的同志。没有菜,也没有水,肉是我们上山时带的牛肉罐头,早晚都是吃压缩饼干,尽管这次的压缩饼干要比上次打仗时的要好吃,但毕竟也是干巴巴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然而,我们时刻未忘自己肩负的重担,抓紧机会侦察和报告情况。
四月二十三日下午,我们利用能见度较高的有利时机,指挥我炮兵对敌十号高地射击,摧毁地堡两个,荫蔽部一个,堑壕十余米,打死打伤部分守敌。最精彩的是我们的一发炮弹直接钻进敌人的地堡内爆炸,另一发炮弹落在了敌隐蔽部上爆炸,吓得剩余的敌人仓惶逃命,狼狈不堪。
在战斗间隙,我认真地勘察了一下这个山头的地形。东西宽约三公尺,南北长约八九公尺的山上,黝黑色的石头缝里,灌木拨地而起,一些不知名的乔木长得十分旺盛。信步走去,到处是软软的腐植土。在山阴处,剑兰一簇簇地点缀其间,早开的兰花发出阵阵清香。我找来罐头空盒,用砍刀挖了点土,将兰草栽了进去,竟也照样生机勃勃。
四月二十六日,我团原先在西畴集结的所有部队奉命开赴至预定地域,先于步兵二十四小时展开了战斗队形,作好实施“一七工程”的一切准备。
二十九日全天大雾,几乎观察不到什么情况。夜里步兵的扫雷车进行试射,只见象闪电那样的一道闪光和一阵巨响,其它就看不见了。据说这种新配置的扫雷车,一次发射能引爆三十米宽六十米长地段的所有地雷,效果特好,但耗资甚巨,每次发射差不多要花十万元。
四月三十日,者阴山拔点战斗正式打响。早晨六时四十分开始进行炮火准备,历时五十分钟,扫雷车也两次发射,为步兵打开通道。由于我所在的位置较高,且未被雾遮盖,对观察十分有利。在其他观察所无法观察时,我们这个观察所发挥了最大的效用,使我群炮火按照预定意图,准确地在者阴山主峰爆炸,敌表面工事完全被摧毁。
七时三十分,我步兵发起攻击。首先爆破铁丝网,爆破成功后,战士们从决口突进,但在敌暗堡火力的压制下,未能顺利前进;正在这时,敌迫击炮弹又在决口附近爆炸,战士们被炸倒一大片。
见此情景,我立即将观察到的情况报告指挥所,指挥我部炮兵迅速压制了敌迫击炮和暗堡,步兵们借此机会前赴后继,英勇作战。密布的地雷、疯狂的枪弹使我步兵每前进一步都付了较大的代价;敌炮兵似乎发现了我所在观察所的位置,大炮、小炮向我观察所不停地射击,炮弹炸起股股浓烟,溅起的碎石不时地落下,有两发炮弹距我几十米的地方重重砸下,幸亏是哑弹没有爆炸,要不然就可能“光荣”了。
我们与指挥所联络的通信线路,也被敌炮弹数次炸断,几经抢修,才得以保持了联络,一时间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对此全然不顾,坚持继续观察并报告敌情和我步兵进展情况,指挥我炮兵对敌射击。战斗进行到中午十二时,我步兵终于夺取了当面一线之敌阵地,完成了拔点战斗的攻占任务。团参谋长谢成林也打来电话,说已为我向上级报请战功,鼓励我们再接再厉,圆满完成战斗任务。
下午三时许,越军不甘失败,实施反扑,我步兵英勇抵抗,连续打退敌人的多次冲击,守住了阵地。当敌人的再次反扑被打退后,阵地上的枪声由激烈而转为稀疏,以至出现了少有的沉寂。步兵开始打扫战场,伤亡人员被抬下山去;敌人的尸体也被一具接一具地从坑道、战壕、隐蔽部里拖了出来,扔向山下。
见此情景,我立即将观察到的情况报告指挥所,指挥我部炮兵迅速压制了敌迫击炮和暗堡,步兵们借此机会前赴后继,英勇作战。密布的地雷、疯狂的枪弹使我步兵每前进一步都付了较大的代价;敌炮兵似乎发现了我所在观察所的位置,大炮、小炮向我观察所不停地射击,炮弹炸起股股浓烟,溅起的碎石不时地落下,有两发炮弹距我几十米的地方重重砸下,幸亏是哑弹没有爆炸,要不然就可能“光荣”了。
我们与指挥所联络的通信线路,也被敌炮弹数次炸断,几经抢修,才得以保持了联络,一时间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对此全然不顾,坚持继续观察并报告敌情和我步兵进展情况,指挥我炮兵对敌射击。战斗进行到中午十二时,我步兵终于夺取了当面一线之敌阵地,完成了拔点战斗的攻占任务。团参谋长谢成林也打来电话,说已为我向上级报请战功,鼓励我们再接再厉,圆满完成战斗任务。
下午三时许,越军不甘失败,实施反扑,我步兵英勇抵抗,连续打退敌人的多次冲击,守住了阵地。当敌人的再次反扑被打退后,阵地上的枪声由激烈而转为稀疏,以至出现了少有的沉寂。步兵开始打扫战场,伤亡人员被抬下山去;敌人的尸体也被一具接一具地从坑道、战壕、隐蔽部里拖了出来,扔向山下。
换防的部队上去后,抓紧抢修工事,准备迎接敌人新的反扑。下午七时三十分,者阴山拔点战斗全部结束,指挥所令我侦察所撤离。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考虑到下山比上山更难,为减轻负担,更为防止碰撞造成意外爆炸,我命令大家将携带的手榴弹全部拉弦后扔掉,噼噼啪啪响了一会,我们开始往山下走。
走了一会儿,仍觉得负重太大,又将罐头扔掉。就这样,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下到山脚。大家已经是筋疲力尽,但还有四公里左右的路要走,我们便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路上,碰到一个被俘的越军士兵,浑身上下被火焰喷射器烧得面目全非,看样子疼得很利害,竟一头撞向石头上,当即便撞死了。山下,拔点作战中牺牲的烈士遗体还未来得及运走,有部分遗体放在路上和稍微平坦的地里,粗略地看了一下,约有不少于五十名烈士。
他们为了祖国的领土完整,献出了年轻的生命,静静地躺在这里,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夜色中,我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跨过一个又一个烈士的遗体,心情沉重地往前走,伤员和烈士们的鲜血淌得一路上血迹斑斑。途径长田时,正在接受抢救治疗的伤员,时不时地发出阵阵痛楚的喊声。烈士的遗体、伤员的喊声和那斑斑血迹,似乎告诉我们:胜利来之不易。
到了凌晨三时许,我们走到了西牛堡,这是我团一营的炮阵地。我们实在走不动了,便爬上炮车,躺了下来。也许是太疲劳了,激烈的炮声震得房子都裂了缝,汽车也摇摇晃晃的,却未能将我们惊醒。早上在三连草草吃了点饭,便又朝团指挥所走去。一到指挥所,大家都要我告诉前面战斗的情况,还送来了饼干、苹果给我吃。我简略地告诉了一些主要情况,感到太累太困了,于是又躺在帐蓬里睡了一会。说实在的,自从上了前进侦察所以后,这十天十夜,基本上就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
者阴山收复后,为巩固战果,步兵还在我炮兵的配合下,攻击了江利公安屯,俘敌一名,取得了一个小胜利。而在这之前的四月二十八日收复的老山地区,战斗也异常激烈,原先树木密布的山头,而今被双方炮火炸成光秃秃的,双方的伤亡都较大。我军在老山的牺牲人数,远远超过者阴山拔点战斗的牺牲人数。
战斗中,我先后来到西畴和麻栗坡县城,分别凭吊了这两地的烈士陵园,者阴山战斗中牺牲者被安葬在西畴县的南疆烈士陵园,约九十多名;老山战斗中牺牲的烈士被安葬在麻栗坡县的磨山,我去凭吊的那天,已有三百三十余名烈士安息在这里,当我离开时,又有两名烈士被送来。战斗是残酷的,流血牺牲也将始终随着参战的人们。
六月四日,上级命令我部支援老山地区的防御战斗,随即我们驱车前往军区前线指挥部。军区前指设在麻栗坡县西北六公里处的磨山。一到那里,军区前指的首长就赋予我们部队战斗任务:作好机动作战的一切准备,以直接支援的方式配合老山战斗。受领任务回来的路上,我听说南京军区的轮战部队已到麻栗坡,我原部队的老连长、某师炮团的团长马忠德也来了,便驱车前去找他,没费多少劲,便找着了。我俩在战场相逢,相互说了不少的话,才依依惜别。
根据军区前指的要求,我们抓紧时间勘察地形,寻求最佳的战斗队形配置位置。先后去了猛洞、老山、扣林山等地,看到老山、扣林山的险要地形,体会到进攻老山、扣林山付出沉重代价的重要原因。沿途我们看到,这次作战,我军炮兵动用较多,大大小小有十几个炮种,什么火箭炮、加榴炮、加农炮等等,还有“红箭七三”导弹部队。因此,一路上都是炮兵阵地。
这些炮阵地上的隐蔽部、防炮洞、火炮掩体都被战士们打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地上、洞口,都用白石子镶嵌着标语、口号、对联,“誓与阵地共存亡”这句口号几乎随处可见。经过多处勘察,我们在距边境约四公里的茨竹坝附近,找到了一处可以配置炮阵地的位置。又先后爬上了上三为后山和石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找到合适的观察所位置:位于边境线上我石笋边防哨所。
六月十八日,部队接到向老山方向机动的命令。我先于大部队出发,到设在曼棍的友军指挥所受领任务。一路上只见弹痕累累,创伤满目。过交址城后,更是炮声隆隆,硝烟阵阵,敌我双方都在进行着炮击,情况十分危险。军指设在一个天然洞穴内,面积很大,整个军机关都在此,亦不觉得拥挤,估计能容千余人。
王副军长、炮兵处长、殷副师长分别就我们的作战任务、具体目标、作战时间等作了详尽说明,我就道路、地图、通信、供给、对空掩护等问题进行了请示,得到了明确答复后,便火速离开了曼棍,指挥部队展开战斗队形。我们进入石笋观察所后,和边防哨所的同志取得了联系,他们详细地将当面的敌情和防御情况,特别石笋附近的地雷埋设情况告诉了我们,再三叮嘱我们不要误入雷区。
石笋的确名符其实:这是一座石山,状如竹笋,边防哨所的水泥工事和永久性掩体,就筑在这山头上,“之”字形的简易公路直通山下。前面是一片陡峭的山崖,左侧的一条山脊延伸向另一高山,右方略平坦些,几道铁丝网布满山头前方的斜坡,远方的高马白、坂升、官坝等越方目标清晰可见。山风呼啸,林涛阵阵,泉水奔流,玉雾茫茫。特别是那玉雾,时而腾起,如玉絮飘渺;忽而消失,瞬息不见踪影。置身雾中,真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顺右侧山脊而下,约百米处是中国和越南之间的界碑,这是一块高不足一米,宽不过四十公分的普通石碑,己经有点风化了。界碑上,横着刻有两行字母,竖着刻有三行汉字。横的刻的是法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第一行是“BORNE18”,第二行是“ANNAMCHINE”,竖着的中间刻着“第拾捌牌”,并不是界碑的“碑”字,两侧分别刻着“大法国越南”、“大中华民国云南”的字样,估计该界碑立的时间当在越南为法国殖民地时期。
在这块特殊的石碑前,我浮想联翩:这是个出国的最佳场所,既不需办理手续,又无需接受检查,更不要费时延日,一秒钟即可出国往返一次。为了留住这永恒的纪念,我身着戎装在这块界碑旁留了影。后来(十月二十六日),廖锡龙师长到石笋来察看地形,我还应廖锡龙师长的要求,带他来到这十八号界碑并与之合影留念。当时说了把照片冲出来印好给我一张,可气的是这个廖锡龙说话不算数, 至今也没把照片给我。
作者在老山执行防御作战时中越第十八号界碑
战斗队形展开后,茨竹坝已经进入雨季,整天阴雨绵绵,似乎成了水的王国。考虑到长期作战的需要,我们向当地群众购买了许多木材、麻袋,垒起火炮掩体和工事。这里的群众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五元钱就可以买一棵碗口粗的树,群众卖树给我们,无形中也增加了一笔收入。不过,我边境地区的植被还是不太好,树并不多,有的边民为了挣钱,不顾危险(边境线上埋有地雷),用毛驴或马进到越方一侧去砍树,两棵一趟,差不多大半天一个往返。
茨竹坝地区有一大特产,那就是中药材黄连,据说品质很好,到了收获季节,附近群众挖黄连卖,也算是一种副业收入。另外,这里山上的兰草也很多,估计大部分也是剑兰,我们挖回来后,放在空罐头盒里就能养活,也许与进入雨季,天气潮湿有关。不过这些兰花在野战医院组织巡医时,都被那些医生护士们要走了。
七月十二日,越军对我老山地区进行师级规模的大的反扑,从清晨起一直打到黄昏,但却未能得逞,反而伤亡惨重。一度被越军攻占的我警戒阵地,在我军的顽强抵抗下,又回到我们手中。这天我军伤亡虽也不小,但在双方伤亡的对比上,我军伤亡还是不大的。
越军这次反攻连续进行了几天,我们也组织炮火,对敌坂升等地敌炮阵进行了压制,以支援步兵的守山战斗。与此同时,炮十六团也进入我们地域,我奉命给他们带路,去陶家丫口选择观察所。该团政委姓吴,是通州姜灶人。有幸在战场上碰到老乡,我心里十分高兴,顾不得疲劳,踏着那坑坑洼洼的泥泞小道,迅速带领他们到达目的地,又安全地将他们带回。
作者在老山防御作战任务时在进行图上作业
由于战区敌情变化较大,老山的防御改由我们十一军承担,我们全团兵力又一次全面进入战斗状态。为了完成这一任务,我带着几名侦察兵去金竹坪勘察新的侦察点,以扩大我们的侦察面。在曼棍下车后,我们从小路向山顶行进,整整走了四个小时小路,才到达山顶。然而,地图上的情况和现实情况差距太大,现地的观察条件并不好,山上长满了参天大树,直接影响到我们侦察的视野。
我攀到一棵大树的顶部树桠间,左侧也仅能看到清水河一线一、两公里远的距离,右侧虽能观察到老山我方一侧,视野也不是多开阔。基于这个情况,我们放弃了这个观察地点。下山时,碰到三个瑶族小姐妹,为我们带路,使我们下山少走了许多弯路。这三个瑶族小姐妹大的十九岁,小的只有十五岁,个头不高,但胆子挺大。一路谈话中,我们询问了一些瑶族的风俗习惯,也算增长了新的见识。
在执行老山防御战斗任务中,某师侦察兵一支小分队,从石笋方向出发,执行出境侦察任务,上级命令我们担负掩护他们的任务。越方一侧山高林密,侦察兵行进速度不快,直到第二天才回来一部分,有一组侦察兵在坂升方向侦察时,遭到敌人的攻击,我炮兵紧急支援,才使他们撤回,但也造成了较大的伤亡。
战斗期间,我还参加了一次云南省在战地专门为参战的干部战士而组织的大学自学考试。因为此次作战间隙,我为圆自己的大学梦,报考了汉语文专业自学考试的两门课程,现代汉语和写作。
记得是九月一日,我早上六时出发,到新街参加考试,上午考现代汉语,下午考写作。考场是用几个帐蓬连起来的,临时借来的桌椅,摆得满满的。监考老师十分认真,我们这些参考者更是认真,尽力回忆所学,然后填入试卷。中央电视台和云南电视台还在现场对我进行了采访和报导。
在而后较长的时间里。我们和越军处于相持阶段。时而他们进行反扑,时而我们主动出击。作为炮兵,更是隔三差五地要打上一通,炮弹的消耗量也十分可观。
相互炮战时,有一次夜间,上级突然下令我们用一营的火炮,对一个目标打一个基数的炮弹。而此时一营有两门火炮有故障尚未修复,我便按十二门炮一个基数的炮弹量,平均下达给一营的十门火炮。射击完毕后,我上报了弹药消耗量,上级反问我,不是有两门炮有故障吗?怎么消耗那么多炮弹?我把情况进行了说明,上级也没说什么。
这当时的教程上,并未规定在有故障炮的情况下,下达一个基数的炮弹数,是依实有炮的门数算,还是以能发射的炮的门数算。那时应是一本糊涂账,估计现在这个问题应当明确了。由于不是天天有战斗任务,闲暇时间比较多,在战斗间隙,许多连队利用阵地边的空地种上了菜,用几根树棍搭起猪圈,养上了猪,既改善了连队伙食,也弥补了新鲜疏菜不足的缺陷,还使大家有事可做,不致无事生非。
长时间的野战生活,使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还坚持坚持,请卫生员打几针,效果不大。后来不得不住进军区在新街开设的五七野战医院进行治疗。
新街的地形较好,两山之间一条路,其余四周都有山环绕,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医院设在这里,十分僻静。拍片之后,是打针吃药,医疗条件不好,但医护士人员对我们这些从前线下来的病员还是十分关心的。不几天我就熟悉了内科几位医护人员:勤快、个高、肤色略黑的丽江姑娘王春兰,性格开朗、端庄、健谈的昆明姑娘何薇,小巧玲珑的黄小玲,沉默寡言的张小燕等等,在她们的精心治疗护理下,我较快地恢复了健康。
住院期间,适逢上影厂《高山下的花环》摄制组来这里慰问放映。作为一名曾亲身经历了这场战争的我,观后感触很深,以《一曲深沉的歌》为题,写下了一段散文诗:
当音乐的袅袅之余音消散后,那感人的画卷,那诚朴的语言,依然荡漾在我的脑海心灵,使我回味,令我沉思......
我钦佩雷军长的爽骨:一声“贵妇人”的怒骂,激起了我们愤慨的共鸣;一声“天理难容”的怒吼,代表人着千万人的意愿。啊!雷军长,你是使那邪恶胆寒的雷神;你是使三军振奋的军魂;你是使我们敬重的楷模。
我仰慕梁大娘的气度:几十年含辛茹苦,几十年风霜饱度,有的是辛勤的奉献,无私的育抚。面对失子的痛楚,莫言妇道心性软,此刻:男儿有泪蓄不住!她却强压心头悲苦,反向军长劝说,一句“想开些”,字字含情,如泣如诉,音绕陵园路。啊!这就是我们的人民----真正的上帝,多么宽阔的胸腑!
我赞美梁三喜的心怀:他也有妻情子爱,他也有悲欢离合;他向往
故国春梦,他眷念铁马冰河。他位卑未忘为国忧!曾将满腔心血浇铸钢铁的连队,终将满腔热血洒进卫国的壕沟!
我愿效靳开来的气魄:疾恶如仇,直言不讳;不加修饰,不思反顾。用利语刺向恶小的背脊,用碧血换回生命的甘露。或许在他心中,太露爱和恨的边界;然而在他脑中,却有欢和怒的阡陌。我只能:为他的壮举高歌,为他的“无功”太息如注!
我欣赏“小北京”的风貌:春华,在他的身上焕发;智慧,在他的心田闪烁。人言:乘船者要有掌舵的准备;他道,作为士兵要把元帅作为追求!也许是狂妄,也许是骄傲,我说:这正是军人的气魄----初生牛犊胜似虎!
啊!《高山下的花环》,你是一部刻画假丑恶淋漓尽致的挞史,一曲描写真善美至臻完备的颂歌,一曲人间深沉的歌。
出院后,刚得到消息要撤回营区,军委的一道命令使我们撤离行动成了泡影。由于越军在当面增加了兵力,军委命令我们暂停撤离行动。
十二月下旬,我返回大理,参加军里组织的老山、者阴山作战庆功大会。昆明军区的张郅秀司令员在大会上讲了话,个人英雄在会上介绍了事迹。在我印象中最深的英雄一是安忠文,身负重伤继续战斗,双目失明、腿致残也不悲观;二是杨再林,战果卓著而身无寸伤。这些战斗英雄的事迹十分感人,我更希望像杨再林那样,既能有效杀伤敌人,更能有效保护自已。
我认为,只有有效地保护自已,才能更多地消灭敌人,“奋不顾身”不应成为现代军人的格言,倘若命都丢了,又凭什么去杀敌卫国? 故而我们值得提倡的是在保护好自已的前提下有效杀敌,因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军里的庆功大会结束后,我返回邓川营区。根据情况通报,近期内前线无大的行动,然而战情瞬息万变,未过多长时间,我就接到通知,要迅速到前线去,准备参加位于麻栗坡县董干公社(现为董干镇)的苗皇帝山的拔点作战。
一到前线,又逢春节,南通市人民政府专门为我们这些南通籍参战官兵发来了慰问信。信中报告了南通的建设成果,并勉励我们英勇作战,奋力杀敌,为国争光。看完慰问信,我深深感到家乡人民并未忘记我们这些军旅游子,我们更应加倍努力,报答家乡父老乡亲的厚爱。
为了完成苗皇帝山拔点作战的前期准备工作,我带着几个人前往董干进行现地侦察。我们攀登上了一八四四高地的顶峰,极目展望,对面的苗皇帝山清晰可见。苗皇帝山为两国交界处,越军在上面修筑了大量的工事,时不时地晃动着越军的身影。而我所在的一八四四高地地形也十分险要,周围除一条小路外,其余地方均埋有地雷,使我们行走时格外小心。
两山之间相距仅一千多米,完全在越方的高射机枪的控制之下,但能轻易地观察到敌方的情况。尔后我们又到两公里外的拟定中的侧方观察所看了一下。山路也十分难走,泥泞小道使我们一步一滑,加上阴雨更加费力。两个观察所勘察完毕,已是下午四时许,我们从前线返回,由董干顺路经富宁,察看部队向前线的开进路线。
三月三日,召开步炮协同会议,军区黄副司令、军廖锡龙军长及黎副师长等均参加了会议。会后,我们又逐步进行了沙盘推演,从早上一直推演到夜里十一点钟才结束。大家针对步炮协同中每一个细节认真把关,力求使作战方案更加完善,以减少流血牺牲。
协同会议一结束,我们就抓紧时间拟制各种作战文书。然而,在我们一切准备就绪,开进命令已经下达时,情况突然发生变化:我们接到了军委关于回撤的命令。由此一来,苗皇帝山拔点战斗的准备工作画上了句号,部队奉命回撤,作为作训股长的我,迅速和参谋们拟定了全团回撤方案,报军批准后实施,从而结束了这次长达一年零五个月的战斗生涯。
三月十五日,我们正式撤离战场。这次战斗经历,远比一九七九年的那次战斗要长得多:一九七九年的战斗,即使从我离开徐州起算,到撤离前后不过五个月而已;而这次战斗,从我带领先遣连出发,至回撤至大理邓川,前后近十八个月,均是在野战环境中度过,算是一段特殊的日子。
回到营房后,进行战评,我又一次被大家一致推荐,再授战功。而屡建战功,却并未成为我继续从军的台阶,而接踵而来的那场多达一百万人的大裁军,使我的军旅生涯嘎然而止。
随着时光流逝,我所参加的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和尔后的收复老山、者阴山进攻、防御战斗,已远离了我们的时代。回首这段往事,使我激动,使我感慨,使我永难忘怀。他年有缘,能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去看一看,凭吊一下牺牲的烈士,重逢一下昔日的战友,也算是一种希望,一种寄托。
当然,化敌为友,铸剑为锄,才是人间正道,但愿从今以后,狼烟永绝,烽火不再。而今,已经熄灭的南国烽火,在一些不知天高地厚、不愿吸取教训的狂妄之徒鼓噪下,有在我国的南海重燃之势,中日两国的钓鱼岛之争,中印之间的领土之争,终难在和平的环境中解决,因而,天下并不太平,军人有责任不辱使命,成为我们这一代经过战争的军人的热切企盼。
战斗英雄安忠文讲述“我为什么要用身体去滚地雷”
战斗英雄安忠文,彝族,四川省盐边县人,1964年生,1982年入伍,原昆明军区11军31师92团五连九班班长。在1984年收复者阴山战斗中,用身体为战友开辟雷区通道,身负重伤、双眼炸瞎,被昆明军区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
1984年收复老山地区作战时,我在31师92团5连9班当班长。
4月30日凌晨,收复者阴山战斗打响了。我们排的任务是占领12号高地。这个高地后面就是敌指挥所,是重要防御要点,高地前面是密密麻麻的地雷。
头天晚上,我们在炮火掩护下,迅速占领冲击出发阵地,等待工兵开辟通路。但直到攻击发起,工兵还没有赶到,后来才知道,是向导带错了路。
怎么办?时间紧迫,我来不及多想,和战友们发起了攻击。当我们冲到距离敌人阵地第一道堑壕还有100多米的时候,与敌人接上了火。
高地前沿是一片开阔地,是敌人的混合雷场。我和排长张家正冲在最前面。刚进入开阔地,就踩响了地雷,双双倒下了。
等缓过神来,我发现自己的右脚掌被炸没了,排长也受了重伤。我赶紧对战友们喊:“这里危险,不要靠近我!”再急忙用急救包和绑腿给自己包扎止血。
当时,连长不知道我受了伤,下达命令让我代理排长。
这个时候怎么办?我很清楚:不赶紧开辟雷区通道,后续分队就难以上去,哪怕多耽搁一分钟,都会影响战斗。
我的脚被炸断了,但还可以爬。我刚爬出五六米,几块弹片击中了我的头部,我感到一阵晕眩,感到整个大地都在旋转。
这时,高地上越军的各种火器在狂叫,而雷区又死死地阻滞我们前进。如果我不作努力,停下来,就意味着后面更多的战友会倒下,意味着我们完不成战斗任务。
我非常着急,觉得自己身为班长、代理排长,一定要完成任务。这时候,也不知道伤口疼痛,只想着任务、任务。
我重新组织队形,一边压制敌人火力,一边让大家跟着我匍匐前进和滚进。一米、两米……我滚进几圈出枪射击时,眼前突然红光一闪,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感觉头上有热乎乎的东西往下流。我在射击的同时压爆了地雷,眼睛被炸爆了,头部也受了伤。
我想,自己已经被炸成这样了,还不如再拼一把,只要自己再碰上一颗雷,也能多保全后面几个战友。
我又滚进了几圈,结果再次压爆了地雷,小腿被炸掉了。后面的战友沿着我爬过、滚过的地方,迅速冲上敌人的阵地,只用了14分钟,就拿下12号高地,胜利完成了任务。
受重伤的安忠文被送到医院抢救
30多年过去了,战场上的这些情景,我每当想起来,都很激动,也更加怀念那些长眠于老山的战友。
到了战场,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幸运,能活着回来,多少年轻的战友还没有来得及分享胜利的喜悦,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鲜花和荣誉,更应该属于那些为祖国和人民献出年轻生命的战友们,那些长眠在“两山”的英灵。他们才是“老山精神”真正的创造者,是我们永远学习的榜样。
从报名参战那一刻起,我们都懂得一个道理:青春是美好的,生命是可贵的,但没有比为祖国和人民利益献身更高尚、更有价值。所以,当祖国需要的时候,当战斗需要的时候,对流血牺牲就会无所畏惧,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记得战斗前,许多战友把“丹心献祖国,碧血写青史”“堂堂中华不可侮,祖国寸土不能丢”这样的誓言,写在衣服上、帽子里、腰带上,激励自己冲锋杀敌。上了战场,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践行誓言,以身报国,英勇捐躯。像“战斗英雄”马平、“英雄通信兵”杨兴朝,以及“老山十五勇士”等,永远值得我学习。
让我最难忘的,是40师118团有个叫张大权的副连长。
战斗打响后,他带队从正面向老山主峰发起冲击,左腿左臂先后受伤,就用右臂夹着枪继续战斗,后来肠子都打了出来,他用腰带勒紧坚持战斗,指挥大家向老山主峰一步一步推进,并第一个冲上了主峰阵地。最后搜剿残敌时,他被敌人射中头部,壮烈牺牲。
张大权同志牺牲后,战友们在他的上衣口袋发现了一封信。信是他妻子写的,信中说,家中的房子快要倒了,等不及大权回去,只好请人翻修,还欠了800多元外债,孩子也生病住进了医院。还说本来不想告诉他这事,怕他分心,但他三年没回家团聚了,就写了这封信,全家人盼着他早日回去。
看到这封信,所有在场的战友都哭了。大家在前线的生活那么艰苦也没有掉过泪,打仗负伤也没掉过泪,可看到这封信却都流泪了。大家自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以张大权的名义寄给了他妻儿。
后来我们才知道,张大权有两个小孩,还有年迈多病的父母。自从他参军后,就靠妻子一人支撑家庭。家里的房子年久失修,大权本来打算多攒点钱、请探亲假回去,把家中的房子翻修一下。但就在他被批准休假的当天,部队接到了紧急战备命令。他二话没说,将请假条和妻子的来信装进口袋,跟随部队上了战场。
在当年对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中,像大权这样,在生死面前义无反顾,在困难面前舍小家、顾大家的战友,又何止一个两个?他们的感人事,永远也讲不完。
老山作战时,部队已经很多年没打过仗了,而且动乱年代过去没多久,老百姓对我们年轻一代能不能肩负起保卫祖国的历史重任,能不能经受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有一种怀疑的态度。
还有,当时改革开放刚展开,兴起了“经商热”,很多人做生意成了“万元户”,前线和后方形成“山下灯红酒绿、山上流血牺牲”的强烈反差。有的人甚至认为,人的价值就应该用金钱来衡量。
2016年4月30日,者阴山战斗32周年,安忠文在西畴烈士陵园看望牺牲战友。在者阴山战斗中牺牲的大部分烈士安葬于西畴
战友们用行动经受了考验。大家长时间坚守在“猫耳洞”,日夜直不起腰,躺不下身,天气酷热,污水浸泡,蚊虫横飞,鼠蛇袭扰,生活艰苦不说,很多战友还得了皮肤病,身上一块一块地烂。再加上蚊虫叮咬,就变成了疮,擦什么药都不管用,一抓就流黄水,流到哪里,烂到哪里,严重的几乎全身溃烂。
社会上有的人不理解,还说我们是“傻大兵”。战友们能说什么呢?都想着“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
有位从前线下来的战友到上海装假肢,有人问他:“奥运会的金牌获得者,每人奖金1万块,你们断了一条腿,能得多少奖金呢?”
这位战友回答得好!他说:“我们没有想过奖金的问题。如果是为了奖金,谁也不愿到前方去。即使给10万块,谁又愿意拿命去换?实际上,我们当兵每个月就10来块钱津贴,没一分钱奖金。”
回答完了,他又反问:“那你说我们部队的人在战场上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问得别人哑口无言。
是啊!战友们流血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就是为了祖国的尊严,为了军人的荣誉。这么多年来,我只要想想这个,再苦再难,我也能挺过来。
作为一名战士,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但祖国和人民给了我很多荣誉。组织对我非常关心,让我很感动。对于我这样一个身体残疾的人,要说没有一点困难,那当然是假话,但我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把战友们用鲜血和生命创造的老山精神传承好,不要给组织提要求,少给别人添麻烦。
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时常能听到老部队取得的好成绩,听到国家的好消息,我心里感到很高兴!
战后,安忠文被送到成都盲人学校学习,以顽强毅力学会了盲文和按摩。此后,他还自学了电脑打字。1996年,他拒绝了许多人的资助,开办“安忠文按摩中心”自食其力生活,还经常到工厂、单位作报告,给学校当校外辅导员。他说:我是军人,不是靠别人养着的废人。
在战场上失去右腿和双眼的安忠文,心态积极乐观。安了假眼后,他不爱戴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