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夫说道:“我是地下党。”
地下党三个字让谢一恍了神:“你刚才说什么?”
“谢一,我是地下党,我加入洪门是为了更好地在十里洋场活动。”何大夫说道:“今天晚上我要去执行一次任务,完成这次任务以后,我就要撤出十里洋场,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谢一的鼻子堵住了,眼泪没有流出来,她是大姐啊,让姐妹们信任的大姐,她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除了你,只有我知道,是不是?”
“在洪门,是。”何大夫说道:“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还能不能见到你,如果不能,这会成为我永远的遗憾,谢一,十里洋场只会是我生命中的一站,但你会永远在我心里,以后要是有机会,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这番话像离别感言,谢一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何大夫说道:“谢一,老天爷给了我医术,我原本只打算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可惜这个年代,想要安稳地过日子太难了,我跟了我认为对的人,也希望自己可以一路走下去。”
谢一的头撞在何大夫的胸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不想连累你。”何大夫说道:“你也舍不得你的姐妹,是不是?”
他不能带她走在同一条路上,她也有她的责任,谢一双手紧紧地捏着何大夫的胳膊:“所以加入洪门用的是假名?”
“是的。”
何大夫说道:“我们是地下工作者,不可能用真名,但我真的姓何。”
谢一苦笑道:“叫什么名字已经不重要了,今天晚上你要到哪里去?”
何大夫为难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明天,明天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怎么可以这样干。”谢一说道:“就算我想忘记你,兄弟们也会问,何大夫到底去了哪里,何大夫怎么可以不辞而别,天天听到何大夫何大夫……”
何大夫抱紧了谢一,狠狠地拥抱,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谢一,我们生错了年代,如果是和平的年代,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大姐,你在哪里?”易四与陈六的声音响起,两人的身子立马弹开,谢一却不敢走出去,只等两人的声音消失,听不到她们的脚步声,这才说道:“我先出去了,今天的一切我都会记得,明天,我等你。”
看着谢一走出自己的房间,何大夫一下子跌到椅子上,怅然所失,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身到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医书,打开来,里面却是空心的,藏着一把手枪,他取出来,检查里面的子弹,子弹满膛,他便倒吸了一口气,待到了傍晚,会从院子的后门走出去。
一辆黄包车在大街上停着,见何大夫出来,将毛巾搭在肩上,大声地问道:“要坐车吗?”
何大夫二话不说坐上去,黄包车夫立刻跑动起来,越过人多的街道后,这才放慢了步子,车夫说道:“今天晚上他们会把人转移走,这是我们最后营救他的机会了。”
他们口中的他是他们的同志,被捕之后一直饱受折磨,如今,他们要押送他去南城,可是他们得到的消息仅仅只有时间,今天晚上,但是,从这里有两个地方去南城,一个是位于东北的火车站,还有一条路,是汽车的必经之路。
他们人不多,汇合以后也不过六个人而已,想要救人就必须集中,火车站还是汽车的必经之路?
“何大夫印堂暗淡,鼻梁软塌,而且眉目有煞气。”
杨砚卿的话突然响在耳边,何大夫的身子一震,那个戏院老板曾经救过他们的人,虽然只是巧合,但至少说明他是个善良的人,没有看着一条人命在他面前消失,那么,作为一个风水师,他的能耐可信吗?
“长远并无,只是最近嘛……何大夫最近要忌东北向,所以尽量不要往十里洋场的东北方向去,切记。”
“我爷爷曾说泄露天机会遭到报应,直接的反应就是折寿,我还不想早死,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为什么不说得更明白一些。”何大夫喃喃念道,车夫停下来:“你说什么?”
“忌东北。”何大夫说道:“东北方向是火车站,到底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此时,何大夫的心里敲起了鼓,忌东北,随时有生命之忧,难道是说火车站有埋伏,?何大夫闭上了眼睛,人会在火车站吗?心内有如天人交战,黄包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有一群下了学堂的孩子穿过马路,黄包车就避开他们,一群孩子正嬉闹着,其中一个孩子敲了前面孩子的头,便立刻走到另一边,被打的孩子回头,却找不到击打自己的人,何大夫心里一震,他轻声地车夫说道:“不是火车站,他们玩的是声东击西,一定是用汽车。”
“你这么肯定?”孩子们走远了,黄包车重新跑动起来。
“我们的人手不够,只能选择一个地方。”何大夫说道:“如果一分为二,要么扑空,要么全部失手,搏一把。”。
所有人潜伏在汽车的必经之路上,他们最有利的武器是手雷,何大夫的手心里冒了汗,对方用的押送车可能是大卡车,也有可能是小汽车,十里洋场出去的车辆不少,哪一辆才是?更要命的是,假如真是在火车站,怎么办?
何大夫的紧张模样看在车夫眼中,他安慰道:“既然已经决定冒险,我们和你一起承担责任。”
“就是,要是真失手了,我们五个人和你一起担。”
其余兄弟齐声附和道,何大夫心中感动,心中不断地祈祷,老天爷,一定是走汽车,一定是走汽车!
何大夫的身子靠在那条水渠里,虽然身子疲累,可是他的神经依然紧绷,远处的车灯闪烁,身边的车夫兴奋地说道:“何大夫,你看,这两辆车子挨得很近,车灯时不时地闪着,好像在互相通信号,看来,我们好像赌对了。”
“就是它了。”何大夫说道:“兄弟们,准备动手。”
车辆近了,何大夫手起枪响,首先击中后面一辆车子的轮胎,车子瞬间失去了控制,斜刺出去,前面的车子听到枪声,立刻踩下油门,见此情景,何大夫更加认定这车有鬼,身边的兄弟已经击中前面车辆的轮胎,六人分作两股,分别冲向两辆车辆,里面的人有被撞得晕过去的,还有清醒的,立刻冲下来,何大夫脑子里闪过谢一的声音——“明天,我等你。”
何大夫迎着对方的子弹冲过去,手里的枪连接响起来……
谢一在家中坐立不安,已经半夜了,她仍坐在院子里,她不时地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总觉得今天月亮的颜色不对,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天怎么还不亮呢?她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之慢。
“大姐,怎么还不睡?”谢七拿着一件外套披在谢一的背上:“半夜了,凉。”
“你不也是一样嘛。”谢一苦笑道:“又做噩梦了?”
“无非就是坠下悬崖的一刻,也没有更多的内容。”谢七说道:“睡不着,索性起来走一走,就看到大姐在叹气。”
“乱讲,我怎么会叹气。”谢一仍然嘴硬:“七妹,你说现在的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以前八国联军的时候不是过去了么,现在为什么内部分裂不说,还有外敌,东瀛人居然也打华夏人的主意,我们走一条什么路才好?”
“大姐,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洪门这条船上吗?洪门青帮联手,东瀛人也要退让三步,更是当局拉拢的对象。”谢七说道:“大姐何必多想,人生短短几十年,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这番老生常谈让谢一心惊:“七妹,你的心态简直像个老太太。”
“可能吧,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谢七的话锋突然一转:“大姐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大门方向,是在等人吗?”
谢一心惊:“你这丫头真是眼尖。”
“大姐看来不太方便,我先回去睡了。”谢七说道:“大姐是在等何大夫吧?何大夫从来没这么晚过,难道是去看夜诊?”
谢七仍不知道内情,但她知道大姐与何大夫对彼此的情意,她坏笑着进房,谢一的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出来,她立刻抬头,让眼泪退回去,谢七的外套还在她身上,他的身子暖和了不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谢一,谢一……”
谢一在梦里打了一个寒蝉,突然惊醒,看到眼前的何大夫,整个人都呆住了,何大夫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我回来了,天还没有亮,很顺利,而且,我不用走了。”
何大夫拉着谢一去自己的房间,他身上有伤,已经经过处理,谢一扑到他的怀中:“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这次是命悬一线。”何大夫说道:“杨砚卿说我不能往东北方向去,应忌东北,果然让他说中了,东北方向是火车站,我们刚刚知道,那边早就布好了陷阱,只等着我们过去,把我们一网打尽,至于另外一条路,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地,这群人故意放消息引我们去火车站,一切都是声东击西,谢一,杨砚卿那家伙不简单,真的不简单,我能捡回这条命,全靠他一语提醒。”
劫后余生,而且顺利救回了同伴,何大夫有些语无伦次,谢一轻抚他的后背:“事情顺利就好,你回来就好。”
“杨砚卿,我会找机会会会他。”何大夫的伤口痛起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谢一,我会继续在洪门呆下去,我的事情……”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暴露,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绝不会暴露。”谢一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告诉我真相,就等于把你的命交到我手上,我都明白。”
何大夫对谢一说道:“等我收拾一下,我想去见一下这位杨老板,一来谢谢他,二来,我希望他可以加入我们的阵营。”
“这是不是太大胆了?”谢七摇头道:“荣丰戏院是十里洋场规模最大的戏院,杨老板并不缺钱,现阶段唯一让他牵挂的就是父亲的下落和爷爷的遗命,他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民族命运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权当多谢他指点迷律。”何大夫并不死心:“我去准备一下。”
外面已经破晓,天色微明,杨砚卿此时正朝戏院走去,身边的齐石面色阴沉:“大哥,身后的几个家伙跟了我们很久了,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不要回头,继续朝戏院走。”杨砚卿说道:“暂时不让他们发现已暴露。”
去到戏院,杨砚卿轻轻地拨开窗帘,那几个家伙正假装在对面买香烟,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杨砚卿也是疑惑不解,最近的事情都算顺利,并没有惹麻烦,盯住自己的会是什么人?
电话响起,是孔令铮,电话里他的声音十分兴奋:“姓杨的,我现在已经在云城。”
“动作这么快,看来这次是要直接对魏士杰开刀?”杨砚卿摇头道:“不对,你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军火库没有找到,地下通道如何贯通全城也不知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云城的水利工程改造。”孔令铮说道:“我可是带了一群专家过来的,魏士杰明知道我要干什么,现在还在死忍,借着这次工程改造,我会趁机摸清楚地下通道的布局和军火库的所在,争取拿住他,《气运录》到手就指日可待了。”
“你要是逼急了他,他会对你动手。”杨砚卿冷冷地说道:“保住你的性命要紧。”
电话那头一时哑然,不知道过了多久,孔令铮才说道:“多谢关心。”
挂掉电话,杨砚卿就听到了敲门声,经理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板,有位何先生来见你。”
“何先生?”杨砚卿说道:“我并不认识何先生。”
“是我,杨老板。”何大夫大声说道:“我是洪门的何大夫。”
齐石倍感惊讶,杨砚卿却是一幅他果然来了的表情,何大夫进来后,首先对杨砚卿鞠了一躬:“多谢杨老板救命之恩。”
“我没有做什么。”杨砚卿说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何大夫是现在是想来告诉我详情吗?”
“昨天我没有去东北方。”何大夫说道:“逃过一劫,而且达成了愿望,应忌东北,杨老板一语成真,佩服,佩服。”
“何大夫有话就直说吧。”杨砚卿笑着说道:“有一点在下要申明,我只说何大夫忌东北,却没有说何时忌,为何忌,之所以应验,是何大夫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应该感谢的是自己,而不是我,这个功劳杨某不敢受。”
“那能否请杨老板替在下看一下手相。”何大夫说道:“我听说有男左女右之说。”
他就伸出自己的左手,杨砚卿笑着说道:“有话就直说吧。”
“杨老板,我们并非第一次见面,早在上一次,我就曾在一处宅院里听到过两位的说话声。”何大夫说道:“两位善心,曾经救过一个被追捕的人,并且将其送到了他指定的地方,当时,我就在里屋。”
齐石瞪大了眼睛,看着杨砚卿说道:“大哥,他,他,他……”
杨砚卿倒还淡定,只是笑着说道:“没错,不久前的确有过这么一个小插曲。”
“那人是我的同志。”何大夫提到这两个字,便看到杨老板一脸了然的模样,便知道杨砚卿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我会告诉你,是表示我的诚意,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合作。”
“到时候再看。”杨砚卿说道:“没有人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
杨砚卿没有一口拒绝,让何大夫十分兴奋,一番交谈之后,杨砚卿送何大夫下楼,一直送到门口,见何大夫坐上黄包车走了,正要转身上楼,突然听到齐石的声音:“大哥,小心!”
杨砚卿瞅见了地上的影子,身后好几个人扑了过来,有人架住了自己的双手,杨砚卿无法挣脱,低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此时仍早,街上的行人不多,但有人已经看到了,便大声叫起来:“绑人了,绑人了,快来人呀!”
齐石直接从二楼跃下,跌在地上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追了上去,杨砚卿被塞进车里,车子已经驶远,齐石疯狂地奔跑起来:“大哥,大哥!”。
杨砚卿的双眼被蒙上了,嘴里被塞进了布条,他能感觉到左右都坐了人,他们的手紧紧地夹着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有动弹的余地。
车子先是平稳地行驶着,后面车子就颠簸起来,十里洋场里没有这样的路,车子已经驶出城外,杨砚卿的淡定让前座的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车子里没有人说话,一直到车子停下,杨砚卿被扯下车去,他听到了鸟叫声,还有不远处流水的声音,自己左右仍然有人控制着,他不打算跑,这样的情况不利于自己。
杨砚卿的脑子迅速地运转起来,一为钱,自己是城中最大戏院的老板,这些人绑了自己当肉参,图财;二为仇,自己最近得罪的人不多,数得出来的就是那个打新晋小花旦主意的光头混混,可是这番人下手利落,那个小混混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准;三为《气运录》,这让杨砚卿兴奋起来,若是为了《气运录》,是谁没有沉住气?
他的身子被推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门关上了,那是一道铁门,关门时的金属撞击声很明显,杨砚卿知道到目的地了,认真地吐嘴里的布条,他一点点地让它在嘴里挪动,最终“扑”地一下吐出来,嘴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略微活动了一下嘴角,发现双手其实是自由的,他立刻扯掉了蒙眼的布条,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唯一通往外面的途径是一道铁门。
摸摸口袋,口袋里的铜板还在,他的手伸进去又马上拿了出来。
屋外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杨老板,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在你的家里找到了一本奇书《气运录》。”
这个声音带有口音,杨砚卿心里一动,并不戳穿,这些人已经闯过自己家的空门,书已经在手,那又如何,那本书只是做旧的复本,里面没有玄机,杨砚卿便觉得轻松起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哦。”
“听说杨老板是风水王杨三年的孙子,我想见识一下杨老板的能耐。”这个声音说完,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个木头制成的东西被扔进来,是孔明锁。
孔明锁是三国时诸葛孔明根据鲁班的发明,结合八卦玄学发明的,不用钉子和绳子,完全靠自身结构的连续支撑,就像一张纸对折一下就能够立起来,简单却不平凡,早期的孔明锁结构比较简单,一般为三根方木,后期越来越复杂,最终形成了六根方木组成的结构,诸葛孔明将八卦五行的原理融合在其中。
“方木六根中间有缺,以缺相軿合,作十字双交。形如军前所用鹿角状,则合而为一。若分开之,不知其诀者颇难軿合。”杨砚卿喃喃念着,手里的孔明锁应声而开:“你们知道我的来历了,就让你们看看也好。”
外面的人将门开了一道缝,杨砚卿将手里的孔明锁扔出去:“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它现在是我们的。”这个声音说道:“我问你,这书里面到底还有什么玄机?”
那个声音的主人拿着孔明锁,闷闷不乐,自己折腾了那么久也没有打开,这个小子居然这么快搞定?身边的人强忍住笑,这个声音的主人便用孔明锁砸到他们头上:“笑,笑什么笑!”
就在此时,里面的杨砚卿哈哈大笑:“玄机,什么玄机?这是我爷爷给我的一本书,为的是让我更好地学习风水术数,也是,你们如果不是行家,里面的内容根本看不懂。”
杨砚卿此时想到一点,除了孔令铮与谢七外,没人知道《气运录》在自己手上,这群人为何可以这么肯定地闯进自己家里偷走《气运录》,杨砚卿闭上眼睛,之前的事情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闪过,他突然灵光一闪,他几乎要怒吼出声,想到自己的处境,只能隐忍下去,现在只有希望齐石可以找到自己!
外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么快搞定孔明锁,姑且算你过关。”
“不要浪费时间。”杨砚卿冷冷地说道:“要剥要剐,随你们的便。”
外面的人不再应他的话,转而窃窃私语起来,“怎么办?要放了他吗?”
“不行,现在还太早,这小子如果是骗我们呢,回去后要怎么交代?还有,大帅吩咐过,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有点耐心,知道吗?”
“那你还这么大声,不怕里面的人听到吗?”
那人马上闭上嘴巴,一幅一筹莫展的样子:“你们几个,接下来连续拷问,看看这《气运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先去睡一会。”
里面的杨砚卿笑出声来:“大帅,还能有哪个大帅,手下的人真是笨得可以,不过,能够知道我手里有《气运录》,魏士杰啊魏士杰,看来你还留了一手!”
杨砚卿这会儿终于有功夫掏出口袋里的铜钱卜卦,他对自己的安全毫不在意,倒是对孔令铮在云城办的事情关心不已,索性就替孔令铮求个吉凶,看他运势如何。
当卦象一成,杨砚卿的脸往下一沉,难道是好事多磨吗?
孔令铮浑然不知千里之外的杨砚卿被人绑走,他与沈副官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地上,地下的人员正在摸索着一切与地下通道有关的线索,一天一夜过去了,总该有些收获了吧?
绳索一点点扯上来,绳索上挂着的人满身泥,上来后抹一把脸,便摇头:“没有。”
贯穿全城的地下通道,居然找不到星点线索,孔令铮觉得这简直是邪门了,原本兴致勃勃的面色立刻沉下去,沈副官说道:“没道理啊,少爷,那些东瀛人都亲口承认有地下通道的事实,齐石不也这么讲么,情报没错才对,是不是东瀛人知道了风声,毕竟七个人消失了。”
“东瀛人就算听到风声,也不会这么快。”孔令铮说道:“中间才隔了多久?我们是乘飞机过来的,这时候,那只特别行动小组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人死了。”
“少爷的意思是?”
“地下通道还在,只是隐藏得很深。”
孔令铮说道:“问题出在它的设计上,找李教授过来。”
李教授的确是教授,但不是水利专家,而是土木结构的专家,他年纪已经不轻了,今年花甲之年,听到孔令铮的疑惑,李教授也有自己的看法:“如果要不容易被发现,一定会深挖,国外曾有人往下掘了九十米建设地下城,我们现在只往下深挖了二十米而已,还有,云城多溶洞,还有独特的土质较软的泥炭土,如果是新建的地下通道,一定会找人专门勘察地势,不然不敢贸然下手打通地下通道,随时会塌陷的。”
孔令铮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教授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不要吞吞吐吐的。”
“华夏的土木专家就那么多,如果真有这么巨大的工程,圈内早传开了。”李教授说道:“但并没有听说过啊,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这地下通道是以前就有的,这位魏大帅只是利用了起来,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孔少爷不妨从这一点下手试试。”
孔令铮赞道:“姜还是老的辣。”
“不敢,不敢。”李教授说道:“云城是边陲之地,也是以前战事吃紧的地方,有这种地下通道不足为奇。”
孔令铮心里一动,让沈副官贴耳过去,孔令铮一番交代,沈副官明白过来:“知道了,少爷,我会低调一点的。”
到了天黑的时候,沈副官带着几位老人家来到了他们临时居住的地方,为免引起魏士杰的反感,他们仅在第一天到魏士杰府上打过招呼,孔令铮与沈副官大方出面,并出示了上面的密信,而后就住在租来的民居里,专心研究“地下水利工程”,魏士杰并不放心,说什么要派人跟着,被孔令铮一番严词厉色吓得打消了主意。
魏士杰丢了军火,现在仍不敢妄为,孔令铮的身份他清楚,只有暂时憋住一口气,着人暗中关注,不敢明着作对。
沈副官以了解城中历史为名请来了城中年纪最长的几位老人家,孔令铮看着这四位老人,他们年纪最大的已经八十多岁,年纪最轻的也有六十六岁,但都还算硬朗,耳聪目明。
“我请几位来只想打听一件事情,以前战事吃紧的时候,云城可曾经建筑过地下工事?”孔令铮说道:“我听说其中有一位以前主管城中山志,可曾看到过类似的记录?”
那位最年轻的正好是管理过县志的人,他的眼神里露出惊恐的神色:“有是有,可是,问这个做什么,那可是不详之事啊。”
“不详?”孔令铮立刻来了兴趣:“怎么个说法?”
“云城自古以来出了不少云城王。”这老人说道:“各朝各代均有人受此封号,有时也把主政云城之人称用云城王,比如现在的魏大帅,老百姓们也这么称呼他,在云城的历史上,最有盛名的一位云城王叫皮罗阁。”
最年长的那位长者此时终于开口:“皮罗阁是南诏古国的国王,他死后,无人知道他埋葬在哪里,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生前曾经在云城的地下修建过地下城。”
这正是孔令铮最想听到的内容,他立刻追问道:“就在此城中?”
“就在此城。”老者说道:“南诏在历史上只存活了一百六十五年,但是南诏是云城史上最活跃的时期,南诏国敢与当时的大唐对抗甚至结盟,与南诏国信鬼尚巫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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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的修建也与鬼巫脱不了干系。”长者说道:“据说当年皮罗阁在此地修建地下城以藏贮武器粮食,以人工之力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最后借用巫术才成事。”
方副官打了一个寒蝉:“巫术?”
孔令铮斜了方副官一眼:“不要大惊小怪。”
“少爷,你……”方副官剩下来的话没讲出口,他原本想说孔令铮是最不相信这些鬼邪之说的,现在居然说自己大惊小怪,世道变得快,也没有人心变得快。
“用巫术控制木头人在地下运作。”长者说道:“所以,这云城的地下城其实是木头人建起来的,这虽然只是传说,但是在古时深入地下几十米,普通人的确很难做到。”
“云城地底还有一座城。”孔令铮脑子里灵光一闪,这座城就是魏士杰的秘密军火库!
“相关的县志还在吗?”教授问道:“我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啊。”
“这个嘛……”老人家说道:“现在管理这一块的是我的学生,听说,县志已经让大帅派人取走了。”
孔令铮越发笃定,魏士杰拿走县志,就是想利用当年的地下城作为自己的军火库,那位长者又说道:“其实要找到地下城也不难,假如有识得阴宅风水的大师,说不定可以找到入口。”
“这又关阴宅风水什么事?”方副官又没忍住。
“当年的南诏王从大唐请来风水大师这才择了地下的王城位置,所以我才有这么一想。”
这名长者说道:“我们的年纪大了,不想管外面的事情,只想着安安生生地度过余生,我们今天到这里来,只是陪教授说说话,谈谈城中历史,再无其它。”
这位老人家倒是精明,孔令铮笑道:“老先生见识高,没错,我们今天晚上只是陪教授话家常,再无其它,方副官,送老人家们回去。”
送走了方副官,突然有人闯进来,见教授在,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教授马上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
“请慢走。”孔令铮目送教授出去,这才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这名手下立刻寄上一份电报:“十里洋场过来的消息,杨老板被人绑架了。”
“杨砚卿让人绑了?”孔令铮没忍住笑意,方副官进门正好看到:“少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那名手下还有一份电报:“这是孔老爷的电报。”
只看了一眼,孔令铮就没好气地说道:“你先出去吧。”
“怎么了,少爷。”方副官急坏了:“少爷以前不是卖关子的人。”
“杨砚卿让人给绑了,父亲的电报是让我们暂时回去,这边的事情不再继续。”孔令铮微微皱着眉头:“这是姨父的意思,也好,现在回去,正好让魏士杰落个心,他不是一直怀疑我们么,再过来的时候,我们带上杨砚卿,可以一举拿下。”
“带上杨老板?少爷是要回去救他?”方副官惊讶不已:“少爷不是很讨厌他的么?”
“他对我们有用,关于《气运录》,他知道的比我们多。”
孔令铮没好气地说道:“那家伙现在不能死,你现在交代下去,留下教授在这里做做样子,差不多就撤,我们明天就走,让他们把嘴巴闭严实一点。”
“少爷放心吧,这些人都是上面精心挑选的。”方副官说道:“你没有回国,老爷他们就计划好让你来做这个特别任务。”
虽然早就猜到了,孔令铮仍然有些恼怒:“我只是想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父亲却不给我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摆脱现在的事情。”
“少爷,总有机会的。”方副官说道:“找到《气运录》,补上四大家族的风水局,一切便都结束了。”
“去安排吧。”孔令铮挥挥手,等方副官一走,他便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孔令铮与方副官离开的消息立刻传到魏士杰耳中,他拍了一下自己腆起来的肚子:“看来是我多想了,三姨太呢,让她过来陪我下棋。”
孔令铮与方副官回到孔家,便看到谢七与洪三、齐石在等他们,齐石如热锅上的蚂蚁,已经绕着书房的桌子好几圈,见两人推门进来,一个箭步窜过去:“你们怎么才回来,快想办法去找我大哥。”
“急什么,这么久了,对方如果想撕票,早撕了。”孔令铮放下自己的行李箱:“如果没有,就更不用着急了,杨砚卿对他们有用,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你们有什么进展?”
“进山的可能性较大。”
谢七说道:“绑走杨老板的是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齐石看得很清楚,洪门的兄弟在城里没有找到,显然已经出城。”
孔令铮看着方副官:“让我们的人往南找。”
“为什么是往南?”方副官问道。
“南边是条纵横道,对方如果想跑,八个方位都可以。”孔令铮说道:“进可进,退可退,如果我没有记错,那里还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往里走就是深山。”
孔令铮的分析让谢七十分信服:“很有道理。”
“我们先派人去摸排一番,确认之后我们再过去。”孔令铮说道:“我现在只是好奇,什么人居然绑了杨砚卿。”
齐石略一沉吟,这才说道:“我去过大哥的书房,《气运录》不见了。”
孔令铮的脸就变了:“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安排!”
方副官一溜烟地跑出去,洪三说道:“这事情发生得急,会不会有什么内情啊?七妹,你觉得呢?”
“杨老板一定会自保。”谢七说道:“我倒不担心他的安危,等消息吧。”
方副官带的人马经过小半天的摸排,总算是找到了线索,有人曾看到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驶进了山里,然后马上驶离,因为那地方是十里洋场的乡下地方,看到小汽车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那人的印象十分深刻,而且清楚地指明了方向,是往山里开去的。
有了这一点作为旁证,孔令铮的推论得到了论证,当下众人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往深山里去,齐石一边走,嘴里还一直嘀咕着:“那些人千万不要让我逮住,不然我让他们好看。”
“有本事见了面就厮杀一番,在这里磨嘴皮子有用吗?”洪三奚落道。
“可不是嘛。”方副官自然偏帮洪三:“要是嘴皮子有用,要枪干嘛?”
“你们夫妻俩一唱一和,我说不过你们,得,我闪得远远地,还不行吗?”齐石拔下一根草,叼在嘴里,双眼却没有休息,一直骨碌碌地转着,大哥,你这一路上就没有留下点线索?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他一直留意着山道的两边,试图找到朱砂的痕迹,两人以前失了对方的下落,大哥会在边洒上朱砂,可是这一路上都没有发现,要不是找错了地方,就是大哥已经无法动弹,被完全钳制。
前面的人折返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报告,前面有座木屋,看着很可疑。”
孔令铮打起了精神:“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查明了情况再说。”
孔令铮四人趴在小山坡上,看着下面的小木屋,透过望远镜看下去,这座木屋完全封闭,连窗户都没有,仅有一扇铁门在正面,最让人奇怪的是,周围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少爷,不会是空城计吧?”方副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紧张兮兮地说道。
“是空城计,也不能放着姓杨的死啊。”孔令铮没好气地说道:“带好家伙,下去。”
一群人缓缓包抄了小木屋,孔令铮首当其冲来到了铁门前,铁门连道缝隙也没有,他不禁暗骂一声,用枪托轻轻地敲着铁门,齐石的心都提了起来,唯恐铁门一下子打开,里面会冒出几个凶神恶煞的大老爷们,听到外面的动静,里面依然一片沉寂,孔令铮轻声说道:“难道找错了对象?”
就在此时,里面传来了几声敲击声,而且与他们仅有一门之隔,齐石听得分明,面色激动起来:“大哥,是大哥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少废话,快把门弄开。”
齐石欣喜不已,站直了身子,拿着枪就对着锁连开几枪,火花溅起,锁掉在了地上,扯开上面的铁链,齐石推开铁门,
杨砚卿坐在地上,身子无力地靠在一把破烂的椅子上,齐石的心里一酸,认识杨砚卿这么久了,哪里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他正想上前,不料,谢七却比他快了一步,她扑到杨砚卿身边,将他扶起来:“三姐,有水吗?”
洪三赶紧递上水壶:“有。”
谢七拿着水壶,小心地喂杨砚卿喝水:“不要迅速地喝,要小口地抿,不要着急。”
杨砚卿的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谢七身上的香气让他闻不够,他却将心一横,推开谢七的手:“没事,我自己来。”
谢七怅然所失,默默地退开,孔令铮看出一点端倪,心中愤懑:“姓杨的,你不要不识好歹,今天没有我们,你就要渴死在这里。”
杨砚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命不会绝于此地,这是注定好的,你救我,是担心我死了,你们的目的就无法达到了,不是还指着我给你们四大家族转运吗?”
“你这个家伙。”孔令铮没好气地回身说道:“这里没事了,你们先回去。”
孔令铮带来的人马便立刻退去,只余下他们,孔令铮这才正色道:“姓杨的,是什么人绑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