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听见院子里很多说话的声音,身边师父也不在,于是赶紧爬了起来。
“小师傅起来了!赶紧去洗脸,要开饭了!”阿仔的老婆笑着指给我洗脸的脸盆。我看到院子里有张小桌子,师父、阿仔和阿仔的爹坐着正准备要吃饭,周围坐着十几个村民,其中那三个最上年纪的老者也在。
我赶紧洗了把脸,然后坐下开始吃饭,师父正边吃边和村民们聊天。
“你们那个水塘,以前下边是啥地方?”师父问。
“以前啊,我想想...以前就是个烧土窑时挖土留下的大坑。”一个老者说道。
“下边有没有你们能记得的坟地?”
“有,就是那个村神老婆的坟地,位置应该是在水塘中间比较高的那个地方,当时坟造的很大的。”
“你们以前有人见过村神老婆生前的样子吗?”师父看着村民们问。
“我见过,长得很好看,当时比村神小很多,也就二十多岁。”那个叫张老爹的回答道。
“头上发髻挽着,喜欢穿旗袍款式的衣服,对不对?”师父问。
“咦,刘师傅您咋知道?哦对了,您是神仙,怪不得怪不得!”张老爹这一说,村民们都忙点头,说神仙就是了不起。
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问,好的风水宝地很多,为什么村神要把自己老婆葬在这坑洼之地呢?
“据说是那个道士给指点的,说葬这个地方可以旺子孙、催官运,后来村神确实又升官了的,可见这道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旺子孙?村神姓罗是吧!那现在村里姓罗的人家旺不旺呢?”
“刘师傅,我就姓罗!”阿仔说道,师父就问他们罗家是不是一直很旺,阿仔一叹气,说别提了,这定福村罗姓最多,但每年死在水塘里的也几乎都是罗姓人,其它姓淹死的也有,不过很少很少。
“看来并不旺,而且是多灾多难了!”师父唏嘘着。
“谁说不是啊!我儿子去年就是掉在水塘里淹死的...”阿仔说着难以抑制心里的酸楚,眼泪掉了下来。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跑进了院子,看到这么多人时楞了一下,接着就跑到阿仔的身边,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阿仔眼睛突然睁大了许多,接着猛然起身拉住师父的手说:刘师傅,您快跟我走!
师父见阿仔神色异常,就知道有事,没说什么站起身就走。我赶紧抓起一个馒头随着就往外走,那些村里人也纷纷疑惑地站起身来,然后跟着我们出了院子。
阿仔拉着师父直奔村神庙的方向跑了过去,我啃着馒头随着众人紧跟在后边。等到了村神庙前,就见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都探着头往庙里看。
“让让,大伙让让,刘师傅来了!”阿仔到了近前对着人群喊道,围着的村民呼啦一下闪到了两边,并纷纷向师父问好。我这时往庙里看了去,发现进门正中神像的下边站着一个男人,五十岁左右,披着一个脏了吧唧的蓝色床单,手里拿着一根很短的木棍,这会儿正叉着腰瞪着眼看着师父。
“阿叔,你这是干啥子?”阿仔走进去诧异地问那个中年男人。
“小崽子,没你啥事,我找他!”中年男人用右手的小棍子指了指师父。
师父笑呵呵地走了进去,看了看面前的中年男子,然后趴在阿仔耳边嘀咕了几句,阿仔嗯嗯啊啊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就跑了出去。阿仔出去后,师父对着那个男人一抱拳,说找我有何事?请说吧!
“你知道我是谁?”中年男人带着一份很傲慢的语气问师父。
“我不管你生前是谁,可你现在就是一个鬼,而且你上别人的身一定是有求于人,既然是有求而来,就不要这么无理。”师父义正言辞,脸色冷峻。
中年男人被师父说了一通后气势立马就萎靡了,头也低了下去。
阿仔这时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交给了师父。师父解开看了看,然后对中年男子说:“钱我让人给你买来了,一会儿就烧给你,你有事赶紧讲,不要一直占着别人的身子,不然出了事你罪就大了。”
中年男人竟然哭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师父一抱拳说:“实不相瞒,我经祖上指点,特来求师傅渡我,益仙师傅,可否借一步说话?”
师父点了点头,把小袋子交给我,然后随着中年男子转到神像侧面说话去了。门外的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说这罗玉田是咋了,怎么变个人似的啊?我其实知道这个叫罗玉田的男人一定是被鬼附身了,而且来附身的这个鬼应该来头不小。
等了能有半个小时左右,师父走了出来,对我说把袋子里的纸在神像前烧了,并告诉阿仔,把罗玉田弄回家去吧,睡一觉就恢复了。我探头一看,那个男人依靠着神台坐着,似乎是睡着了。
阿仔招手喊来了几个村民,让他们架着罗玉田走了。我开始趴在神像前烧小袋子里的烧纸。
“刘师傅,这是咋回事?”阿仔问。
“是你家的老祖宗上了罗玉田的身了,就是他!他真名叫罗伦。”师父抬手指了指神像。
“啊?村神?真的是啊?我的天!”阿仔惊讶不已,随即跑到门口对这村民说刚才村神显灵了,附在了玉田叔身上和刘师傅说话呢!
村民们一听一下炸了锅,赶紧跪倒在地磕头如捣算一般。阿仔更是跪在神像前喊着老祖宗!老祖宗!不停地磕头。
“行了,让大伙起来吧!你家老祖宗啊…哎!冉娃子你快烧,烧完咱回去再说。”
师父似乎话里有话,而且有什么隐情不便当面说。我就赶紧把剩下的烧纸都扔到了火堆上,看着它们熊熊烧了起来。待烧完纸我们就起身往阿仔家去了,村民们有很多都尾随着我们,说想知道村神都说了啥?是不是也要救他们,是来解决水塘的事的呢?
师父说这事很快就会解决了,让大家都放心回家去,因为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村民们听了都放心了许多,各自回家去了。
到了阿仔家,阿仔急不可耐地问师父村神究竟说了啥呢?师父摇着头叹息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阿仔,知不知道村神的像究竟是谁给立的。
“这个,我听说是当时罗家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是个教私塾的老秀才。”
“这人不简单!”师父自言自语道。
“是不简单,当时能考上秀才的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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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他立这个神像不简单,这人是个懂法术的人,他巧借立神像的名义把罗伦的魂魄给保护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罗伦做过什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而让村民给他供香火一方面可以替他消业障,另外还能让洛伦的魂魄带罪修行。”
师父的话让我和阿仔都愣了,罗伦不是功臣吗?怎么又有罪了?阿仔更是惶恐不安,问师父是不是弄错了?村神怎么会有罪?
“你们有所不知,以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咱们听到的那么简单。”师父说着点了支烟,抽了一口后开始了缓缓的讲述。
师父说,罗伦在一次和友人饮酒的时候,突然听闻一个酒醉的朋友说他的正房夫人姚氏和罗家的管家私通。罗伦本应该知道这是醉话,即便不是醉话,起码他应该调查清楚再做处理。
可罗伦本就心胸狭小,又对正房姚氏一直未曾生育有些不满,所以他竟产生了宁可信其有的心理,其实也就是给自己一个除掉姚氏可以心安的借口罢了。
阿仔眼睛睁大了,嘴巴也张开了,呆傻般看着师父。
师父继续说道,罗伦偷偷找到了一个邪道士,问他怎么样可以杀人于无形,他要预谋一个除掉姚氏的计划,而且不仅对自己没什么坏处,还可以为自己赢得好名声。
这个道士也是道法不凡,给想了一个十分周全的法子,他知道罗伦的老家正闹干旱,所以就让罗伦借回家探访的名义带姚氏回去,然后请出道士做法降雨。接着就以罗伦虽救了黎民却逆天而为做借口,做法杀了姚氏,冠以天要惩罚,这样百姓更会对罗伦感恩戴德,那些乡绅、当地的官员一定会为其上奏请功,到时一举两得,何其美哉!
罗伦觉得此计妙极,于是就有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不过这个道士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自己会不久于人世,就在姚氏死了没几天,他就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道观里。他的死有两种可能,一是罗伦杀人灭口,不过罗伦说他没指使过任何人去杀道士;那么第二种可能,就是天要除之,不过无论如何,也是害人终害己,人算难敌天不容啊!
“这些是村神亲自跟您说的啊刘师傅?”阿仔问。
“是啊,他这次来,是想告诉我另外一个秘密,姚氏死后冤魂不散,一直都在找罗伦复仇,可怎奈罗伦的魂魄被保护在那座神像里,她根本无法靠近,于是就迁怒于罗家的后人,一次次害人溺亡,自己却执拗地不愿轮回,誓要灭了村里的罗氏宗族。罗伦这次见我,目的是想让我能化解了这段恩怨,不要再祸及后世子孙了。”
我犹如听神话小说,眨巴着眼睛看着师父,问这忙帮了会不会又背了因果害了师父呢?
“冤冤相报何时了!定福村的村民是无辜的,而且罗伦一心忏悔,我觉得这个忙要帮。”
“只要师父您不会有事,您说帮咱就帮。”
“刘师傅,您说的帮,是咋帮?”阿仔问道。
师父说这个他得好好想想,让我和阿仔都不要打扰他,他去屋里静一会儿。说完就进屋关上了房门,我和阿仔就在外边等着。
一直等了快两个小时,房门开了,师父笑着走了出来,说他已经想好了,让阿仔先去筹办一些东西,并让我跟他再去一趟村神庙。阿仔拿着师父列好的单子后就跑出了院子,师父让我提着他的包,说出发,要开始做事了。
我和师父进了村神庙后先点了三支香,师父让我从包里找出一个小陶罐放在了神案上,揭开盖子后,师父拿出一张符点燃并围着罐子转了几圈,然后就是念咒。
过了一分钟左右,师父把盖子给盖上了,说走吧,罗伦已经在罐子里了。我一听特别好奇,接过罐子贴在耳朵上听了听,没啥声音,看来这罗伦的魂魄估计在睡觉。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师父让阿仔喊上了先前的三位老人,并带着那些买好的应用之物,说要去水塘。师父告诉他们,说今晚是要解决水塘里的勾魂鬼,而且今晚必须成功,否则不禁师父他性命不保,定福村以后估计会有更大的灾祸。
“刘师傅,俺们信你,你就放手做!”三位老人都表示一定坚决支持师父。
那晚月色半遮半掩的,还微微有点风,等我们出发的时候,月色似乎亮了一些,不过风大了起来,树影在地上、墙上摇摇晃晃,行走在这样的村街上,你会觉得心里紧紧的,有股难言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