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袖》三爷讲述中国古玩诡异秘闻,有些事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五 群贤会(二)




  “是我!”那人脸挂微笑大步走过,高筒皮靴踩地松木地板嘎吱嘎吱,一阵风走过来略带矜持点点头,一把拍在他的肩头上,笑道:“小董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这位是柳教授的女儿,柳梦珊小姐!这位就是小赵先生吧?”董无忌看着眼前异常熟悉又异常陌生的矮墩墩的中年汉子如坠五云梦中,呆住了。

  梦珊奇怪地盯了一眼董无忌,瞅瞅一脸迷糊的赵大头,更是莫名其妙!眼前是个日本军官,穿着黄呢子军装,高筒皮靴,四方脸上小丑一样的倒八字眉,大三角眼里精光四射。厚嘴唇上留着一字胡,秃脑壳上没头发,锃明刷亮像个大灯泡,两肩上三颗银星,不仔细看,简直就是个矮冬瓜成了精。怎么会跟董无忌认识?

  “无忌?无忌!你怎么来了!”大头一瞅就是一愣,眼前排稀稀拉拉起身众人,竟然全是琉璃厂古玩行有头有脸的大掌柜们:通古斋的徐爷、茹古斋的何爷、同华堂的纪爷、保德堂的李爷、博古堂的梁老太爷,尚古阁的青年俊才吴清远吴爷……叫人的赫然是董无忌的爷爷明古阁的老掌柜贵爷,身旁那位便是现而今当家的大掌柜,董无忌他爸董仪周!

  这阵势立马令赵大头倒吸了口冷气!整个琉璃厂几乎全部见多识广博学多闻的大掌柜全来了,这也太……他想不出个词形容今天的阵势。再瞅瞅董无忌身边的那个日本军官,大头灵光一闪,哦,原来是他!

  这人姓朱,七七事变之前在北平文化、古玩界算小有名气,跟文人学者、古玩行掌柜的来往极其亲密,接长不短大褂礼帽打扮地斯斯文文,到琉璃厂各家买卖铺户串门聊天,谈古论今,鉴赏古玩书画,说话行事从来跟老北平一个味儿,对各类古董鉴赏也很在行,他买古董珍玩从不还价,店家说多少,他按价照付,一点不拖欠,还常给送东西的小伙计们几毛钱小费,甚至哪个店铺的老板掌柜家里婚丧嫁娶,他人虽不到,必然有一份礼送上,行里的众人不仅都喜欢他,更对他另眼相看。

  因此在行里提起豪爽渊博略带神秘的朱先生,没有不伸大拇指的。如今他一身日本军服道貌岸然,略带矜持中又有些侵略者的得意嚣张,虚情假意的客套与装腔作势的礼貌,才更令人紧张不安。

  董无忌眨眨眼实在不明白昨天的“朱先生”怎么会变成了今天的“朱大佐”,挤出几丝笑,盯着他漠然道:“吆,朱先生,您这身行头真不错,就是有些不合身!”,“是的,小董先生,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嘿嘿,我还是习惯于你们的大褂礼帽,非常有东亚古典美,想起那年我们在金鱼胡同那家花园听京戏堂会,欣赏花木,吃美食,恍如昨日哦!还有,你教给我养的那只百灵……”

  “是吗?我真忘了。”董无忌冷笑一声,越过他去赶忙搀扶贵爷。被冷落的“朱先生”丝毫不在意,提高声音笑道:“大家不要客气,请入席!”

  坐下之后,董无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朱先生”大模大样坐了首席,挨着便是梁老太爷、贵爷等人,自己和大头、梦珊坐了客座,瞅着他一脸假模假式的样,恨不得抄起桌上的大碗狠狠扔过去给他个满脸花!

  气氛很诡异,周围伺候斟酒的全是一色彪形大汉,救了董无忌的陌生年轻人肃立在“朱先生”背后,一言不发,众人望着一桌丰盛酒宴沉默不语,满腹心事。沉默片刻,陌生年轻人俯身在“朱先生”耳边嘀咕了一阵,“朱先生”眉骨一跳,眼波流转,霍然盯住董无忌足有移时,点点头换了笑脸:“真是一段离奇的遭遇,大家先举杯,为小董先生、柳小姐、小赵先生压惊!”

  老少爷们转头看了看仨人,莫名其妙。贵爷、董仪周更是脸色突变,却不敢开口问,只好稀里糊涂举杯喝了。
  “咳咳,我知道大家今天被请到这里,感到很奇怪也很不安。老北京礼貌我一点没有忘记!呵呵,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为提溜!这是我的失误,没有下帖子,只派人去请,还望诸位不要介意。”谁也没想到“朱先生”来了这么段开场白。

  “今天确实有紧急事件需要诸位的大力帮助。”他熟练地拱拱手:“大家也不要吃惊,我本身就是日本人,叫猪鼻四郎,是东亚文化的爱好者和研究者,承蒙诸位不弃,在老北平快乐幸福的生活了十几年,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是为帝国军部服务,现任”说到这儿,他狡猾地一笑:“现任陆军大佐,华北政务委员会高级顾问,皇军华北派遣军文化委员会主任!”

  在座的众人闻言有的震惊、有的惶恐、有的漠然、有的谄媚,形形色色早被他看在眼里,他换了肃然说:“昨天午夜,华北派遣军总部接到一个非常令人心痛的消息,皇军的文化考察团遇险,全部队员在热河围场神秘失踪!”

  董无忌猛地怔住了!想起白天的报纸和下午在燕大的恐怖场景,他混乱的思维更是乱如麻线,看看四周形形色色的表情,赶紧握住了身边柳梦珊同样颤抖的手。


  注:那家花园。

  一座那家花园,半部清末民初历史。是清末有名的重臣那桐的府邸花园,位于老北京东城,珠市口大街南侧金鱼胡同。花园规模宏大,布局精巧,模仿江南园林风景,惟妙惟肖,步随景移,是清末民国北京城最有名的私家花园之一。


  民国初,清廷退位,这里成了高官显贵和文化艺术界名流的聚会场所,有名望的客人或组织无论请客还是聚会,都可以向主人家“借”花园一用,只要摆酒、演戏时,单独给主人家留出几席即可。

  这里就成了老北京时代变迁、人物风流的重要舞台。建国后逐渐拆除,现仅存一二处景观。



  

  那家花园老照片








  猪鼻大佐说:“……这件事,派遣军总部已经立即发文关东军总部展开调查。这位柳小姐的父亲,燕大的柳教授也是这次失踪的人员之一,”说着冲柳梦珊轻轻点头:“柳小姐请放心,大日本皇军绝对会把这次事件调查清楚!请你放心。不过……”他转了下眼球:“还得请诸位大力帮忙。”

  在座年高德劭名位最尊的梁老太爷开口问:“朱……猪鼻先生,这件事如何帮忙?我们都是良善奉公守法的买卖人,从没干过查案调查的事,就是想帮恐怕也有心无力呐。”,他老一说话,立即引起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应和。

  “是的是的,我明白。”猪鼻四郎不停搓手,脸挂诚挚的微笑:“诸位稍安勿躁,我说的帮忙,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而且也是司令官阁下的决定!”一听这话,众人安静了。
  “帝国文化考察团去热河围场考察,是由于嗯……十几年前的一件事,而那件事才是这件事的源头,我想……”

  “是不是刚才的电影?”董无忌有心给他捣乱,胡乱插了一言,笑嘻嘻说:“猪鼻四郎……大佐?您这姓可是入了典故呢!”

  “哦?”猪鼻丝毫没在意他的乱插言,反而微笑问:“是吗?小董先生的学问我的领教过,很好!没想到我的名字也可以入贵国典故!荣幸之至,只是不知道是何典故?”
  董无忌答非所问:“咱们这桌菜都快凉了,猪鼻先生,您是先说啊,还是叫我们一边吃一边听?您瞅瞅,这福寿堂的葱烧海参、春华楼的银丝牛肉凉了可就变味了。”

  “是的!见谅!大家请用,不必客气!就当原来一样嘛,我说,大家吃。”猪鼻四郎显得异常客气,只是他身边一直肃立的陌生年轻人盯着不断给柳梦珊夹菜的董无忌,知道这小子又要出幺蛾子。
  “小董先生说的对,这件事的源头,就是刚才我们看的那部影片,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东亚文化学院的遗物,那是发生在昭和二年,哦,也就是西历1927年的一桩离奇事件……”

  1927年夏天,东京帝国大学东亚文化学院的川田教授接到了一次神秘的邀请,去中国考察华北古建筑和古典文化器物,川田很纳闷,邀请人既不是文化部门也不是民间组织和学者,而是几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日本人,这群人很客气又热情过度,不仅承担了所有的研究费用及来往路费生活费,还格外拿出一笔不菲的经费,专门捐献给了东大东亚学院作为文化研究经费,比日本政府拨发的多了十几倍!这可让各位老教授欢喜不已,川田教授自告奋勇,带了四个学生,又雇佣了东京新闻社的一名摄影记者和两位德国留学回来的年轻摄像师,携带了最新型的电影机器和胶片,准备去中国华北全面考察并留下文字、照片和映象资料,作为这次考察活动的证据。

  奇怪的是,临行之际,邀请方忽然要派出四个人一起同行,并言明一定听从川田教授的指挥,食宿费路费自理,还可以为考察团提供武装保护。川田教授对此大有不满,可钱毕竟是人家出的,商讨了半天,只得答应。而且言明:派来的人绝不能干扰任何考察活动,必须听从川田教授的吩咐。

  众人坐船到天津,通过领事馆办了手续就进入了华北北部,起初还通过领事馆向国内发回了很多考察报告和信息,然而1927年初秋,在考察完承德避暑山庄,进入热河围场之后,一行人忽如泥牛入海,踪迹皆无!几个月过去,东大东亚学院深感不安,通过日本外务省照会北洋政府四处查访,多方调查,却毫无考察团一行人的踪影。

  因川田是日本有名的文化学者,跟官僚阶层非常亲密,从行的学生也是日本上层精英门第,甚至还有两位华族公子,东大最后把此事委托给了军方。只是当年日军势力还没有深入热河察哈尔一带,所以就连受到调查委托的日本军方情报部门耗费了不少人力财力,依然一无所获。这件事就成了悬案……

  “但是他们留下了一些影像,你们通过这些影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如今你们又派了一支考察队,而后再一次……”董无忌幸灾乐祸瞥了一眼滔滔不绝的猪鼻四郎,刚要说“全军覆没”,看看身边愁闷的柳梦珊,又把话咽了回去。


  “是的!小董先生非常聪明!言简意赅说到了核心问题!”猪鼻四郎有点激动,想了想说:“影像里,那位分头中年人就是川田教授。摄影者是东京新闻社的特邀记者,拍摄者是留学德国的两位精英,可惜啊!我们这次派出的一行人,也是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文化精英!还有在留学帝国的大名鼎鼎的柳教授做顾问和翻译,由军方派人特别保护,就是要搞清楚十三年前那件离奇事件的真相!哎,可惜还是……”他说到激动处,抽泣了几声,从大三角眼里,挤出几滴眼泪。
  老年间的东京帝国大学和京都帝国大学是日本明治维新后,睦仁天皇发布《帝国大学令》,指令日本朝廷仿照欧美大学建立的两家最著名的国立大学,其建设体制和资金都是首屈一指,直属文部省管辖,规格相当于大清的京师大学堂。

  东京帝大排名第一,建立时间最久,京都大学及后来的国立大学几乎都是利用日军侵略所得,例如《马关条约》的战争赔款建立,大办教育,也成了明治维新后,妄图跻身帝国主义列强的日本所采用的国策之一。



  《帝国大学令》



  


  众人一时无话,只有董无忌故意找茬似得问:“等等!等等!猪鼻先生,这碴儿口不对啊!”

  “哦?哪里不对?小董先生请讲!”

  董无忌夹了一筷子鱼翅搁进嘴里大吃大嚼,不顾董仪周严厉制止的眼色,嗤笑道:“其一,你们1927年派到中国去热河围场那群人,既然生死不明,怎么会有影像流出来到你们手里?既有影像,怎么查不到他们的下落?”

  “其二,我就纳闷:你们又是文化又是考察,可这是失踪案件!上次还罢了,这次就该派懂调查的警察啊,特务啊去,你们的特务神通广大什么事儿查不出来,怎么会又派出一支你们的‘文化精英’去查失踪?!前车之鉴这个成语还是你在中国学的吧?”

  “其三,今天你请的都是古董行前辈,既不是警察又不是军人,更不是特务,我们能帮你什么忙?我看,猪鼻先生不是有所保留,就是故意不说吧嘿嘿。”

  董无忌一席话说的众人颔首,都知道明古阁有个会玩会吃会耍的“少掌柜”,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点年纪,竟然说的头头是道,不禁对贵爷和董仪周微笑点头。

  “嘶……”猪鼻四郎果然听出了董无忌话里“特务”的弦外之音,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脸上挤出的微笑也僵住了,他身边的陌生年轻人颇有意味盯着董无忌,片刻说:“大佐还没来及说,你着什么急?”

  “是的,是的。”猪鼻回头欣慰看了眼年轻人,转头说:“小董先生的确聪颖过人!这个事,嗯,我直说,这件事本身是军事机密的,这些影像还有文字照片,都是第二次张北事件后,我们从察哈尔地区剿灭一支马匪,在匪窝里获得的,很可惜,马匪全部被击毙,没有人知道马匪是如何得到的,也不知道1927年那些文化考察队员的下落了。”

  “既然上一次有前车之鉴,为什么会再派文化人员为主导,没有派遣警务和特务人员呢?这、这个我也不清楚,是军部和派遣军司令的命令,而且,据说他们也有资助人,第三个问题,小董先生、诸位!你们看看这几张照片和影像翻译过来的文字,就知道我为什么请诸位帮忙了!”天气不热,猪鼻四郎使劲儿端着的架势忽然有点泄气,头上也见了汗,吩咐陌生年轻人取出几张黑白照片分给大家。

  年纪最大的梁老太爷接过照片一打量就是一哆嗦,眉头紧皱仔细回想什么,片刻转给下一位贵爷,一个个传下去,看了照片的全都心事重重焦眉愁眼,等传到董无忌手里,柳梦瑚和大头一左一右都凑过来细看。

  看得出来,这八张走影非常厉害的照片是拍摄者在极端兴奋或恐惧慌张里拍的:前三张拍的是影像里那座大院,到处残垣断壁瓦砾杂草,一片阴暗幽深,不少黑影里还有疑似的鬼影重重,十分可怖,第四张到第六张是那座巨大的石碑,分头小个子赫然在其中,还兴奋地拍打碑身,第七张是梁柱倒塌的正面大屋,好像曝了光,白渍呼啦斑斑点点,在手电筒照射下,大屋正中仿佛有个巨大的佛龛和供桌,只有第八张,仨人六只眼死死瞅着,登时浑身冰凉……
  六 群贤会(三)




  第八张黑白照片角度很怪异,黑黝黝大屋白惨惨光芒汇集,一尊非常模糊二尺多高的神像,周身散发着诡异的光,显出道道光轮笼罩,又似幽光霞光瑞光纵横交错层层叠叠五色迷离霎时涨大无数倍,光影重重身形无数,却又显得鬼气森森,更可怖的是,神像后头露出足有半个脸盆大的爪子!

  大头嘴快,嘀咕道:“妈呀,这、这是什么玩意?!非仙非佛非圣非人,我怎么瞧着像、像个怪物呢?!”,柳梦珊要过照片皱眉凝视:“看,它背后的爪子……好像是活的!”

  董无忌倒吸两口凉气,双手有点哆嗦,他这会儿有点明白为什么猪鼻找大家伙儿来和梁老太爷刚才的莫名惊诧!

  “诸位,你们看完了照片,听听方才影像里翻译过来的日语,你读。”猪鼻四郎似乎很满意众人的表情,又恢复了那副得意洋洋。

  陌生年轻人拿出一张纸,解说道:“其他日常对话就不说了,关键川田先生有这么几句话,请诸位听好:……啊,奇迹、真是奇迹!犹如帕特农神庙矗立在雅典卫城的山丘上,这是座广阔荒原上巨大的宫殿遗址,哦,不对,这里是庙里的宫殿,宫殿里的庙宇!它的雄伟足以让自诩为见闻广博的我汗颜……足有数百年历史的珍贵古迹在人迹罕见的荒野中日复一日伴随朝阳与落日,朔风与沙尘,松露雨雪侵蚀了它的肉体,留下了它坚硬的骨架……那边,一块石碑!”

  “喏!这块巨型碑文比较完整,多么伟岸的石碑,字、字迹很模糊,我的汉语还不足以……不对!原来如此,神奇!……这完全是个……无可估量的秘闻……它是说,这里有……啊,明白啦,我明白啦!诸君,你们一定……是个绝对重大的……”

  “里面……天呐!手电筒往左照!不,拍下它!快拍!太美丽了,它应该是金……天呐!传……是真的!它在那!它在动……啊!它来了……”

  尽管陌生年轻人用最简明和稳重的语气读完,众人还是被这份残章断片里的只言片语感染,沉浸在方才影像中最后血淋淋的戛然而止的可怖场面里,半晌,谁也没说话。
  猪鼻四郎满脸挂着微笑,诚挚地搓搓手叹气:“哎,一场可怕的遭遇,诸位都是见多识广的行家,这件事的始末就是如此。我的职责所在,尤其是帝国的体面和利益,都不能不解开这个谜团,找出考察团的下落。我在这儿请诸位大力帮忙喽!”说着对众人一一抱拳拱手,异常客气。

  “诸位掌柜的还不知道吧?”陌生年轻人笑了:“中日是兄弟之邦,我们日本帝国此次跟中国交手,也是为了驱逐英美殖民势力,专意与中国亲善!军兴以来,北平故都的维护和诸位的生意,全是猪鼻大佐全力维持,才没有受到惊扰。古人说知恩图报,猪鼻大佐既然这么给面子,诸位也要鼎力相助才是!”

  “言重了,周桑,不谈这个!我的跟在座的诸位都是好朋友的!中国人一向讲究忠义,我相信诸位好朋友不会看着我为此烦恼!”猪鼻接了话茬。
  注:张北事件


  第一次发生在1934年,第二次发生在1935年。第二次比较严重,日本特务以文化地理考察名义,潜入察哈尔(今内蒙古地区)地区绘制地形图,被我军抓获,察哈尔 宋哲元将军为避免冲突,放了被抓的日本特务。日本军方以此为名,提出无理要求,我方被迫与日军签订了丧权辱国的《秦土协定》。

  从此之后,日军势力逐渐侵入察哈尔等地,极大增强了日本鬼子的侵略野心。也为2年后七七卢沟桥事变的发生埋下了伏笔。




  今天下午去外地参加婚礼,多更一点,明天下午回来再更。祝朋友们周末愉快!


  正在嘴里反复念叨方才川田话语的董无忌,竟然发现年轻人笑起来还挺好看,不过后面俩人唱的双簧不怎么高明,立马像吃了只死苍蝇一样恶心,正要反唇相讥,却见年纪最大的梁老太爷轻轻点头,半闭着眼稳重说:“嗯猪鼻先生,若说好朋友,我们不敢当。自古以来,名位有别,您是官,我们是商,不敢高攀。”

  猪鼻闻言眯眼盯住他,梁老太爷接着说:“虽然此事起始缘由我们知道了,不过即便我们想帮,如何着手?不是推辞,您在中国多年,必然知道我们琉璃厂都是坐商,不是到处游走的行商,自古行商拜坐商,其实坐商所知也有限。比如您原先在北平,拿几件东西到我们铺子里来,或鉴赏年代真伪、或买卖,只要不违法,我们义不容辞。甭说是好朋友,即便陌生客人来,都是百十年的买卖名号,也断不敢坑蒙骗人家。这是我们经商的根本。”

  “是的,是的!不过……”猪鼻四郎连连点头。

  “至于国家大事,我们不敢与闻,做生意的也不懂什么驱逐殖民,半辈子安安生生在四九城里活着,没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您说的这事儿太大,就说热河围场吧,我估摸着在座的就没人去过。就连承德地界也没到过,怎么帮忙?”

  “这件事是军部的决定!梁老,您得倡议大家出手相助。”

  “出手?怎么出手?叫我一个有今儿没明儿的八十岁老头子钻山打洞去找失踪的一群人?猪鼻先生,你既然问起来了,我请问你,承德府、热河围场方圆千里,庙宇如林,山高林密,你知道什么叫‘庙里的宫殿,宫殿里的庙宇’?照片上的塑像有何来历?”

  “这正是要请教的!”猪鼻赶紧说。

  “说实话,我大半辈子就没听过见过什么‘庙里的宫殿、宫殿里的庙宇’,更没见过如此怪异的塑像。”梁老太爷笃定地说:“考承德历代庙宇建筑,大都从圣祖康熙爷修建避暑山庄开始修筑,雍正年间热河升为承德府,乾隆年间大兴土木,广为修造宫室园林,自宣化出口外,沿途十六路行宫都归避暑山庄总管大臣管辖,而山庄外又有外八庙,既是溥仁、溥善、普宁、安远、殊像寺、普陀宗乘、须弥福寿、广源八座大庙,由朝廷理藩院派遣黄教喇嘛管辖,又有罗汉堂、广安寺、普乐寺三座庙宇,归内府管辖,规模浩大千门万户,载于图典,有旧章可查,即便自北京至承德沿途宫观庙宇也都可考。”

  “您今儿说的热河围场里有座什么‘宫中之庙,庙中之宫’,不仅历代以来闻所未闻,就是老夫我白活了八十多年,也从未听过,更甭说去探查什么。我这个老头子历经数朝都没见识过,他们这些连四九城都没出过的哪能懂这些?贵爷,您也是长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好嘛,老爷子真不愧是行里的元老,一席话滴水不漏稳重有礼,跟老师讲课似得把古玩行各种规矩和珍闻典故说了一通儿,听得自诩为“中国通”的猪鼻四郎满脸冒汗,有点着急。
  “梁老真是渊博!没错儿,我们这些掌柜的,都是坐商,来来往往去的也就是京津一带。猪鼻先生,你在北平待了这些年,必然知道,咱们有一分力使三分,不会袖手旁观,不过这件事您叫我们行里帮忙,却一无实物可查,二无渊源可循,三无典籍可考,四者我们都是生意人,没走过那么远,更不懂查案,如何着手呢?”贵爷接过话头侃侃而言。

  一直没有作声的吴清远吴爷淡淡说:“再有,隔行如隔山,这些年古玩行里出的人物、东西,大概齐您都知道,我们在这儿帮您看看东西,估估价,谈谈古论论今,不敢言谢更不敢推辞。看东西有看东西的规矩,我们眼力再神,不是江湖上跳大神算命的,哪能凭一张照片就敢大言不惭说明白物件的真假来历?那叫瞎蒙!若是看对了还好,看错了出了岔子算谁的?您奉的是军令,这责任我们可承担不起!若是查案寻失主,您是太瞧得起我们,和尚拜天尊,您找错了庙门。”

  他在诸位掌柜的里面最年轻,往年因为在北平六国饭店跟家藏甚富的日本华族前田侯爵“以古会友”,用多才广博的知识和超群的智慧令前田败退三舍,大涨了中国人志气,四九城里家喻户晓,是行里年轻一代的翘楚。(吴清远与前田侯爵故事,请稍后见拙作《古玩笔记》之《唐经记》)

  话说到这份上,傻子也能听出几分真意,古玩行里的元老、青年俊杰代表了大家伙儿的心声:没法帮!

  猪鼻四郎深深喘了口气,目光隐隐透出几丝狰狞,本起了脸,一挑眉说:“不给面子,看来诸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喽?!”

  众人都不言语,屋里一片死寂。沉默就是无言的反抗。
  董无忌听着行里前辈们不亢不卑的言谈很提气,跟大头用眼神来往,胃口大开,只碍着落落寡欢的柳梦珊,俩人不敢大吃大嚼。半晌,猪鼻四郎冷笑一声,说:“今天大家在座,我本来给大家面子,在‘文化’领域处理这件事,大家既然不给面子,那么,就得请宪兵来处理了!还有,贵爷、董先生,您二位还不知道,您二位的小董先生,今天下午卷入了一件凶杀案!北平城发生如此惨案,皇军当然有责任查清!自然,这件事跟我们‘文化’无关,只好请他到宪兵队走一趟喽!”

  “什么?!”贵爷、董仪周登时脸色煞白,看看一阵惊慌的董无忌和满脸得意的猪鼻,爷俩慌了,谁不知道宪兵队就是阎王殿!董无忌也慌了,赶紧站起来要申辩,被猪鼻挥手打断:“小董先生,我们是忘年之交,很遗憾,我是派遣军的文化主管,不是治安警务主管,中国俗话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你的事情只好交给警察和宪兵处理喽,另外!”他提高了声音:“在座的诸位爷,你们的买卖铺户都涉及跟抗日分子有关,税务方面也有重大问题,明天开始治安和税务部门会去找您们的。”

  “猪鼻先生!您不能这样,这、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您不能冤枉好人啊!”贵爷颤抖着起身拉住猪鼻衣袖。吴爷和梁老爷子知道大变在即,也变了脸色:“猪鼻先生,您不能强人所难啊!我们都是良民,小董才多大,怎么会掺和进凶杀案!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是的,我也相信有误会,可是那不是我的责任,对于你们,我是胜利者,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呵呵。”猪鼻慢条斯理的摸了摸大脑门,瞅了瞅惊慌失措的几人,摆摆手,身边陌生年轻人立即大步流星走到董无忌后面一把薅住脖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肃然问:“先送警察局?”

  “不!中国警察局里的‘猫腻儿’太多,宪兵队是审案的好手。”

  “是!”年轻人拽着董无忌就往外走,董无忌快吓尿了,拉着大头不放手,大头也急得直跳脚,猪鼻威吓道:“今天是小董先生,明天可能是梁老,后头就可能是吴爷,你们既然选择不跟皇军合作,那就是抵抗分子!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注:日军驻北平宪兵。

  日本明治维新以后仿照法国设置宪兵部队,作为陆军军纪代表,担任军内军纪的巡查和检查任务,兼任行政和司法警察。同时与日本内务、司法、陆军、海军四个部有隶属关系。后来直接被军部掌控。


  日本宪兵下设司法、警务、治安、特高(特务)、军事等机构,分级基本为宪兵司令部、本部、分队等部门,明治末年为了维持社会治安,特设特别高等警察课,就是臭名昭著的“特高课”。后来随着日本侵略意图扩大,特高课逐渐成了侵略其他国家的利器,以搞特务活动为主,不仅抢了日本外务省情报组织的活,也抢了部分军部情报部门的活。

  由于日本军部尤其是陆军对于宪兵这种“军纪”代表在战时“限制”的控制的不满,宪兵的军衔都比较低,而且升迁起来很难。

  然而对于中国人民来说,日本宪兵尤其是特高课却是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战争野兽,他们在侵略中国时,不仅没有起到所谓“维护军纪”的作用,反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


  北平沦陷时期,日本宪兵驻北平总部在当时内城的北大沙滩红楼,起初挂出的牌子却是:东亚文化研究会。这种阴谋伎俩自然是鬼子用心阴险所在。当时宪兵队主管,还兼任华北伪政府高级顾问和日本华北派遣军的“文化主任”。以“文化”外衣掩盖其刽子手的罪行。

  故事里猪鼻大佐本身就是宪兵主官,却道貌岸然口称“文化”,说管不了治安凶案,可见其阴险狡猾,而这次失踪故事的真相,请朋友们继续欣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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