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岸边后,那人已经缓和了许多,半坐在地上看着水面喘着粗气。我和师父脱下衣服拧干些凑合着又穿了起来。
“你是这周围村里的?”师父问依旧在发呆的落水人。
“啊?哦!是!”他做梦一般抬起头看着师父回答道。
我问他咋跑水塘里去了呢?捉鱼吗?那人听我问后一脸恐惧地盯着水面,说他路过,看见水面上漂着一个包袱,就用竹竿去捞,后来稀里糊涂就掉进去了...
“你要是信我,就回去买点贡品和烧纸啊元宝之类的,咱们在这做做法事,至于为啥,我觉得你明白。”那人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师父,我赶忙从师父的包里拿出三清铃摇了摇,说看到没,这是我师父,会抓鬼的。
那人眼睛一亮,赶紧站了起来,说懂!懂!还说让我们等着,他马上就回来,说完扭头撒腿就跑了。
“师父,您觉得他知道是水鬼捣鬼吗?”他走后我问。
“你看他的表情,像不知道吗?”
“那...你让他拿那些东西回来,做啥法事?是担心他以后还会出事?”
师父看着水面,轻轻摇了摇头,说一个水鬼找个替身不易,咱们今天破了它能投胎转世的机会,会招来怨恨,也会背了因果,所以我让那人回来拜祭一下这鬼,消了他的怨气,也免了咱的因果。
我惊讶地看着师父,觉得师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师父遇到这种事一定不会这么做的,不过我又觉得这么做合情合理。
等了能有半个小时,就远远看到一群人往我们这边跑来了,领头的正是那个落水的中年男人。
“怎么来这么多人?”我纳闷地看着那些人自言自语道,看人数足有三十多个。
“师傅!师傅!我来了!”中年男人先跑了过来,到了师父面前屈膝就跪下了,一个劲磕头,师父上前正要扶起他,这时后边的人就都到了,没想到他们到了近前也是一起跪倒在地,对着我和师父磕头不止,嘴里喊着:“两位神仙啊!救救俺们村吧!”
哎呀妈呀!我成神仙了?啥时候的事啊?我疑惑地看着面前磕头的这些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这是干啥?都起来!都起来说话,我们不是什么神仙,你们快起来啊!”师父急的不行。
那个最先跪下的中年男人突然哭了,说两位神仙,你们就救救俺们村吧,不然俺们不起来。
师父估计也是被整蒙了,东看看西瞅瞅,最后说行行行,那你们都起来。众人一听师父答应了,纷纷喜笑颜开,慢慢起了身。
“神仙师傅,这是烧纸和元宝,您看现在就烧吗?”几个村民递过来几个大袋子,烧纸和元宝装的满满的。
师父接过来后,拿起一根树枝在岸边画了一个半圆,然后开始在这个半圆里烧那些烧纸和元宝,并开始念咒。
等这些东西全部烧完后,师父说行了,可以回去了,就让村民们回去,说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哎呀神仙您可不能走啊!说啥也要留下来,咱们先去村里,大家都备好了酒菜,就等着款待神仙师傅呢!走走走!”众人说着就连拉带推簇拥着我和师父往村里走,师父眨巴着眼睛看我,我眨巴着眼睛看师父,都有点哭笑不得。
我和师父不由分说就被这些村民给拽进了村子里,村子并不大,有四五十户左右,隐蔽在深山里,属于很落后的那种小村子。我看见村子的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定福村
村口站着不少人,见我们来了都迎上来,问神仙请来了吗?
“来了来了!酒菜备齐了?”领头的那个中年男子问。
“齐了齐了,就等神仙了!”这些人说着就不住地打量我和师父,然后欢喜地奔走相告。
我们被簇拥着到了一个类似祠堂的房子前,房前摆着一张四方的很破旧的八仙桌,桌上铺着灰色的桌布,其实应该是蓝色的,因为太久,所以几乎看不到原来的颜色了。桌布上摆着六个大碗,碗里有冒着热气的菜,我看了看,一只鸡、一个炒鸡蛋、一条不大的鱼、一碗不知什么的野菜、还有一碗凉拌黄瓜和炒豆角。另外还有一个不大的茶色的小酒坛,几个棕褐色的浅浅的酒碗。
“神仙师傅,坐!坐!坐!”中年男子热情招呼我们坐,与其说是我们自己坐下的,不如说是被这些人按在座位上的。
“这样,张老爹、二爷爷、还有刘老爷子,你们三个辈分最大,过来陪着神仙师傅。”领头的那个男子对着周围的人群招手,三位老人于是笑呵呵又无限荣耀地在桌边坐了下来,然后忙着给我和师父拿筷子。
师父、我,加上三位老人和那个中年男子,一共六个人,围坐在桌子边。中年男子一一给我们倒了酒,我说不会喝,他还非给倒。我们周围围了一圈的村民,全都鸦雀无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和师父看。这种场面我可是第一次遇到,被这么多人看着,能吃得下去饭?
“先别急着吃饭,我先说一下,我们师徒二人不是什么神仙,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师父一脸茫然地问。
“错不了!错不了!神仙师父,咱先喝酒,来来来,俺们敬两位神仙师傅一碗!”中年男子说着端着碗站了起来。
“你给我坐下!说清楚再喝,我再重申,我们不是神仙,你们怎么就觉得我们是神仙呢?”
他们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一个坐我旁边的老人站了起来,对着师父一抱拳,说他姓张,今年快90岁了,然后他就说起来他们村发生的事情。
这个村子是清朝时候京城几个被逐的官员迁徙至此的,后来慢慢发展,村子的规模逐渐大了。开始村子是很平安的,虽然不富裕,可是家家安居乐业的,过得也算是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可是后来有一天夜里,突然就下起了大雨,那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那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雨过天晴以后,村外就有了那个水塘,就是我和师父救出阿仔的那个水塘。这个水塘从出现以后就没有再消失过,无论多干旱,水都是那么多。
“从有了水塘,俺们村就开始淹死人,还有还有,只要掉进去的,就别去救,谁去救也会一起淹死,没有例外的。”
“不会吧?那我和师父咋没淹死?”我问老者。
“你们是神仙呀,咋会淹死呢!”老者又这样说,我一吐舌头,心说得,认准我们是神仙下凡了。
“我就纳闷,谁告诉你们我们是神仙的?”师父有点急了。
“一个老道士啊,俺们请的,让他破一下这个水塘,他看了看,说谁掉进去淹不死那就是大罗神仙,然后就走了!”
师父哑然失笑,哭笑不得的表情让我有点心疼,嘿嘿!真的是遇到奇葩无敌风火轮了。
“那是老道士调侃的话,你们也信啊!”师父咧着嘴说道。
“可你们咋就掉河里没死?这是几十年不遇的事啊,你说不是神仙是啥?神仙师傅您放心,俺们心里知道就是了,你们这次来一定得救救俺们村,每年都会在水塘里淹死十几口子,再这样下去俺们村就完了!”老者说着眼泪下来了。
“就是!就是!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周围的村民全都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地望着师父。
“起来,大伙快起来!”师父惶恐地赶紧离开座位去拉他们。
“神仙大兄弟!”一个老阿婆一把拉住师父的手,颤颤巍巍地哭着说:“儿子掉水里,儿媳妇去救,都死了!都死了呀!我就一个孙子了,神仙大兄弟,你得救救俺们啊!”
所有人都在哭,师父眼里有了泪光,他搀扶着老阿婆站了起来,一边对大伙说:“起来,我救!我救!”
村民们一听,喜极而泣,流着泪都笑了。
“快,给恩人磕头!”阿婆拉过身后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趴地上就磕头,喊着给老神仙磕头了!
“我一定尽力帮忙,大伙以后不要喊我神仙,我姓刘,你们喊我老刘就行,不然我不帮这个忙。”
“好好好,我们改口,喊您刘师傅!”众人都赶紧点头答应。
“那大伙都回家去,放心,我不走,我在这跟几位老人家了解一下情况,你们看行不?”师父看着大伙问。
村民们都说行行行,于是就一步三回头地回家去了。很快房前就剩下了桌前的六个人。这时候先前说话的老者就问师父,怎么办能救村民们。
“师父,你别忘了大师说的话,杜庄...”我忍不住对师父提醒了一句,因为师父为了杜庄做了那么多,最后落的有生命危险,这次如果再帮,会不会和以前一样背因果?
师父听我说过后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就问三位老者,知不知道当年下那场大雨之前村里出过什么大事没有。
“大事?我那时候记事了,村子就这么大,谁家丢个鸡鸭都会知道,没听说有啥大事啊!”
“刘师傅,边说边喝酒吃菜啊!”那个被叫做阿仔的中年男人起身给师父斟酒。师父这时候转过头看了看我们面前的房子,问这是不是村里的宗祠啊?
“不是,这是供奉俺们村神的小庙!”阿仔回答道。
“村神?你们供的谁?”师父问。
这时坐在师父身边的老者说话了,他说他们村很早的时候出过一个大官,姓罗,具体什么职务他记不得了,毕竟那时候还是个小屁孩。这人有次返回村里看望乡亲,当时村里正缝大旱,粮食眼看就要旱死,他就自己掏钱请了道士做法,还真就求来了雨,让村里人免受了灾荒之苦。所以后来他死后,村里人就给他盖了座庙,把他看做俺们的村神。
“好人呐!当时据说他因为逆天求雨,让天神动了怒,那个道士没几天就死了,村神的大老婆也突然暴病而死,可这村神说为了给村民们求雨值得。这事后来朝廷知道了,给村神官人加官进爵,所以好人有好报啊!”张老爹开口说了一通。
“看看去!”师父饶有兴趣地站起身朝那座庙走了过去。一桌人一看就都站了起来,跟随师父到了庙里。
说是庙,其实就一间破房子,房檐盖得有点像庙而已。进门,就可以看到一尊很大的泥身像,高有一米八左右,穿着一套材质很差的清朝官服,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清朝那种大官穿的服装。
屋里也没别的,神桌上供的贡品也很寒酸,几个馒头,几个几乎要发霉的月饼。
师父仰头看着神像的脸,我也随着师父看了过去,发现神像的眼睛蛮凶的,很阴森地往前方远视着。
看了一会儿,了无生趣,众人就退了出来,然后就是坐在一起吃喝。师父说他想先住下来,然后详细了解一下村子里的情况,然后再看看怎么做。
众人也都很赞同,于是阿仔就提前退出酒席给我们安排住处去了。这次酒席一直吃到了临近晚上了,几个老人喝的东倒西歪,最后喊人给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