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元月11日行军情况:宿营地,马关县境内,行程160公里。在行军中发生了一次车祸及事故苗头。二营部驾驶员左爱军驾驶该营丑5-51701号车,由营长陈国元带车,途中汽车的打气机皮带松了,排除故障后,因落伍急于赶队,当车行至乐龙乡5公里处,超车时与该营同向行使的四连丑5-51711号车擦撞,车厢变形,通信排长郭盼恩和通讯员李秀强被摔出车厢,战士蒋富祥重伤,共伤6人(重伤1人、轻伤5人)。

  闻讯后,我和罗4号立即赶赴现场了解事故情况。当时,陈国元营长脸色苍白,两手全是鲜血。我向陈营长简要的询问了事故经过,对重伤者立即送医院抢救。重伤者蒋富祥送往开远59医院抢救,轻伤者孙玉勇等5人送往平远街144医院救治。

  当时,重伤的蒋富祥躺在担架上,大声呼喊乱叫,并口吐白沫,样子看上去很惨,估计脑部受重伤。尚未作战,行军途中竟发生了这样的不幸,实在令人痛心。另一起事故发生在三营七连的37号车,被某汽车团的车强行超车逼入路边水沟内。


  团首长针对这两起事故及苗头,通报全团,要大家吸取教训,杜绝非战斗减员。第三日行军路况更差,要经过桥头至河口的急造公路而且夜间闭灯行驶,更要注意安全,要求驾驶技术好的老驾驶员开车。

  元月12日至13日,部队昼夜兼程,人员极度疲劳。桥头至河口的一段路属于急造公路,不仅泥泞打滑,而且弯多坡陡,且夜间行驶。三辆摩托车已无法行驶,车辆时走时停,整齐的队形已变得凌乱稀疏。经指战员千辛万苦的奋战一夜,终于到达了河口县战区。

  当我们进至河口马蝗堡附近,又听到指挥部的通报,四营指挥连6号车,由副连长杨辉明带车,当该车即将到达指定隐蔽待机地域洞坪农场三分场时,因驾驶员韩廷贵极度疲劳,加之闭灯行驶,车右轮靠边,未发现路右边被农场工人挖了一个下路的缺口,将车翻入5米高的坡坎下,已有数人受伤,现住进下水头河口县野外临时医院,上级要求罗4号和我立即赶赴医院了解情况。


  听到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我的心不由“咚咚”直跳,翻的那台车,过去正是我经常坐的车,受伤的肯定是我的部下。夜色里,我和罗副政委好不容易来到下水头的山沟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刚从河口疏散出来的县人民医院。

  那简陋的帐篷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伤员,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逐个辨认出副连长杨辉明、有线排长刘佩芹、驾驶员韩廷贵、有线一班长张宇荣、卫生员唐子荣等。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声声熟悉的声音,使我心里十分酸楚。好在除驾驶员韩廷贵伤势较重外其余均为轻伤。

  这次急行军历时三天三夜,使部队得到了全面的锻练。由平时转为战时,对部队在作战、行军能力、战斗作风方面是一个全面的检验。部队全部到达河口集结待机地域的时间为公元1979年元月14日凌晨。

  基指在河口橡胶农场场部:槟榔寨。一营驻下水头、二营驻黄满寨,三营、四营驻三分场,后指驻马蝗堡。部队到达河口后,我奉命回基指。从此开始了激战前的准备。


  第三章 抵近河口战区勘察,战前的日夜
  1979年元月15日至2月6日,作战准备将近一个月,这年的春节,我们是在激战前夜渡过的。

  河口县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橡胶林,不仅主产橡胶而且还产甘蔗、菠萝、剑麻,明显的东南亚气候,气候温和,多雨潮湿。林中蟒蛇、马蝗较常见。地形起伏,多为山岳丛林,植被茂密。河口县城与越南只一河之隔,“中越友谊大桥”横亘在河口与老街的南北两端,靠北岸河口县的后背为四连山,站在四连山可俯瞰我国的河口和越南的老街、谷柳、保胜地区。靠近老街以南高地上的抗法炮台历历可见,电站烟囱高高耸立,那墙壁上的越文字母尽收眼底。


  

  红河、南溪河两河在河口汇流向东流入越南境内。举目远望,沿河高地上堑壕、铁丝网纵横交错,越军屯军扼守。佛拉寨至230高地的河段上,越军架设了一公里长的照明灯,地雷密布,以防我偷袭。可见,越军为实施反华,已经作了较长时间的准备。

  在河口那起伏的山野丛林的橡胶林中,密密麻麻地驻扎着我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千军万马。丛林中潜伏着数不清的坦克、大炮、导弹、雷达,步兵和骡马随处可见。沿红河岸边一线,时有成群结队身着橡胶工人服装的特殊人员在实施侦察。友谊大桥那边的越军,有的荷枪实弹,有的在构筑工事,有的在埋设地雷,他们不时的向我河口县城及其他方向打枪打炮,进行蓄意挑衅,枪杀我边民炮击我房屋的事件时有发生,其实也是屡见不鲜,见惯不惊。红河两岸的战争准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战争何时打响?谁也说不清楚。

  据当时所能知道的情况看,我军在中越边境一线布置的兵力有三个野战军,即十一军、十三军、十四军,另有配属的炮四师、高炮六十五师、空军、装甲兵、二炮及边防守备部队和参战民兵。我军的进攻方向是河口对面的谷柳、保胜地区,夺占谷、保后向纵深发展。右翼为十一军,主攻方向是金平一线。左翼为十四军,进攻方向为南溪河沿线的老街方向。

  我们军的部署是:三十七师为主攻部队,三十九师为穿插部队,三十八师为预备部队。我当面之敌为越军第345师(师长糜由南)及越南公安边防部队。主要布置在黄连山西南侧及纵深的柑塘地区,再往前延伸为越军316A师防守地带。


  我师以109团为主攻团,111团为助攻并担任穿插迂回任务。110团也属攻击主力部队,其主要任务是偷渡红河,抢占230高地。

  我师攻占谷、保地区后,再向纵深发展,对敌345师形成包围,由111团穿插敌后断其退路,全歼345师,继而再向316A师发起攻击。战前的准备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为隐蔽部队企图,严防敌特侦察,我部制定了战区管理八条规定:

  1、所有人员进入战区后,只能在待机、疏散地域和观察所内作准备,禁止人员到河口及红河沿线活动。

  2 、疏散、待机、展开地域一律不准晾晒衣服,夜间严格灯火管制。

  3、各种车辆一律不准前出河口,特别不能在沿河口边境地区行驶,用车要请示报告。

  4、搞好战斗安全,要有安全措施,防止枪走火伤人。构筑防空洞时,要防止塌方。搞好防奸保密,首长、分队一律用代号,不使用番号。

  5、凡事均要请示报告,不能自作主张。

  6、加强战区的车辆、火炮、器材的准备。

  7、加强军政军民团结及友邻间的团结。

  8、加强内部团结。


  部队在战区准备期间,开始都比较谨慎,无一人到前沿地带,各部队防敌特工,防奸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尤其对越军特工的袭击保持了高度的警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少数人员产生了麻痹轻敌的思想。部分军官对河口红河沿线产生好奇,总想到前沿去看看情况。

  先后有廖其林(一连连长)、陈绍孝(二连连长)、王光顺(三营)、许兴跃(三营)、徐跃安(三营)等连以上干部偷偷到河口县城去观光。团党委对以上人员按违犯战场管理规定在全团进行了通报批评。

  士兵中有极个别的新战士产生畏战情绪,比较典型的是三营七连刚入伍的山西武乡籍新战士高跃进,不想打仗,想回家看奶奶,整天背床板,部队住在老百姓家里,他就在别人家里拉屎拉尿,我们先后与连队干部做其思想工作,给他讲革命传统,讲祖国的利益,终于使他树立了为祖国而战的信心。

  元月26日,这天恰好是大年三十,但我们这些忙于参战的人,对过年却淡而无味,也就在这天,二营四连(后改为三营七连)发生了手榴弹炸死一名战士的重大事故。我作为军务参谋参与了事故调查处理的全过程。我当时和马学定副团长战前下连蹲点,该连属本部生产连队,未参加过全训,为使连队由生产转为参战,团首长亲自指导该连尽快适应作战。我的任务是写该连由生产转为战时,安全开进的经验材料。


  1月25日夜8时许,二营四连(后改为三营七连)党支部会议即将结束,会后安排20余名新兵于第二天进行手榴弹实弹投掷训练(这种训练属实弹体验训练)。

  马3号指出:“明天新兵投弹训练一定要组织好,以往经常出现投弹伤人事故,不能麻痹”。连长秦福妙(广东人)一拍大腿说,“没问题,明天我亲自去组织”。

  第二天,部队早餐后,分队各自去训练了,马3号去了营部,连部就我一人在写经验材料,当我正在写结尾的时候,通讯员陈四(河南兰考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闯进来,头上大汗淋漓,语不成句的向我报告说,“陈参谋,不..不好了,我..我..把人打..打着了”。我没听他把话说完,早料到出了大事故。

  我赶紧放下笔,起身往事故现场跑。当赶到现场时,伤员早已被抬走抢救,现场只剩下连长秦福妙哭丧着脸在来回渡步。草地上留下几团已凝固的鲜血和脑浆,我料到,这起投弹伤人事故肯定重大,战士有生命危险。我简要地向秦连长询问了事故发生的经过,实地查看了事故现场。


  事故地点在洞坪农场三分场六连车辆隐蔽处的一个山谷中,20名新战士每人投两枚体验弹,当第19人(三班战士魏苟苟)投完弹还未返回隐蔽处,第20人,也就是最后一个人通讯员陈四投掷的最后一枚手榴弹,只投出24.5米爆炸,横飞的弹片击中魏苟苟的右太阳穴,当时就一头栽倒在地,血与脑浆并流,急送野战医院抢救。

  专家会诊后,锯开脑盖骨,切断气管,取出弹片,终因伤势过重,未能挽救这名战士的生命,他从受伤到生命终结,共用了48个小时。我连夜送事故报告去团部,从三分场到洞坪农场场部要经过一公里多的边境线,此处常有越军特工出没,我把手枪装满子弹,推弹上膛,关上保险,握在手中保持高度警惕,乘坐营部指挥车出发了。

  红河对岸的越边境一公里的地段上,灯火通明,沿河一排长明灯照得河水波光粼粼,小车在通往河口的公路上疾驶,我瞪大眼睛巡视前方和对岸,随时准备对付可能出现的突然情况。脑海里也不时地闪现出家人在除夕之夜的情景。到了团指挥所,我把事故报告递交给吴复明参谋长,参谋长看后气得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秦福妙怎么搞的嘛?仗还没打,就出这么大的事故,该把他撤职”!

  团长李宏才看了报告后,也十分生气。办完事后我还得返回驻地。大年三十,别人都在过年,而由于我任务在身,无暇吃饭,当时也不感到肚子饿,现在任务完成了,却感到饥肠辘辘。跑到王义(同乡战友,时任管理股管理员)那里胡乱吃了点食物,就算过了大年三十。然后驱车返回驻地。此事虽然已过去了20年,但至今仍记忆犹新。


  不在战场上牺牲,墓碑文是什么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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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正:魏苟苟烈士不是安葬在屏边烈士陵园,是安葬在河口蚂蟥坡烈士陵园。我拍的墓碑照片。
  

  战前准备还在紧张的进行着,离战斗打响的日子预计不会太远了,但搞不清何日何时才能打响。不过作战方案日渐成熟完善。当时,据我所了解的情况是:

  敌情:据我侦察得知,红河一线敌防守严密,瓦窑北山对岸的230高地,外轩河前沿地区,敌布置了一个加强营,215高地一个女兵营,191、192、141各高地均有重兵扼守。并修筑了坚固的永固型掩体,且上下左右连通,其兵力分散配置。纵深地带为越军主力345师和316A师。

  其特点是:利用工事掩体,扼守要点,小群分散,火力明暗结合,一兵多能。在战术上,采用我们的打法,善游击、惯夜战,且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化整为零,化兵为民。这对我军集中优势兵力打击敌人极为不利。


  我军部署:我师以109团、110团为主攻团,111团渡河夺取230等高地后就打穿插。首先,集中优势兵力,向红河沿岸发起强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占滩头阵地,在部队强渡红河后按预定作战方案,迅速围歼敌345师,并待机围歼316A师。

  我师渡河方案为:待渡点选择在渡场后侧700米处,渡河顺序是:109团、110团、111团、师前指、师高炮营、师炮团。我团顺序为:二营(85加农炮营)、团前指、基指、四营(130、107火箭炮营)、三营(122榴弹炮营)、一营(122榴弹炮营)、后勤。

  车队指挥调整由专人负责,由徐3号(徐培森副团长)、军务股吴德刚股长、运输助理员刘转生等组成渡河指挥小组。要求人员车辆必须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车速限制在5公里/小时,车距5-10米。对不听指挥的车辆立即扣押。制作通信标记,严格管制灯火和声响。

  发起总攻前,我团编为师炮兵群(欠85加农炮营,此营已配属111团)。其作战信号规定: 1、炮火准备 有线“雷雨” 信号弹“红色2发”; 2、前沿战斗 有线“前进” 信号弹“绿色2发”; 3、纵深战斗 有线“顽强” 信号弹“红1、绿2”; 4、围歼230高地之敌 有线“胜利” 信号弹红2、绿1。


  伤员护送方案为;国内受伤人员送139医院。国外受伤人员送145医院。

  全团所属部队于1979年2月9日分别在其营地,以营为单位,召开了作战誓师大会。我陪团政委秦本权、副团长马学定参加了85炮营的誓师大会,会场设在洞坪农场三分场的橡胶林中。

  大会上指战员群情激昂,营向团党委表示决心,连与连之间互相挑战,大会开得庄严,令人振奋。会上提出这样的要求:越南人民与我国人民是友好的,因此,大家要严格执行战场纪律,爱护越南的一草一木,不能无辜伤害越南的老百姓。

  我风趣地和吴参谋长开了个玩笑:“当心,解手方便时小心越南人的竹尖桩,还有地雷”。参谋长说:“你放心,越南人民是友好的”。

  临战的日子越来越近,激战前的一切都显得宁静,在这宁静中似乎又潜伏着一种力量和即将喷发的怒涛。


  第四章 偷渡红河抢占滩头,激战在前沿

  1979年2月16日,云南河口沿边境一线地区与往常一样,看上去似乎没有多大的动静,其实离总攻发起的时间只有24小时了,步兵分队制作了大量的渡河漂浮器材,战士们把楠竹切成数节,然后巧妙地连结成一个小竹排,上面可放置轻重武器、弹药及背囊。别小看那些小玩艺,它在强渡红河后中发挥了出人意料的作用。

  16日上午部队休息睡眠,下午战前会餐喝壮行酒,这顿饭属战前的出征酒、告别酒。也许这餐饭后,有些同志可能为保卫祖国边疆而捐躯,再也见不着了。尽管这顿饭有的9菜一汤,有的包饺子、菜香味美,酒香甘醇,但大家的心情却与往日格外不同,气氛显得格外庄重。

  我和大家一样剃了个光头,据说是剃掉头发,一但头部受伤容易包扎。全都是清一色的和尚头,只看到那么多的光脑壳在晃动,不禁令人发笑。队伍中唯有两个人偏不剃光头,一个是我们股长吴德刚,另一个是我的老乡王义,这两个人不仅长得俊秀,还长了一头漂亮的头发,他两人说,哪怕牺牲了也要留一个漂亮实的头颅。

  每个人都写了“遗书”,我也写了“遗书”装在左胸上衣口袋里(只可惜未能留下来,战后撤至蒙自后把那张纸扔掉了),身上除了香烟以外未装一分钱。每人配发一个背囊、一张吊床、一套服装、一双钢板胶鞋,全属轻装。


  临近作战,我们未归团建制,作为团派往85炮营的督战组留在该营。晚18时,我们整装待发。夜幕悄悄地降临,我和马3号,丁保成(电影队长,临时调政治处任干事),警卫员唐晓华三人打上绑腿,静待出发命令。

  20时零分,部队已悄悄地进入预备出发阵地,步兵团先期进至红河岸边。我随马3号乘坐营部指挥车行至红河岸边时,已隐约看得见黑压压的队伍。跟随步兵109团的韩来旺副师长(韩3号),柱着手杖伫立在瓦窑渡场,他发现我们的小车,训斥到:“为什么开灯” !并要小车不要停,直向河口行驶。我们几个人迅速跳下车,沿林间小路直奔指挥所。

  上山途中,在橡胶林崎岖的山路上,又遇见了师长王引生,他带着参谋检查部队进入阵地的情况。离我们不远处,有支部队(民兵队伍)正在悄声动员,师长着急地命令部队保持肃静,不要发出声响。



  

  20时30分,我85加农炮营进入阵地并完成了射击准备。大炮进入阵地前,为了不发出声响,卸掉了火炮后轮,改用人力车胶轮胎推炮到位,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中进行。

  当时我85炮营的任务是:利用既设阵地掩护步兵渡河,工兵架桥,开设急造公路。当230高地战斗打响后,支援步兵扫雷开辟通路,攻占230高地。全歼浅近纵深敌人后,85炮营即转入师反坦克预备队,支援步兵投入纵深战斗,攻占谷(柳)保(胜),紧逼柑塘,对敌345师达成合围,全歼该敌。

  战斗特别口令及信号为:

  2月16日:问:“多打” 答“胜仗”; 音响 “两短一长”

  2月17日:问:“保卫” 答“四化”; 音响 “三短一长”

  2月18日:问:“作战” 答“勇敢”; 音响 “一短两长”

  2月19日:问:“克服” 答“困难”; 音响 “两长一短”

  所有参战人员左臂系白毛巾,以便夜间辨认。


  当我进入85炮营的时,我师的一切人员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一切战斗准备。85炮营指挥所与步兵111团指挥所相邻,均设在红河北岸瓦窑北侧的各高地上,该营4连、5连阵地设在瓦窑,6连阵地设在与敌230高地相互对峙的高地上(230高地略高于我方阵地),中间只隔着一条红河,火炮可直射230高地。在山头我军布置了数百门火炮、高机、高炮。不论在兵力部署还是火力配置上,我方占绝对优势。

  进入指挥所,我们迅即展开,按预定方案,有条不紊的做好由偷渡转强攻的一切准备。

  黑夜里,边境地段,我进攻出发阵地静得出奇,无任何动静,初春的河口,夜晚仍感到有几分寒意,但不觉得冷,河水的流淌声清晰可辨。我军的无线系统开机静默,只用有线沟通联络,越军对我方的动静毫无察觉。


  当作战时针指向22点零分时,我师侦察大队在师宋副参谋长的带领下已顺利地渡河,深入敌纵深地带约2公里。为麻痹敌人,偷渡前,我们进行了周密的伪装,在靠近边境我方一侧的平坦地带上放映着电影;沿红河边境的公路上运输车辆来回奔驰;重型推土机照例在作业,隆隆的机器声在夜空中振荡,掩护着我渡河勇士的冲锋艇在红河上来回穿梭。

  2月17日清晨1时至3时10分,我步兵111团二营顺利地渡河,并向盘踞在230高地的敌人实施偷袭。由于夜暗、植被茂密,部队前进困难,至3时10分才向主峰逼近,此时,越军仍未发现我军行动,还在睡大觉。

  3时50分,我步兵与敌人正式接火。开始只有零星枪声,霎时,枪炮声大作,场面极为壮观。我左右两侧的兄弟部队都已偷渡成功。总攻开始了,我军数以万计的大炮发言了,轰隆的炮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势如破竹的枪声,河面上隆隆的马达声,响成一片,顷刻间,越军精心设防的河岸防线被我击溃,那一溜烟河灯在爆炸声中消失,只看见天空中一排排弹道划出的痕迹和前方爆炸的火光。


  工兵冒着敌人的炮火架桥,冲锋舟在河上穿梭不停,马达声震耳欲聋,230高地上正在激烈的战斗。我方阵地、指挥观察所事先构筑的猫耳洞浮土被震落。

  越军向我渡河炮兵阵地和工兵阵地实施炮火袭击。工兵部队舟桥分队的人员已出现伤亡,敌炮对我瓦窑北山及其230高地北侧的河道进行炮击,我六连阵地六炮附近落弹一发,但未造成人员伤亡。



  

  3时50分至5时30分,我111团二营攻歼230高地的战斗非常激烈,从恶梦中惊醒的越军,利用坚固的阵地仓惶应战,敌人在明处我在暗处,敌人在工事暗壕内从下往上射击,我四连完全暴露在敌人射击范围内加上夜至黎明,我伤亡较大,步兵连长刘建荣端起一挺 机枪冲向敌阵,愤怒地向敌火力点狂射,越军被一阵打得乱叫,纷纷倒地。

  就在这时,敌又一处暗火力点对刘连长扫射来。“达、达、达、达、达”刘连长身中数弹,不幸光荣牺牲,他牺牲得非常英勇,直到牺牲时还紧握机枪以跪姿瞄向敌人。通讯员看到连长牺牲了,立即大吼一声,“同志们,连长牺牲了,大家跟我上,为连长报仇”。

  战士们一个个勇猛直前,很快夺取了230高地,首战歼灭了敌人一个加强营,为掩护我大部队渡河抢占了滩头阵地。2月17日晨,我军偷渡及强攻红河成功,工兵在河面上架起了重舟轻舟浮桥两座,我主力部队以锐不可挡之势,迅速渡河,向敌浅近纵深攻击,围歼谷、保之敌。

  从而,波澜壮阔的对越自卫还击战拉开了序幕。


  第五章 破敌防线纵深较量,歼灭345师


  透过薄薄的晨雾,230高地依稀可辨,山顶上黑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人,肉眼分辨不出是我军还是被抓的俘虏。我在营观察所内,用望远镜细目了望,山头上全都是我步兵人员,被抓的俘虏由民兵看押,正往山下走。沿佛拉寨方向的141、191、205各高地的战斗仍进行得非常激烈,密集的枪炮声从未停过,看得见我军的高机、机关枪吐着长长的火舌,向敌人阵地倾泻。

  营指观所南侧的红河河面,在已架起的舟桥上,步兵的骡马、炮兵、坦克正在紧张有序的渡河。85炮营奉师指挥所命令,向预定作战地域转移。在偷渡红河的晚上,前面的仗打得热火朝天,指战员情绪激昂,要求对敌实施炮击,但由于夜暗,我步兵已突入敌阵,在分不清敌我的情况下,师指挥所命令:85炮营待命行动,不得擅自开炮。现在,听说要马上渡河,担任师反坦克预备队,战士们个个兴高采烈,人人摩拳擦掌,尽管小雨路滑,但他们在连长曹东富的指挥下行动迅速的撤出了阵地。


  我奉马3号的命令,指挥督促六连完成由撤出山顶阵地、前往渡场的任务。清晨,刚下过雨,道路泥泞,头上炮弹呼啸而过,有时落下的弹丸就在身边爆炸。担任对渡场实施密集的炮火袭击,好在空中无任何空情顾虑,只有我军的战机在空中翱翔。还有战地记者冒着敌人的炮火拍摄战斗景况和民兵给战地送水、送弹药、抢救伤员的场面。

  部队撤至红河渡场,等待渡河的部队车辆密集,加之敌人炮火封锁渡场,在待渡地部队滞留下来。当敌人的炮火密集封锁渡场后,上级命令我部后撤两公里,在黄满寨待机。

  在俘虏收容所里,我看到了刚从230高地押解入收容所的一些俘虏,其中,我看到被关在铁栏内的几个越军俘虏,一个妇女上身穿着米黄色军服,深蓝色裤子,身边还坐着一个十多岁的儿童,其余的全是颧骨突出,眼镜深陷,皮肤黝黑,个个都是挺瘦的家伙,那些男女一个个咬牙切齿,看不出有半点友好的样子。


  18时零分,我被头上呼啸的弹道轰鸣声吓了一跳,只听见头顶上“嗖、嗖、嗖”连续响声,那声音听起来特别响亮、刺耳。我原以为是敌炮对我待机地域袭击,隐蔽了片刻,咋不见炮弹爆炸,原来是我师炮兵群编成内的火箭炮对谷柳、保胜的地区进行炮火袭击。两次齐射,弹群覆盖目标,直打得谷柳城一片火海,步兵老大哥跳出堑壕拍手称快:“炮兵老大哥打得好”。

  前面的战斗仍很激烈。当我们待机到当夜22时后,团炮指叶政明参谋传达了师指的命令:“230高地被我夺占后,又发现暗火力点复活,对我部队渡河、开辟急造公路造成威胁,师指要求85炮营,立即重新占领原阵地”。

  奉命后该营立即前出两公里,重新又占领了原撤出的阵地。至此我大部队已全部渡河,老街方向已被我14军占领,并向前推进。右翼部队先后渡河后,我军主力部队的战斗已向敌纵深发展。


  在此期间,坦克分队刚过河,就遭敌反坦克火箭筒射击,一辆坦克被打坏,一辆坦克履带被炸断,又一辆坦克被隐藏在树丛中的越军士兵用火箭筒击中,炮塔被掀翻,坦克起火,副连长牺牲。

  当步兵发现越军士兵后立即给予击毙,坦克兵把其尸体放在公路上,用坦克车履带来回碾压,直到尸体变成肉泥。由于东南亚热带丛林地,山地起伏大,悬崖峭壁多,致使坦克部队在支援步兵发起冲击时在战斗中掉队。我在望远镜里看到,205高地上停放着数十辆坦克,趴到山上下不来。

  2月18日12时,八五炮营派出前观,查明了230高地暗火力点,坑道口多处,于13时与步兵取得联系,并协同完毕。13时05分步兵以曳光弹指示目标位置一次,但未看清楚,前观随即报告了目标位置:
  一号目标(M1)。141高地:座标:X92760,Y89950。
  二号目标(M2),111高地:外斩河右侧耕作地。

  该营于14时0分完成射击准备,首发射击,步兵报告,射击效果良好。射击后,陈营长又下令:“老曹(曹东富)八发急促射,放!我以两次急袭射压制敌暗火力点,摧毁了外斩河地洞,共射击5个目标,马学定副团长立即向师报告了战果,师指命令步兵前往炮击过的目标区域搜查。


  2月19日,师炮指电令:八五炮营指派一个连到河口北侧四连山占领发射阵地,以支援谷保战斗。其余两个连准备渡河,到达205高地待机。

  其任务是:1、对谷保方向执行任务,在深深店142高地占领阵地;2、向纵深方向发展。师要求85炮营迅速组织部队作好准备,并及时派出前指,为掩护我营渡河,师派高炮分队对空监视。

  85炮营决心以四连执行四连山任务,指派副营长刘云保领队,其余两个连迅速作好渡河准备,待机渡河。部队待机至下午18时,接师指电令,方案有所改变,85炮营暂停转移,随战况的发展,就地作间瞄射击准备。此夜浅近纵深地带短续有枪声。
  观察所座标:X92642 Y91392 H160.5

  2月20日,营与群指沟通联络,受领了群指下达的计划内目标,部队继续作射击准备,构筑工事,建立阵地自卫组织,加强阵地警戒。必须于拂晓前作好一切射击准备。马三号和营长陈国元,对每个环节都亲自检查,各方面作到万无一失。


  按照师指和炮兵群的意图、马3号对部队提出三点要求:一是要进一步检查射击准备、人员、弹药到位情况;二是电话线路要保证畅通,如被炸断要及时抢修。人员不能擅自离开战斗岗位。三是对部队进行简要的动员,要指战员勇敢战斗,不怕牺牲,浴血奋战,确保谷保战斗的顺利进行。

  2月21日凌晨,炮战随着师指的命令开始了,按计划内目标实施炮火袭击。共射击30多个目标,耗弹800余发,射击效果良好。夜间该营所属各连轮流担任值班火炮,对敌方进行间歇性干扰射击。每隔10分钟连续8发急促射。

  在指挥所的坑道内除了我和马3号及随行人员外,还有85炮营指观所人员:营长陈国元,政治教导员夏廷久及其侦、通人员。我和马副团长在地图上寻找目标,记得,我平展地图后,马指着地图上居民地较集中的地方,即柑塘345师师部,提出这个目标命名为“钢钻”,他对我说:“就在地图上量出座标,报前指。

  一会儿,我们完成射击准备,下达命令,行八发急促射。炮弹出堂,在茫茫夜空中发出隐约的爆炸声,可见射击距离较远。在敌纵深地带行干扰射击,使得敌人坐卧不宁,胆战心惊。从而保障了我步兵及时调整战斗部署,随之向敌纵深推进。


  全营射击,瞬发短延期各半4发急速射放!先后对以上目标进行了火力急袭,战士们表现得英勇顽强,指挥所格外忙碌,计算兵迅速准确地计算诸元,通信兵口令清晰、传递及时无误。

  马学定副团长既要接受师的指令,又要与炮群协调,还要向营及各连下达指令,忙得一个人拿两个电话耳机。我也一样很忙,一边记录战况,一边指导营指挥员下达射击口令。尽管战况很好,但也暴露了不少问题。

  由于该营属直瞄火炮,长时间未实施简瞄训练,第一次实弹射击,难免显得有些凌乱,我在一旁看到营长陈国元下达射击口令有失误,不太流畅时,忍不住大声指责,但我焦急的神态多次被马三号制止了。射击中五连一炮未及时发射,火炮复进机出现故障,另有一发炮弹底火不发火,计算兵计算中凌乱无序。

  针对上述问题,采取战中小集训,马三号分别召集计算兵,观炮指挥员总结经验教训,要求沉着冷静指挥,准确计算。五连连长徐东方也利用射击间隙组织瞄准手小集训。观察所和炮阵地各职人员连环保险,配套作业,协调一致,问题得以纠正。


  在激烈的炮战中,四连因多年生产,开始参加炮火准备时,营指未让该连参加射击。然而该连的指战员求战情绪高,他们看到兄弟连队打得热火朝天,从前沿抬下来很多伤员,战士们情绪激昂,强烈要求参加射击。

  连长郑尚海、政治指导员郭景生亲自来到营指挥所,请求战斗任务,郭指导员含着眼泪说:“我连战士求战情绪高,要求参加射击,经受战火的考验。战士们有的不吃饭,要求营指挥所下达射击任务,他们把红河州慰问前线送来的苹果自己不吃,要让给步兵和伤员吃,有的送到了营指挥所,为的就是要参加射击,消灭敌人”。

  我当时被这些官兵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和保卫祖国的高尚情操所感动。马3号看到四连求战情绪实在太高,当面即答应该连参射,他说:“我答应你们的请求,可要打好哟!不要到时候有任务放不出来,那可不行哟”。他几句话把连长、政治指导员说得很高兴地回到了四连炮阵地。后来,该连担负营的值班火炮,行干扰射击,打得很顽强,受到了上级的表扬。


  2月24日16时35分,师炮指急电:85炮营立即停止间瞄射击,撤出阵地,向敌纵深转移,务必于24时前完成射击准备。转移路线为:渡河后,沿230高地南侧公路经191、215高地,在191高地一线展开。观察所选在199高地西北侧无名高地(87.93)选择,要求严密组织,加强警戒,注意安全,及时占领。至此,85炮营(欠四连,该连随111团执行作战任务)渡过红河,进入越南境内。并于当晚19时,完成了占领观察所、炮阵地的任务,并做好了射击准备,比师指规定的时间提前了5个小时。

  异国作战,人地生疏,地形不熟,给作战组织指挥增加了难度。当夜我们沿越南黄连山下的谷保公路行进,所看到的是满目疮夷,弹坑累累,公路边的建筑物断壁残垣,一片破败的景象。

  22日,我兄弟部队(38师)开设在深店的野战弹药库被敌炮弹击中,发出一声巨响,只见空中升起浓黑的蘑菇云,各类枪炮弹被引爆起火,被烧烫的子弹受热发射,只听见霹雳叭拉,如过春节的爆竹并伴有沉闷的爆炸声,使人撕心裂肺,当蘑菇云升起的时候,我曾用望远镜观察过,没有看清什么损失,到了现场才看到全是被烧焦的竹林,被炸得稀烂的汽车,这景况更激起我们对越南鬼子的无比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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