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战斗结束,清点一下人数:侦察1连牺牲3人,负伤8人。为不影响穿插任务,大家动手将3名烈士就地掩埋,8名伤员由受伤的司务长周江涛负责,隐蔽起来,等待担架队上来后,运送回国。司务长提出自己虽负伤,还能走得动,要求继续参加战斗。但伤员这么多,一定要有一名干部护送,作为一项政治任务,司务长只好答应留下来。连队给周江涛留下一支冲锋枪,足够的子弹,每人配了两枚手榴弹。而6班长陈发生虽两腿负伤,但没伤到骨头,包扎后还可以行走,连队干部批准他继续参加战斗。

  撤出战斗,1连收拢队伍清点人员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侦察分队就在山口后面的一个凹地里隐蔽待命。紧张了一天,大家又累又饿又渴,掏出压缩饼干,咬了一口,又硬又干,根本无法咽下去!可周边水源已被敌人切断,到下面公路右侧的河边弄水,远着呢,且要经过简易公路,敌人沿路巡查,弄不好又暴露目标,影响下面任务的完成。

  指导员张家发走过来,小声而又语重心长地对战士们说:“我们这一路打过来,已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大家一定要坚持吃一点,下面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次战斗才能到达目的地,任务才能完成。”饥饿、干渴难耐,没水喝,侦察兵此时的情形如同上甘岭战场的志愿军。

  指导员说的对,但伤员流了很多血,更需要补充水分。班长徐凯自告奋勇,要求带一个小组出去找水,马上得到领导的批准,并叮嘱: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暴露目标。


  徐凯他们摸黑找了约半个小时,才在山腰一间快要倒塌的茅草房里摸到一个被打烂半截的水缸,用手一探:太好了,真的有水!他们把带来的七、八个行军壶装满,水就这么多了,还有两个水壶空着。

  水拿回来了,两壶留给伤员,剩下的水留至明天。其余的每人轮着喝一口,润润喉咙,这时大家取出干粮咬一口,发现干粮还真香的。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两个还剩少量水的壶倒点出来一看:水里尽是密密麻麻的小红虫!原来烂水缸里是积聚的雨水,也许有个把月了。大家心里痒痒的,直想吐,特别恶心。
  
  侦察1连4班长徐凯


  天亮了,我军主攻部队在坦克的掩护下,对公路西侧的山头展开反复的争夺战。侦察分队在山上看的很真切,坦克与步兵配合不是太好,坦克被打坏了2、3辆,步兵伤亡也不少,就这样反复拉锯胶着了2、3个小时,通过望远镜已经看清隔着几百米开阔地对面山头越军构筑的工事,以及在工事里防御的越军。2连1排找了几处树叶稀少可以观察的地方,架好几挺班用机枪,用望远镜测量距离,大约600至800米,参照对面阵地上明显方位物,用班用机枪朝越军堑壕里打长点射。虽然这么远距离射击效果不是太好,但他们打去的是侧射火力,越军的战壕有多处侧向着2连1排的位置,射击位置比越军高出许多,射击效果还是不错。

  这时,越军已感到2连1排位置这股侧射火力对他们构成威胁,于是,用82迫击炮向2连方向发射炮弹,但是,弹着点不是偏了就是远了,(其实越军仍未看清2连1排所处的确切位置)对他们威胁不大。越军打炮,他们就停止射击,越军停止打炮,他们接着又打点射,这样打打停停2个小时。

  

  我军正面主攻的步兵与坦克,经过几次轮番冲击,又有2连侧射火力的支援,终于在下午2时左右拿下了越军防御山头,大部分越军被消灭,残余越军往后面的荒山溃退。


  侦察大队准备下山时,又遭到对面山上极其隐蔽的越军散火力点的射击,有个别战士负伤。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火力点所在敌方山头,乱石嶙峋,灌木茂密,不易发现。侦察大队一时也奈何不了,大队部决定暂时隐蔽,等天黑再从这条土路下山。

  夜幕已降临,侦察大队全体人员利用夜幕作掩护,踏着乱石嶙峋的山路静悄悄地下山。由于人多,又抬着10多名伤员,行动十分缓慢,刚行至斜坡约三分之一,在石山下旁边的公路开过来10多辆坦克。侦察兵凭着这个前进方向判断就知道这是我军的坦克分队,所以都毫无顾虑地加快了行进速度。不知是谁踩翻一块石头滚下山去,这时,山下的坦克不分青红皂白便向山上扫射,坦克上的12.7mm高射机枪一起向侦察大队所在的山上开火,发出耀眼红光或蓝光的曳光弹,打得山上的石头直冒火花。

  幸好侦察大队所在的位置比坦克所处位置高出很多,且从山边往山上打,有较大的射击死角,打了十几分钟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打中。只是弹头打飞的碎石屑到处乱飞,砸得不少人暗暗叫苦,大家纷纷找石缝藏身,以躲避来自“天上飞石”的威胁。

  尽管悬崖边的队伍有人大喊:“自己人”,有的挥着帽子向下面坦克兵示意,但这些坦克兵也是初次出国,初次卷入战争,立功心切,加上枪声像春节的鞭炮乒乓响,“自己人”的喊声根本听不清。侦察大队还是用很原始的小喇叭音响联络,在高射机枪震耳欲聋的枪声掩盖下,根本就不起作用,无奈之下只好任由他们打到自动停下来。


  折腾了一阵子,躲在岩石后的1连长厉新民和侦察科温科长才想起:用信号联络,急忙举起手中的红黄信号旗。可公路上的这帮急于立头功的兔崽子,根本就不理这一套,或者他们对信号旗的功能根本不懂,又是一排高射机枪子弹扫过来,差点儿要了两位领导的命。

  躲在另一边的2连长吴其珍对着山谷:“侯化照、侯化照”(367团侦察参谋,广东湛江人)使劲大声地喊个不停,喊声在没枪声后寂静的山谷回荡着。1连他们也向空中发射了三颗信号弹,这一招真奏效,山下的坦克分队有一个人大声地喊着:“山上是我们自己人,大家不要打了。”这一场误会,近千发高射机枪子弹没了。

  下山后得知,原来搭乘坦克的步兵是我367团2营。吴连长马上去找他们的指导员论理,他们还辩解说,我们也感觉不太像是越军,因为你们始终没还击,所以我们才只用高射机枪射击,如果认定是越军一定会用坦克炮射击,那样的话,你们山上存活的人恐怕就不多了,因为我们不相信步行分队走山路能这么快就到了这里。

  这样折腾到下半夜三四点钟,能利用黑夜赶路的时间已不多,大队部首长命令大家向越南纵深加快穿插前进速度,一路上也遇到不少敌人打出的冷枪,但大家都已习惯,不太当一回事,只管加快步伐前进。

  队伍快速前进,这时,侦察2连及大队部的人员已经走出了3、4公里,还不见1连跟上来。就这样,侦察1连这140名兵力就此与侦察2连分开了,侦察大队原本很强的战斗力也因此大大削弱。

  


  侦察1连继续行进,沿小路下山后上了公路,昨天早上的炮击和坦克的袭击,敌人有的撤退,有的集中于重点阵地,一路上反倒平静,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深夜12时30分,已接近通农县城,这时接到连队后面传来的报告:大队部和2连没有跟上来。他们原地休息,派了几个人到后面寻找,仍不见踪影,估计大队部及2连走错了路,或赶到前面了。

  1连继续前进,凌晨1时经过通农。由于白天坦克队伍的经过,越南群众都跑光,整个县城一片寂静。

  离通农一公里左右,他们遇上了121师的先头部队361团,两支队伍走在一起。

  过了那亭,公路两边小山上的敌人用重机枪封锁了去路,队伍暂时在公路两侧停了下来。

  天亮前如果不通过这一地段,天亮后将会遇到更多麻烦,更大的危险。刘显祖跑到后面,找到361团指挥所的刘副团长,建议用重火器轰击敌人火力点,掩护部队冲过去,但副团长说:“我们到前面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的弹药。”刘显祖只好回来,与连长、指导员商量:几挺轻机枪同时以猛烈火力压住敌人,然后各班交替掩护,从敌火力交叉的死角,靠山一侧的公路排水沟跃过去,天亮前在3公里以外的无名高地集合。

  


  在侦察连几挺轻机枪的压制下,敌人的火力减弱,尖兵排一个班接一个班,紧贴山崖边的排水沟,先后跃了过去,接着,又由尖兵排回过头向敌人射击。敌人的火力猛射一会,又停了一阵,各班利用这一阵阵的间隙,顺利通过了敌人的封锁。看看夜光表,在这里整整误了一个小时;再回头,361团仍被敌火力压制在原来的公路上。

  各班先后到达了无名高地,连队干部清点了人数:无一伤亡。大家检查了武器装备,稍微休息,乘天蒙蒙亮,继续出发。这是2月18日凌晨1点多钟,距离天亮还有4、5个小时,他们边打边走,进入了魁剥地段。

  魁剥地段左边是高山,右边是一条河。山洞里几个敌火力点不断向他们打冷枪,他们按昨晚的办法,互相掩护,交替行进。凌晨2时左右,到达公路尽头,正准备组织过河,尖兵班报告:正北方4公里处发现有5辆坦克,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分几路向西运动。连指挥所立即判断:敌人这一行动是冲着361团而来。他们无法与361团取得联系,便决定占领公路尽头的一座小山,挖掩体,修筑工事,预防敌人转过来向他们进攻。

  侦察连任务特殊,出发前,根据上级指示,尽量轻装,只带两天干粮。一路上遇到的情况比较复杂,弹药消耗较多,干粮也全部吃完,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喝几口水,坚守阵地。

  

  就在这时,距离侦察连扼守的小山头约3公里的魁剥地段,轻重机枪、冲锋枪的声音响成一片,还不时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声,远处可看到一阵阵火光。侦察连孤军扼守山头,情况又不明,以为361团与敌人驳上火,正在激战。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在相距很近的地方,121师后勤指挥所正遭到敌人的伏击,也是这次自卫还击战我军伤亡较惨重、教训最深刻的一幕。20日上午,我们师基本指挥部经过这一路段时亲眼看到战场留下的痕迹。

  侦察1连召集排以上干部会议,布置了防止敌人袭击的措施,要求大家不论出现什么新情况,都要坚守阵地,沉着应战。

  远处的枪声逐渐稀少,大家不敢麻痹,密切注视阵地周围的一切动静。这时,阵地前出现了5、6个黑影,端着枪向他们的方向走来。是被打散的兄弟部队的人,还是敌人?刘副连长和2排长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观察着。离2排埋伏的壕沟只差十几米,终于看清来者的模样:带着人民军帽子,穿着人民军军服,前面两个还用越南话小声叽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硬是撞到我们枪口上来了!刘显祖一声令下:“打!”十几支冲锋枪同时开火,只听见这5、6个家伙哇哇嚎叫,倒在阵地前。

  又过了十几分钟,大约凌晨3时半左右,又有十几个人急促地往这边跑。这个时候,如果盲目开枪,将会误伤自己的人。副连长和2排长暗中商量:抓活的。便指挥4班向左,6班向右,5班正面埋伏,并通知1排、3排做好接应准备。


  正当这十几个黑影闯入我伏击圈时,20支枪同时指向他们,有的喊“纳松空叶”(缴枪不杀),有的用普通话喊:“举手投降”。对方一个领头的马上用普通话回答:“我们是自己人!”

  “哪个部队的?”

  “121师361团,×连,(作者注:当时没能记住连队番号)刚才在前面遭到敌人伏击,突围出来的。

  “放下武器,站在一边,我们检查一下。”刘显祖命令。

  十几个人乖乖地把武器放下,站在一旁。

  经检查,的确是361团×连的人,领着突围出来的是副连长。他们惊魂未定,以为又误闯敌人阵地。这时,他们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终于找到了自己人,紧张的是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突围,回想起仍心有余悸。

  这位副连长和侦察连几位干部一起研究,估计还有被打散的部队陆续往这边跑,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由361团的副连长带领他的十几个人,埋伏在战豪前面,并以普通话向对方问话,以收容361团的零散人员。

  估计的一点不差,或3、5个,或7、8个,陆续往这一座小山跑。有的边跑边回头,看看敌人是否追来。每当进入伏击圈,361团的副连长都以普通话向对方问话,有的战士还以粤语或者潮汕话对答。到天亮时,共收容了40多人。侦察连和这批散兵汇合在一起,战斗力大大加强了。


  又接到观察哨报告:朔江方向发现大部队,约一个营的兵力向正南方向运动,离我们这里只有5、6公里。不赶快撤离这里,万一被敌人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马上过河!他们组织两个排掩护,让兄弟部队和3排先过,然后,2排掩护1排,最后2排也过了河。不到半小时,全部在对岸公路边集结。

  尖兵班又回来报告:刚才见到的大队人马是367团1营,准备占领班马、班弄一带山头,等待师基本指挥部的到达。

  侦察连与367团的人马汇合在一起,互相联络,将扣兰以南的几座山头都占领了。

  20日上午,一营收到师基本指挥部王师长的电报,要刘显祖带领一个排往扣兰方向的山头进行搜索,以防敌人空降。我从师长的指示中,已得知刘显祖没有死,下午,我们又在班马见了面。

  大队部及2连与1连分开后,战斗力大大削弱。侦察大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赶路,尽快与1连汇合。天渐渐亮了,为了争取时间,白天也非得赶路不可。为了预防友邻部队将自己误打,他们把入境时穿的越军服全部换下,解放军军装外套全部穿在外面,这样,就可以放心地大步前进了。

  为尽快找到1连,大队首长命令侯化照参谋带1班长王瑞明和两个战士,按原路回去找1连,这样,2连又减少了4个勇猛的战斗力。


  2月18日上午,侦察大队沿着公路平安地前进了十多公里,离通农县城约五公里的山垭口,侦察大队大部分人已通过山口,在左侧200多米的山头上冒出越军的火力点,向担任后卫的1排开枪射击。1排长钟敏能当时带着10来个战士负责后卫警戒,战士们立即展开卧倒,利用公路边的有利地形进行还击,密集的火力把敌人其中一个火力点打哑了。但其他火力点仍向他们射击,1名40火箭筒战士头部受伤。

  
  侦察2连1排长(367团)钟敏能

  这时,与1排同一方向行进的还有一群民兵,(广西田东县支前民兵)1排长一看这帮人就来气,他们约有40多人,但仅带有7支56式半自动步枪,有一部分人手拿着1、2个手榴弹,还有不少人两手空空。1排长问他们:你们搬运的枪支、弹药、干粮呢?都到哪去了?他们答“扔掉了”。更可气的是,这帮民兵都挤成一堆,左边被打往右边挤,右边被打往左边挤,两头挤,几十人目标又大,在200、300米开外射击,绝对弹无虚发,进入山口才一会就有两个人被打中。钟敏能给民兵负责人出个主意:按一路队形前进,人与人间隔10米,快速跑步通过山口。1排后卫班继续用密集的火力压制住山上敌火力点,就在民兵刚过了山口时,广州军区的6辆水陆两栖坦克开到,见侦察兵在和山上的敌人对打,坦克营的指挥员说:“你们指引目标,让我们来打。”钟敏能用曳光弹对准敌军山上目标一打,6辆坦克上的高射机枪一起开火,把敌火力点给打哑了。

  得知侦察分队已走远,坦克营的指挥员让他们10来人登上坦克,不到10分钟,便赶上了侦察大队。


  侦察大队继续前进。这时,1排改为前卫排,2班长蔡宗伟带着该班战士为前方搜索组,前出一定距离前进。经过通农县城,未发现敌人,偶尔见冒有浓烟燃烧的房屋,离县城南面约1公里远的山洞,传来阵阵枪声和爆炸声,山洞口冒着浓烟,那里正发生着激战。

  过了通农县城已是2月18日下午。两天的爬山涉水,很多战士的腿都肿得厉害,尤其是刚入伍三个月的新兵,脚上都打了血泡,疼痛难忍。新兵孙成文(山东曹县人)两个膝盖肿得厉害,没吭一声,仍坚持一瘸一拐地赶路。1班新兵卢与国(贵州长顺人烈士,1959.10—1979.2)看到孙成文走路非常吃力,拿过孙成文背上的探雷器往自己身上背。2班长蔡宗伟也累得很,但他还是很照顾班里走不动的战士背装备,生怕一个战士掉队。3班长田国林,拉了几天肚子,吃不下压缩干粮,仍顽强带领本班战士快速前进。3班战士金必成、(湖南常德人)吴开能(贵州三都人)一路行进非常劳累,路上发现越方电话线,爬上电线杆全部剪断,干净利索。


  
  搬运弹药的支前民兵


  
  侦察2连(367团)战士官 琪(烈士)


  就这样,侦察大队又走了十几公里,通过望远镜观察发现,前面有一支我军的大部队,这时已是下午5时多,离天黑也就个把小时了,侦察大队90多人的队伍要经过那段复杂的山路,担心遭敌伏击。大队部命令队伍迅速赶上前方的兄弟部队,终于在天黑前赶上了兄弟部队361团。

  此时,整个队伍人数众多,真可谓浩浩荡荡,两旁山头上偶尔也有敌火力点放冷枪,但看到我军这架势,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连冷枪也渐渐少了。这一段原本以为很险恶的山路倒成了侦察大队这两天来最平安的一段行程。

  晚上9时许,突然后面200多米的三龙村枪声大作,侦察兵迅速展开卧倒,认真判断枪声来自何方,后经查实是越军特工化妆成支前民兵混进队伍,把361团后卫连给袭击了,侦察大队又耽误了近2个小时。

  晚上11时左右,大队部的15瓦电台突然接到师基本指挥部的命令,要求侦察大队更改任务,立即赶到北干附近一个叫那郭的村子,接手367团8连刚拿下的一座大型弹药库。为了赶时间,大队部领导相信了自称熟悉到北干道路的民兵,让他带路。但走了没多远,那位“民兵”突然不见了。多数人认为这个民兵极有可能是越军特工冒充的,欲把侦察大队带进伏击圈。由于方圆10来公里几乎被我军占领,短时间内不可能集中足够的越军兵力来伏击侦察大队,那“民兵”只好溜之大吉。


  此时三更半夜,又无向导带路,使用的地图是1939年法国版1:5万的旧老地图,已过了40年,虽然图上也标识着越文与中文,时过境迁,现地多数的地物都已发生大变化。为了不暴露灯光,用4块雨衣拼接成一个大帐篷,4个战士手拉着,把大队领导和2连干部围城一圈,取出地形图查看,根据地图的相关地貌、地物进行认真研究。一排长钟敏能大胆提出建议:要到达北干只有沿左边的小路过了江,走这条路还是最便捷的,到北干直线距离大约7、8公里,七拐八拐也不超10公里。

  最后大队部领导决定:沿大路前进,继续尾随361团后面走。

  侦察大队前进至约3公里处的一个山口处,361团被越军猛烈的火力压制着前进不得,队伍又无奈地被耽误了一个多小时。(编辑注:钟敏能1977年参加41军侦察兵专业技能比武,获得军事地形学个人第一名)

  就在这时,师基本指挥部又来电,严厉地命令侦察大队火速赶到北干,以增援那里的步兵8连,抗击越军的轮番进攻,防止被越军重新夺回这座大型弹药库。温科长非常焦急,这才意识到原来一排长钟敏能提的建议是对的,并命令他带领侦察排为前卫排,按原路返回3公里,回到铁索桥时天已大亮。过了江,爬过一座林木茂密陡峭的山头,大家已精疲力尽,很多战士在下坡时用一根木头护着往下滑,裤裆都被划破了。


  为了防敌伏击,吴连长命令1排前出100多米,2班又再前出100多米,边搜索边前进。这样,七拐八拐地走了约6公里,快接近北干的山口时,尖兵班发现,一条横在前面的小河对面有5个人民军,敌我双方同时发现,越军不敢开枪,一闪全钻进树林消失。为了不让越军看出我方企图,吴连长命令尖兵排不断变换前进方向以迷惑越军。前行不远,又发现河边竹林后面有10来个敌人,一闪又全都消失在竹林深处。1排长命令3班立即占领左侧稍高的地形,这时从北面的一座最高的山头(后来得知是7号高地)打过来5、6发迫击炮弹,(根据爆炸裂度判断是82迫击炮弹)离1排不远处爆炸。吴连长命令1排立即拐个弯,全队占领北干西侧的高地,爬到山顶,能观察到很远的地方。

  

  通过地图的判断和望远镜观察,确定了那郭的方位与距离。那郭村附近,火光闪闪,浓烟滚滚,枪声爆炸声不断,可以断定367团8连与敌人的战斗还在激烈进行……


  吴连长命令李敏礼带领的2排为前卫排,钟敏能带领1排改为后卫排,向那郭方向火速前进。从地图上看,队伍所在高地到达那郭直线距离约3公里,需经过三个小村子。队伍经过一片开阔地2排成战斗队形,交替掩护,搜索前进,不一会便占领了一个村子,村子里没有发现异常,他们继续往那郭方向前进。

  走过小村庄不远,一条约百米宽的河流挡住了侦察大队的去路。河面水流湍急,他们在河的上游找到一个小竹筏,吴连长决定用竹筏送李副师长和副大队长过河,其余干部战士全部脱光衣裤泅涉过河。并派一个班兵力先行过河并前出100多米占领有利地形,掩护后续部队陆续过河。侦察大队已几天没水喝,渴得要命,趁过河的机会,清澈的河水让战士们喝了个够,又把身上几天来的满身臭汗清洗一番,战士们顿时精神抖擞。

  过了河,绕过两个村子后,方向似乎有点不大对,通过地图查看找到“那郭村”,已是19日下午3点多了。
  
  侦察2连(367团)3班长田国林(烈士)


  侦察大队按师基本指挥部提供的坐标找到的“那郭村”,经过仔细搜索,只有一座粮库和一个无线电发射站,并未发现有弹药库。而事后得知,图上却有两个那郭村的地名,师基本指挥部提供的坐标是南面的那郭,而实际上弹药库是在东北面的那郭,两地相距约3公里,显然,师基本指挥部提供的坐标错了。为了应对敌人可能的袭击,大队部决定:侦察大队先驻守在附近最突出的一个小无名高地上,无名高地上有两道环形堑壕及配套的防炮猫耳洞,山顶最高处还有几蔸茂密的大簕竹丛,成环状簇拥着,可防炮弹又防太阳,是一处难得的防御工事。

  
  369团侦察排战士

  师基本指挥部提供的坐标错误。侦察大队不仅白跑了一趟,还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危险正一步一步向侦察大队逼进。然而,2连的干部战士却全然不觉,死亡陷井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吞噬他们……


  
  367团特务连侦察排战友合照。左起:曾水金(班长)、戴玉坤、蔡宗伟(烈士)、殷好、钟敏能、王宗昌、田国林(烈士)、王瑞明、邱德光(烈士),1976年摄于桂林奇峰镇123师机关旁。


  
  幸存活着归来的123师无线电连石家庄籍四战友。左起:肖志远、李文刚(师基本指挥部)、祁正刚(侦察大队通信兵五台)、杨志(师前线指挥部),1979年6月攝于广西靖西


  
  活着归来的123师无线电连报务员,左起:杨志、祁正刚,摄于1979年5月广西靖西

  2连按现有地形安顿好警戒兵力,这时,战士们早已饥肠辘辘,又没吃的,实在是太饿了。正好山坡下有一片甘蔗地,砍了一大捆粗壮的甘蔗回来大家啃。生津解渴又充饥,一举并得,饥饿问题基本解决。但上级要完成的任务还没着落,大队首长决定,派出三个侦察小组同时向三个方向去寻找弹药库。

  一排长钟敏能带一个小组,二班长蔡宗伟、二排二班长卞祖贵(湖南常德人)各带一组。钟敏能带着6人小组沿公路向北搜索前进了2公里多,距离7号高地还有7、8百米远时,发现7号高地上的堑壕里有越军在走动,通过望远镜一看,发现高地上有大量的越军在活动,(因为那时还不清楚是7号高地,更不知道那是越军一个加强营的防御阵地)再仔细观察发现有30来个越军开始向山脚移动,并朝一排这个方向运动,钟敏能判断:敌人可能是冲他们7个人来的,企图包围我们?一排长当机立断搜索了路边一所学校,并以此地作防御阵地。学校四周全挖通了堑壕,还有交通壕连接几间教室,学校外围三面全是300米以上的开阔地,只有进入学校这个方向有一些灌木丛,钟敏能认为这是一处较好的、可进可退的防御阵地,纵使敌人6倍于我,但以侦察排精干的人员与火力,完全有信心把这30多个越军打败!


  
  当年那个英气逼人、帅气威武,手持冲锋枪腰挎2枚手榴弹照片的2班长卞祖贵。


  钟敏能把侦察小组布置成“品”字状3个战斗小组,形成四面都可以射击并可互相支援的火力配系,并且达到进能攻、退能守的目的。他用望远镜向四周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弹药库之类的建筑物。原以为那30多个越军是冲侦察小组来的,他们在那里坚守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发现敌人靠近。不知为何,从山上下来的30多个越军始终未敢靠近侦察小组一步。天就要黑了,再呆下去也没意义,侦察小组扫兴而归。其他两个小组都已回来,一无所获。

  二班长蔡宗伟带的小组还与敌人暗火力点对打过一阵子,所幸我们没伤亡。观察哨又报告:在侦察大队坚守的这座无名高地四周发现有大量敌人在活动。

  大队部判断:今晚我们极有可能遭越军偷袭,命令各单位必须加强警戒以防不测。

  夜晚,2连一排二排利用小高地现有的环形堑壕,安排了26个潜伏哨构成环形防御。侦察大队所有干部在山顶竹林合围处一段较宽的堑壕里召开军事会议,研究下一步的行进路线,可能遇到的情况及处置方法。



  为配合师侦察大队执行这次特殊任务,123师无线电连派出最强的15瓦电台,由台长方永洲负责,收发报能力较强的报务主任刘绪光、肖超贵负责收发报,并由身体健壮、动作敏捷的陈恒明、吕杰负责发电,祁正刚、何族礼负责架设天线,以保证收发报畅通无阻。

  大家立即齐心合力,架起电台天线,并开始发电,与师基本指挥部联系。

  报务员开始向师基本指挥部发报,可耳机里尽是叽里咕噜的回音,台长判断,附近5公里内一定有强大的干扰台。由于长时间未能和师基指联系上,电台所有人员非常紧张,台长方永洲和报务主任刘绪光深感责任重大。他向李副师长报告了情况,李副师长安慰台长:不要紧张,慢慢来继续联系。越军干扰电波极强,一晚上也没联系上师基指。事后才知道,这里距那怀不到10公里,那怀是北越的军事基地、通信基地,干扰当然特大。

  
  侦察大队通信兵五台报务员肖超贵


  
  侦察大队通信兵五台报务员祁正刚


  李副师长分析了目前的形势,认为无名高地四周都有敌人在活动,稍有麻痹,有可能被敌人包饺子。今晚稍作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向扣屯赶,完成师基本指挥部交给的最终任务。他还交代:今晚要加强岗哨,大家睡觉时要睁开眼睛睡。

  会后,连长吴其珍利用环形堑壕,布置了20多个潜伏哨,以保卫大队部和干部战士的安全。后来得知,这天河安县敌我双方态势是这样:我师前线指挥部就位于7号高地北面不远,而侦察大队坚守的无名小高地则位于7号高地南面,两地直线距离约6公里左右。如果当晚能及时联系上的话,师前指从北面进攻,侦察大队从南面断敌退路,利用西面那条水流湍急的河流做阻敌西窜的屏障,派相应兵力在东面围堵,南北夹击合围,全歼7号高地越军是很有把握的。

  北越的二月天,白天很闷热,晒得你浑身冒汗,可到了晚上,寒风习习、饥肠辘辘。但大家还是忍饥顶寒,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密切注视着周围各个方向,严防敌人偷袭。

  
  侦察大队2连1排长钟敏能


  一排长钟敏能整晚不敢合眼,沿着堑壕一个一个潜伏哨去查岗,发现很多战士都睡着了。侦察兵实在是太累了!只好一个个把他们弄醒,以防意外。

  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夜晚。

  2月20日清晨5时左右,天刚蒙蒙亮,雾气很浓,50米以外什么也看不清。真是天助我也!侦察大队90多人按一路队形跟进,上了4号公路沿着朔江—河安—高平方向大胆地跑步前进。

  大队部命令一排为前卫排,并指令一排长钟敏能带领2班李旺胜、(广东河源人,1956.6—1979.2)刘剑海(湖南兰山人)、官琪(贵州毕节人,1958.7—1979.2)、3班田国林、(1955.4—1979.2)金必成、吴开能等6名较机灵的战士在前卫排前出200来米,沿公路边搜索边快速前进。

  过了班庄一个较大的村子就到了河安县城,公路从县城旁边通过。经过河安县城河边时,两个越军炊事兵正在挑水,突然看见尖兵班,又见后面正在小跑步往前赶的大队人马,吓得没命似的丢掉水桶拼死往城里街道跑。因为侦察分队执行的是打援任务,急于赶至312高地,没有向越军炊事兵开枪,反而加快速度跑过县城。


  天还没大亮,雾气又浓,能见度很低,侦察分队跑步速度很快,前进了一段路程都没遭遇敌人。经过河安医院的公路桥时,看到一辆我军坦克翻落在桥底,炮塔朝下。经过寿强村口公路的拐弯处,又发现7、8辆我军坦克被打坏在公路上和菜地里,10多具被烧焦的坦克兵尸体散落在路两旁,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恶战。考虑到当前肩上的任务,眼前的这般惨状容不得侦察兵们多想,只有加快速度跑步前进。当前卫班搜索快接近那苇村时,有个越军哨兵站在大树下探头探脑地观察,因为雾太大,他也看不清是哪方的军队,还没等他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位于前卫班最前面的钟敏能用微声冲锋枪打了一个短点射,结果了他的小命。吴连长又大声地命令:加快速度继续跑步前进。

  
  侦察大队2连连长吴其珍


  到了无道村前几百米的公路边,在一道土坎背后有3个敌哨兵探头探脑向我们队伍张望。钟敏能估计是越军前出的警戒小组,敌人发现了我们前卫班,拔腿就跑,钟敏能带着前卫班紧追不舍,边追边用微声冲锋枪打点射。由于距离太远,公路两边的树木特别茂密没打中,敌人很狡猾,知道在公路很难逃脱,便左转向田间小路跑,跑出了100多米,这时雾仍很浓,前卫班六支枪集中火力向3个敌人一起开火,只见3个敌人倒下,却不见人倒在公路上,为了赶时间,前卫班对3个敌人是死是活无法再管了。

  他们继续跑步前进了几百米,已接近无道村村口的公路边,公路的右侧分岔出一条乡村土路。钟敏能拿出地图看了看,判断小路至扣屯(312高地)距离约6、7公里,如果沿公路走,不仅到扣屯的距离远了许多,沿公路到高平需5、6公里,再从高平拐个弯至扣屯又需6、7公里。

  但李副师长与后卫班的战士仍没赶到。


  钟敏能只好按原计划带领前卫班沿公路前出100米搜索前进,从寿強村公路旁我军坦克被打的惨状就可看出,通往高平的公路显然是越军的防御重点。公路危机四伏,他始终冲在最前面,以自己的作战经验,当遇到敌情时处置会恰当些,在每个动作上都十分认真敏捷。

  前卫班刚刚进入无道村旁,路旁的一间独立房里走出一个肩背半自动步枪的越南女兵,关门转身发现了前卫班,正想举枪,就被钟敏能用微声冲锋枪一个短点射击毙。没走多远,又发现右边院子矮墙上露出3个越军的半个脑袋,钟敏能打了一个点射,3个脑袋立即缩了回去。他判断可能是敌人听到我侦察兵在此前追打那3个越军的枪声,已有所准备。吴连长大声命令前卫班跑步前进。

  钟敏能带领前卫班沿着公路左边的旱沟搜索前进,刚冲出村口,发现公路左前方近200米的小高地上有大量新挖的堑壕,便本能、果断地越过公路右边旱沟,十多个战士也跟着一排长跃到右边,一路队形边搜索边前进。



  跳过公路最低处的桥涵再往前跃出20多米,突然,敌人的一个长点射先朝刚走到村子旁边的后卫排二排射击,接着整个山头枪声大作:堑壕、掩体、暗堡里的轻机枪、重机枪、冲锋枪、步枪、迫击炮猛烈射向侦察大队,顿时,枪声、炮声、爆炸声、叫喊声响成一片,干部战士迅速卧倒予以还击。公路右边有一点反斜面,可勉强隐蔽卧倒紧贴地面,就在钟敏能卧倒还击时,“哒哒哒哒哒……”一个长点射朝他打来,感觉帽子动了一下,身上的背囊也动了几下,一道冷气从他的脑袋冷到脚跟,他以为自己受了伤。“难道今天就要葬身于此地吗?”他被敌人打过来的子弹震得两耳嗡嗡响,但又没感觉到身体哪个部位有痛感,他坚信自己没受伤。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观察到前面山脚突出部堑壕里的越军还没有开火,如果这些火力打过来,前卫班又距敌人堑壕只有130米,完全暴露在敌火力威胁之下,必死无疑。

  必须想办法摆脱这种被动挨打的困境,假装被打死。钟敏能两手向外伸开,下巴紧贴泥土,有效降低身体高度,减少被子弹击中的概率。越军连续朝他打了7、8个点射,打低的弹头落在沥青路面上,打高一点的打在脚的部位,他赶紧把两脚抽回来。(后来才发现,帽子被打了2个弹孔,距离头皮不到两公分,这2公分便成了钟敏能的“生死距离”,背囊被打了十几个弹孔。)山上的敌人看见他好一阵子一动不动,且两手臂伸直,以为他被打死了,便把火力转向其他战士。


  假装被打死的钟敏能,趴在地上不动,但眼睛还是注视着左前方的敌阵地,发现越军设伏的地形是经过精心选择并充分做了准备的,对越方设伏十分有利,对我方进攻则十分不利。公路一出村口,沿着长弧形土路(比高几十米)的山边一直向前延伸,(且越往前越靠近山边)堑壕到公路的直线距离在100米至200米之间,山上新挖两道平行的堑壕和纵横交错的交通壕、掩蔽部,上面分布着数不清的单兵掩体和散兵坑。越军居高临下,利用有利地形发挥火力优势,万一战败,又可从后面的山梁撤退。公路右侧的村边,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包,山包上挖有堑壕与掩蔽部,山包的四周零星分布着10多间大小不一的房屋。战斗打响后才发现这山包与房屋都有越军埋伏,而且越军在此打的是侧射,倒打火力,对侦察大队构成的威胁最大。(事后才得知是越军346师的表面阵地,部署着一个加强营的伏击阵地,敌兵力不少于600人)这地形打伏击战真是阴招!而我们的前面是一大片犁翻在晒的泥田,甚至连高一点的田埂都没有。怪不得越军要从村中的二排先打起,目的是想把我们部队赶出村外,一举歼灭。

  
  越南北部山区喀斯特地貌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非常易于伏击和坚守而不利于进攻。


  
  123师侦察大队在无道村遭伏击敌情、地形示意图。


  侦察2连连部和配属的炮兵刚走出村口处,是一片(从敌方向看)正斜面公路边坡,毫无遮蔽物。所幸的是路边有一堆长约5米、宽约3米、高约60公分的片石堆,是不可多得的利用地物,石头堆后面挤满了侦察2连的干部战士,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因无地物隐蔽而被打中,枪声、爆炸声夹杂着被打伤者的呼救声连成一片。

  突然,“轰、轰、轰”几声爆炸声响,敌人用82迫击炮向我侦察2连多人卧倒的地方打过来,炮弹落在石头堆附近爆炸,把几位战士炸伤了,卫生员陈朝贵(广西平南人)不顾一切地抢救包扎伤员。

  如果能跃到公路的右边,利用右边水沟做掩护,边抵抗边撤退,是否能保存更多干部战士的生命?2连指导员朱秀金(广东惠来人,64年入伍)瞬间想出这个问题,他把公文包交给2排长。

  “太危险了,不能上去呀,指导员!”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朱秀金不顾一切地在公路上匍匐前进。敌人机枪的一个点射打过来,指导员头部中弹,壮烈牺牲。

  “指导员、指导员!”许多战士都哭了。

  这时,敌人的火力更加猛烈,又有几位战士被打中。

  
  侦察大队2连指导员朱秀金烈士


  每一场战争,每一次战斗,部分指挥员有可能“光荣”,因此,战前都会指定下一级的一位负责人为上一级的作战指挥代理人。连长牺牲了,副连长顶上;排长牺牲了,被指定的班长顶上,使战斗能继续下去。战前,2班长蔡宗伟被指定为一排长的代理人。

  蔡宗伟和3班副杨清华(广东海康人现雷州市)带领全班战士用猛烈的火力打击敌人,一部分敌人被击毙在小山包旁边,接着,他们又爬到附近一棵倒下的大树旁做掩护,用点射向敌人射击,吸引敌人的火力,为石堆后面的战友解危。

  突然,一发子弹从蔡宗伟的头顶飞过,蔡宗伟的头皮被划伤,鲜血直流。2班长你受伤啦!

  “不要紧。”蔡宗伟仍在瞄准射击,鲜血已流到脸颊上。

  杨清华爬过去,撕开急救包,为他包扎,连用了两个急救包才勉强止血。2班长你还是躺在沟边休息一下吧。
  
  侦察大队2连1排3班副杨清华


  “不要声张,以免影响大家的士气。”说完,蔡宗伟继续带领战士们用密集的火力射向敌人,又一批敌人倒在山包上。卧倒在沟边的一排长钟敏能发现战士们有的火力发挥的不够好,为找到一个好点的指挥位置,他利用敌人火力转移空隙,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纵身跳进身后的排水沟里,水齐腰深,一米多高的河堤是难得的掩体,可有效挡住敌人打过来的子弹。其他战士也学着排长的做法,有的滚,有的跃,纷纷跳进水沟。敌人机枪一个长点射直追着一排长打,由于他跳进水沟的动作飞快,子弹全被河堤挡住。他利用河堤作依托,一枪一枪地瞄准山上的越军射击,同时大声指挥周围的战士瞄准敌人射击,下令:不准浪费子弹。他很明白:战斗不知还要进行多久。

  战场形势越来越严峻,右边小山包上又冒出50—60个越军的火力威胁,侦察大队部又被左前方山头与右边小山包上两面敌人火力夹击,十分被动。为扭转这一被动局面,连长命令蔡宗伟、一班代理班长高绍平(广东从化人)和杨清华带领附近的所有战士冲上去,集中所有火力先把小山包上的敌人消灭掉,以减少敌人对我后方及侧翼的威胁。


  蔡宗伟跃了起来,手一挥,“跟我来!”当他冲了几十米时,左前方山头上的敌机枪一个长点射打中了他的下身,当即倒在地上,鲜血直流。通信员黄杰谋(广西都安人)爬过去为他包扎,他双眼紧闭,疼痛难忍,嘴里吃力的说着:“告诉吴连长,我不行了……我为党为人民战斗到这里……告诉连长,敌人很狡猾,不要上敌人的当,赶紧带部队突围……”说完,头一偏,停止了呼吸。2班长蔡宗伟壮烈牺牲!

  
  侦察大队2连2班长蔡宗伟烈士



  “轰、轰、轰!”公路右侧小山头上的敌人凭着居高临下,接二连三向二连一排的阵地扔手榴弹,第二颗爆炸时,把3班战士梁伟明给炸伤了,伤的不重,他自己包扎了一下又继续抓起冲锋枪向敌人扫射。接着,又一颗手榴弹在他身边爆炸,这一次他多处受伤,附近的战士李恩海爬过去帮他止血包扎,用了四个急救包都未能止住血。梁伟明终于因失血过多壮烈牺牲。

  
  侦察大队2连1排3班战士梁伟明烈士

  梁伟明广东顺德县人,(1956.6—1979.2)1978年底开战前入伍的新战士。在战前一个多月的应急训练中,他虚心向老兵学习,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他知道,刚参军不久部队就要打仗,这意味着生与死这一关正在考验自己,一定要经受住这场考验。在他牺牲的几天后,防化连的战士在为牺牲烈士收尸时,发现梁伟明的上衣口袋里有张纸条,写着“一定要把越寇的反动气焰压下来!”战后,《解放军报》、《中国青年报》等四家报纸先后报道了梁伟明的事迹。


  2排也有好几位战士受了伤。连长下令,大家互相掩护,边打边撤。由于敌人的火力太猛,公路左边的战士根本无法撤退,公路右边的虽容易撤些,但为了掩护连部和左边的战友,2排继续以猛烈火力射向敌人。

  钟敏能的微声冲锋枪只配备120发专用子弹,另130发是五四式手枪子弹,只能勉强使用,但很损枪。他已打出近百发的专用子弹,击毙了11个敌人。虽然,左边堑壕的敌人倒下很多,但专用子弹剩下不多了,必须冷静下来想想对策。突然,从左边交通壕又涌出一批越军,这是他们的增援部队,这批越军一到,火力更加密集了,还听到越军用生硬的普通话在喊:“缴枪不杀,举起手来。”

  战士们一听,肺都气炸了,射向敌人的火力更加猛烈。

  2班新战士官琪高喊:“诺松空叶哟,哟呆勒恩,(越语:缴枪不杀,举起手来)诺松空叶哟,哟呆勒恩……”想以此反击敌人的政治攻势。

  “喊个屌,狠狠地打!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有赚。”钟敏能大声喊。

  1排的火力更加猛烈起来。1班新战士卢与国在射击中,冷不防被敌人扔过来的手榴弹炸伤,他简单为自己包扎一下,端起冲锋枪继续向敌人扫射。战斗持续近两个小时,他终于因身体多处中弹而英勇牺牲。


  1排2班老兵李旺胜广东河源人,战前4个多月从121师补充到侦察排,在转移中,被敌人的机枪子弹击中。他顾不了包扎继续战斗,敌人扔过来一颗手榴弹在他身边爆炸,李旺胜最终流血过多光荣牺牲。非常痛心!

  20日上午,大队部人员遭遇了越军的突然袭击,现场情况万分危急。10时左右,李副师长立即命令电台台长方永洲:“电台后撤400米,立即向坦克部队发报请求火力支援。”台长方永洲坚定地回答:“是!坚决执行命令。”

  越军的火力越来越猛烈,报务员何族礼已经牺牲,另两名报务员祁正刚、吕杰又负伤。情况越来越危急。方永洲命令电台报务员立即向后转移到安全地带,转移中,台长方永洲不幸被敌人子弹击中胸膛,身负重伤的台长方永洲断断续续地向李副师长报告:“首长我没有完成任务,首长……首长,”话没说完,壮烈牺牲!李副师长说:“台长你是好样的,回去一定为你请功。”


  战斗越来越激烈,报务主任刘绪光携带电台,技工陈恒明携带备用电池,报务员肖超贵携带发电机,祁正刚、吕杰携带发射天线继续执行任务,向安全地带转移,下午2时左右转移到了安全地带。报务员祁正刚、吕杰与侦察2连司务长、工兵排长约十几人汇合。报务主任刘绪光、技工陈恒明、肖超贵撤退中走散失去联系。后经证实,撤退中,报务主任刘绪光、技工陈恒明光荣牺牲。报务员肖超贵负伤被我2营救出。
  
  侦察大队通信兵五台报务员何族礼烈士。(海南定安县人)


  
  侦察大队2连1排战士陈贵良,这个刚入伍的新兵,在2月16日越境的第一晚就用匕首捅死一个越军哨兵。在后来的多次战斗中,非常大胆,沉着冷静,共消灭敌人6人。在宁明边境侦察作战中荣立二等功。

  这时,从竹林中传来喊声,李副师长受伤了。但左侧已无完好兵力,右侧的兵力又必须对付右面山包的敌人,情况十分危急。一班代理班长高绍平、杨清华他们看到李副师长负伤,2班长及几位战友已壮烈牺牲,激起他们的愤怒火焰,为战友报仇雪恨!立即带领附近十几个战士,以毁灭性的打击火力覆盖小山包附近的敌人,又消灭了10多个越军。剩余的大部分往右面的村庄逃窜,有几个越军躲进了小高地下的坑道里,又被高绍平几个战士扔过去十几个手榴弹把坑道炸塌,连同越军一起给活埋,一个不留。

  我们为了抢救李副师长,敌人为了抓住中国大官,敌我双方拉锯式争夺战仍在进行,大队部仍处于万分危急之中……

  [d:呲牙]

  战斗万分危急,吴连长多次命令大家向公路右侧河边村庄一带突围,但又碰到一个棘手问题,阵地上仍有很多战友无法撤出较分散,其中有不少伤员。大队部仍在敌人的两面夹击之中,李副师长身负重伤,必须把他抢救出来。为了保存力量,他打算留一部分人向大队部靠拢,其余的分组突围。

  3班副杨清华和新兵陈贵良等十几个战士转移到村边坟场旁时,三个越军悄悄地向他们接近,他们立即卧倒,等待越军慢慢靠近,杨清华压低声音分工明确:“陈贵良打第一个,孙成文打第二个,我负责第三个。”听我口令一起开火,准备,“打!”3个越军应声倒在血泊中。

  接着,他们迅速向江边的村庄转移,当他们撤到村庄旁,遇到越军从竹林里射出来的火力,便加快速度,杨清华跑在最前面,第二个是40火箭筒班的战士。敌人本来是瞄准杨清华的,由于他速度太快,敌人的火力射中第二个,火箭筒班的战士胸部中弹而牺牲。战士们怒不可竭,回头几个点射同时射向竹林,把那个越军给收拾了。



  中午12时左右,近百名越军从左侧的山脚交通壕向侦察大队的后侧移动,企图从后面包围中国的侦察分队,这分明是敌人的又一批增援部队。情况越来越糟糕,再坚持下去,有可能真的被敌人包饺子!连长吴其珍见状,指挥部队边打边撤。突然,一发流弹打中他的右手大臂,身体歪了一下,但还能站起来,幸好前面的大竹子把子弹挡了一下,只伤到肌肉,没伤到骨头。他忍住疼痛大喊:“同志们,边打边撤!”

  钟敏能指挥一排部分战士往右边小村庄撤,刚撤到公路边的坟场,见侦察科温科长带着20来名战士也撤到这里,但他有点懵了,不知道往哪里撤为好。

  钟敏能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说,“河西面的山头没发现敌人,其他几个方向都有敌人,最好往西南方向撤。”

  西南方向隔着一条河。到了河边,温科长向钟排长下命令:“你带领10来个战士在后面掩护,一班卢和杰(广西河池人)及二排的机枪手等人在内负责掩护,我带这批人先撤。”说完,带着20多名战士直奔下游几百米处的一座已拆掉部分桥板的钢索吊桥过河。


  边打边撤中,从坟场、村庄一线陆续撤出十几个战士,有361团、362团打散的战士,钟敏能收拢并组织这20多个战士往河边撤。刚撤到河边听到有枪声并看见几百米外的钢索桥上有支部队向这边运动,一排长用望远镜一看,是我军的旗号,自己的队伍。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右手抓住冲锋枪,腰上插满弹盒十分有气势的干部。再仔细一看,是作战经验丰富的367团2营4连连长刘粤军。“有救了!援兵到了!”

  战士们听说自己的增援部队到了,欢呼雀跃,有的甚至哭了起来。

  是啊,从清晨误入敌人的伏击圈,近10个小时不断地和敌人战斗,首长负了重伤,有多少战友倒在血泊中,献出宝贵的生命,多少人现在还在伏击圈里无法突围,生死就在顷刻之间!没想到有救了!

  “同志们,跟我回去,杀他个回马枪!”钟敏能挥动手中的微声冲锋枪。

  战士们不约而同:“好呀!杀他个回马枪。”


  20日下午,2营6连的先头部队已接近312高地,营部和后续部队仍在行进途中。忽见不远处急促过来一队人马,原来是突围出来的侦察大队温科长及20多名战士。温科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侦察大队正遭受越军伏击,李副师长身受重伤,2连不少战士牺牲和负伤,情况特别危急,请求2营马上前去营救。

  2营营长郑仁轩和教导员贾清芳听到报告,战况紧急,刻不容缓!马上向前面和后边正在行进的部队交代:师侦察2连往扣屯开进途中,在无道村遭遇敌人伏击,李副师长负重伤,各连队做好救援准备……

  营指挥所立即将上述情况报告尚在后边的师团前指,前指命令:派出部队,一定要将李副师长和2连救出!

  2营指挥所率领5连、4连和6连一部分人员跑步前进,当快接近无道村时,他们停住脚步。营长命令5连快速前进,担任营救任务的突击连。

  当5连冲至无道村附近的一片开阔地时,敌人发现我们的援兵已到,立即以60迫击炮和重机枪封锁这片开阔地,5连的前进受阻,无法行动。


  在远处观察的营长见状,命令刘粤军:带着4连和6连的一部分兵力,另选路线上。此时,后续部队陆续赶到。刘粤军这位年龄不大、但连续任职已5年,对于战术有一套经验的老连长,临危受命。此时比较冷静沉着的他,用望远镜对无道村的地形进行观察,发现该地段的地形比较复杂: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北面是一条由河安通往高平的公路,叉路口上又有一条泥沙小公路经无道村,绕了半个圈,接入原来的公路经那隆向北延伸。在这半个圈里,是一座无名高地,高地东南侧靠近小公路较平的地方是一座有几栋瓦房组成的学校(事后查明是警察学校),高地南侧与公路接壤,是垂直90度的陡坡,约3米多高,陡坡下面是20多公分宽的公路排水沟,高地另一端是一座较高的土包,也是无名高地的主阵地。公路南侧是一道50多米宽的小河,南岸又是三座连在一起的无名高地,并有四间草房,周围分布了四个以重机枪为主体的火力点。在沿小河往前看,不远处有一座公路桥横跨小河,与河两岸的无名高地,尤其与北侧无名高地的主阵地较近,桥头足有一个加强排把守,也是敌人在无道村的主阵地。

  
  抢救李副师长战斗地形略图(2营救援方向)


  刘粤军边观察边思考:沿开阔地直插下边小公路是行不通了,右边地形较复杂,可以发挥单兵战术的作用,直插无名高地和学校,占领一侧有利地形,便于开展抢救行动。他估计,这里至少有敌人的一个加强连。

  观察中,他发现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师侦察2连(367团)1排长钟敏能。他与战士想杀个回马枪,必须要和主力部队接上头,听从主力部队领导的安排。

  刘粤军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问:“敌人有多少兵力?”

  “大约有2—3个连的兵力,火力以重机枪为主。”

  “……”刘粤军想:这下要啃硬骨头了。


  侦察2连1排与2排有10多个战士在坟场一带被敌阵地上的狙击手不断射击,打伤了几个战士,2排3班长卢伟成被敌火力打中背部,没伤到骨头,仍坚持战斗。为了除掉敌方狙击手,保证坟场一带通过的安全,钟敏能跃到卢伟成附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敌阵地的一段侧向我方堑壕有几个越军向这边瞄准,堑壕上面用伪装网伪装着,在远处用肉眼看还以为是草地。钟敏能拿过2排机枪手的班用机枪用望远镜看清了准确位置,用精度瞄准打了一个长点射(20发以上),再通过望远镜观察发现击中了4个敌人。为防止敌人报复,他和几个战士迅速离开坟包一线。不一会儿,越军立即向坟包一线射来一发40火箭弹,我们的战士早已撤离,转移安全地带。

  这时,6连长王化民带着后续的部分干部战士赶到了。营长做了简短的交代,要求他带领的部队配属刘粤军参加救援行动,随时与营指挥所保持联系。

  部队开始跑步向右边的坑洼地出发。



  李副师长负伤后,被警卫员拖下排水沟,一半身体侧进排水沟,一半露在外,总算安全一点。敌人的轻重机枪压向公路面,侦察2连的部分干部战士拼命反击,情况十分危急。

  刘粤军和王化民边跑边商量:要救出侦察2连,首先必须攻占学校和北侧的无名高地,然后兵分两路,王化民带领2排组织火力压制桥头及河对岸的敌人,刘粤军组织1排执行抢救任务。

  敌人利用有利地形,调集所有火力拼命阻击中国的援军,子弹雨点般地落在这批援兵周围,大家熟练地利用地形地物,一会匍匐前进,一会跃起前跑,一会跳入洼地和小土坑。

  王化民命令6班占领左前方的小土炮,以火力压制河对岸的敌人,掩护部队攻占学校和无名高地。

  6班机枪手莫庚林和副射手韦代春灵活机动,避开敌人的火力,跃到小土包旁,迅速架起机枪,瞄准河对岸第一个火力点就打,同时告诉韦代春:一边观察敌情一边压子弹,第一个火力点很快被消灭了。韦代春递上装满子弹的弹盒:“打得好!再往右移50米,第二个火力点!”莫庚林将枪口移向第二个火力点,第二个火力点的敌人被压的抬不起头。

  学校和桥头的敌人见状,火力也压向莫庚林这边。


  趁这一机会,王化民带领4班和5班往上冲。当他们快接近学校时,突然,茅草后边射出一梭子弹,王化民下意识地立即卧倒。旁边的2排长阮展瑞和5班长立即从茅草丛的左右两边迂回过去,一看,茅草后的高地下有一个1.2米高8米宽的猫耳洞,约有一个班的敌人在向外放枪。阮展瑞爬到洞上面,向江西老兵5班长打了个手势,5班长会意,立即掏出一枚手榴弹投进洞里。谁知,狡猾的敌人将正在冒烟的手榴弹反抛出洞外。说时迟,那时快,大家刚刚卧倒,手榴弹在离洞口很近的地方爆炸了。我方人员安然无恙恙,反而一块弹片飞进洞口,一名敌人“哎哟”一声。倒在洞口。

  顿时,洞口一片肃静,只听见莫庚林和敌人对打的机枪声。

  洞里的越军以为中国军队已被炸死,爬出两个家伙想看个究竟,阮展瑞端起冲锋枪从背后向敌人一阵扫射,两个家伙应声倒在血泊中。

  剩下的三名敌人慌慌张张地从洞里爬出来想逃跑,又被王化民一梭子弹扫过去,哇哇倒地。


  猫耳洞旁有一条堑壕经学校附近直通无名高地的制高点,制高点离桥头只不过百把米。刘粤军带领1排从堑壕迂回到学校,打掉敌人一个火力点,开始进行营救工作:6连长带领4班、5班从学校的另一侧前进,消灭了制高点上的敌人,利用制高点,集中火力掩护刘粤军的营救行动。

  刘粤军命令1排长曾益邦:带领1班4名战士从学校旁的堑壕跳下公路,营救首长。桥头的两挺重机枪和河对岸的火力转向公路,路面被打的尘土飞扬。

  一排长在前,4名战士紧跟在后,快接近首长了,曾益邦喊:“连长,我已到位了!”谁知,“趴”的一声,一发子弹将他的嘴巴打裂了,他趴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两名战士负了伤,另两名战士牺牲。

  
  1排长曾益邦


  正在向河对岸射击的6班机枪手莫庚林头部中弹,鲜血直往外冒。副射手韦代春想为他包扎。莫庚林说:“不要管我,赶快压子弹!”他左手捂住额头上的伤口,右手托起机枪继续打。

  这盒子弹刚打完,莫庚林由于流血过多,昏了过去。韦代春立即掏出绷带,为他包扎伤口,并将他抱到一旁,架起机枪:“妈的,老子来了!”越打越猛,压得河对岸第二个火力点暂停射击。但第三个火力点的火力仍压过来。

  韦代春发现枪管打红了,左手摘下水壶,用口咬住旋开盖,浇了些水在枪管上,继续狠打。突然,一发子弹穿过他的胸部,只见他右手紧扣板机,头伏在被鲜血染红了的枪托上,壮烈牺牲了。附近的六班长见枪声停止,爬过去将韦代春的尸体抱下,装上新弹盒,操起机枪继续往河对岸射击。

  通信员将这一情况报告了两位连长,顿时,整个阵地响起了“为牺牲的烈士报仇”的口号声。

  远处,又有一个排的敌人跑步向桥头增援,情况越来越危急,援救行动难度增大了。


  刘粤军又命令5名战士下到公路上执行抢救任务。刚下不久,又有2名牺牲,3名负伤,他把2排长阮展瑞叫过来:“老阮,敌人增加援兵,一排长又负了重伤,其他人都已牺牲和负伤,”看来要你出马了。你带些人下去,我来掩护你如何?

  我们的火力太分散了。集中火力,将河对岸的敌人火力一个个的搞掉,王连长集中对付桥头的敌人,我马上带人下去。

  “行,我马上调整火力。”刘粤军集中了两挺重机枪、三挺轻机枪和一门60迫击炮,以猛烈的火力压向河对岸。他注意到河对岸无名高地上的4栋茅草房,便大喊:“通信员,拿燃烧弹来!”

  通信员跑过去,递上10发穿甲燃烧弹。刘粤军操起其中一挺重机枪,装上燃烧弹,对准河对岸的茅草房一栋栋地射击。刹那间,4栋茅草房都着火了。只见敌人乱了阵脚,有的大喊大叫,有的东奔西跑。刘粤军又大喊一声:“打!”所有的轻重火器一起射向茅草房两边和中间的敌火力点。



  2营的炮兵架好82迫击炮向敌阵地发射了几发炮弹,也是仅有的几发炮弹。越军以为我方炮火试射,纷纷向后面的交通壕逃窜,敌火力有所减弱,我方所有武器以密集火力压制敌人,为救出李副师长和其他伤员提供了时机。

  阮展瑞趁这一机会,命令9班战士一个个往下跳,隐蔽在公路边待命,准备接应,他带着6班一个战斗小组从堑壕上往3米高的徒壁跳下去。下到公路后,命令6班的3名战士趴下隐蔽,准备接应。自己继续往前一边匍匐前进,一边注意观察。

  
  6连2排长阮展瑞


  距离李副师长隐秘的地方还有30米,他发现1排长曾益邦躺在路边,一动也不动,以为1排长已经“光荣”了,顺手推一推看被子弹打中哪个部位,哪只一推,听到“哎哟”一声。原来曾益邦还没牺牲,只是伤势较重,动弹不得。

  阮展瑞趴在地上说:“喂,你还没“光荣”呀。”快!趴在我背上,我驮你回去。说完,用力将曾益邦翻到自己背上,背着他往回匍匐前进。为了替1排长包扎,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他发现路对面的河边有几丛竹林,便斜过公路,将1排长放在竹丛边,掏出急救包为他包扎,再驼回公路这边的排水沟,然后小声叫:“刘连长,先救1排长吧!”

  但3米高的徒壁,上面伸下几只手,都够不着,阮展瑞一个人又托不上去。他机灵一动:“连长,丢下几条腰带,用腰带拉!”

  堑壕里丢下6条腰带,阮展瑞将腰带串成两组,一条扣一条,底下的两条分别套住曾益邦的肩和臀部,并示意6班3名战士爬过来,上面拉,下面托,一起将曾益邦拖了上去,曾益邦总算得救了。


  阮展瑞不知哪来的一股不怕死的劲,叫3名战士退回原位,自己又沿排水沟爬行30多米,接近李副师长。他见侦察2连2排长李敏礼就在首长的后边,由于对面敌人的部分火力又开始射击了,李敏礼头不敢抬高,用手指着前面一位:“前面就是首长。”

  阮展瑞趁枪声稀少的瞬间,向前一跃,卧倒在李副师长前,说:“首长,我来救你了。”

  “你是谁?”李副师长问。

  “我叫阮展瑞,原是5连7班班长,前几天提为6连2排长。”

  “火力太猛,小心点,尽量隐蔽。”

  “不要紧,整个连队都过来了,占领了上面的高地,并组织火力压制着河对岸和桥头的敌人。”

  李敏礼插话:“老阮,我们怎么行动?”

  “是啊,就我们两个人,一定要设法将首长救出去。”

  李敏礼:“背着走肯定不行,能不能沿排水沟推着走?”

  李副师长插话:“行,我右腿中了6发子弹,左腿还能行动,我会配合。”

  “好,就这么定。”阮展瑞两手卡着首长两腋,李敏礼用手顶住首长的左脚,让首长用脚蹬。爬了3米足足花了20分钟。首长个头高大,排水沟仅20多厘米宽,阮展瑞身上的装备又多,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再拖下去恐怕困难更大。他干脆蹲起来,从背上取下冲锋枪,刚要把抢放下,河对岸射过来一发子弹,“铛”的一声,把枪托射穿了一个窟窿眼。


  敌人发现我们又再次进行营救行动,河对岸和桥头的火力疯狂地向这边扫射,把90度陡坡打的弹眼累累,泥沙像下小冰雹似的往下掉,他们三人的脸上、身上落满泥沙。

  阮展瑞大声喊:“刘连长,赶快压制敌人火力!”

  “好,我重新调配火力。”刘粤军大声回答,同时,派人通知王化民压制桥头火力。

  猛烈的火力又把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趁这一机会,阮展瑞弯着腰用力拉,李敏礼在后推。

  由于首长流血过多,昏迷了过去,再也拉不动。


  阮展瑞想起老办法,叫刘连长丢下腰带,上面听到后,抛下四条腰带。阮展瑞将一条扣在首长两腋,另三条一条条串在一起,挂上右肩,李敏礼助推。由于又困又累又饿,还是拉不动,他停下来四周观察,正在想其他主意,发现侧对面公路边的另一竹丛下停着一辆两轮旧板车。太好了,他交代李敏礼看好首长,自己一个劲往板车方向跑。

  还没到竹丛,发现侦察2连2排的2班长卞祖贵躺在路边呻吟,负了重伤。他毫不犹豫地将侦察班长背起,到了竹丛下,放下卞祖贵,回头高喊9班长:“刘永福,带几个人冲过公路,将侦察班长救回去!”说完推着板车,直往首长躺的方向跑。

  
  侦察2连2排排长李敏礼



  敌人的火力仍射在他们周围,打的公路上的泥沙直冒烟。路那边,刘永福带着3名战士,抬着卞祖贵往后边跑,这边,阮展瑞推着板车往前冲,似入无人之境,子弹在他周围落下,他根本没有在意,在竹丛下脚背刺扎了三针,正在流血,他全无感觉。

  侦察2连1排2班战士苏世智等几个战士也加入抢救李副师长行动,板车停稳,阮展瑞、李敏礼他们与几个战士,迅速将首长抬上板车,前面的在拉,后面的在推,边推边扶着首长,不顾一切,拼死命跑。板车一路飞跑,敌人的子弹也一路追着打,弹头在他们的脚边、板车轮下面乱蹦乱窜,他们几人始终没被打中,有两个战士被子弹伤到肢体,但无大碍。李副师长终于得救了!


  郑仁轩看着手表,见抢救行动已进行了两个小时,尚未有回应,急了,又派出有战斗经验的5连长梁木新、副连长曾水香带了部分干部战士赶来接应。

  5连刚刚赶到,遇上了阮展瑞。阮展瑞将首长托付给曾水香,请他立即替首长包扎,送回扣屯。

  回来的路口,刘粤军伸出大拇指:“阮展瑞你真行,干的不错,回去为你请功……”

  在抢救李副师长行动中,警卫员覃恩祥(贵州独山人)腰部中弹受重伤,侦察2连2排2班长卞祖贵,脸颊中间中弹受重伤。侦察1排1班老兵何桂培(广州番禺人)面颧骨被打,重伤在地。

  何桂培是个老兵,在边境侦察活动中非常勇敢,每次穿过越方地雷场时,他总是自告奋勇地说:“让我来!”这个老兵大胆,沉着老练,对越军布设的59式防步兵地雷确有一套,用一根8、9米长的竹竿,顶端绑一树杈,他卧倒用竹竿向前捅两三遍,没地雷再前进一段,有地雷被他一桶全炸了,他却安然无恙。战友前去救他时,他对一排长钟敏能说:“排长,救救我……”钟敏能大声对他说:何桂培你放心,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把你救出去!


  5连长带着部队上了高地,接替6连的阵地,掩护6连干部战士救出侦察2连和受伤的人员,一部分战士抬着李副师长和伤员,边打边撤,离开无道村,这时,已是2月20日下午4时多了。

  电台人员在撤退转移中部分人员走散失去联系,负伤的报务员祁正刚、吕杰与前来营救他们的367团2营会合。台长方永洲牺牲,他携带的电台被营救部队带回师前指,随后与李副师长及伤员一同转移至312高地,与师前指电台人员合并。


  再看另一路突围撤退的吴连长及部分战士,吴连长中午12时负伤后,一直坚持在指挥位置上,下午才撤离公路西侧,往扣屯方向转移。刚撤到江边,发现几个越军,端起冲锋枪把敌人打掉。他们没找到那座钢索桥,只好泅渡通过几百米宽水流湍急的河流向扣屯方向转移。另一路是温科长带领的一拨人马,通过钢索桥,向扣屯(312高地)方向转移。

  下午5时,突围出来的剩余官兵抬着伤员到达扣隆村,与先期过了江的吴连长、温科长带领的两路兵力汇合。经过清点人数发现,1排有两个战士下落不明,一个是3班长田国林,一个是2班新兵战士官琪。原来他俩在撤出重围的过程中,因不明确集合地点,他们没有往扣屯方向撤,而是错误地沿2连早上来时的路线往河安方向撤走。

  后来得知,他们俩人在撤出以后,被敌散兵火力打中而光荣牺牲。令人痛心,非常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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