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话》——省委书记秘书的官场人生

山风,监狱警察,被誉为“监狱题材小说第一人”,出版作品有《追逃》、《面具》、《越狱》、《方向》、《监狱局长》、《减刑》等六部长篇。



《官话》简介:
  满口套话只为仕途,暂时的沉默与忍受,只为卧薪尝胆有朝一日的迸发。
  通篇官话只对他人,时时的装腔与作势,只求蓄势待发年复一年的登高。
  一生谎言不是本意,只是官场诱惑难挡。
  一世承诺并非欺骗,只因情场身不由己。
  随波逐流,极品秘书创造官场不败经典。
  
  
  官话,是官员溜须拍马的廉价工具,是骗取民心的温情外纱,是致人死地的冷血兵器;是口是心非的遮羞布,是混淆视听的挡箭牌,是蛊惑人心的迷魂药。官运亨通,官员必须娴熟地运用官话。
  ——摘自小说主人公刘笔的官场心得
  
  
  尘外心内,拂之,心净无尘;
  心外尘内,剥之,无尘无心。
  ——题记
  
  
  
  正文
  
  
  第一篇:座驾,原本不是问题
  1
  看完火热的南非世界杯,在长江大堤上指挥抗洪当儿,郭书记奉命飞了一趟北京,秘书刘笔得知郭书记行将让贤退居二线了。
  郭书记年届六十四岁刚冒尖,退位是省委大院里的人预知的未来,但这么快交出权杖,是刘笔始料未及的。从北京回来下飞机那一刻起,大凡公开场合,郭书记依然是从容的和器宇轩昂的,但作为省委书记的贴身秘书,刘笔了解离开公众视线的郭书记是悠悠的失落、幽幽的神伤交错流露其脸颊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些,刘笔自然明白,郭书记离任,他不能不提前谋划未来。
  刘笔出身寒门,当年以高考状元身份考入浙江大学中文系,怀揣硕士文凭跻身省政府当了一名码字员。刘笔不谙官场规则,遭到了省府秘书大军的排挤,但仍凭借不凡的公文、儒雅的相貌,脱颖而出,受到当时郭省长的青睐,钦点为贴身秘书,并被带到了今天的省委大院,勤勤恳恳履职至今。弹指一挥间,跟着郭省长、郭书记有八个年头了,今年是他的本命年,三十有六了,刘笔潜伏心中的欲望一直就没消停过。
  回到省委的郭书记处理后事劳累之际,眼光落到了陪侍的刘笔,便问:“小刘,你有何打算?”
  回来这几天里,忐忑的刘笔就等郭书记这一句话了。中央组织部的任免令尚未下达,郭书记也没有流露去职一字半句,刘笔自然无法开口请求。他抑制兴奋,麻利地摊开怀中文件夹,问:“郭书记?您是指是日程安排吗?下午两点三十分,您会见新加坡李光耀资政率领的代表团,然后是……”
  “你,还这么淡定?”郭书记微笑着打断刘笔的汇报,端起紫砂杯,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向组织汇报。啊。”
  “我只想做好眼前的工作,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对得起郭书记您的栽培!”刘笔轻轻放下文件夹,腾出手给紫砂杯加水,一边应着,如同诉说家常,很是自然。
  “嗯,不错。”郭书记满意地点头,怅然说道,“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吧。”
  “我愿意陪您一辈子。”刘笔诚挚地回答,“您不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领导,也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长者,跟着您有进步,有安全感。”
  郭书记抬眼望着刘笔俊雅脸蛋,沉吟:“嗯,这样吧,监狱局政委要到退休年龄了,你到监狱局,怎么样?”
  刘笔享受助理巡视员待遇已有五年之久,按照他自己想法随便哪一放都是副厅长,只要郭书记乐意,给个正厅级职位也是顺理成章的。监狱局是二级局,局长也就是副厅级,担任政委非但是平级调动,还屈居二把手位置,想想就不爽。然而,既然郭书记开口了,说明郭书记已经把他后事想在了前头,想必咨询了昨天上午来觐见的组织部长了。刘笔想着,嘴巴笨拙了:“我……”
  “我知道是委屈你了,可你历练不够,出于对党的事业的高度负责态度,我想锻炼你几年,等成熟了再挑起重担。”郭书记似乎洞悉刘笔的内心,说道,“监狱局长在位十年了。”
  按照干部任职年限规定,十年以上必须轮岗,刘笔立刻听懂了郭书记的意思,不禁窃喜,然而又想到郭书记退了位,哪有能量安排几年后的职位?今天退位,明天就没说话地方。刘笔内心甚是焦虑。
  郭书记看着刘笔,又问道:“李真案子还记得吗?”
  害怕我成为李真第二?刘笔觉得晦气也是丧气,但他平静地回答:“记得。我们做秘书的须得严己律人、克己奉公,才能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
  “知道就好!你约一下秘书长,我这就见他。”郭书记说道。
  刘笔读过多部关于秘书的小说,对于领导秘书呼风唤雨的描述嗤之以鼻:都是局外人扯鸡巴蛋。秘书算什么?只是领导用得顺手的一支笔,一个传话筒,只是执行指令的工具而已。我想当厅长,老头子这就要退休了,依照小说家所推理的,他还把我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二级局里当副手?
  虽然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却享受了组织部长和秘书长分别谈话之殊遇,很快,刘笔装着兴高采烈的样儿去就任监狱局党委副书记、政委。还没等他熟悉属下所有机关职能处室,七月下旬,随着中央新一轮地方大员调整,郭书记光荣退居二线,在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挂了一个副主任头衔,在家赋闲。接到临时替补他的秘书的电话,刘笔当晚赶赴省委家属大院,安抚郭夫人并唠嗑半晌方才等到卸任应酬归来的郭书记。
  比起十天前,郭书记平添了几分苍老,醉意之中不时地打着疲倦的哈欠。刘笔觉得没必要打搅郭家了,于是说道:“郭书记您累了,早点休息,改日我看望您老。”郭书记挥手示意刘笔留下,大口喝了勤务员给泡好的茶,问:“干得顺手么?”
  
  两年前,监狱系统搞了一个大阅兵,通过司法厅厅长和郭书记私交,破天荒地请到省委书记和省长这两尊大神去观摩。当时,监狱局长谭清流跟在厅长屁股后头怎么也靠近不了省委书记和省长,只得和时任贴身秘书的刘笔搭讪。刘笔当时表面是谦虚的,骨子里却是不屑的。谁也没想到,日后,刘笔竟然屈尊谭清流之下。当时,省委组织常任副部长在司法厅长陪同下宣布了任命书,谭清流代表监狱局党委表示坚决拥护省委组织部的决定,对刘笔到任表达了极大的喜悦和欢迎之情。当晚,谭清流设宴欢迎刘笔,高度赞赏了刘笔的才华,说刘政委的到来是给监狱局补充了新鲜血液,监狱事业将更加兴旺发达。刘笔抿嘴浅笑,谦虚地致答谢词:“我是来向各位前辈学 的,请多指教!”谭清流则笑答:“哪里,哪里?相互学 同进步!”在座的副局级纷纷说:“向刘政委学 。”第三天,刘笔正式进入监狱局,谭清流似乎很忙,偶尔相遇也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行色匆匆,刘笔一人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不见一人主动面见,便唤来政治部副主任了解情况。他问一句,政治部副主任兼组织处长就答一句,绝不多说一句话。再传人事处长,此君虽有对新任政委亲近迹象,但也显得生分,回答问题如同一台机械对答。监狱局都是些什么人哪?是敬畏我,还是防范我?这叫我怎么开展工作嘛!刘笔心里头没有一点征服世界的愉悦,好在跟随郭书记有些历练,他寡言淡语不深不浅地接触下属。至于党委书记谭清流呢,除了偶尔在办公大楼遇见,他们再没单独交流过,好像刘笔不是来就任的,而是一个陌路客。这叫刘笔心里很不是滋味。郭书记关心,勾起刘笔心中小小不痛快。怎么回答郭书记呢?说不如意,郭书记则坚定他刘笔缺乏历练之说;说干得不错,则又让郭书记怀疑他刘笔太嫩了没有长进,不识官场里的水有多深。于是,刘笔微笑道:“还好。谢谢郭书记关心。”
  “还好?具体一点。”郭书记一个哈欠,一张嘴遮了大半个脸了,等嘴巴艰难合拢了,叹道,“哎呀,有点困了。”
  郭夫人赶紧催促老头子休息,刘笔赶忙告退。
  第二天的早会上,局长谭清流说:“现在正当盛夏,基层工作很辛苦,刘政委你带队走访慰问,辛苦一趟啊。”
  坐在办公楼里显得闷得慌,刘笔点头应允,突然心起疑问:嗯,哪一天下基层,是明天还是后天?他便问:“谭局,什么时候?”
  “天不饶人,会后启程。”谭清流随和地说道,“刘政委,有问题吗?”
  每次陪同郭书记出巡访问都是提前安排的,除了突发事件,哪有说走就走的?你谭清流有违常规,搞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真是的。然而,刘笔反应是敏捷的:“没问题!”
  回办公室简单收拾一下,刘笔在卫生处长、人事处长等人的陪同下飞驰离省城最远的黄花监狱。
  以往都是陪同郭书记到这到那的,今天作为首长视察基层了,刘笔坐在汽车里甭说有多高兴了。人说虎年大吉,果不其然,当了多年的尾巴,在本命年里,虽然屈居老二位置,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脑了。谭清流临时安排我巡视基层或许就是警察的雷厉风行之风格吧。刘笔欣然地合上眼睛,任由轿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隐隐约约的,他觉得前座的办公室秘书小毛手里拿着几张打印稿,不时地回头,他睁开眼,默然望着小毛。
  小毛低声说道:“刘政委,这是讲话稿。请您审核。”
  嗯,临时安排出行,稿子都有了,这么快?刘笔接过稿子,浏览八股式的讲话稿,忘记心中的疑惑,不禁哑然失笑。
  
  跟着郭书记的第三年,刘笔就没再写稿子了,而是由办公厅安排的另外一位秘书代笔,大方向交由办公厅和秘书长把关,刘笔说行了,呈交郭书记,再由刘笔携带。小毛现在充当的就是十几天前刘笔的角色。给领导写稿子讲究的是对仗工整挪用到处可以套用的套话,对于这些,刘笔是驾轻就熟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二级局也是八股公文当道。
  小毛不知道新任政委笑为何意,便小心地问:“刘政委,您看哪里需要修改的,我这就改过来。”
  稿子不着边际不疼不痒的,满篇官话,没什么不妥。“可以。”刘笔又将稿子退回给小毛。
  小毛攥着稿纸捏着笔忽闪着眼睛,仿佛在问:可以是什么意思呢?是可以修改,还是稿子不用改了。
  刘笔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点深奥,暗自佩服自己跟着郭书记几年,凭借超人的悟性,说话出神入化了,一丝得意流淌出嘴角,念道:“将就着用吧。”
  小毛由疑问变得紧张了。他丝毫不怀疑刘政委的文字造诣,怀疑地审视自己编造出的讲话稿。
  呵呵,这就是领导与跟班的区别。我随意一句,跟班就大喘气,还是当官好!刘笔惬意地望着幽深的窗外,不再言语。
  走了两个半小时的路程,来到地处小县城远郊的黄花监狱,受到监狱党委书记和副书记接驾。刘笔从车里迈出脚,如同从北极飞到了赤道,刚才凉爽的身体忽然燥热不堪,走了两步就汗流浃背。说是慰问,刘笔一行却被接到了华丽的监狱党委会议厅。说了一声“辛苦了”刘笔就居中端坐以聆听状在看着眼前的汇报人,党委书记、政委黄石,听着耳熟能详的套话,他又将注意力瞄向了党委副书记、监狱长安庆。安庆皮肤黝黑,年龄大约四十过半。他不自觉地将安庆与年龄小一大截的白净小生黄石比较起来:看来,黄石是耍嘴皮玩手腕的,应该是局长谭清流的亲信,而实干家形象的安庆,却委屈地站在了黄石背后。黄石?黄花监狱,嗯?看来监狱名副其实就是黄家的。想到这里,在黄石滔滔不绝喘气间,刘笔站起身,说:“去看望战斗在高温第一线的同志们。”
  没有汇报结束的黄石愣了愣,便抢在前面将刘笔引出会议室。刘笔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屁股后头的安庆。黄石留意到了这个细节,但他依然谈笑风生不乏虔诚地引路。众人迈出机关大楼,望着耀眼的光芒,纷纷流露了畏惧。黄石说坐车,刘笔问路途。黄石说最近的监区有五百米的路程。刘笔心说,在烈日下步行五百米还不烤熟了?不行,第一次下基层,须得有所表现。于是他说“走,看看。”黄石撇开汽车追随刘笔一路介绍。
  
  黄花监狱其实就是农场改名而来,沿用过去称呼,就是劳改农场。刘笔陪同郭书记视察过无数地方,惟独没去监狱。今天是他第一次涉足监狱,在其印象里劳改农场应该是由农田和杂乱无章陈旧建筑构成。然而,自专车进入黄花监狱领地,他有点耳目一新感觉。现在踏步在宽广的水泥大道上,听着黄石不厌其烦的介绍,浏览两边亭台、回廊、水池、雕塑、草地,眺望泛着金黄的田野,他恍如置身世外桃源中。如果不是远处岗楼、高墙和铁丝网在昭示着森严,他很难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劳改农场。先前,不止一次听到司法厅长在郭书记面前诉苦,现在看来,他是为监狱局哭穷嘛。走进事先布置好的迎检现场,刘笔亲身感受到了犯人劳动场所的高温,望着着装整齐精神抖擞的民警,他亲切地道:“同志们辛苦啦!”“首长辛苦了!”民警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与民警一一握手,走在闷热火炉般的车间服装流水线前,时而像模像样地颔首观察犯人的熟练操作,时而聆听黄石基本情况介绍,“嗯,嗯,防暑降温工作要落实到实处!”一副了解基层民警疾苦亲民官员形象。刘笔抹了抹脸颊上滚滚下落的汗珠,提了提贴在前胸湿透了体恤衫。黄石适时地说:“十六个监区生产情况一致。刘政委,可以走了吗?”刘笔微笑,不置可否,黄石便将刘笔导引出车间。
  简单擦了把汗,享受了空调的低温,刘笔面色由红变白,终于淡定,垂目瞟了一眼小毛早就递来的讲话稿,心说,整几句,信口拈来,用不着它。于是,他双手压着稿件,抬头挺胸,正式发言:“我代表监狱局党委慰问战斗在高温第一线的黄花监狱民警职工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声音停顿,热烈掌声即刻响起。他挥手平静掌声,慷慨地说道:“黄花监狱党委班子精诚团结,战高温,抓生产。”不对呀,监狱是刑罚执行机关,不是社会上的劳动企业。他立刻补充:“抓监管改造,成绩是显著的,精神是可嘉的,值得全系统学 ,希冀黄花监狱党委戒骄戒躁,发扬连续奋战精神,扎实抓好监管工作,认真完成全年产值利润任务。”
  “感谢监狱局党委,感谢刘政委冒着炎热来慰问和指导黄花监狱工作。刘政委的身影就是我们的清凉,刘政委的褒奖就是我们的动力,我们将以此为契机,恪尽职守,努力完成局党委交给我们黄花监狱全年各项任务,以不辜负刘政委对我们的厚爱。”黄石也不含糊,高腔高调,回答如流。
  吃罢午饭,稍事休息,在赶赴另一家监狱的路上,小毛又适时地给刘笔恭呈下一个讲话稿。刘笔要来黄花监狱的稿子,对比一下,发现两稿子虽然文字有所调整,但讲话思路基本一致。他仔细浏览了黄花监狱稿子,对照自己脱稿发言,查找遗漏,发现,虽然自己发言简明扼要,没有小毛稿子全面,但已涵盖了领导班子、监管改造和生产三个方面。领导下基层务实还是务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走形式的还是批评下属的。大凡慰问视察,都是表扬一通,皆大欢喜。嗯,自己第一次表现可以打八十分。纵观两份讲话稿子,监狱公文并是外界所想象的粗糙简陋,而是与时俱进,其华丽不逊于省委公文。
  沉醉中,刘笔陡然感觉车里气温在上升,不禁皱起眉头。
  
  抱拳,谢谢各位!
  问候新老朋友!
  小毛望着政委面部表情,也感觉到温度异常,侧身对司机道:“温度高了。”
  司机握着方向盘,右手捣鼓温度控制面板,丧气地回答:“空调系统有问题了。”
  “不出冷风了啊?”小毛用手掌试探出风口,焦虑地问道。
  司机紧张得冒汗了,放慢车速,继续调试温度。
  这算什么事啊?我刚履新,监狱局就给我配置这么一台老爷车,太欺负人了嘛!听着秘书和司机的对话,刘笔郁闷地将讲话稿丢下,摁下车窗玻璃,试图以撕裂而来的热风给周身降温。
  前方恰好有服务区,司机将车停下,满头大汗很是负疚,说:“刘政委,您先到大厅里歇息,我这就仔细检查。”
  卫生处长、人事处长从乘坐的车里爬出,上前询问。刘笔已经调整了情绪,大度地说道:“车有故障。走,转会儿去。”他们进入乱糟糟的休息厅还没凉爽片刻,司机对小毛耳语,小毛对刘笔说故障排除了。刘笔说赶路,大伙撤出大厅。刘笔站在汽车前没有急于上车,而是围着车辆转起了圈。
  刘笔认为监狱局欺负他不是凭空想象来的。在谭清流为刘氏接风的那一日,第一次走近专车,刘笔瞅了瞅,心里当即就是不爽,坐进车,有意识地侧身望了望里程表上的数字,吃惊非小:十六万公里?这辆排量2.5的广本是辆老爷车了,回头再观望局长谭清流的车则是一辆奥迪A8,至于是什么时候购置的,从漆面就能判断出谭清流的车是崭新的。同样是副厅,待遇差别就这么大。老政委行将退休,黄昏人士拗不过一把手,也就算了,我虽是政委位置接替者,但我是少壮派,好歹也是省委书记身边的,两年前,你想舔我屁眼,我都不一定给你机会呢。如今郭书记退到权力幕后,我沦落到你的副手,你就这么折腾我,谭清流,你也太势利了!
  刘笔观察汽车时,卫生处长、人事处长一干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吭声,静观刘笔。
  两腿迈了一圈,心里嘀咕了一通,刘笔平视这些在观望的部属,微笑地打了手势,“走吧。”钻进冷气十足的汽车里。
  晚上回到家,刘笔就此遭遇说与太太妙云听。妙云说:“还是你混的不行!”刘笔本来就有点窝囊,明知故问:“怎么说?”
  “响当当的省委书记秘书,身边的红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郭书记他都退了,给你一个正厅他会死人啊。”妙云尖刻地说道,“结果呢,原则性那么强,就给你一个不起眼的二级局副手位置,真是的!你那位置,有什么权力?谁会找你办事?难不成找你去坐牢啊!晦气!”
  “郭书记有他难处嘛。”刘笔虽然是这么说,但在心里埋怨郭书记不会来事。当初,郭书记说要给安排他到监狱局,妙云就怂恿丈夫央求郭书记安排一个好位置,正厅不行就给一个能捞到实惠的副厅长实职,再不行就求郭夫人。但是,刘笔没有听从妙云的,事后哄骗太太说做了工作,可没效果。
  “还是混得不好!郭书记没把你当心腹,你这些年算是白白跟了他了。”妙云激动地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郭书记面上,他谭清流也不能这么欺负你吧。一辆二手车就打发了你。往后啊,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你白跟郭书记八年,我也白嫁你一场了。”
  “哼哼,有这么严重么?”刘笔被呛得眼睛直翻,撇下数落个没完的女人,将自己关进书房。
  人们总是说领导秘书很风光,想亲近政要的人都得要先过秘书这一道关。可谁解其中味?有人这么描述秘书的,“像马一样奔跑,像牛一样耕耘,像猴一样灵敏、像猪一样受气。”这很贴切。这些年,我就从没求过郭书记。太太妙云从中学调进交通厅,摇身一变挤进公务员队伍,又从科员一路提拔到处长岗位。可这鸿运并非乞求郭书记的结果,是交通厅长主动照顾的。在郭书记身边的日子里,我就没有自己的休息日,含辛茹苦终于熬过来了,终于盼来扬眉吐气时光,谁曾想,从政伊始就坐破车触霉头。想想就憋气。
  嗯,或许谭清流根本就不了解政委座驾状况,或许早有换车打算只是没来得及。不了解情况就不能冤枉谭清流。初来乍到的,要给监狱局党委、整个监狱系统民警留下一个不求待遇只干事业的口碑,如果想站稳根基,单靠退位的郭书记还不够,须得慎言慎行,如果想入主监狱局,须花大气力。嗯,风物长宜放眼量。这么想着,半杯绿茶落肚,刘笔心里就舒坦多了。
  
  第二天上午,监狱局党委一帮人就昨天的各自慰问做了陈述,结合全国部分地区的生产事故,谭清流提议在周五上午召开一次安全生产大检查全省电视电话会部署会,并征求大家意见。“同意。”刘笔率先表态。会后,刘笔将办公室主任请来。外相忠厚四十岁的办公室主任蔡伶龙迈进政委办公间,“刘政委。”懵懂地望着刘笔。
  “来了啊。”刘笔指着椅子道,“坐。”
  蔡伶龙观察到刘笔面部些许悲切,关切地问道:“刘政委,您的脸色……”
  “啊。”刘笔指着电脑说道,“刚才看到舟曲遇难者人数已达千人以上,心中有些感伤。”
  “多灾多难,我们这个国家。”蔡伶龙坐在了刘笔对面,摊开手中的记事本,攥着签字笔问道,“刘政委,您……”
  刘笔却表现了沉默。蔡伶龙略加思忖,主动说起了昨日汽车故障。刘笔凝神细听蔡主任的解释。
  “昨天下午,接毛秘书汇报,我这就找司机了解,司机说电路板接触不良,车无大碍。我安排今天上午送4S店做个全面的仔细的检查,车没回来,结果还不知道。”蔡伶龙内疚地说道,“没有及时排除安全行车隐患,是我失职,请刘政委批评。”
  “哦,小事嘛,都过去了。”不管蔡伶龙是否表里如一,刘笔听了都受用,大度地笑了笑。
  “今天刘政委还用车么?”蔡伶龙说道,“假如本田还没回来,给您安排了别克君威备用。不知道刘政委您有什么指示?”
  代替本田的是君威?刘笔内心是一阵的不高兴,但面部表情依然是微笑如初。“蔡主任是管家,你安排就是了,不用请示的。”
  “听从局党委安排,服务机关,这是我的工作职责。”蔡伶龙似乎忘却了是被召唤的,而是主动来回报的,收起笔合上记事本,准备告退。
  刘笔也忘记了为什么要召见蔡伶龙,和蔼地说道:“蔡主任去忙吧。”
  
  2
  刘笔再次见到蔡伶龙是在周四上午。蔡伶龙带着一份讲话稿,见面就说:“刘政委,这是您明天的稿子,请过目。”
  刘笔接来稿子扫了一眼,是主持会议并做总结的稿子,便问:“谁写的?”
  蔡伶龙答:“小毛。”
  “哦。”刘笔将稿子往桌上一放,便望着蔡伶龙。
  蔡伶龙被看得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说道:“小毛是我们办公室文笔最好的。所以,临时安排他为您写稿子。”
  最好的笔杆子?第一支笔给政委而不是局长?你就吹吧。刘笔没说话,而是再次看着蔡伶龙。
  蔡伶龙局促起来,摸了摸记事本,说道:“我们全局的人都知道刘政委您是……我省第一支笔,为您配备秘书是经过慎重研究的。”
  蔡伶龙意思是说,你刘笔曾经是省委首屈一指的文秘,现在当官了,配备的秘书也是一流的。一流的秘书扮演的应该是党委或局长御用秘书角色。刘笔并没相信蔡氏所言,微笑着。“嗯。”
  “如果刘政委觉得不合适,我们再为您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文秘?”蔡伶龙试探性问道。
  刘笔没回答蔡伶龙,而是俯视打印稿,片刻,注视蔡伶龙,问:“蔡主任担任现职有几年了?”
  “七年了,刘政委。”蔡伶龙迷茫地望着刘笔,答。
  “经验丰富,想必是成绩卓著。”刘笔说道,“想没想过换一个岗位呢?”
  蔡伶龙眼睛泛出异彩,瞬间又恢复原形,说道:“成绩卓著不敢当。只想做好本职工作,别无他求。”
  “无论身居何位,都是为党工作,为监狱事业做贡献。”刘笔笑了笑,说道,“蔡主任只讲奉献不求回报,如此思想境界是监狱局之幸!”
  “惭愧,惭愧,刘政委,我努力不够。”蔡伶龙惊讶地望着侃侃而谈的政委,瞬间,又以学生姿态辅以谦恭之色答道,“还请刘政委多多引导我辈。”
  “蔡主任过谦了!”刘笔再次打量稿子,心中疑问再起,便问,“我带队慰问,蔡主任事先知道?”
  “啊,是临时接通知的。”面对话题突然切换,蔡伶龙有点猝不及防,目光游移。
  撒谎!虽然蔡伶龙的表情极其细微,但仍被刘笔捕捉,他轻哼鼻孔,吟道:“临时通知,瞬间就出稿子,秘书堪比打印机。不错,不错。”
  “啊,是这么回事。”蔡伶龙听出了带着一份质疑一份讽刺味道,调整了状态,不疾不徐地答道,“我考虑到高温季节,首长们势必心系基层干警疾苦,所以提前安排秘书们写稿子了。”
  “蔡主任把工作想到了局党委前头了,难得,难得。”刘笔不咸不淡地回应。
  “我所做的远远没有达到局党委的要求。我仍需加倍努力!”蔡伶龙没去注意首长的表情,径自唱道,“请刘政委多多开导,促进我的工作。”
  
  各位,请多多提意见!
  什么人哪?用得着再三表态吗?你不嫌烦,我还听得厌呢。刘笔将那份厌弃埋藏心底,平静地问道:“局党委班子视察基层都……没事先安排?”
  “啊。”蔡伶龙这次适应了刘氏谈话风格,回答,“刘政委,局首长出门有事先布置的,也有临时性的。”
  “哪些属于常规性的,临时性的又有哪些呢?”刘笔将桌上的稿子挪了挪,貌似随意性地问道。
  蔡伶龙这回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斟酌了下,答:“监狱突发安全事故,这是大事,这安全事故嘛,包括生产和监管两方面的,局首长就会打破常规了。其他集体性带队外出都是按部就班的。”
  虽然初到监狱局,但我也能想象到监狱局摊子不小,无法一一罗列常规和临时性的外出,可蔡伶龙破解了我出的难题。看来外表忠厚的蔡伶龙稳坐办公室主任位置七年是有他奇特精妙之处的。刘笔想道。
  蔡伶龙望着沉默的刘笔,小心地问道:“刘政委,我解释的可能不到位,如果有不妥之处,还请刘政委指点。”
  我靠!我快受不了你这几番肉麻了。刘笔轻微抖了抖身躯,挪回稿子,笑吟吟地说道:“稿子我先看一下。”
  云里雾里又能沉着应对的蔡伶龙隐退在门外,刘笔并没有去默读周五的报告,而是合掌沉思。
  我可以跟着郭书记纵横全省,但对我来说,监狱局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我勉强记住了部分处室主要负责人姓名,可对于局机关终生来说,我仍是两眼一抹黑。站稳脚跟,顺利开展工作,惟有知己知彼;但是,怎么样才能看清那些或谦恭或平静千人一面下的真实面孔呢?
  
  当在周五上午,监狱局党委七个成员隆重登场一溜排地端坐 台。数日前,刘笔就是坐在这 台上接受任命的。二度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叫不出几个名字的局机关诸多警察时,刘笔心想,要想耳聪目明,必须挖掘人才拓宽信息渠道。主持会议的刘笔压轴戏是做总结,他正襟危坐煞有其事地照本宣科,稿子还是昨日的稿子,废话空话一箩筐,没改一字。会后,回到办公室,他将稿子往桌上一扔,钻进卫生间剥下T恤用毛巾擦汗。开场和总结,两次对着话筒,第一次,他后背心渗出汗水了。看来,谈笑风生领袖群伦之风范不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而是经过一番磨砺得来的。刘笔这么安慰自己,忽然听到有人叩门,便穿戴整齐,对镜打量了脸庞,漫不经心地踱出卫生间,转身对着门道:“请进!”拉开虚掩的门板,“是毛秘书啊,进来,进来。”
  门外恭候待命的是秘书小毛。猛然见到政委亲自开门,他不禁诚惶诚恐地请安:“您好!刘政委。”
  百姓容易感动,哪怕是一句问候一个握手都会让对方感激涕零。这是跟随郭书记一个心得。刘笔望着小毛回忆了心得,居高临下俯视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的小毛及怀中服装,非常和蔼地说道:“进来说话。”
  “谢谢。”小毛跨入办公间,将怀里的服装小心地放到了沙发上,说道,“刘政委,您的夏季警服,两套,您试穿一下。”
  当一名抓坏人的威武警察曾经是儿时的一个梦想。进入仕途,那逝去的梦想渐行渐远。人至中年,突然有一天,遥远的梦想化为现实,刘笔内心着实激动了十分钟。在监狱局上班的第二天,办公室就安排人给刘笔度量尺寸,说是不日送来。他憧憬了穿上制服的英姿一分钟。毛秘书的到来,又勾起了刘笔的冲动。刘笔从塑料包装袋里抽出雪白的衬衫,两手提起端详,并没找到警服的美感,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可能是小毛发现了刘政委皱眉头的根源,他赶忙说道:“刘政委,这是三级警监警衔,我给您佩戴上。”
  对呀,缺了警察标志的警服恰如脱毛的凤凰,我怎么没意识到呢。刘笔细心观摩毛秘书带有传授性的将警衔、警号、徽章悉数安装,然后接手观赏,果然,警察标志点缀下的警服十分的养眼,心说穿戴它,我将英俊威严无比哦!
  “刘政委,您试一试,是否合适。”毛秘书提醒沉醉中的刘政委。
  
  “可以。”刘笔意识到流露的羡慕已暴露在属下眼里,便恢复了沉静状,简单折叠了下,将衣服放回沙发上未拆封的崭新警服上,大步流星地走回办公桌后头。
  小毛以为刘笔要试穿,准备回避,刘笔丢下警服,他抓了抓脑袋,方才明白领导的“可以”的真实意思。
  刘笔看着毛秘书囧状,没去琢磨,而是和颜悦色地问道:“毛秘书从事文秘工作有几个年头了啊?”
  “六年。”小毛本能地双手下垂,回答。
  案前就有两张椅子,那是给觐见者面对面交流享用的,之前,它们只接待过处级干部。刘笔看了眼空置的椅子,任由小毛站在眼前,输入管理员密码登陆电脑上的人事管理查找小毛的档案,嘴里还念道:“都给哪些领导写过稿子呢?”
  “局首长的稿子我都写过。”
  “没有固定?”
  “没有。蔡主任叫我做机动打替补。”
  “可有想法?”
  “有什么办法呢,领导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小毛在回答过程中夹杂着一丝疑惑和阵阵不安,还有少许的不平。就在短暂的问话中,刘笔找到了小毛当临时替补并被安排给新任政委做枪手的原因所在。虽然没有看过其他秘书的稿子,但平心而论,中文专业毕业,今年二十九岁的小毛他的文笔功底还是相当深厚的,官话运用恰如其分,或许毛秘书就是蔡伶龙所暗指的监狱局第一支笔。既如此却没被钦点,是因为毛秘书不够成熟。三分文字,七分做人。为人是毛秘书致命伤。这么一个角色扔给了我,谭清流的办公室主任蔡伶龙居心何在?想到这里,刚才还是春风拂面的刘笔渐渐地阴沉了。
  “刘政委,我,我走了。”小毛瞅着突然变脸的刘笔,颇为紧张,下意识地转身没经过刘笔允许就退出政委办公室。
  
  没征求我意见你就溜了啊。刘笔心里有说不上的味道。正当感慨期间,在市国资委任职的同学金斯来电,说是晚上吃饭。刘笔便一步跨入同学情谊之中,忘记了吃饭时间。隐隐约约间,听到敲门声,刘笔走出电话,对着门说道:“请进!”
  小毛应声探进半个身子,说了“刘政委,吃饭时间到了”就消失了。
  刘笔说了声“晚上见”挂了电话,直赴机关食堂。
  机关食堂里排队的,埋头吃饭的,边吃边聊的,用餐完毕在剔牙的,满厅都是人。刘笔满面春风一路与部属回礼,站了两分钟队买了饭菜便找座位。
  食堂的菜是丰盛的,口味也不错。有次与谭清流同桌吃食堂,谭清流说机关的有特二级厨师四名,各掌京、粤、鲁、川菜系之勺,可以满足不同口味的同僚。刘笔惊讶于一个二级局机关食堂的竟有如此待遇。谭清流看出了刘笔的吃惊,解释:“监狱警察是相当的辛苦,为落实从优待警政策,上级不给资金,局党委自己想办法嘛。”谭清流这么做你还不能指责他有奢侈之嫌。吃,谁要是在机关食堂在搞特殊化那是傻瓜一个。你还只能相信他这一举措确实是为了全体机关民警着想。
  举目眺望,不见谭清流,只有几位副局长挤在食客当中,刘笔便寻得一空座,吃着家常饭菜,两耳却没空闲。
  常言道,机关食堂类似市井街头巷尾,总有人在议论什么,稍微留点心就能听到点新鲜内容。刘笔吃饭地方坐落于一角,之所以,大概远离了群体而有空位落座吧。但近距离的唠嗑还是有一字半句你不想听还会钻入耳中的。这不,“八大金刚”字眼飘入,刘笔不由地放慢了进餐节奏,屏气凝神。
  “哪八大金刚啊?”只有一张餐桌的间距,邻座一人的问话清晰地传来。
  
  HAIHAI
  “嗨,你真的是孤陋寡闻。”其中人用筷子指着询问者,说道,“四大亲信,八大金刚,你都没听说?全系统是妇孺皆知。”
  “谭……谭局长的?”询问者好像要报谭清流名讳的,临时改了口。
  “当然是我们局长大人了,你还以为是我们的副局长,还是新来的政委?切!”此君放肆地说了又警惕递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了刘笔,便止住声,风卷残云打扫了餐盘匆匆离去。同伴也随之溜去。
  “新鲜!今日中餐有点收获。”虽然不认识那两位饶舌者,但刘笔仍是满意地笑了笑,喃喃自语。
  中午躺在沙发上休息了半个钟头,刘笔便爬起,看到脚边堆砌的警服,兴致盎然,脱下T恤穿戴带着折痕的警服,站在镜前自赏:相貌堂堂英俊潇洒,我穿它正合适。小毛矮瘦身躯何以撑起威武警察服装?嗯,小毛的长相或许也是不为谭清流器重的一个因素。你想,位高权重的领导,其身边跟着是猥琐不堪的秘书,你说心情能好吗?当初郭书记看中我,文字并非全部因素,还有我这张赏心悦目的脸蛋在起作用。摆了几个姿势,帅呆了,酷毙了!他心想有机会找个摄影师留几张照片。走几步,摆个敬礼姿势,重温了少儿梦想,尽了兴,回到现实,刘笔脱下制服,用衣架挂于衣橱中,其余的都塞进橱中,然后回到案头,换了一杯绿茶沉思。
  哪一位领导没有自己的信得过赖以重用之人?但“四大亲信、八大金刚”之说还是头一次耳闻,有点意思!看来,谭清流霸占监狱局长宝座十年一手遮天才被人私下这么评判的。据说司法厅长是不过问监狱局事务的,正处级干部管理权旁落,所以谭清流才拥有正处级领导干部的生杀予夺大权。机关处室、基层监狱一把手由谭清流一手栽培,是毋庸置疑的,而这些人当中又有绝对信赖的属下,所以才有“四大亲信、八大金刚”的传说。哪些人被列入其中呢?我现在孤家寡人的,哪一位愿意又有谁贸然在我面前对谭清流说三道四呢。刘笔摸了光滑的嘴巴几个来回也没想到合适人选,心想,来日方长,总有水落石出之日,不急。
  
  冒个泡
  两点钟时分刚过,小毛又来敲门,刘笔以为来者有事汇报,却发现小毛手抓一把衣架,便问:“毛秘书,你这是做什么呢?”
  小毛说:“刘政委,给你挂衣服。”说着他便低头寻找上午送来的警服。
  想得挺周到的啊。刘笔心里很是舒坦,但很快觉醒,便道:“衣架够用了,你拿回去。”
  “啊?”小毛没寻到警服,望着衣橱,答道。
  “还有,我这里不需要生活秘书。毛秘书,文字是你工作主要内容,知道吗?”刘笔挺严肃地说道。
  “哦,知道了。”小毛尴尬地看着手里的衣架。
  “小毛啊,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刘笔觉得给热心者泼冷水有点过了,便换上可亲的面容,笑中带着一份机警,问,“谭局长有生活秘书吗?”
  “有人照顾他生活。”小毛回答。
  除了省级领导之外,连厅长都没有专职秘书,更没生活秘书权力,小小的二级局党委书记竟然有生活秘书?刘笔诧异地望着小毛,问:“是党委秘书么?”
  “谭局长的稿子由党委秘书负责,我们办公室的小朱负责谭局长的生活。”小毛回道。
  小朱就是谭清流的生活秘书,这谭清流太特殊化了。刘笔谨慎地说道:“小朱和你一样,都是办公室工作人员,没有专职秘书和生活秘书说法。小朱偶尔给局长跑个腿什么的,那也是工作方面的,照顾谭局长生活说法欠妥。”
  “小朱他……哦,知道了。”小毛低下头回答。
  “以后注意就是了。”刘笔继续保持可亲形象,问道,“中午,我听人说我们监狱局有‘四大亲信’和‘八大金刚’议论,你可知道是哪些人呢?”
  “刘政委你也听说了啊。”小毛伸直脖子,眼睛带神,“是有这个传言耶。”
  “哦,确有其事啊。”
  “不过,我不知道是哪些人是‘四大亲信’‘八大金刚’”
  “哦,不知道就算了,我随便问一问。”刘笔很是失望,打算叫小毛在眼前消失。
  小毛观察到了刘笔情绪变化,急切地说道:“我只知道有两个人在传说之中,一个是黄花监狱的黄石监狱长,另一个就是我们的……蔡主任,至于他们谁是亲信谁是金刚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各位支持!
  周末愉快!
  这些传言要说不知情的,除了我新来的,还有就是当事人,或许谭清流自己也不知道被人这么议论了。小毛,你真是一个废物。唉,或许小毛不是嚼舌头的好事之徒,不关心饭后茶余谈资也在情理之中。切勿轻易下结论。刘笔语重心长地说道:“毛秘书啊,身为人民警察、国家公务员,应当勤勉做事,本分做人,不要参与影响同志间团结的议论。啊!”
  “知道了。”小毛点点头。
  “当然,背后议论和向组织坦诚不是一个概念。”刘笔说道,“你的素质比较好,能区分两者的。”
  “我明白,刘政委。”
  “明白就好。”刘笔笑了笑,说,“你把衣架拿回去吧。”
  小毛走后,刘笔又摸起了下巴。
  不用问,也不用猜,办公室主任蔡伶龙自当是谭清流的心腹,是亲信还是金刚日后知晓。黄花监狱的黄石不是亲信中的亲信,何来的年少得志?
  刘笔瞎琢磨着,谭清流来电。这是刘笔与谭清流同僚以来,谭氏第一次致电。谭清流电话里相当客气:“刘政委啊,晚上可有安排?”
  周末晚有几人没有活动安排呢?事先约定周五上午都显得晚了啊。国资委的同学已经约了我,你才来找我。我先听谭氏下文再说。刘笔回答:“啊,谭局,这一周不断有人约了我,我都没给明确答复,上午省委副秘书长时程又约我一起去拜访老书记呢,我正犯难呢。”
  “办公厅主任、时副秘书长约你拜见郭书记?那你还不去吗?”谭清流惊讶地说道。
  “是这样的,郭书记在任时忙于公务,疏于亲情了,他最近不希望有人打扰他与家人团聚。所以呢,我考虑不打搅他老人家为好。”别说是副秘书长了,我就算是把省委组织部长抬出来,你谭清流还敢起疑心?刘笔临时编瞎话,索性编造到底。
  “哦,这么说刘政委还没定?这么着吧,给我一个面子,今晚参加厅长的饭局,怎么样?”谭清流诚恳地说道。
  “厅长请客?好啊!”刘笔高兴地回答。
  “那就这么定了啊。待会儿见。”谭清流挂了电话。
  挂电话这么快?我靠。刘笔睥睨话筒,笑了笑,放下电话。
  
  离开省委大院前夕,刘笔听副秘书长时程介绍,司法厅长与谭清流同龄,两年前从民政局调任司法厅,因谭氏系副厅长、司法厅党委委员,根基深厚,厅长如他的一米六的瘦小身材始终弱于一米八的大块头监狱局长。但是,强势的谭清流面子上还是挺尊重厅长的。今晚谭清流拉我去参加厅长的宴会,是厅长点名的?还是谭清流向厅长表演我俩精诚团结?
  去电推掉与同学之约,刘笔和妙云说了声就与谭清流先后抵达郊外山峦叠嶂绿荫覆盖下的世外桃园会所。参加厅长宴会的还有三名副厅长及政治部主任,劳教局只来了党委书记、局长一人。刘笔心说,厅长可能没有邀请我,是谭清流主动带上我的。
  从进门到上酒桌,刘笔没有发现谭氏有任何随从,也不见小毛所说的生活秘书小朱,心说,谭氏总有收敛的时候,在厅长面前不能太放肆了。宴会上,谭清流竭力克制外界传言的强势,表现了对同僚的谦虚和对厅长的极大尊重。刘笔配合表演了他与谭氏正在度蜜月。
  因为是在座最年轻的,又是新来的,刘笔连敬带接的三杯茅台酒就下了肚,焦点转移,酒桌上交谈正酣,他招呼一声就出去方便。
  这是一家达官贵人社会名流云集之所,侍应生个个是英俊小生,侍应小姐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粉黛,刘笔虽是跟人来消费过,但从未深入,浏览那些养眼的款款小妹,他竟联想到不久前京都天上人间事件,心想,这家是不是可以满足耳目之欲。
  
  洗了手回眸瞬间,眼睛余光里有一个熟悉身影向结账大堂走去,他便好奇地隐身探望,那人竟然是办公室主任蔡伶龙。他来干嘛呢?提前结账?这一顿是厅长请客啊。遥望蔡伶龙在刷卡结账,刘笔明白了:美其名曰厅长做东,实则是谭清流买单。可以理解嘛,司法厅行政经费捉襟见肘,监狱局财大气粗的不帮忙,这顿没有两万块下不来,厅长自个掏腰包么?呵呵!
  周一上午晨会结束不久,蔡伶龙提着一个文件夹叩见刘笔。刘笔挺直了腰板聆听蔡伶龙汇报,不料,坐在对面的蔡伶龙摊开文件夹,展现的却是一叠发票。就在刘笔诧然当时,蔡伶龙说道:“刘政委,谭局说,他的开支发票由您代签,烦请您审阅!”与此同时,蔡伶龙将摊开的文件夹连同钢笔呈送到刘笔眼前。
  “谭局以前是这么做的么?”刘笔满腹狐疑,没去看眼皮下的发票和钢笔。
  “没有。”蔡伶龙回答。
  “哦,谭局太客气了,他签了不就得了,何必兜个圈呢。”刘笔扫了一眼工整的发票,估计约有三四十张左右。“还是请谭局自己签了吧。”
  刘笔不答应签发票是有他想法的。一是,谭清流没有当着局党委其他成员的面亲口授权过,也没电话通知过他刘笔,虽然蔡伶龙不会假传圣旨,但他不能轻易听信;二是,谭清流请二把手代签隐藏一定的用意。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思考揣摩。
  “既然刘政委推辞,那我回头请谭局签了。”蔡伶龙伸手要取回文件夹。
  “这么着吧,你先放这儿,回头你再取。”刘笔改变了注意。
  蔡伶龙缩回手,想了想,欲说什么,不料刘笔的诺基亚手机忽然奏响了《春江花月夜》美妙乐曲,他便告退。
  
  突然插入的电话还是上周末被联系的在市国资委的同学金斯,他简单问候了就问今晚有没有空。
  “今天才周一啊。”刘笔笑道,“同学聚会不用这么着急的吧。”
  “同学聚会还分周几啊。”金斯爽朗地笑答。
  刘笔转了转脑子,便问:“你不单纯请我吃饭吧。有事说事,别客套。”
  “吃饭就有事?”金斯回道。
  “哦,那有空再聚吧,你知道的,我刚到新单位,要有一段时间适应的。”
  “你是政委,又不是管业务的,不需要劳神费力的。”
  “你是说政工干部是万金油,不需要学 ?”
  “不是那意思,我是说,顺带学 ,你跟随省委书记这些年,有过像样的自己时间么?”
  “是啊,这些年,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不容易啊!”刘笔深有感触地说道。
  “所以啊,该放松放松了,犒劳自己一下也是为了在新岗位更好地工作嘛。”金斯说道。
  “呵呵,谢谢老同学了,我劳逸结合就是了。”刘笔笑道,“你一定有事,死不承认,我挂了啊。”
  “别介,我话还没…说完呢。”
  “有事说事,没工夫陪你闲聊。同学嘛,说话别拐弯抹角的。”
  “既然老同学这么说,那我就直说了。”金斯停顿片刻,说道,“这次我市公推直选国资委副主任,我符合条件,报名参加了,但是,前面有几只拦路虎,所以……”
  “你意思我明白。等我梳理了思路我们再联络。”刘笔发出会心一笑。
  “拜托了,老同学。”
  “放心,尽我所能。能成自然好了,不能成别怨我无能就是了。”
  “哪能呢,老同学能量谁人不知?只要想办的就一定能办成。谢谢啊!”
  “你把我吹嘘成手眼通天人物了,过了啊!我现在有公务要处理,回头找你。”
  
  我的影响力如同学所言,我还会沦落到监狱局给谭清流做花瓶?搁下手机,刘笔自嘲着,目光再次落到发票上。
  人说发票可以展现当事者的消费动向。谭清流如此坦然,那么这些发票是经得起推敲和日后审计的。发票有飞机票,有住宿餐饮的,有礼品,而餐饮则占多数,单子金额没有低于五千元的,其中标注周五晚的金额则达两万八千元。刘笔翻看一遍,回头看报销单,共计三十一张,总金额则二十七万之多,他不禁伸出舌头:乖乖,人言监狱局谭清流是尊财神,一点不假啊!金额巨大,我大笔一挥就这么报销了,违背财务制度么?谭清流叫我签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刘笔放下发票,略加斟酌,便致电谭清流。
  “啊,是刘政委啊,有事么?”谭清流接电,亲切而又中气十足地问道。
  “不好意思,打搅谭局了。”刘笔是一贯的男低音,“刚才,蔡主任说要我给发票签字,说是你的意思,我想……”
  “哦,是为这件事啊。是我叫他找你刘政委的。”谭清流打断刘笔。
  “谭局别误会,我没怀疑蔡主任,我是在想,你是监狱局党委书记,财务一支笔,叫我签字,那不是越俎代庖吗?”刘笔怀疑粗人谭清流能否听得懂“越俎代庖”的意思。
  “哈哈,刘政委谦让了啊。”谭清流爽朗地笑着,刘笔感觉耳鼓要被冲破,“你是政委,党委副书记,怎么没权力审核签报开支呢?你签我签都一个样。你我并肩战斗,不要分彼此了啊!”
  刘笔当时就觉得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略微惭愧了,便释然,谦虚地说道:“谢谢谭局信任。我觉得,党委其他同志会有误会的。”
  “哦,想一想也是,怪我,事先没在党委会上宣布。改天开党委会我说一声。”谭清流说道。
  “谭局,你看今天这报销单……”
  “烦请你代劳了,你也别客气了,干革命工作不是请客吃饭。”
  
  谢谢支持!
  呵呵,你这么多发票不就是用于请客吃饭送礼的吗。刘笔暗笑,语言上仍是谦逊的:“我新入门,一切都需要学 ,你是前辈,还望谭局带一带我这个徒弟哟。谢谢了!”
  “哪里,哪里,言重了。相互学 同进步!”谭清流说道,“关于发票嘛,请刘政委严格审核,不能因为是我的开销就手下留情。符合报销制度你签,不符合的我自己买单。”
  财务制度?我哪知道监狱局财务制度是怎么规定的?你都悉数拿给我了,那就当符合财务报销规定了。“好的,请谭局放心。”刘笔挂了电话,从头至尾一张不落地在票据上签署自己大名,然后掂量票据,心说,票据纸张轻飘飘的,分量可不轻,经我这一签字公款里二十七万人民币就没了。
  刘笔抄起座机要给蔡伶龙电话,小毛又叩门而进,送来警帽皮带皮鞋,说:“刘政委,这是您的,放哪儿呢?”刘笔说你放在沙发上,小毛丢下物品就走。在小毛出门刹那间,刘笔想叫小毛带发票的,又觉得不妥,便电话叫来蔡伶龙,将装有发票的文件夹交还给来者。
  蔡伶龙说了声谢谢准备汇报工作,发现刘笔在注视自己,目光深邃,他的阵脚有点乱了。“刘政委,您……”
  蔡伶龙接过文件夹的时候下意识地瞄了文件夹一眼,其细微眼神又将刘笔心中问号悠悠牵出:你蔡伶龙究竟是谭清流的亲信还是金刚呢?刘笔静静关注蔡伶龙,等待下文。
  此时,蔡伶龙兜里手机响了,他接了谭清流一个电话,歉意地说:“刘政委,谭局叫我,您还有指示吗?”
  “去吧。”刘笔已经留意到了蔡伶龙似乎要汇报什么,认为他汇报的内容无非是无关痛痒的,便微笑着同意蔡伶龙离去。
  蔡伶龙是个左右逢源的高手。刘笔望着门板这么想着,妙云来电,说女儿开学了,该请学校老师吃顿饭,甜蜜立刻滋润着他的心田。
  
  爱女瑶瑶今年十二岁,以自己的优秀成绩将于下个月升入省重点初中。在省委期间,刘笔一直没时间陪瑶瑶,但瑶瑶聪颖好学,已在小学五年级之时考了钢琴十级和古琴十级,文化成绩名列前茅,刘笔为此欣慰不已。妙云说要请客吃饭,刘笔欣然同意。
  “你到场吗?”妙云问。
  “我……”刘笔心想我乃堂堂副厅级领导干部,宴请初中教师,成何体统,沉吟了,回答,“你去就可以了,我没空。”
  “你不去也行啊,发票你报销了啊。”妙云说道。
  报销一顿饭没有一点难度,不就是请教师么?千儿八百就打发了。刘笔说:“行啊,我买单。”
  “不是你自己掏腰包。”妙云说道,“以往,都是我们自费请客,现在你有报销便利了。”
  妙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刘笔心说谭清流那些名目不清的餐饮发票有几张是为公务的不得而知,且数额巨大,我报销千元还不是小菜一碟么?然,我才来几天就打公家主意,太不合适宜了。他说:“你把发票给我就是了。”
  以没时间为由搪塞了妙云,刘笔晚上的时间却被公务接待挤占了。
  
  作者:西山老槐树 回复日期:2011-04-20 00:02:21  回复
  
    爱女瑶瑶今年十二岁,以自己的优秀成绩将于下个月升入省重点初中。在省委期间,刘笔一直没时间陪瑶瑶,但瑶瑶聪颖好学,已在小学五年级之时考了钢琴十级和古琴十级,文化成绩名列前茅,刘笔为此欣慰不已。妙云说要请客吃饭,刘笔欣然同意。
    
    楼主有点侃了,钢琴十级不是那么容易考的,小学五年级就通过,而且还通过了古琴十级,让人不相信。
    我的孩子学钢琴,也通过了十级,所以我知道这里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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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
  临近中午时分,谭清流以商量的口吻请刘笔接待兄弟省监狱局考察团,刘笔说:“我听从谭局安排。”
  “话不能这么说哦,我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不方便,我挤出时间去接待。”谭清流客气地说道。
  “我去,谭局忙你的。”刘笔说道。
  很快,蔡伶龙来汇报接待细节。
  在听汇报的时候,刘笔始终在想一个问题:莫非又是临时安排?听完了介绍,刘笔便问:“对方临时来的?”
  蔡伶龙答:“对方一周前就联系的。我们早就安排了接待事宜。”
  “哦,对方谁带队?”
  “原先是监狱局长带队的,因为局长有重要会议,改为政委带队参观考察。”
  原来如此。对方更换了首脑,我局及时做了相应的接待调整。这就是谭清流没空接待的缘由。这又不是多大级别的公务接待,何必这么讲究呢。在外人眼里,一个二级局算哪根葱呢。看来我刘笔也要将在省委学来的官场常识运用到实践中去。
  中午养了一会儿精神,刘笔取出行头,第一次上下一身警服装扮。小毛进门那会儿,刘笔正在前后转动打量自己呢,小毛说:“呀,刘政委,你好英俊哦!”刘笔洋溢着喜悦,暗地比较了也是一身警服的小毛,心说,比起你小毛来,我不英俊谁敢说?他客套着答:“我都中年人了,还英俊?小毛你说假话也不看对象。”
  “发自肺腑之言。”小毛俯视自己,说道,“我那一口子总说我糟蹋了警服。郁闷哦!”
  “做人不能狂妄尊大,也不能妄自菲薄。”刘笔走回办公桌,说道,“稿子我看下。”
  按照事先交代,蔡伶龙留守监狱局,改由办公室副主任负责和接待处副处长协调具体接待事宜,刘笔在分管监管改造的副局长、分管政工的副政委以及政治部副主任、干部处长等人陪同下赶赴窗口单位:白色建筑、茵茵绿草、亭台楼榭和谐景观中的桃花监狱。
  从进入桃花监狱起,办公区域、围墙里号房、囚犯学 场所、劳动厂房、会议桌上,以至晚上的酒局,刘笔是全程陪同。
  来访的监狱局政委年过半百,面对小自己一轮还绰绰有余的刘笔,可能是自认官场历练久学问深,因而说话文绉绉的,套话连篇,刘笔谨慎应对,笑脸侍候,套话奉陪。饭桌上,听说刘笔从封疆大吏身边走来的,来宾无不伸颈侧目而视,这名政委立刻以景仰眼神望着俊朗的年轻人,道:“哦,刘政委年少有为原是出自高层啊,幸会,幸会!你这是到监狱局锻炼来的?”套话适才收敛些许。
  “他这是在说笑话呢。”刘笔望了一眼替自己贴金的自家监狱局副政委,腼腆地说道,“小可不才,是向在座学 来的。”
  受到兄弟单位政委侧目,心中短暂荡漾了自豪,但刘笔最大的收获是近距离里接触了桃花监狱的党委书记。
  桃花监狱党委书记、监狱长常德,四十岁出头,没有中年男人的肚腩,浑身上下透着精干,言语甚少,绽放的笑意隐藏着一丝凶悍,刘笔察言观色了之后,认定,常德当属谭清流的金刚之一。有机会侧面了解一下常监狱长,日后单独会一会他。
  
  作者:小李大刀 回复日期:2011-04-20 12:31:28  回复
  
    在图书馆拜读了先生的前几本小说,写得深刻,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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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评价,我诚惶诚恐。
  不过,您的鼓励是我创作的动力。
  谢谢!
  老季是该到乡下去写作。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瑶瑶已经睡了,妙云着黑色吊带衫卷缩在沙发上观赏韩剧。刘笔回府没来得及换下警服,妙云是第一次欣赏到丈夫飒爽英姿,便认真打量丈夫。刘笔被太太盯得有点不自在,藏匿了得意,放下皮包坐在太太侧面,问道:“学校老师请了么?”
  “嗯。”妙云仍是目不转睛的,点头。
  “请了几位老师?”刘笔脱下警服,露着背心,说道,“别这么看着我。”
  “校长和教务主任。”妙云这才重新收看电视。
  “还没开学,班主任和任课教师都没定,请他们白搭。”
  “怎么会呢?”妙云回头说道,“他们可以给瑶瑶安排最好的任课老师。开学,我再请任课老师。”
  “哦,你看着办。我去洗澡了。”
  “明天把发票带上。”
  “嗯?”已经走到卫生间门口的刘笔一愣,回头问,“多少?”
  “两千六百元。”妙云轻描淡写地回答。
  “多少?”刘笔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耳背啊,是两千六。”妙云抬高了嗓门。
  “乖乖,教师宴档次不低嘛,在哪家吃的饭?”
  “我怕吊高他们的胃口,所以,我选择了中档饭菜,在现实酒家请他们的。”
  “不就是孩子上学么?又不是开后门去的,没必要破费的。”刘笔苦笑道,“他们也真够现实的。家长请客,他们是当仁不让的。”
  “瑶瑶学校,市委书记和市长也只能有两个学生名额,那些副市长想塞一个人门都没有。我能请得动他们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妙云仰起头侧着脸冲着丈夫飘了一个白眼,念道,“你不要小瞧了名校校长,拜托!”
  “呵呵,我不懂行情,行了吧。”刘笔推门进了卫生间。
  “别忘记了发票。”
  “知道了。”刘笔在门里应道。喷头的细细激流冲着身子,妙云黑色夜衫下朦胧曲线及绣花文胸包裹下的乳沟在脑海里跳跃,刘笔下身渐渐硬挺起来,心说,好一阵子没恩爱了,妙云今晚心情不错,我们得好好运动一场。
  
  穿着睡袍,刘笔精神百倍又神秘地忙碌起来。妙云眨巴眼睛看着闷头的丈夫,待一只蜡烛、一瓶法国葡萄酒和两只高脚杯闪亮登场时,她领悟了,狡黠地笑问:“请客呢?”
  刘笔找出一张碟片,打开音响,调低电视,《月亮女神》乐曲舒缓响起,他绅士地伸出手,道:“有请嫦娥仙子。”
  “为什么不是阿尔忒弥斯呢?”妙云已经走出电视剧剧情,受到了刘笔的感染,风情地笑问。
  “我乃华夏人,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信奉中国古代神话传说。”刘笔俏皮地说道,“所以,我不能数典忘祖,更不能怀抱嫦娥还想着古希腊美女哦。”
  “得陇望蜀是男人秉性。”妙云坏笑道,“别在我面前装高尚啊!”
  “你是这么看你老公的?曾几何时你听过我拈花惹草了?”刘笔并没生气,笑嘻嘻地说道。
  “嘻嘻,以前,你在郭书记身边,是没机会招蜂惹蝶,也没权力左搂右抱的,现在不同啦!”妙云说道。
  “因为我当官了?”刘笔不屑地说道,“管犯人的衙门,还是个二把手,谁给我艳遇机会啊?”
  “哈哈,言不由衷了吧。”妙云这才站起身,走到丈夫近前,说道,“还不倒酒?”
  “哦,我都忘了我该干什么了。”刘笔拍了拍桌案,倒酒。
  “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妙云接过酒杯,审视刘笔,吟道,“数不尽的含苞待放的警花等你这个年轻政委召幸呢。”
  “你说什么呢?”刘笔脸色有变,放下杯子,道,“不愿意浪漫,你可以拒绝,何苦这么贬损我。”
  刘笔沉下脸,妙云慌忙地替刘笔提起杯子,说道:“开玩笑的,何必这么较真呢。来,喝。”
  “你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吧。”刘笔心中的火热已被浇灭,原先风情的妙云恍如成了一个口无遮掩的街坊,粗俗不堪,他勉强地喝了一口,丢下杯子,道,“我累了。”
  “哎,你太小心眼了吧。”妙云嘟囔,而刘笔已经没入书房。是夜,两人分床而睡。
  
  第二天上午,刘笔坐上餐桌,妙云瞅着刘笔,柔声细语地问:“还气着呢?”
  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就是夫妻。妙云泡在单位,混在男人当中,难免沾染上一些恶俗。我何必再生气呢。刘笔展颜,问:“瑶瑶呢?”
  “同学约瑶瑶,她一早就出去了。上个月我不是带她去上海看了世博会嘛,同学问她呢。”妙云扭头看了座钟,念道,“才七点一刻,赶紧吃了早饭,办事。”
  “办什么事这么急?”刘笔拿起一只蟹黄包,问。
  “继续昨晚的浪漫啊!”妙云媚笑道。
  “啊。”刘笔双眼像两尾泥鳅呼的一下就钻入妙云的雪白乳沟中,心旌飘摇。
  “看你色迷迷样,填饱肚子干活。”妙云打了一下刘笔肩头。
  “算了,你我都要上班呢。”刘笔使劲拔出眼光,一口咬下半只包子,被烫得“哎哟”一声喊。
  “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别怪我了啊!”妙云抹去暧昧之色,转身进了里屋。
  “呵呵,不合拍,不和谐啊!”刘笔吃了早餐,换上T恤,喝水等候司机。眼看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到八点钟了,不见司机,也不见妙云出门,他便喊道:“上班时间到了。”
  “知道。”妙云应声就是不出门。
  刘笔好奇地推开卧室门。床上,肉色连裤丝袜被扔一边,明显是刚穿又脱下的,妙云正在拆开另一副丝袜,回头对刘笔说道:“你还不走么?”“司机没到呢。”刘笔眼睛瞄到了那是黑色丝袜,而在他印象里,妙云只穿肉色的。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静静观赏妙云撩开裙子套袜子动作。
  丝袜快套到葱白大腿根部时,妙云发现刘笔还站在门口,便停止了,说道:“老婆没看够吗?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快出去!”
  此时,司机给刘笔电话,说是楼下恭候。刘笔对妙云说:“我走了,开车注意安全。”
  
  周末快乐!
  司机抱歉地说路上塞车,耽误了。
  塞车?你就不能提前到吗?刘笔没理睬司机的谄媚,而是深陷沉默中。
  满大街的黑丝袜,这,刘笔知道;下至十六岁豆蔻,上至半老徐娘,几乎涵盖了中年以下女性,这,刘笔也知道。但从未买过黑丝的妙云突然将葱段双腿也塞进隐隐诱惑的黑丝袜里,这让刘笔怎么也接受不了。这种怪怪的感受追随四轮伴随着他一直奔向监狱局大楼。
  眼看着过一个十字路口,再拐一个弯就抵达盾形建筑——监狱局了,一个红灯,广本停了下来,刘笔看了手表,已经是八点零五分了。他向来是准点上班,准时赴约,且,又是上任不久,望着三十秒的红灯,他显露焦虑之色。司机从后视镜里察觉政委脸色,也是焦虑万分,嘴里念叨:“红灯太长了。”红灯闪烁,前面的车在移动,等广本车前空旷了,绿灯已经替换了跳跃的黄灯。刘笔觉得不对劲,便伸长了脖子,嗡声地问道:“熄火了?”
  “是的,怎么回事呢?”司机不断地打火。
  刘笔听着后面车的喇叭声,小火苗从喉咙冲出:“能不能启动?”
  “刘政委,我再打一下,不行我检查一下。”司机满头大汗地死命拧了两次钥匙,急匆匆地跳下车,顶开引擎盖,一头钻进发动机舱。
  刘笔抬腕看了手表,拿上皮包跳下汽车,躲闪车流,快步冲到人行道上,着急地向出租车挥手,却没有一辆空载的车,于是就向两百米开外的监狱局进发。待走至监狱局大门,刘笔已经是挥汗如雨了,埋头从电动栅栏门留下的缺口迈入。
  “喂!你谁呀?”有一穿着辅警制服的门卫从门卫室里出来,声音有些生硬。
  刘笔放缓了脚步,抬头望着拦路者。
  “你听到没有?找谁的?”辅警不客气地拦住刘笔去向,声音相当的粗暴。
  瞎了你狗眼!汽车临到家门口还抛锚,刘笔心里就有气,门卫有眼不识泰山,他更是不爽,但他却冷冷地问道:“你不认识我?”
  “你谁啊?我们局长吗?”门卫审视了陌生的刘笔,白眼回答,“老三老四的。”
  另一个门卫也走了过来,不耐烦地挥手,喝道:“年纪轻轻的,怎么没有一点素养啊,你以为这是你们家啊,随便进出的啊!”
  其实刘笔已经意识到自己向来是坐车进出的,门卫不认识新来的政委,盘查也是遵守门卫制度的,可两位门卫的态度惹恼了他。他是血往脑门冲,厉声说道:“怎么说话呢?混账东西!”
  
  @蜘蛛1 2011-04-23 11:46:29
  支持一下,山风的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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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蜘蛛兄弟!
  “哎呀,这么嚣张啊,把他轰出去!”两位门卫推搡刘笔往外赶,“走,走,走!”
  秀才遇见兵,有礼说不清。你不是目中无人么?很嚣张是不?等会我让你歇菜!刘笔转身摸出手机,直呼蔡伶龙:“蔡伶龙,你给我出来!”
  蔡伶龙不明就里,问:“刘政委,去哪里向您报到啊?”
  “机关大门口!”刘笔挂了电话,气呼呼地站在栅栏外向机关大楼正门瞪着眼睛。
  门卫听到了刘笔在呼叫办公室主任,有些慌张,两人鬼祟地嘀咕一下,有一人在另一人推搡下胆怯地走到刘笔眼前,怯生地问:“请问你究竟是谁啊?”
  “滚!”刘笔瞪了对方一眼,回头已经看到蔡伶龙像兔子一样朝他这里奔跑而来。
  “蔡主任……”一门卫看到蔡伶龙气喘吁吁狼狈像,慌忙地要拦住他解释。
  蔡伶龙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理睬门卫,疾走到刘笔之前,顾不上擦汗,喘着大气说道:“刘政委,门卫他们……”
  “这是你管理的门卫?啊?”刘笔心潮起伏,指着门卫是怒不可遏的,而门卫一听说是挡了政委的驾,是脸色刷白的,不知所措。
  “你们知道犯了什么严重错误吗?好好检讨自己,回头我找你们算账!”蔡伶龙冲着门卫吼完了,回头陪着笑脸对刘笔说道,“都是我没管理好,请刘政委息怒!您请进吧,外头很热的。”
  “请他们滚蛋!”刘笔严厉地说着,迈步走向大楼。
  “开……了他们?”蔡伶龙弱弱地说道,既像是问刘笔,也像是自言自语,刘笔踏步而去,他回头对呆若木鸡的门卫说道,“人都不认识,还看什么门?你们这是咎由自取!”
  
  @拾荒1号 2011-04-24 20: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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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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