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城往事》(长篇小说连载·新作)

  阿芝的“活水鱼”一下子在宋家大院出了名,三爷近日来茶饭不思,三天两头吃了饭都要吐掉大半的情形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观,也让伺候他的丫鬟和长工松了一口气。再就是大老爷的刚刚能坐起来的大儿子更是在吃了“活水鱼”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每顿的饭量也比之前多了半碗。让大老爷两口子惊喜的是,原本傻乎乎的大儿子,时下变得二目有神,气色极佳。
  但让丫鬟长工和大老爷两口子犯难的就是,三爷和大少爷几乎每天都喊着吃“活水鱼”,不然,就什么也不吃。几个老女人对三爷说,看把你吃的,越活越小了,吃东西也不知道换着吃,哪有天天吃一样菜的?照这样吃下去,就吃成死水鱼了。三爷不管,先是将几个老女人谩骂一通,之后就一句话:“叫阿芝再做一碗活水鱼来!”几个老女人已经不怕三爷的谩骂了,看到他天天在床上挺尸一般躺着,她们都感到轻松。
  大老爷的大娃那边,只要不见“活水鱼”,他就紧闭着嘴巴不吃饭,不停地摇摆着脑壳。丫鬟说,少爷,你要是再摇脑壳,脑壳就要摇掉了,你肩膀上就只剩下一截树桩了。大娃一口啐出去,丫鬟赶紧避让,大娃立马又将嘴巴死死地闭上了。丫鬟说,少爷,你要是再吐,舌头就出来了,缩不回去了,蚊子就要咬它,在舌尖上屙屎。大娃听罢,眼睛一亮,嘴巴闭得更紧了。丫鬟们无计可施。大老爷令长工掰开大娃嘴皮,但牙齿却跟长在一起似的,任凭长工如何用力,就是掰不开。大嗓门婆娘原本就不待见这个不是她亲生的儿子,某次见她实在太犟,就厉声斥骂道:“吃不吃?不吃我揪死你!”不料大娃伸手就抓住了她乳房,狠狠一揪,女人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什么活水鱼?分明就是酸菜鱼,不过是多加了几勺子豆瓣,鱼是鲫鱼,不是草鱼而已。我娘家那边做酸菜鱼用的是草鱼。”四太太某天对三爷和阿芝说,“起活水鱼这个菜名,不就是让人馋吗?大户人家吃鱼,谁吃死鱼?”
  阿芝道:“四奶奶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好像我不晓得什么叫酸菜鱼一样。酸菜鱼用草鱼最好,鲤鱼次之,但不能用鲫鱼,你该去问问四爹,他是开馆子的,他最清楚。‘活水鱼’这道菜,虽说用了酸菜,但酸菜先要炒,要炒香,豆瓣也放得恰到好处,这样做出来的鱼味道才鲜,样子就跟是活得一样。”
  三爷说:“活鱼放到油锅里,都是死鱼,傻子才以为被红烧了半天,鱼还是活的。”
  阿芝说:“生姜还是老的辣,爷爷说得好。活水鱼其实就是红烧酸菜鲫鱼。我娘家大哥就以为吃的是活鱼,天天要我做给他吃,吃得鬼灵精怪的,一高兴就在地上板来板去,就跟扔在岸上的一样。”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个老女人也跟着笑了几声。
  回到家中,大老爷拉着脸,对阿芝说:“都十几天了,还一个劲地喊着吃你的‘活水鱼’,再吃下去,不上火烧死,就得变成鱼。你不能做点别的?”
  阿芝说:“你问他想吃别的什么鱼?”
  大老爷婆娘坐在一边,道:“他要是会说话,我们早就问出个所以然了。即使问了,也没用,不是活水鱼,他什么的都不吃。”
  阿芝笑着说:“不吃?那就绑了他,强迫他吃,鼻子眼睛耳朵肚脐眼都给他灌上。”
  大老爷婆娘脸色不悦,道:“虽说他不及大元,但怎么说都是大元亲哥,你不能这么糟蹋他,他到底还不是一个死人,说不准哪天就跟大元差不多,又能走路,又能说话,那些说他是傻子的人,才是真的傻。”
  阿芝也不高兴了,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开个玩笑,你就说了半条河。最开头我做的活水鱼,是给爷爷的,看到大哥可怜兮兮的,才分了一半给他,也算是对得起大元了。你说那些是什么意思?”
  大嗓门女人爆眼一突,道:“我是你婆婆,教你怎么说话怎么做儿媳妇,就是这个意思!”
  阿芝道:“我要是你,就这么说:我是你婆婆,没意思!”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干起仗来,大老爷赶紧打圆场,道:“现在是怎么解决吃的问题,不是吵架的时候。怎么办?”
  阿芝说:“继续做给他吃,他吃腻了,就不吃了。”
  大嗓门女人道:“说得轻巧,继续吃,要是人吃坏了怎么办?”
  阿芝道:“刚才你不是说他很快跟大元差不多了吗?怎么会坏?我少放点海椒和花椒就是了。”
  不料,三爷和傻子对少放了辣椒和花椒的新“活水鱼”都不喜欢,三爷说还是按照以前的方式做。阿芝想了想,便对面色焦虑的大老爷和一脸愠怒的婆婆说:“还是得多放海椒和青花椒,继续让他们吃,反正吃不死人。”
  大嗓门女人道:“吃不死也不能这么吃,。海椒和青花椒确实是好东西,但越好的东西越要小心,吃多了,可就麻烦了。不行,海椒和青花椒不能多,只能少。”
  阿芝道:“你是婆婆,能干,你做给他们吃。”
  大老爷喝到:“都给老子闭嘴!凡事只要有你们女人掺合,就没有个清静。”回头对阿芝道,“就照你说的,该怎么放海椒和青花椒,你自己拿主意,只要他们能吃东西。”
  一天,三爷和傻子在吃了“活水鱼”后,先是恶心,然后就是肚子痛得要炸,两人都被下人多次抬到茅坑,稀里哗啦地屙稀屎,几乎脱水,人都变了形。
  阿芝对大老爷说,吐了,屙稀了,他们就不想吃了。
  大老爷婆娘说,你在菜里加了什么?捣什么鬼?要是把肚子里的水都屙完了,人可是真完了。你这是在造孽哟!

  (本卷完 稍后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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