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粟异闻笔记》

  1、白蛇


  大约是一个月前,我去了粤北山区一个叫青州的小镇,起因是有个叫刘总的朋友在青州镇下面的一个村租了一片林地,运营了半年左右,整个流程都稳定下来。

  刘总平时跟我关系极好,但是因为他运营林地的关系,已经有半年没见了,这一天他打电话给我,约我去青州玩,刚好那段时间,出版社的编辑催稿催的我心浮气躁,也是想出去散散心,于是跟老婆请了个假,开上车,从深圳出发,一路向北,大概是两个半小时,从高速的一个路口下来,刘总已经如约在等我。

  他坐上我车的副驾,不停的指着路,先是省道,然后县道,再然后是乡道,最后走进盘山的村道,车辆又在村道里盘延了半个小时,终于开进了刘总的林场。

  进入林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6点多钟了,林场里早有工人收拾着东西,厨房里已经飘出阵阵的炖肉的香气,或许是大山深处的空气比较清新,又或者是他乡见故友,那天我没有一路奔波的劳累,反而状态特别好,刘总也叫上林场的工人,和我们一起吃饭。

  工人拿出自己的金樱子泡酒,这种泡酒我在其地方可是没见过,所以当做是尝鲜,就喝了几杯,酒一下肚,话就多起来了,刚好最后一套菜端上来,是一大锅煲。

  刘总掀开煲盖,一股奇异的香味直冲鼻子,让人食指大动,我向锅内看去,竟是满满的一锅蛇肉。
  刘总一边给我夹菜一边介绍:“知道你要过来,特意让工人在山上抓了一条过山峰,赶紧试试,祛湿祛风”。

  我是个生冷不忌的人,一筷子下去,香的口水直流。

  那工人也看出我是他老板的好朋友,照顾的很殷勤,又是几杯酒下肚,工人也是放开了,就说道:“我们这山里,什么山珍都有,就说这是蛇,‘五步竹叶过山峰,烙头蝰蝮紫金顶’,样样都是美味,但是有一样,白蛇,千万不能碰”。

  我们就问缘由。

  那工人就说:“白蛇有灵性,别说你抓不住,就算你抓住了,它也会想法报复”。

  我们就笑道:“那都是封建迷信”。

  那工人一听就急了:“你们别不信,我们村就有一个”。

  他这么一说,我们就让他给讲讲。

  工人就给我们讲了一个他们村里的故事。

  他们这个村是青州镇下面一个行政村的自然村,叫叶围,村里都姓叶,村里有一个猎户,叫叶阿昌,算起来祖父辈还是的堂兄弟,叶阿昌这一支世代都是打猎的,到了他这一辈儿,打猎的手艺是全都学会了,但人品就很差,人厌鬼憎的,说穿了,就是村里的二流子。

  几年前,叶阿昌进山里打猎,一整天也没见个活物,正失望的时候,就听见前面有动静,于是就蹑手蹑脚的过了去,不多时就看到一头野猪正和一条白蛇缠斗在一起。进山的老猎户都知道,遇到狼都不怕,就怕遇到落单的野猪,野猪一落单,什么猎人都不敢碰,你一枪打不死他,它回头就能拱死你。
  白蛇显然也是斗不过野猪,叶阿昌找了个草丛藏了起来,往枪上上了上火药,又墩实,瞄准了猪头,一枪轰过去,只听嘭的一声,这一枪正打在野猪的天灵盖上,那野猪闷哼了一声就倒了下去,白蛇有了喘息的机会,慢慢的爬的远了一点,叶阿昌看到白蛇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就走过去,拿出开山刀,去了内脏,斩了猪头,一半埋了,一半背下山去,几百斤的野猪都打了,一条白蛇他也不放在心上。

  后来叶昌又进了一次山,把剩下的野猪肉拿下山,一起卖了个好价钱,当时叶阿昌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是后来再上山,就经常能遇到白蛇,叶阿昌还找到了一条规律,跟着白蛇走,就能找到一些野物的洞穴,他也知道这是白蛇报恩,但这样既省时省力,又能独享其成。

  本来打下来的野物换成钱,家里还能应付得过去,可是叶阿昌这人好赌,手里钱都留不住,这人摊上赌字,有多少的钱都是不够花的,有一次叶阿昌输大了,欠了庄家一大笔钱,庄家就说,听说在山上你养了一条白蛇,这白蛇最是祛风祛湿,我给你两万块钱买,这样一说,叶阿昌就动了心,想来想去。

  一天早上就拿着猎枪进了山,白蛇果然还在山里,遇到阿昌进山就在前面带路,阿昌也很犹豫,最后想想那两万块,还是一咬牙,趁着白蛇不注意,拿起猎枪,瞄准蛇头,一枪就轰了下去,那白蛇正在爬树,头一扭,刚好被树干挡住,就算是这样,仍然受了伤,白蛇转回头,明显是不明白为什么叶阿昌拿是拿枪打他,但随即就知道了,叶阿昌是想要它的命。

  这一枪,明显是激怒了白蛇,白蛇从树上垂下来,吐着信子上爬过来,叶阿昌见第一枪没有打死白蛇,赶紧抓着枪,又上火药,但土枪的铁砂子上起来是要费时间的。终于,在白蛇爬过来的时候,叶阿昌上好了火药,一枪又轰了过去,这一枪打得准准的,把蛇的下半身被打了个稀巴烂,但诡异的是,剩下一半身子的白蛇仍然吐着信子向前爬,叶阿昌慌了,脚一滑就摔在地上,白蛇爬到阿昌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过了半晌,白蛇噗的一声倒在地上,身体也僵硬了,叶阿昌像疯了一样,向山下跑去,连枪也不要了。

  回到村之后大病了一场,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就不正常了,像是中了邪一样,嘴里留着口水;有的时候身体还痉挛似的扭几下;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眼睛的瞳孔的也变了,像蛇眼一样,变的细细的。一开始家里人带他去医院,医院说是患了癔症,再后来请了道士,道士说中了邪,直到现在,叶阿昌也没好过来,村里是谁见了都躲着走。

  “所以呀”,那个工人干了一杯泡酒,一拍桌子,“什么蛇都能吃,但是白蛇,千万不能碰”。
  我听完这个故事,心里一阵恶寒,而手里的筷子里正夹着一块蛇肉准备往嘴里送,不知道是不是该吃下去。



  
  2、树中精,一件林场发生的怪异故事

  受到刘总郑重的邀请和盛情的款待,我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于是决定在他的林场多呆几天。

  第二天一早,刘总陪着我在林场里转悠。

  我以前对林场完全不了解,所以看什么都很新奇,东走走西逛逛,转眼就快到了一天。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我和刘总在一条小溪旁闲聊,一个工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用方言叫着什么?

  这里的本地话非常难懂,但刘总的家族和这里有些渊源,所以能听得懂一些,听到那个工人的叫喊声,刘总转过头对我说,林地可能出事了,要赶紧过去看一下,然后工人在前面带路,再往前走,已经早有一辆皮卡在等我们。

  我们一上车,那车就风驰电掣一般的往森林深处开去,路上那个工人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我是一句都没听懂,刘总听起来倒是面色凝重。

  车辆大概开了半个小时,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我跟着刘总下了车,下车后才发现这里不是空旷,而是很多树,已经被砍掉运走了,之所以显得空旷,是因为林地的草长得太快,很快没过了树桩。

  那工人指着前方,我们就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个工人。
  刘总大声的吼了两句,然后走过去,那些工人就四散开来,这时我们才发现,那些人围着的是一棵树。

  一看那棵树,一种怪异的感觉不自然的就生出来,先是那棵树的高度,大概只有两米,但枝叶非常茂盛,形成了伞状的树冠,粗看竟能这种几十平米的范围;然后是树干,一般两米左右的树都是直的,而这棵树的树干却长得有些歪歪扭扭,说不出的是一个什么形状。

  刘总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工人就指着树的根部让刘总看,我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那棵树好像是被人砍了一个新的伤疤,但诡异的是那个树疤居然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虽然我对树的品种不了解,但是远远的我都闻到了一股腥味,我甚至能肯定,那绝对不是植物该流出来的液体的味道。

  虽然那个伤疤很小,但是,流出来的液体量却非常多。一个人工人就说,他们伐树伐到这块儿,本来这棵树太矮了,他们不打算伐下来的,但是刚好一个觉得太突兀了,就拿着斧头砍了一下,结果发现这棵树特别坚硬,斧头砍下去居然完全看不出痕迹,于是工人就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拿出了油锯,一般用油锯伐树,那是快刀斩乱麻,再加上那个工人是个老手,更知道从哪里下刀。但奇怪的是,那个工人费了半天力,只锯下手指长短的一个树疤,那树疤马上就开始流鲜红色的液体。

  这样工人们就慌了,有人就说,是不是犯了忌讳,触怒了山神;有一些人又说,这砍的是神树,这么一来,大家都不敢动了。

  刘总是个身体非常的健壮的人,又经常健身,他根本不信鬼神那一套,听这话就不客气了,想着自己和树木打了二三十年的交道,怎么可能有斧子砍不动的树?于是就从工人手里夺过一把斧子,摆好架势,用力的砍下去。

  我看得出来,他这一斧子是想给工人提气,所以卯足了劲儿,但奇怪的是,那一斧子砍上去,竟发出“当”的一声,那声音就像是一斧子砍在了生铁上。

  他这一砍不要紧,那些工人都不干了,赶紧劝住他,说别触怒了树神,这些工人里有一些人家祖上就是伐木的,有些排帮故事流传下来,他们就跟刘总说,这个事如果处理不好,给他们工钱他们也不干了,再干下去,搞不好,命都丢了。

  刘总也是没有办法了,望向我。

  刘总知道我平时喜欢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又喜欢和一些奇人相交往,所以刘总想来想去,就把我拉到了一边,让我帮你想想办法。

  写东西我在行,但是这种邪门的事情我也解决不了,好在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朋友,于是我拿出手机拨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我这个朋友是修道的人,算是有些能耐,电话拨过去,那个朋友就接了,听我把事情说完,他就说:“这估计是碰到山精了,但他在国外,如果不在现场也没有办法解决”。
  但是他问了一下我们大概所在的位置,我跟他说了在青州镇,他“哦”了一声就说,如果你们确实要急着处理这个事儿,可以推荐一个人,他知道在韶关南华寺附近,有一个雷公祠,是个宗族观,观里的道士作法辟邪非常灵。

  工人一旦停工,对刘总的生意影响挺大的,一天就损失好多钱,我把朋友的说法告诉他,他就拉上我,当天晚上我们两个就从青州一路向韶关奔去。

  

  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在火光和烟雾中,那棵树竟然像活了一样扭动起来,我赶紧转头看看刘总,他也正在转头看我,两个人都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那树一边扭动,一边还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倪道人看也不看,站定在树旁,双手已换了个手印,眼睛微闭,嘴中念念有词,那棵树扭动的更加频繁,就像一个被火烧了的人很痛苦的扭动着身躯一样。

  我觉得胸口堵得慌,实在不敢再看下去了,正想躲到后面去,那树上的树叶竟然噼里啪啦的爆裂开,紧接着更诡异事情发生了,在那棵树方圆五十米的范围内,竟然下起了微微细雨。

  那倪道人显然没有想到出现这种情况,竟是一呆,这一呆引得火光骤降,雨却下大了不少。

  眼看着符火要熄掉了,倪道人却从百衲囊中掏出一把扇子,这扇子奇怪的很,让人一见之下就知道是把扇子,但和我们通常所见到的扇子却又不同,直到后来,我回忆时才发觉,那扇子的形状有些像是西游记里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但却小得多。

  倪道人一手剑指,口中继续念着什么,另一只手拿着扇子,用力猛的向树扇去,黄符一见扇风,火气炽盛,每扇一次,火光就明亮几分。渐渐地,随着树叶飘下的微微细雨就像蒸汽一样,飘散在树顶之上,逐渐消失。

  不多时,那棵树已经变成了一堆残灰,虽然细雨没有淋到我,但此时我已大汗淋漓。

  按照倪道人的吩咐,那些林场工人不多时已把残灰收拾干净。

  或许是法事办的顺利,回去的路上,倪道人话也多了起来,他说也是机缘巧合,这棵树正长在一处风水穴位上,这个穴位叫做聚灵穴,在此处能让野物成精,花草化灵,但不知何故,竟没有修满功德,若再吸收日精月华,将会变成妖,幻化人形,这些是他刚到时手起灵官诀探定的,后来斗法时他用的是五雷符,招三昧火炼化,但那树也有些道行,竟能驱役雨水,幸好他手上有一件师承法器五明降妖扇云云,我是听得云里雾里,但刘总却表现出很大的兴趣,问了他很多问题。

  回到营地,我早已疲惫不堪,简单洗漱后,我便昏昏沉沉睡去,睡前我透过窗户,恍惚间看到刘总和倪道人仍聊得意犹未尽。
  3、“浸绿窟”

  华夏绵延数千载,文化绚丽多姿,但要说糟粕,也是数之不尽,这其中,刑法的花样辈出,在世界上也无出其右。

  刑,分为官刑和私刑,两者同时存在,互相交织,今天,我就来讲讲旧时乡间的一种私刑“浸绿窟”。

  说起“浸绿窟”,还要先说说刘总,看过我前面文章的朋友都知道,刘总是我要好的朋友,要好到什么地步?举个例子,我们两个资金账户上可以随时有百万以上的过账,互相之间都不用打收据的。钱虽然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足够说明我们之间互相的信任程度,至于为什么我们之间如此信任,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以后有时间我会写出来。

  刘总祖籍客都,这么一说,懂的人自然懂是什么地方,去年中元节前,刘总从深圳回家乡省亲,因为有事耽搁,家人先走,处理完事情后,又觉得路途遥远没个伴,于是邀请我跟他一起,而我与刘总的家人也很熟络,当时又正好有一段闲暇,于是也就当做散心了。

  到刘总家乡的时候,他家乡刚好出了一件新闻,是说一个乡间少年在一处碧潭潜游时竟发现有人的骨骸,一惊之下立即上岸报警,等警察赶到后安排了专业人员下水,这才发现事情超出了原本的想象。

  过来支援的公安潜水中队竟在潭底发现了整整十八具骨骸,且每副骨骸都有铁器缚锁,好在是潜水的人见多识广,一见之下知道不是当代的遗骸,于是上岸报告后,警察又通过文化部门调来了水下考古研究所的专业人员。

  调来的水下考古研究员姓陈,说是四十左右的年纪,但人很显老,都叫他老陈,因为跟刘总家族有点带亲,所以晚上被留下一起喝酒,老陈比较健谈,巡酒过半,便说起了他在水底看到。
  老陈说,干他们这行的,经常能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当初,带他入行的师傅偶尔也会说些在书本上找不到的东西,师傅曾经说过,有一种刑葬法叫做“浸绿窟”。但没有人见过实例。而今天,他就在水里见到了。

  原来老陈在水下见到十几副骸骨,每一副都被铁环从锁骨、腿骨缚锁。通常,考古研究者认为这就是“浸猪笼”,但按照师傅所说,今天见到的“浸绿窟”却比“浸猪笼”阴毒得多。

  首先“浸猪笼”不过是使用竹笼,加以石块将人沉塘,但“浸猪笼”将人沉下,被沉之人将死未死间极易生出怨气,冤魂不散,为祸乡里。到了明中期,不知哪派邪门秘法糅合了道法中的封魂术,发明了“浸绿窟”。“浸绿窟”常用于乡里族间被认为男盗女娼之人。施法者用铁环将被施法人锁骨、腿骨钩住,然后缚锁于潭间,向上吊起,先施以水刑,后再百般折磨,如此往复,被施法之人,求生不得,只求速死。当被施法人只剩求死之心,再哀告数日,再行沉塘。因绿属阴,水亦属阴,求死之言又为被施术者自言哀告,其三魂七魄即被封于潭底,怨气不会外泄,只能游荡于潭中,永世不得超生。


  
  4、娶孤娘

  “树灵”事件第二天,我们先是送走了倪道人,返回林场后,我又在刘总的林场都逗留了几天,虽然前面发生的事情说不上来的诡异,但好在剩下的假期过得轻松愉快。

  几天后,我向刘总告辞,回到深圳,稍加休整就听说一位朋友从国外回来(就是在“树灵”事件中我咨询的那个修道的朋友)。

  听说他已回到深圳,我就去了他家里,本来是想跟他说一说“树灵”事件的结果,但是一见到他,我就大吃一惊,他脸色蜡黄,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顺着“树灵”的话题,我聊了起来,他就跟我说了这段时间他在东南亚的遭遇。

  我这个朋友姓张,是名道士,外面的信众都叫他张真人,而我因为跟他熟络的缘故,直呼他为道长,张道长说他们这一道脉是属于龙虎山的支脉,与龙虎山不同的是精于阵法。

  解放前夕,这一脉的很多同门出于对局势的担忧,远走东南亚,初期他们还与大陆有些联系,但后来的各种运动使得联系突然中断。

  80年代后期,开放伊始,国家大门又骤然打开,原来远走东南亚的那一脉,开始山寻根问祖,这样逐渐又建立起了联系,远走的这一脉,虽然继承了一些道法,但远没有留在大陆的这一支正宗,他们远走他乡后,没有什么特别的生存技能,所以只能重操旧业,在东南亚提人占卜问卦,镇鬼辟邪。与大陆这一支建立起联系后,他们逐渐担当起中介人的角色,东南亚的华侨们信这个,又出得起价钱,张道长这次去东南亚,就是东南亚的同门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解决不了,请他出马。

  到了地方,张道长才知道,委托之人也是华侨,姓郑,算起来已经是在东南亚的第三代了,郑氏家族是一个势力雄厚的大家族,大到如果我说着掌舵人的名字,读者们十有七八听过他的名字。郑氏家族甚至垄断这个东南亚国家的几个经济命脉,经营范围也是涉及地产、金融和石油等诸多种类;当然,郑氏家族的实力不止显现在经济上,在政治上,他们也有相当的话语权,这种政治上话语权甚至能够影响到国家政策的制定。

  为了不引起麻烦,我在故事里把事主,也就是郑氏家族的掌舵人称为郑董,郑董祖籍是福建,虽然移居东南亚三代,但是家乡的传统保留得非常完整,甚至有些现在已经在国内消失的传统,在他们家族仍有延续。

  郑董是家族的长子长孙,今年38岁,几年前原本有个订过婚但未成亲的未婚妻,哪想到成亲前却因为交通事故意外身亡,这名亡去的姑娘,也是华侨,家族势力与郑氏家族不相上下,因为名字单字一个芳,所以,又被叫做芳姑娘。

  郑董与芳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感情极深,所以芳姑娘过世几年里,郑董都走不出痛失爱人的阴影,但郑董毕竟是家里的长子长孙,是要继承家产的,不可能一直单身,况且华人传统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是,在家族的开导下,没有过几年,婚事就又张罗起来。

  新娶的媳妇,虽然跟郑董家族比,算是小门小户,但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且也是祖籍福建的华侨家庭,于是双方协议,婚礼的礼仪完全按照福建乡间的做法,加上一个“娶孤娘”的仪式。

  “娶孤娘”是福建乡间的传统习俗,是说凡订过亲又未成亲的女子死殇,其未婚夫在迎娶新人进门前,应该先迎娶死者神主回家,举行神主仪式,然后再娶新人,俗称“先娶鬼,后娶妻”。鬼妻为正室,新人做偏房,否则鬼妻作祟,会弄死新人,所以凡此情况,当事人无不十分谨慎行事,这实际上是一种冥婚的形式,就算是现在,在福建乡间或者是台湾,仍然有流传。

  具体要施法,大抵是未婚妻亡故,男家再议婚娶,当缔婚之日起以一黑轿子迎娶“孤娘”牌位,以一红轿接新人,所谓两人为大姐、二姐,一生一世,宛如姐妹,进入男家,新郎先接“孤娘”牌位,再出门迎娶新妇,男方将“孤娘”名字记载在祖宗世代灵位上,永供香火,以“孤娘”为正室,已新妇为二房。这是对已有婚约者,此外未有订婚而死的,叫做“人娶鬼”,情况就有些不同了,这是另一种情形,与本故事无关,所以不在冗述。

  迎娶新人时,婚礼现场一切都是顺利,但是到了晚上同房的时候,却出事了,新人在卧室同房,厨房的锅碗瓢盆却“乒乒乓乓”的掉落到地下,一开始新人还以为有人在闹洞房,也没在意,就起身去找,但厨房里空空如也,这就奇怪了。

  新人就让佣人把锅碗瓢盆收拾妥当,然后又回到卧室,刚刚关了灯,厨房里又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郑氏家族平时很注意安保,所以家庭里设备很齐全,厨房里装了红外线监控,这样一闹,新人也没了睡意,叫来负责安保的人调出视频,一看之下所有的人惊出一身冷汗,在监控探头下,只见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儿,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一样,一点一点的,从操作台上被推到地下。

  当天晚上,郑氏家族就找了有名的师傅过来看,第一个师傅说是进了邪物,说着就要贴符咒厌镇,结果黄符还没有贴上去,就听见“啪啪”两声,那个法师竟然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扇了两个耳光。后来又请到一位法师,说是“孤娘”生了嫉心,冤魂作怪,于是了用“观落阴”,去找冤魂谈,但一做法才惊奇地发现,阴山上竟然找不到芳姑娘的怨魂。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闹腾了一段时间,郑董找到了张道长这一脉在东南亚同门,张道长的同门一听,觉得很棘手,于是介绍了张道长过去。

  张道长过去一看,心知蹊跷,于是先摆了个道场,拘了芳姑娘魂魄,一问究竟这才知道,害死芳姑娘的交通事故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被巫师设法所害。

  芳姑娘本是大好的青春,却落得这般下场惨死,虽然心生怨恨,但与未婚夫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且新人结婚竟然把自己当作神主迎娶回家作为正室,一腔怨气早已化为遗憾,但那巫师不知用了什么邪法,竟然使得她成为游魂野鬼,不得超生。

  本来迎娶孤娘后,芳姑娘有了名正言顺的主家供奉祭祀,巫师法术自破,但偶然间,芳姑娘的游魂知道那巫师害她是有人指使,目的是不想让芳姑娘的家族和郑氏家族联姻,背后指使的人正是两大家族在东南亚的竞争者。

  这个躲在幕后的家族为了避免其余两大家族联姻,改变三足鼎立的格局,威胁到自己的利益,竟暗地里请人做法,而芳姑娘一旦去投胎转世,那么这些阴谋再也无人知晓,她既担心自己的家族,又担心自己的未婚夫郑董,于是用了鬼灵之力,引得高人出来告以详情。

  一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张道长就知道复杂了,但受人钱财,必须要将实情相告,事情缘由这么一说,两大家族就愤怒了,这是这事涉及到神鬼之说,全无证据于是两大家族当时就许以重诺,希望张道长能够斗垮那个巫师,也算是对死去的亡灵有个交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出马必善始善终,张道长一狠心,就答应下来,那巫师也是当世高人,虽然最后张道长胜了,但只能算是惨胜,即折了阳寿,又损阴德,事情一结束,就赶紧返回深圳休养调理,至于二者斗法细节,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喵呜雾语 2018-09-23 22:08:18
  很有意思的小故事,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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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_^
  @5BA 2018-09-23 22:52:01
  什么蛇都不要吃,无论什么蛇都有灵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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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万物有灵,但蛇灵,确实邪门的很,还有一个九蛇大泽的故事,很长,发生在雷州半岛的,以后有时间写出来。
  @lovemyppc 2018-09-23 23:02:30
  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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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_^
  @5BA 2018-09-23 23:09:27
  好看,楼主收藏了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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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就就再熬夜更新一个,关于生葬的,叫模子坟。
  5、模子坟

  张道长说完“娶孤娘”的故事后,又说:“这世间万物,暗合自然,唯有人类,虽是由万物之灵,却最是残忍。”

  我就深以为然,就跟着他的话头说了去刘总老家经历的“浸绿窑”的事情。张道长笑了笑说:“自有人类以来,这种残忍的事情不胜枚举,就说这葬制吧,什么水葬、火葬、土葬、天葬,自不必说,但历史上,还有一种葬法,叫做生葬。”我一听就来了兴趣,就让他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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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有人不信以前这种残忍的生葬,明天我让一个朋友去山上拍张生葬洞的照片发上来。
  特意让山里的朋友早点起床,爬了一上午的山路,拍了一个他们那边模子坟的遗迹。
  
  6、红肚兜


  这个故事发生在去年,我有一个认识了快二十年的老友,祖籍是山东汶上的,他们那里有一个传统的习俗,就是新出生的婴儿百日之前要带红肚兜。

  这个红肚兜跟我们通常所说的又不一样,他们戴的红肚兜是流传下来的。新生儿戴红肚兜百日之后,要把红肚兜收起,如果别家再有新生儿,则再传给新的小孩儿,一个红肚兜可以在一个范围内流传很久。

  据说是因为小孩儿心智未开,容易给古灵精怪迷了去,而如果一件红肚兜在很多新生儿身上流传,则戴上就可以辟邪,一个红肚兜流传的时间越久,戴过的新生儿越多,功效越强大。

  我的这个朋友去年喜得贵子,他虽然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但思想却非常的传统,凡事都照足了老家的规矩,他小孩出生之后,就让老家人快递了一个在他们村里流传了很久的红肚兜过来。

  小孩子的大名就不提了,犯忌讳,就叫他小宝吧,收到红肚兜之后,我这个朋友就给小宝戴上,可是没几天就遇上了麻烦。

  开始的时候,小宝会突然咯咯笑,因为小孩笑起来确实又萌又可爱,开始家里的大人还挺高兴的,但后来就发现不对了,因为家里的大人发现,小宝笑的时候,眼睛到处乱转。

  大家都知道新生儿视物和追物的能力较差,眼神通常不可能做到那么灵活的,况且小宝在一边看一边笑的时候,总是有一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家里的大人最初以为是小宝的视觉神经发育有问题,于是到医院去用眼膜镜检影,验影验光,结果都没查出问题来。之后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小宝晚上睡着觉都突然笑醒,大人看去的时候,眼睛是睁开着滴溜溜乱转的。

  我这朋友虽然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但也不古板,把时间往回一推,小宝出现这种症状的时候正是戴上红肚兜的那几天,就想到了是不是红肚兜的问题,于是就找到了我,想听听我的建议。

  给我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和一个河西派的师傅在一起,于是就答应帮他问问。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向身边的河西派师傅说起这件事儿,这师傅一听就轻轻的笑出声来,说这事儿问他,算是问对人了。

  他们河西派有一种法器,叫做百纳伏魔衣。河西派认为这世间万物唯有人的阳气最重,如果能稽首讨得百个活人身上的布,做成百衲衣,则是百无禁忌,万邪趋避,所以这种法器又唤做借阳衣,这和我所说的红肚兜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我所说的这种情形,必是那戴过红肚兜的某一个小孩儿过了百日,但未满周岁夭折,未成形的灵体附在红肚兜上,而新生儿的卤门未闭,心智不熟,很容易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你觉得他在笑,其实他可能正在跟什么灵体在玩。

  我忙问怎么办,这河西派的师傅说倒是好办,你把红肚兜要过来,我摆个道场,做场法事,把亡灵超度了就行了,不过那红肚兜必须毁掉,不能再用。

  我忙给那个朋友打电话,他忙不迭的答应,因为都在深圳,当天就把红肚兜送过来了,我则转交到师傅的手上。做法事的时候,我到不在现场,但没过两天,就听我那个朋友说,小宝已经恢复正常了。
  @李砍刀和金大锤 2018-09-24 18:33:57
  好看!很真实!羡慕楼主有那么多有真本事的道家朋友,羡慕!羡慕!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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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有真本事的人才多,现在好多法脉都断了,不过最近这三四十年修道悟道的人也多起来了,虽说鱼龙混杂,但也有些中兴之气。
  @李砍刀和金大锤 2018-09-24 18:33:57
  好看!很真实!羡慕楼主有那么多有真本事的道家朋友,羡慕!羡慕!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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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禁”这一脉,大陆已难觅踪迹,到是在日本,却发扬光大了。
  @夜渐浓 2018-09-24 23:17:44
  楼主中秋节快乐!别忘了更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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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快乐,回头专门给你更新一个。
  @欢聿 2018-09-25 00:25:42
  中秋节快乐(已经过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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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天天快乐,^_^,夜已浓,早睡,祝安。
  7、夺舍(上)


  答应了上面的朋友专门给他讲一个故事,那么我就讲一个,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故事,只是一段聊天的流水账,聊天的内容是夺舍。

  当然,本来也可以叫做夜渐浓,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彩头,所以还是算了。

  讲这个故事之前,我需要介绍一个人,他姓倪,虽也是个修道之人,但不怎么管尘事,所以没什么名气。可是说起他的先辈,那就大名鼎鼎了。他家族中记载的第一代叫做倪大钧,是明朝人,在天文历法方面天赋异禀,并且造诣极深。

  倪大钧一生做了三件事情,奠定了他们家族在中国明清两代天文历法方面的地位。第一件事是采赣西乌金,择工匠制作皇极经天浑候仪,测两极高下;推日影长短;定南北东西;观星间广狭。第二件事是在金陵紫金山顶,做相风铜鸟,验风起何时;查风向级数。第三件事是宣德年间与回回历高人殿前大比历法推算,十有九中。

  自此倪氏族中子弟于明清两代多任职钦天监正、副或灵台郎。直到清朝晚期,因为卷入政治斗争,全族尽灭,只有一人逃出,辗转流落岭南,于草莽间习得广东派玄空术和神霄派五雷都令正法。

  上世纪60年,倪氏最后一人无意间卷入“天档”一事,没得善终,自此,倪氏血脉断尽。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法脉却没有断,这么倪氏最后一人曾收过一个孤儿徒弟,随师傅姓,取名叫倪雨生。

  我介绍的这个朋友,名字叫倪阴阳,按照辈分,他该称呼倪雨生为师爷。而我家与倪家都在上世纪60年代被动地被卷入“天档”一事,提起来真是患难与共,生死相交,所以到现在,算是世交。

  有些朋友可能对“天档”感兴趣,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说起来可以写一部长篇小说,先不去提,以后有时间写出来,绝对精彩绝伦。

  这个倪阴阳,性格孤僻,很少有朋友,而我算是他极少朋友中的一个。别看倪阴阳是一个修道的人,醉心术数,但他学识渊博,知识面即广又深。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他为了研究道法上所说的夺舍,翻阅大量书籍,发现心理学上所说的癔症和道家的夺舍非常相似,为了这个,他自学心理学和英语,最后竟然能从CAPA高研班毕业。

  介绍完背景了,说正题,有一次我和倪阴阳闲聊时,聊起道家所说的夺舍是否真的存在?

  倪阴阳非常肯定的说:“确实存在。”

  我问他何以这么肯定。

  他就说:“其实很多宗教都有夺舍的法门,比如佛教,藏传佛教中有秘传的迁识瑜伽,就是佛家夺舍的法门,不过,他们夺的是胎儿的舍;而类似方法,道家也有,叫做借尸还魂,夺的是新死之人的舍。”

  我听了很感兴趣,就让他说的细一些。

  倪阴阳就说:“这个话题说起来可就有些深了,不过用浅显的话表述,人的精神和肉体是两个维度,是可以分离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的精神力如果不经修炼是固定的;人的体力如果不经过锻炼也是固定的,而每个人都有三衰六旺的时候,有事会没来由的注意力放松,思路变窄,又或是一个人精神力耗尽,再或被什么事吓的魂飞魄散的时候,就容易被精怪钻了空子。”

  倪阴阳顿了顿又说:“邪物修炼,除非修炼出幻化的本领,否则不可能修炼出人形,而幻化说穿了“迷”,躯壳还是没有变,想要真正修成人形,只能夺舍,但即使是普通人的精神力也比鬼灵精怪要大得多,可是一旦精神力涣散,就很容易给邪物和精怪可乘之机。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鬼压床,可能都听过鬼压床这样的事儿,但却不知道缘由,其实鬼压床很少是鬼做的,多数都是一些机缘巧合开了心智又修炼有些年头的精怪做的,随着它们吞吐日月精华,修炼出一定的道行,就非常渴望拥有人的身体,于是有邪物精怪就趁着人精神力最涣散的时候,在睡梦中夺舍,占据人的身躯,所以遇到鬼压床的人,其实在梦乡中,已经被邪物精怪夺舍,占据了身体,通常占据身体后,它们也不敢做什么,只是满足一下做“人”的感觉,但也有一些不及后果的蠢物,控制人的身体胡闹,这就是“梦游”,一般清晨起来,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人的精神力稍稍一回复,这邪物或者是精怪就抵抗不住,但总不舍得离开人的身体,于是挣扎之下就会出现鬼压床。”


  
  你如果喜欢看就,我就晚上再更新。
  @无花无酒不成眠gx 2018-09-25 14:35:40
  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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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_^
  7、夺舍(下)


  倪阴阳说得浅显易懂,一讲之下,我就有些明白了,于是又问他,他会不会这门功夫。

  倪阴阳就说,术业有专攻,他主修的是玄空术数和雷法。这“夺舍”说起来虽然只是两个字,但里面系统非常庞大,门类诸多,比如有精怪主动找上你,附在你身上,那叫附体;冤魂有怨气要出上身,那叫还魂;东北萨满那里叫请神;原始巫教流传到东南亚的,还有一类叫做神打,方法虽然是大同小异,细节却有很大的差别,他虽然不会,但是年轻时遵照师门规矩,破万卷书后要走万里路,寻道访友中曾经在湖南见过峒蛮请神上身。

  我就请他讲一讲当时的经历。

  倪阴阳一边回忆一边说起来。

  十几年前还是他二十几岁的时候,他的玄空术数和雷法都小有所成,年轻人恃才傲物,这自满就流露出来,于是他的师傅就讲,世间之奇,异士辈出,要他外出行走三年,见识一下天地之大。

  倪阴阳遵照师命,一路从岭南步行北上,那年端午节刚好走到走到湖南安化下面的一个镇,正遇上“张五节”傩会。

  傩会是湖南本地峒民的庙会,偏重祭祀的成分。在傩会上有跳傩表演,傩是一种非常古老而神秘的原始祭祀。他当时觉得很新奇,就站在旁边看。场地中间是几个戴着柳木面具的人扮演傩神,反复大幅动而又有节奏的跳动。

  傩戏跳到一半,有一个穿着峒服的老汉急急匆匆的闯进来,那老汉一看就知道是遇上了什么事儿,走的又急又快,缠在头顶的头巾下满是汗珠。

  老汉一闯进来就对着几个跳傩戏的傩公喊:“伢子魂丢喽,请傩公帮忙。”

  这一喊,傩会上敲鼓的鼓也不打了,敲锣的锣也不响了,跳傩舞的纷纷摘下面具。这时倪阴阳这才看清,跳傩舞的几个人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三男一女。

  那女的傩婆就走上前去问:“欧家的,你家伢子咋了?”老汉紧紧张张的,磕磕巴巴也说不出来什么,于是几个傩公就在圈子里喊:“算喽,算喽,今天就到这儿,大家都散了。”

  然后几个人随着老汉向外走去,倪阴阳本来出来就是访友寻道的,遇上这样的事儿自是不能错过,于是就一路紧跟,走了半个时辰的山路,就进了一个寨子,早有村民站在寨门向外张望,看到他们一来就往寨子里跑,边跑边喊:“来喽,来喽。”

  倪明阳一路紧跟,走进寨子的时候发现寨子里已经有好多人围着一户人家了,于是他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定观看,只见那三名男傩站在一边,只有那名傩婆又带上了柳木的面具,而她的旁边平放着一个五六岁的小伢子。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说,欧家伢子在河边玩,玩着玩着突然就不行了,一头倒在水里,被捞起来的时候失魂落魄,又口吐白沫,于是,家里大人赶紧去叫傩公。

  这时戴上面具的傩婆已经围着欧家伢子又唱又跳起来,倪阴阳看得出来,她跳的就是刚才在庙会上看到的傩舞,但步伐更沉稳,身体却显得很轻灵,至于唱的什么,倪阴阳就听不懂了,只是隐隐的能听到什么“溪蛮一脉,吾道西来,梅江东去,水去波在....。”

  傩婆的发音非常古朴,尾音拉得长且重,唱着唱着,突地凌空跳起来,然后悬空中扑倒在地,那动作和身形完全不敢想象面具下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其他村民却好像习以为常一样,所以除了倪阴阳惊的张大了嘴,周围仍旧静悄悄的。

  紧接着傩婆一点一点爬起来,双手撑地,双膝微抬,脚尖点地,就开始摇头摆尾,姿势像足了一条狗。

  这时一个傩公站在旁边大喊一声:“有请黄斑犬,诉主所为何事?”傩公喊完,那个趴在地上的傩婆竟口中汪、汪叫了两声。

  欧家人赶紧过去,大声哭诉儿子在河边玩,魂掉了,请犬爷帮忙找回,欧家必供奉香火。

  那傩婆就像一条狗一样跑过去,凑到了伢子身边,鼻子蹭来蹭去的,就像一条狗在闻味道,闻了有一会儿,转过身,仍旧双手双脚撑地,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嗅路边的气味,模样像足了一条找东西的狗。

  周围的村民有一部分也跟着傩婆,就这样一路跑到一个小溪边,傩婆蹲在那不动,对着一处空无一物的地方,汪、汪的叫起来,不多时又开始反身向村里跑去,不一会就跑回到伢子躺着的地方,三名傩公围在旁边齐声喊道:“去。”

  伢子身体突然一抖,眼睛立时睁开,看着围着一堆人,好像很迷糊的样子,紧接着那傩婆也是一阵的抖动,不一会儿站起身,摘下面具,已经是一脸的汗水。再然后,欧人家和几个傩公、傩婆开始张罗着供奉香火。

  说到这,倪阴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我急急的问:“后来呢?”

  倪阴阳笑着说:“后来,后来我就走了。”

  我很疑惑:“你不是去寻友访道去了吗?”

  倪阴阳笑笑就:“其实遇上的并不是道,是峒巫,供奉的神主不是正神,请上身的是峒民供奉的黄斑犬。”顿了顿,倪阴阳又说:“所以呀,夺舍,各有各的法门,就像是苗蛮山区,一个峒民村落的巫术,也能用这样的方法,请神夺自己的舍,利用神祗的力量寻魂安魄,这道法三千,又如何说得清。”


  
  @欢聿 2018-09-25 20:02:38
  好看!不过楼楼晚上更这些不会害怕吗(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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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前未必有鬼,鬼后必定有人,你说是人可怕还是鬼可怕。
  @蜗牛的家2017 2018-09-25 18:59:28
  喜欢楼主娓娓动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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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你的诺言喂了狗 2018-09-25 23:26:20
  楼楼,还有么?得空加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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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存稿,么个都是现写的,写了就更。^_^
  下一个故事预告,名字叫成精,读过了你就会知道一个动物是怎么成精的。
  回复楼上,喜欢就好。
  8、成精(上)

  我家祖籍在河南,是一个以前叫汝阳的,算是当地望族,说起来也是世代书香。太爷爷是1908年生人,从县城到省城,又从省城到北平,差不多读了20年的书。

  20岁那年,在家里的张罗下,他从北平回乡成亲,虽说是包办婚姻,可是与我太奶奶却是一见钟情,感情极深。

  或许是在北平期间受到进步思想的熏陶,成亲没有多久就投身革命,是典型的“三八式干部”,先是文职,后来管军事。

  那时,“红军干部”是部队里的主心骨和顶梁柱,他们虽然意志坚定,但文化偏低。而我太爷爷因为文化程度的关系,一进部队就受到了重用。

  他先是在晋察冀边区,后来部队整编进入晋冀鲁豫野战军;后来部队再次改编,又进入中原野战部队,一路跟着刘邓南征北战。

  直到解放后,才又回到河南老家,那时他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了。回到老家省亲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12岁的儿子,这就是我的爷爷。

  再从河难回到北京的时候,他带上了我太奶奶和我爷爷。可是没过多久,抗美援朝爆发了,我太爷爷又随着部队一路北上,只撇下我太奶奶母子二人。临行前他给我爷爷改了名字,叫黎援朝,寓意抗美援朝,凯旋而归,谁知一去不返,战死北疆。

  我太奶奶秀外慧中,但个性极强,凡事亲力亲为,虽然一个人拉扯孩子,却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况且我太爷爷在战争时期的老部下、老同事、老领导对她们照顾有加,所以日子过的算是轻松。

  我爷爷前20年走的路,几乎与我太爷爷同出一辙,但20岁之后,他却决定出国留学。学业有成后,我爷爷积极响应伟大祖国的号召,投身社会主义建设。没过两年,因为一场运动,被定性为“反动学术权威”。一天夜里,我爷爷所在的中科院大气物理研究所召开紧急扩大会议,宣布军事化管制,所有人员奉命南迁。

  我爷爷一路南下,进入广东雷州“五七干校”改造学习,后来得知太奶奶叫他走后郁郁寡欢,不多久也撒手人寰。

  自此,北京成为他的伤心地,他后面的日子很少再踏进过北京。

  80年代末,我的父亲因为工作关系调动进入深圳,之后的三四十年里,我的家族才算稳定下来。

  虽然移居南方,但是在北京的关系却还没有断,直到现在,偶尔还能收到一些原来大院子弟的邀请,田有心就是一次我去北京的高铁上认识的。

  那次我刚好收到原来部队子弟的邀请,坐高铁进京参加一个红色年代主题的研讨会,田有心就坐在我的对面。

  我随意看了他一眼,就立时对他产生兴趣。

  我看他的时候他正在看一本书,而我坐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本书的书名《大乘唯识论》,这类佛学经典枯涩奥义,看的人极少,于是我就对他留起心来。

  途中趁着他放下书揉眼睛,我就找了个话题跟他聊起来,这一聊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从缘起性空,聊到万物唯识;从诸法空相,聊到般若波罗,直聊到火车快要进站,兴趣仍然不减,于是他给我留下电话,并告诉了我地址,邀请我忙完北京的事之后,无论如何到他家里去做客。

  红色时代的座谈会其实更多的是展示一种仪式感,具体的内容无非是缅怀,先辈的事迹我从小耳濡目染,感觉反倒不怎么强烈,然后就想起了在高铁上认识的田有心,于是拿起电话约了时间。

  第二天一早收拾停当,就过去拜访。

  田有心家算是北京土著,虽然历经更迭,但现在仍有一座独门独户的四合院。

  我按照地址找过去,在一条胡同的最里面,找到了门牌号码,四合院门口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紫檀色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自在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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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实在对不住,介绍了半天还没进入主题,我写个故事总有点朝着长篇去的架势
  @行云71 2018-09-26 17:29:21
  写的不错,好看。楼主勤快点更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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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就行
  @欢聿 2018-09-26 23:12:21
  真的好看!一天打开好多次天涯就为了这个帖子(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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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5BA 2018-09-26 23:13:14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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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各位好梦
  @李砍刀和金大锤 2018-09-27 09:47:08
  有时间可以写个长篇哈。喜欢这种娓娓道来不疾不徐的行文风格,比那些快餐一般的小说耐看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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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尽量试试,哈哈
  8、成精(下)


  我一看这三个字,就知道取自《心经》“观自在菩萨”段,心想,这田有心真是一个妙人。

  正想着,门吱嘎一声打开了,田有心从门里走出来。

  看我站在门口便哑然笑道:“估摸着你也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瞧瞧,没想到真的到了。”

  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算是一见如故,但真的如老友一般,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就跟着他走进大门。

  四合院基本上没什么改动,进入大门看到的就是影壁,影壁上是5只蝙蝠,围成一圈,周围用祥云纹修饰,这是传统的五福临门。

  绕过影壁,沿着游廊,又进入了院落中庭,中庭是一个十字形的过道,四个方位分别种上了四棵小树,沿着碎石路,我们走进正房。

  正房倒是和普通的北方布局不太一样,卧榻大又低,看起来有点日式的榻榻米风格。

  正看着,我就听到房间角落里传来哧哧呼呼的声音,沿着声音传过来方向望去,我才发现有一只白狐趴在墙角,惬意的打着呼噜。

  就算是在田有心的家里看到价值连城的古董,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但是看到一只狐狸,就有些想不通了,田有心到像是没看到一样让我坐下,然后烧起水来准备泡茶,随着开水生起的袅袅雾气,不一会儿,满室都飘满了茶香。

  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就闲聊,一聊才知道,田有心父母早年移民国外打拼,无暇顾及孩子,就把他交给了婆婆带,后来父母在国外扎稳了脚跟,想带田有心出国时,田有心却拒绝了。因为田有心觉得自己更习惯国内的生活方式,且家底丰厚,没有什么生活压力。

  他打小就对古灵惊怪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大学毕业后,也没有找工作,找了个兴趣,自己在家琢磨。

  他研究的问题很有意思,是“意识”。

  我自小因为家世源远,对“道”也有些心得,所以也能接上他的话头。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动物成精这个话题。这一说好像搔到了他的痒处,田有心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他说:“要想知道什么是动物成精,第一个问题,是要明确成精的定义,一个动物做了哪些行为或表现,算是符合成精的标准,是像村野中黄皮子穿上衣服,戴上童子帽讨封,还是聊斋里面那些幻化”。

  他提的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所以就听他继续说。

  田有心想了想,又说:“如果一个动物会制造器具了,会穿衣了算是成精,那么从猿类到类人猿,再到现代人,整个人类的进化史,实际上就是猿类的成精史,只不过,时间跨度比较长,用了300万年。”

  从某种角度讲,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所以我继续听他说下去。
  田有心继续道:“从类人猿到现代人,经历了300万年,这个过程没有天上的神灵告诉我们该怎么做,也全然不知修炼的法门,我们一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步履蹒跚的修炼到今天,实在不易。”

  “第二个问题是,人种和猿类存在着本质不同的鸿沟是什么?我觉得,这条鸿沟就是有足够多的猿类抬起头仰望星空,探索宇宙;俯下身躯,观察大地,开始思考这个世界,这意味着猿类种群即将形成一种有别于以往的新的世界观。”

  “第三个问题是,每个时代总一些高僧大德,一些道法真人,他们跨过时空的限制,走进了更高的境界,他们和普通人的区别在哪里?我想,这种区别跟人和动物的区别本质上一样的。”

  我以往经历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对田有心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倒也没什么排斥,所以接着这个话头说:“那按照你的研究,这种区别到底是什么哪?”

  田有心笑了笑:“用佛家的话说,叫做觉察;而我认为,用意识这个词更准确。这些年,我研究的不只是人的意识,还包括动物有没有意识,是什么样的意识,如何让动物产生和人一样的意识?比如,通过改变意识而转变动物的行为模式。”

  我紧跟着说:“你是说条件反射?”

  田有心马上否认:“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巴普洛夫的狗,也不是斯金纳的箱,而是让他们自觉的观察世界,模仿人类。”

  我知道有些动物机缘巧合下心智突开,脱胎换骨,所以才经常有一些故事流传下来,除此之外,还真的没有想过会有人为的方式。

  田有心说到这儿,有些自得:“不瞒你说,现在略有小成。”

  我再追问下去,他却闭口不言了。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我们聊得很尽兴,算着红色时代的研讨会应该快结束了,于是站起身准备告辞,回去拍活动合影。田有心却倒掉残茶,放入新的茶叶,又烧上开水,烫了一个杯子放在茶海上,然后才站起身送我,一边走出正房,一边说笑着说:“等下我还有个朋友要来,茶水先备上。”

  我随着田有心走出正房,看到那只白狐刚好站起身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斜睨了我一眼,一颠一颠地跑到屋内竹榻上。

  绕回到影壁,走出正门,我和田有心握了握手,邀请他得闲一定到深圳转转,他也一口答应下来。

  我转身向胡同口走去,田有心也转回身返回“自在观”,然后我就听见“咔”的一声,是门上锁的声音。

  我的心里立时泛起一阵的异样,好奇心驱使下,我一边走一边寻找,终于在胡同墙体上找到了一扇花窗,透过花窗,我向“自在观”的正堂望去,那只白狐像人一样蹲着,头向前伸出,眼睛微微的眯起,鼻子凑在茶碗旁,吸着茶的香味,一副享受陶醉的样,模样像足了一个茶客,而田有心,正坐在白狐的旁边说着什么。
  @ty_135025425 2018-09-27 23:37:25
  希望楼主快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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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存稿,但我尽量。
  下一篇预告 镇魂柩
  觉得好看,就帮忙顶下贴,谢谢。
  @李砍刀和金大锤 2018-09-28 11:14:38
  那只狐狸是不是有感应,有客到访。所以主人就出门迎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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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后来我想了一下,一是田有心自己说他在成精上面略有小成,但对细节却慎口不言,家中仅豢养了一只白狐,很明显,这只狐白就是他的试验品。二是在谈话中田有心强调人和动物的区别,而离开时我透过花窗看去,那狐狸像人一样坐着品茶,田有心又像对人一样和他聊天。三是你四合院虽然是小门小户,要出门也要穿过中堂,绕过游廊,经过影壁,断不会随意出来迎接,或是那只白狐有所感应。
  @欢聿 2018-09-28 07:30:43
  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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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_^

  今天从下午六点开始写,写了五个小时,算是吧镇魂柩这个故事写完整了,本来应该分成上、下两次来发的,但是为了让大家看的过瘾,一次发出来,明天有事儿,也没办法更新,拜托大家明天晚上帮忙给顶顶贴,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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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镇魂柩(上)

  在我认识的人里边,大背头可以说是一个另类。

  他既称得上是我的朋友,但是又不太招我的待见。

  认识他是前几年刚进冬的事儿了,有一次我去贵州的仙人洞拜访那里的主持,道观位置不算太偏,又与主持相谈甚欢,所以就盘桓了几日。

  下山的时候,我被秀色山川吸引,在半山的凉亭饱览银山林海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搓着手,嘎吱窝里夹着一个小皮包,冻的呲着牙搓着手,对我讪讪的笑。

  这人是个中年人,掉了色的金黄大H腰带勒在腰上,肚子坠下来,梳着一个大背头,有点80年代末乡村企业家的形象。

  当时半山腰的凉亭就我们两个人,大背头笑的我奇怪,但又不认识他,过了半会儿,他还是咬着牙凑过来,先是道了声:“兄弟辛苦。”然后又说:“自己是个收货的,这荒山野岭的,见到有一个人就想聊一聊。”

  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我就跟大背头闲聊了几句,这一聊我发现,他在道学上的知识非常丰富,堪比专门研究道学的大学教授。

  这么聊也不是个办法,不一会儿我准备下山了,但他不依不饶死皮赖脸的跟在我后边,我又不能赶他,也是有些无语。

  到了山脚下,肚子咕咕一响,他就非要拉着请我吃饭,这种无事献殷勤,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当然一口回绝,自己钻进小饭馆。

  一碗牛肉粉吃得浑身冒热气,结帐的时候服务员说有人给我买过单了,我这才看到大背头也坐在角落里一边吸溜着牛肉粉,一边对着我嘿嘿的笑。

  我实在是好奇,就坐过去问他到底有什么事儿?

  他就说:“老实讲,我在山脚等你几天了。”

  我一下子就警觉起来,让他长话短说。

  大背头又说:“其实我是个收古董的,听山上的小道士说,你和住持崇安道长很熟,自己知道崇安道长上有个货,缠着道长问过几次,人家都不卖,也不知道崇安道长是真的不想出手,还是嫌弃价钱不合适,听人说我跟他很熟,就想让我做个中介人,给他牵个线,搭个桥,探探口风。”

  我一听就笑了,说人家既然不想卖,你强求什么?

  大背头抹了抹头上的汗说:“我也是没办法,受人所托,买家出了大价钱。”

  我就奚落他道:“你也算是高人,一把铜臭就迷了眼?”

  他马上就笑出声来:“兄弟,您还真是看错了,我还真就是个收古董的。”

  这么一说我就奇怪了,于是问他一个收古董的怎么道学知识这么渊博。

  他就嘿嘿的笑着说:“他家的古董品类,收的特殊,只收法器。”

  我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干这个行当,于是就细问起来。

  大背头一口把牛肉粉底汤喝了个干净,点了根烟吸起来才道:“大千的画贵吧,但不是孤品,总有个价格。法器就不同了,有些法器灵性特殊,稀缺性太强了,独一无二。所以他这行是一个真正‘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行当。”

  虽然我对他的行当很感兴趣,但确实不想掺和这个事儿,于是就一口回绝了,但是这大背头是属二皮脸的,死命拉着加了我的微信。

  后来回到深圳,我一般也不主动联系他,但是他时不常的会在微信上给我发几张法器的图片,发过来既有让我帮忙鉴赏的意思,又有炫耀的意思。”

  我对大背头一直没什么好脸,时不常的挤兑几句,就这么一来二去,时间久了也算得上是一个朋友。

  今年年初,我在深圳的一个朋友家看到了一个道家法器拷鬼棒,材质是雷击枣木,有些年头了,左侧刻着‘打邪灭巫’,右侧刻着‘行刑拷鬼’,是前几辈传下来的,一看就是个真家伙。

  我这个朋友不知道这种法器的价值,我就估了一个价格,他一听就惊到了,说如果能帮他出手的话给我个抽头。

  我就说水费就免了,我帮你问问,于是就想起了大背头。

  大背头这家伙,平时我给他发微信他都秒回,但这一次我等了他几天,他都没有给我回复,我就有些奇怪了,但是又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又过了几天,他给我回了信息,内容很简单,“金盆洗手,洗脚上岸。”再问他,就说见面聊。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跟我说他到深圳了,于是我们两个在一个叫月瀛的小馆子碰了头。
  一坐下我就问大背头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大背头就一直摇着他的脑袋,晃的腮帮子上的肉乱颤。

  直到两杯古岭神下肚,长出了一口气才说,前段时间他一直在贵州,有马探给他消息,说古蔺县有个叫沙溪的古村落,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这村子再往山里走,曾经有一座很大的道观,让他过去碰碰运气。

  刚好那段时间他闲着,于是就带了两个帮手黑子和尾巴,到了古蔺县城,三个人穿上登山靴,套上北脸防风衣,又拿着登山杖,背上小包扮成驴友,打算先进村,探探虚实。
  结果还真就在一个老乡家里,发现了一个很有灵性的法器,是一把帝钟,这器物也叫三清铃,虽然常见,但有灵性的不多,况且这枚三清铃铜料极好,一看就知道没入过土,经常被人把玩的,铜器上泛着一层乌亮泛黄的包浆,看纹饰应该是明朝的。

  这样的法器实属难得,那老乡也不懂,随便一个价格就出了手,这一趟大背头真所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就决定在村里多留几天。

  他借口说是来登山游水,饱览山川的驴友,但是被沙溪万中无一的景观所吸引,所以不想走了,要在村里租个房子,多住几个日,村里人经不起忽悠,大背头又出手阔绰,给的起钱,老乡就热情好客的留他们下来。

  那老乡张罗了一户屋子,屋子狭长,土坯垒的大通铺,稍稍翻修收拾了一下,大背头他们一行三人就住了进去。

  这屋子一看就是个老屋,虽然后来又用水泥加固,但从裸露出来的墙体看,里面的砖都不是现代的红砖,是以前的青砖。

  安顿好住处,大背头带着黑子和尾巴按照原定计划进山里游山玩水,想让村民放松警惕。

  夜晚擦黑的时候,大背头带着两个帮手回到村里,吃过晚饭,他就想把三清铃拿出来把玩一下。

  一拿出来,大背头心里就一惊,三清铃还是三清铃,但是一点灵性都感觉不到,原来乌亮乌亮的包浆也变得淡然无光,完全就是一个入过土的憨货。
  9、镇魂柩(下)

  大背头的第一反应就是”打劫的遇到程咬金”,小贼偷到贼祖宗头上了。

  于是他使了个眼色,就向门口走去,黑子和尾巴是老手,非常机灵,一个马上站到窗边,另一个手就挡在电灯开关上。

  这意思是一有异样,先关灯拔蜡,再从窗户出去。

  但是大背头从门口走了一圈就“嗤”了一声,表示安全,黑子和尾巴也回到桌子边坐下。

  原来大背头这个行当经常走夜路,怕遇到鬼。彼此之间就发明了一套眼神和手势,用来传递信息。

  大背头还参照古法,每次出门前都设几个机关,这样就可以清楚的知道他们走后有没有人进来过。

  刚才大背头去门口,就是想看看他的销器儿机关,结果看过才发现,他的机关绝对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从他们三个上午离开,到下午回来,这段期间没有人进过房间。

  三清铃就摆在桌子上,怎么看都不是之前的那个。

  大背头想了半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于是估摸着是不是自己的行动都被人监视着,他的机关被人破了之后又放上去,想到这儿大背头就有了计较。

  三清铃这么一换,他损失就大了,决意要找到这事儿是谁干的?

  第二天一早,大背头带着黑子和尾巴,就去了沙溪旁边的临村,回来路上趁人不注意,就往自己腋下夹着小皮包里塞了个砖头,装成刚收了货的样子。

  回到沙溪,又在半个村转了一圈,心里想着,要是真有人偷梁换柱,那他就来个乾坤挪移,逼对方现身。

  这一夜休息过后,大背头三人,吃完早饭就出了村。

  说是出村,实际上是一路向着山头,他早就找准了一个位置,可以观察到自己住的房子的动向。

  三个人在山头上看了一天,也没见到有人进过房间,这就实在想不通了。

  大背头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决定第二天带着黑子和尾巴就离开沙溪。

  傍晚睡下的时候,大背头的心里就突然不安起来,总觉得白天蹲在山坡上看那个房间,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睡到半夜,大背头猛的一挺坐起来,叫醒两个的帮手。

  黑子和尾巴睡的迷迷瞪瞪的,硬生生被大背头拉醒。

  大背头嘴唇直发抖,上下牙齿打着冷战磕磕绊绊的说:“你~你们两个都~都跟我上了山头,说说我~我们住的这个房子像~像什么?”

  两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没清醒过来。

  大背头突然把声音放低,凑到两个人耳朵边上说:“你们觉不觉得我们住的这个房子像一口棺材?”

  黑子和尾巴一听,立时感到浑身发凉,一下子就吓醒了。

  三个人在通铺上坐成品字形,面面相觑。

  这一回想起来,房间狭长,一高一低,一宽一窄,房顶还他妈有弧度,门是乌黑的,这活脱脱就是一口大棺材。

  觉是别想睡了,大背头只懂得认法器,哪里知道怎么驱邪避妖,三个人吓得连厕所都不敢去了。

  黑子回来的时候水喝多了,后来实在是憋不住,坐在通铺上手捂着裆,两条腿夹着一抖一抖的,像是要尿喷一样。

  大背头就说,这时候了,也别讲究那么多了,就在墙角尿吧,反正第二天我们也不住了。

  黑子一听,就赶紧跑到墙角,哗~哗~哗的尿起来,这一尿就把墙上的沙土给冲开了,露出裸露的青砖。

  尿完尿黑子打了两个冷战,向自己尿的地方看去,一看眼睛就挪不开了。

  大背头等了好久,等到尿的声音都没了,也不见黑子回来,觉得有些不对,就让尾巴在通铺上戒备,慢慢摸过去。

  听到大背头过来的声音,黑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大背头看墙角,大背头顺着黑子在墙上的尿迹往下看,就看到裸露的青砖上面隐隐约约有几个阴刻的字,再仔细辨认,上面赫然写着“土府玉圹”。

  一看到这几个字,大背头浑身的白毛都竖起来了,后脊背的冷汗瞬间就往下淌,路都走不动了,腿肚子直打嘚瑟,两腿一软就要瘫下去。

  黑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大背头,大背头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囫囵个了,半天才挤出来一个字“走”。

  黑子他们两个跟大背头混了这么久,从没见过大背头这样的,立刻连包都不要了,一左一右扶着大背头,推开门在夜路上狂奔。

  直到天有些擦亮,他们才发现,已经跑到了县道上,三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天缓过神来。

  黑子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背头这才说:“那村民租给他们住的房子,根本不是阳宅,是阴宅,而且不是普通的阴宅,叫做镇魂柩。”

  “若干年前,这个村落必定是受过天灾或者人祸,横死过很多人,按正常来讲,这样的村子冤魂太多,应该遗弃。但不知是哪路高人,用了镇魂柩这一招来镇住阴魂。这个办法还有个说法叫阴魂不散,是让阴魂凝聚,又逃不出这个房子。具体施法是将横死的尸体烧成灰,再施法,骨灰与黏土搅拌,烧成青砖,这种青砖就叫安土玉符,一尸一砖,一砖一符,能锁住横死者魂魄,再选定聚阴风水穴,以青砖起屋,设上镇物,这种屋子有个叫法,俗称镇魂柩,典籍上叫土府玉圹,咱们三个在哪里睡了两个晚上,其实每晚每一块砖都有个一个横死的人盯着咱们。”

  “镇魂柩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吸收法器的灵气,所以他们收的三清铃,在镇魂柩里放了一夜,看起来像被人掉了包一样,这就是一个人为的大法器。”

  说到这儿,大背头又猛干了一杯古岭神说道:“还收法器,老子差点被法器收了,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这家底儿也足够了,以后还是好好的过太平日子吧。”
  @李砍刀和金大锤 2018-09-28 20:34:52
  有时候很想游历大江南北,看遍世间百态,探寻奇人异事,挖掘各种珍奇宝藏,我大种花家真的是太太太太神秘了,或许人们现在了解的都只是皮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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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摆在明面上的叫“显学”,真正于民间流传使用的,被称之为“隐学”,“隐学”又分很多门类,有如《驱虫役蚁记》、《鹅幻》这样的小计,也有如《逆鳞术》、《裂臣纲》这样以天下做道场的大术。。。
  @李砍刀和金大锤 2018-09-29 01:13:54
  那就顶够一百,翻个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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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到一百个就要睡觉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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