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不语——记元明时期的一段尘封高人往事

  三尘拉住楼英手,他身后跟三个执刀凶人,前面燕都使带路,张七如附骨恶蛆,紧紧盯住三尘丝毫不敢松懈。
  行过约一柱香功夫,眼前突显陡崖,燕都使喝令让众人就地歇息。趁机楼英问三尘道:“道长你方才说天台刘琴师,这个天台可是宁海那边的天台?”
  三尘神色恢复正常,他抚了楼英肩道:“天台刘志方,大宋一代琴师,可惜,大宋没了,刘琴师遗留的琴谱要义,也一同合并失传喽。灾呀,真是一场大灾。”
  念到这里,三尘又道:“刘志方一脉师从的是郭楚望,郭前辈的琴音真是天下一绝。相传他抚琴时,可以于空有振,声应气求。”
  楼英问道:“何为于空有振,声应气求?”
  三尘长舒口气,望空叹道:“昔年宋时雁沮阁、薰风晚醉抚琴瑟、不见金鲤泛波鳞、惟观灵池泉汨汨。”
  楼英听此他咦了一声道:“灵池泉汨汨,这,这诗句,也不工整啊。”
  三尘白他一眼道:“呸你个工整,我说这意思就是,当年郭琴师在雁沮阁抚琴的时候,竟让琴音把一池泉水给搅的碧波暗涌。”
  楼英惊骇:“有这等怪力乱神之事?”
  三尘一笑:“何来怪力之说,这不过阴阳冲和之象罢了。事后,有人去池底查探,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沉了一根无射律管,哈哈。那律管本也是音律之物,合上琴音,便有了灵池泛涌之象了。”
  楼英喃喃:“妙,真的是妙,想不到音律之道,竟有这般玄妙之象,真的是妙啊。”
  三尘道人道:“妙是妙,不过后人再想弹出应声求气之曲却是大大不易喽。”
  楼英:“这又是何解?”
  三尘道人:“欲与气和,欲与阴阳和,务必先省身,查身,知身,再从身中求出一物来方可。若求不出这一物,不可游戏耳。世间诸法,诸术,皆是此道。”
  讲到这儿三尘冷哼道:“古往今来,君王执政,这朝廷里的天子可是不会让百姓知道那么多的。朝廷,朝廷喜的是你这样的死板读书人!”
  楼英扭过头黯然道:“如此看来,我弃儒从医,倒也是正道了。”
  三尘闻言一惊,正欲说些什么,忽地张七走过来凶狠道:“快午时了,三尘,你不想死,快点把我们要的东西找出来。快!”
  三尘道长无奈,只好拉起楼英,拍拍身上的尘,眯眼打量一番道:“快了,再有一柱香时间,我们就能到那个地方了。”
  此处已是百药山腹地,到处横生了粗壮的老藤,树枝,行走起来,须有人在前劈藤开路方能挪动几步。否则,就是困在原地,很难前进。
  趁前面壮汉劈藤功夫,三尘详细问了楼英所学,楼英也不隐瞒一一回答。三尘听罢告之楼英,医者,用药施术为下品,医者上品是先要从自已身上求得一个身中物。有了这个身中物后,再去合术,合药,方才能医治天下诸般顽疾。如不求身中物,反求方剂精妙,药材灵贵,那就是傍外物之法了。
  楼英愕然:“身中物,身中物如何来求?”
  三尘道:“欲求身中物,先得辨明阴阳。欲明阴阳······”他伸了干瘦的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面道:“你得观天彻地才行!”
  楼英摇头,心中委实不解,学医难道不是背经方,知寒热,知药性,通经络的吗?这怎么,怎么要先求身中之物呢?
  三尘却不给他解释过多,只道他讲的这些乃一切医,武,易,文,工,商等等的根基。但这根基却并非容易获得,需开了智慧,明白心性二字的真正含义。才能从根基开始,步步为营,直通大道。
  正因如此世间大道流转不易,皆因人心难定,若让其明根基,恐怕不久便会深感厌倦。唯术之一道,易学,久,可精。因故,世间多是术法流转传承,而非根基的流转传承。
  张七闻言身影微微一动,手按刀柄,下意识探头看了眼前面的燕都使。后者刚刚捅翻上一块巨石,正以手牵住横生的树枝艰难向上行进。
  “你还知道些什么?”张七沉声。
  三尘道长:“你和燕都使给老的沙做事对不对?”*备注‘老的沙’元顺帝母舅*
  张七一惊:“你?”
  三尘压低声音:“老的沙知道当年大宋败退,逃往崖山的途中,曾在三个地方秘密埋下了光复大宋气运的物件。顺帝刚上位,手里的权势不稳,他娘就把一个妖道献来的图给了老的沙。然后你们就到了和尚寺,对不对?”
  三尘道长冷笑:“五天前,你们占了寺,问出我与主持有一个棋约。就埋伏寺中,等我过去。你们要找我,也是受那妖道指使吧。”
  张七:“你认识莫道长·····”
  三尘咬了下牙:“云空就是我的师弟!”
  张七不出声,眼神阴沉沉地盯了会三尘复又轻声道:“百药山的东西是什么?”
  三尘道长:“你问姓燕的,他会告诉你。”
  张七:“我问你。”
  三尘道长盯着张七:“能让老的沙动用燕九堂出马找的东西,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张七拧过身,一言不发,折过六七根树枝,待拐上先前燕都使攀上的大石时,楼英忽地看到他把拇指按在了刀柄的松石上,重重的一压后,松石脱落,收入掌中的一瞬,张七又将一个活扣的铜钩挂于刀柄的圆孔内。铜钩的色涂的与松石色无二异,且那钩是两头,一头扣住圆孔,另一头就这么露在那里,等着什么东西挂上去······
  下午先到这里,晚上九点继续。
  @人定胜天rdst 2016-08-01 19:46:00
  不知道为啥被吸进来了。一看久毫米烟灰。缘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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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分。
  楼英看的真切,心有不解间便将目光投向了三尘道长,不料道长却将身边系的葫芦解下递给他道:“喝几口吧,上山总是费力气的,趁着力气没耗尽前,喝几口。”
  楼英接过葫芦不假思索,满满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后,才品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水,而是熬好的草药。
  药的配方不知是什么,只晓得喝进肚里,很是解饥渴。
  这边厢刚喝了三四口,身后壮汉就过来推人,三尘道长这才收去葫芦,拉住楼英手臂轻声道:“娃娃,怕血吗?”
  楼英摇头。
  三尘又道:“怕见死人吗?”
  楼英又摇了摇头。
  三尘长舒口气,在楼英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这便急行两步去追张七了。
  楼英跟三尘身后,费不少力气,攀过一块陡坡,一抬头正好见前面燕都使正冷脸盯着他们呢。
  “何大那四人呢?”燕都使冷声问张七。
  张七拱手道:“去追吹笛人,仍旧未归。”
  燕都使转头盯住三尘道:“前方已经没路了。”
  楼英拨开一丛挡在面前的野草,直身正立,抬头处恰见一派大好山河风光。原来,这里已是百药山的山顶,再走可就真的没有路了。
  此时山上除去楼英,三尘道长,就只有张七,燕都使,外加三个带刀的随从了。
  三尘道长低头在附近拨动横生的荒草,四下里找过几番,这便直腰身对燕都使说:“就是这里了。”
  燕都使不动声色道:“这四周空荡荡 ,除去野树,就是荒草,你那秘图中的东西,就是埋在这里吗?”
  三尘道长用手里一根枯枝拨动脚下的荒草,待草枝一一伏倒,草地下就现出一块一尺见方的青石。他探脚踏了踏青石,便又转身清理下一处荒草。转眼一大片的荒草伏地里就现出来由一块块不同青石组成的北斗七星图案。
  燕都使微微点头道:“七星伏藏,果然没错。”
  三尘道长拱手:“既然这样,还请都使大人,放火箭,通知山下放过那群可怜和尚。”
  燕都使冷笑:“我们说好的,不见伏藏里的真东西,我是不会放人。眼下图中标的七星图案现了。可东西呢?东西在哪里?”
  三尘道长:“东西在这七星之下,深埋入地,五尺有余。”
  燕都使冷哼:“挖!”
  三尘道长用木棍在七星图案旁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这就丢了棍,立到一旁。燕都使挥手,三个跟来壮汉麻利解下背的包袱,取出掘土工具,除去外套,卖力地挖了起来。
  三尘淡然,束手立一旁。
  张七用衣袖遮盖了刀柄,立在一棵九尺高的野树下。
  呼····
  突然一阵清风吹来。
  楼英走了这许多山路,身热的厉害,这就起身,迎了风,想借这清风散散身上积的热气。 不想身刚立,耳中突然又听到那熟悉的笛音了·····
  忘机一曲。
  凭空就这么回荡在山谷里。
  笛音一响,楼英突听立野树下的张七吼了一声:“杀!”
  这一声,好似春雷般,喀嚓一记震在耳畔,瞬息间,唰的一记青冷刀芒映着炫光日光,衬着忘机琴音,如青龙般,直扑向了跟张七两丈外的燕都使。
  “哈!”
  燕都使一声大喝,身体麻花般拧了个劲儿,哧的一声,刀芒透了他的左肩。
  哼!燕都使身形轻轻一个踉跄间,提手就从腰畔抽出了一个裹了铁筒。
  可他没想到,就趁他抽铁筒的光景,张七已经跳起来了。杀!
  张七人在半空,又是一声怒喝。
  唰,哧!血光现,燕都使握了铁筒的手已是让其斩落在地。
  杀!
  张七第三声吼喝出来的时候。楼英听到呛的一声刺耳震响。转头便见张七手里一柄环首刀已是断成了两截。
  “杀!”
  张七又是一声喝。
  楼英只见到他手中好似握了一条游动的青龙,周身颤着惨烈烈的光,直奔燕都使腰身斩去。
  燕都使哼!使鼻哼气,两脚一拧劲,朝后一跃的同时,人在半空又一拧身,竟弃了断在地上的手,直朝山下扑去。
  “杀!”
  张七又是一声吼,人如苍鹰,刚扑出两丈远。三尘道人猛地抽动了下鼻孔,随之扬声吼道:“伏倒!”
  一声吼过,他直接就将楼英摁倒在了地上。
  楼英刚伏地,他就听到从燕都使消失的方向传来轰的一记震响。
  震音过后,楼英抬头,就见一缕混了硝石的青烟,徐徐在眼前浮现了。
  而此时,忘机一曲,仍旧在山谷间幽幽地回荡着。
  楼英脑子里一片空白,直至三尘将他从地上扶起,他这才看到张七正捂肩,抬头恨恨地朝林中张望着什么。
  三尘道人见此沉声道:“他身上藏了火铳,你在明,他在暗,你去追,九死无一生。”
  张七恨的喀喀咬牙,末了他不顾那三个呆望他壮汉,只把手中一柄刀嗖的一下收回在掌心,末了望着三尘道:“三尘老道,你今天不把这七星伏藏下的东西挖出来,我可跟你没完!还有,那山下的僧人。”
  三尘淡然:“张七,你是聪明人,脑子不笨,听到忘机一曲,你觉得山下僧人还会有难吗?”
  张七愕然:“你,好你个老道,你·····”
  三尘道人负手立在张七面前道:“出寺前,我就同你讲过的,这百药山有守山的人。你不听,非要我带你们来。还说找不到东西,就要取寺里和尚的性命。那些大和尚只知道念经,他们又不曾得罪于你,你取其性命,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张七咬牙:“你个妖道,你不把东西拿出来,我,我杀了这小秀才。”
  唰!
  楼英只觉得凉风扑风,转瞬待其看时,发现脖子上已经系着一把刀了。
  这刀原本就是张七挎在腰上的刀,只是他在刀柄处系了一个铜钩,铜钩的另一端系着一根长长的皮绳。平素里张七将皮绳系在手臂上,由于那绳极细,是以旁人觉察不出来。用时,只需将挂钩接好,抬手这柄刀就会飞出去夺人性命。
  刀身曲度极大,恰好勾住了楼英脖子。刀柄处的绳就在张七手中,只要他稍一发力,这头便是掉了。
  楼英不语,只呆立,脑中却是一片的空白。
  三尘道长扫了眼三个停止掘土的壮汉,他对张七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掷刀术,你师父把这一手功夫传与你,是有大用的。张七,实话和你讲。”
  他顿了下,盯住张七的眼说:“这七星石下,除去泥土,碎石,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
  张七一急,就要抽绳。
  可三尘好像算准他心思一般,坦然道:“身怀奇术者,往往居其位而心不甘。你身上有功夫,且这功夫和旁人都不同,你心自然不甘了。这样罢,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光州固始县,到那里,你自然会遇到你想遇到的人。不过,那人也不是你最终要找的。只是,你去那里一可免杀身祸,二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张七听到这儿,他死死盯着三尘道长:“你不要骗我?”
  三尘:“我知你心中有何念,你去罢,去那里吧。”
  张七哼!一抖手······
  倏然间,楼英自感捆在他脖子上的皮绳如灵蛇,唰的一下就缩回收到了张七手中。
  三尘释然,拧头朝楼英笑笑,又对张七道:“你肩上伤无事吧。”
  张七冷然:“浴血多年,这点血,委实算不得什么。三尘,我记住你了。后会有期。”
  言罢,他朝三尘一拱手,跟着拧头朝那三人吼:“你们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山上喂虎狼。”
  三人都是汉人,相互对望一眼,当即弃了手里东西,紧随张七身后,朝下山路狂奔而去。
  待这四人走的远,三尘道长对空悠悠长舒口气,末了拧头朝楼英道:“可知张七因何而反?”
  楼英愕然。
  三尘道长摇头一笑:“兵不血刃,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楼英听的心中一动,似乎有所领悟,正要细问时,忽又听三尘道长道:“道不善语,盛世归隐,乱世应局,调布气运,以救苍生。”
  楼英茫然:“道长,你说这,这可是易经中的哪一卦象吗?”
  三尘道长笑:“非卦象,实乃天地阴阳气理变化之机也。”
  楼英仍旧茫然······
  三尘道长却不说话,只拾步上前,在地上寻了片刻,待其摸到事前燕都使手中掉落的一个铁筒后,他伸手摸索到拉环,将其口对准空中,奋力一拉。
  砰!哧·······
  一条火龙,拖了尾烟穿天而起,末了又砰的一声炸开。
  三尘道长弃了铁筒,负手立在楼英面前,仰头望了高空道:“这回,那些大和尚才是真的没事了。”
  今晚先上这些,明天争取多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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