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寻人。在寻找他的过程中，危机四伏，阻碍重重，牵动起一桩陈年旧案。
“小姑娘。”焦宁凑近了玻璃窗，阴险一笑，“提醒你一句，天要下雪了，出门小心。”他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一种阴森的光芒，声音邪魅，“不然，很危险。”
焦宁挂了电话，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曲着手指冲岁悠然的眉心打了一枪，尔后摇摇晃晃地跟着狱警离开了。
监狱门外，一个女孩低着头往外走着，情绪低落又颓丧。
陈警官叫住她，喂，你是岁悠然？
女孩抬头，是的。
陈警官：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女孩嗯了一声。
陈警官：你来到这里做什么？
女孩答，找人。后想起来什么，问他，警察同志，我能咨询您一点事情吗？
听完女孩的诉求。
陈警官回答，不能。
岁悠然总是突然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
有时候在一个城堡一样的房子前，她抱着小羊安安静静地摸它的毛。
有时候在秋千上，她随着风来来回回地荡。
有时候在一家面馆里，吃着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炸酱面。
有时候在橱窗前，看着里面各种精致的婚纱礼服，驻足观望。
也有时候，她在坐旋转木马，欢乐的大笑。
梦里的场景多有不同，可是唯一不变的，身旁总是一个人的陪伴。
有时候，她清楚的能看到那个人的脸，有时候却像是一道幻影，怎么都看不清楚。
十余年过去，记忆中的场景越来越迷糊，她不确定在这些记忆消散之前，还能否找到他？
楔子
东城监狱。
焦宁盯着岁悠然的脸左看右看，嘴角流露出一丝喜悦，“你真漂亮。”
岁悠然看到焦宁的脸，却是有些失望的。尖嘴猴腮的，牙黄面凹，与她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也许是步入社会后一些经历造成他这样？根据朱伯说，这个焦宁是吸过毒的。
“你好焦宁。我们时间不多，直接开门见山吧。说说你对我的记忆。”
“嗨，我记得我带着你在一家炸酱面店吃过饭，还带着去一家婚纱店看着玩。”焦宁笑嘻嘻地说，眼睛贼溜溜地在岁悠然脸上转悠。
“还有其他细节吗？”
焦宁凝神又想了想，“我记得还给你买了棉花糖吃。对了，你还说，这个东西真的很像羊毛。”
听到这个，岁悠然的脸色刷地就变了，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有点抖。她克制着情绪，问他，“还有其他的吗？”
“还记得，你当时带了一个项链，那个坠子，是木头雕刻的，是一个小孩的笑脸。”
岁悠然拿起自己的画本，翻出一页，给他看，“是这样的吗？”
焦宁眸光一亮，“就是这个。”仔细瞅了瞅，“好像是个小男孩的脸，哈哈。”
岁悠然没有说话，突然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几个字，“你为什么犯罪？”
“我虽然杀了人，也是逼不得已的。我小时候就是生活不好，长大一点就被大人教着如何坑蒙拐骗，后来走投无路了，摆在面前的，要么自杀，要么铤而走险一次。我本来去抢劫，想如果能够成功，就好好做人，没想到反而铸成大错，杀了人。我这一生彻底完了，每天都是在深渊里。”
“你什么时候入的监狱？”
“来了有九年了。判的无期。”
岁悠然反复咀嚼着些信息，忽然间松了口气，“我都知道了。”
“我都说了，我也都记得。你以后常来看看我，好不好？”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岁悠然非常明确肯定地告诉他。
“为什么？我说的不对的吗？”焦宁纳闷。
“我要找的人，下巴上有颗痣，你没有。”
“嗨，你说那颗痣啊。”焦宁摸摸下巴，“我点掉了。就前几年。”
岁悠然淡淡地望着他，“如果我现在说，我要找的那个人，下巴根本没有痣呢？”
“你诈我？”焦宁瞬时眼里起了怒意。
“告诉我，”岁悠然厉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焦宁冷笑，“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能够经常来看我。”
“痴心妄想。”岁悠然摇头，要挂电话。
“小姑娘。”焦宁凑近了玻璃窗，阴险一笑，“提醒你一句，天要下雪了，出门小心。”他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一种阴森的光芒，声音邪魅，“不然，很危险。”
焦宁挂了电话，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曲着手指冲岁悠然的眉心打了一枪，尔后摇摇晃晃地跟着狱警离开了。
岁悠然呆了好一会儿，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旁边一位狱警过来扶了一下她。
出了探视区域，岁悠然头一直都懵懵的，低着头往外走着，情绪低落又颓丧。迎面撞到一人，“对不起。”声音虚弱无力。
陈然看着身形单薄的女孩，“你是岁悠然？”
岁悠然转身，略有点迷茫地望着一身警服的中年警官，“是的。”
“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原来是这样。
“你来到这里做什么？”
岁悠然回答，“找人。”她瞬间想起来什么，问他，“警察同志，我能咨询您一点事情吗？”
陈然示意她继续说。
“我想找人，可是我找不到。而且我觉得有点害怕。”
“你找个什么样的人？是你亲戚？还是兄弟姐妹？”
听完女孩的描述。
陈然无奈，“这种情况，不能立案。除了特殊情况，我们是不能帮人这样找人的，老百姓遇到点事儿都来让我们帮忙，我们是要累死的。”
女孩失望离开后，陈然走进了探视间，问一旁办公的刘警官，“小刘，刚才那个女孩，是来探视谁的？”
“焦宁。”刘警官说，“陈队，你今天是来提审谁的？”
陈然说，“焦宁。”
第一章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onebook.php?novelid=4405690&chapterid=1
1
乔安生手肘支在车窗边，目光平视着路口的红灯，心情异样的平静。窗外的雨珠挂在车挡玻璃上，晶莹剔透的如同美人落泪。雨势渐大，视野也有些模糊了，他伸手打开了雨刷器，把那层层落雨都抹了去，黑暗昏黄之中忽现了短暂清明。
眼见着黄灯亮了，一个影子从车一侧跑过去，‘扑通’一声没入乔安生的车头下面，他心中一动，微微抬身，那个地上的影子已经挣扎起身……
绿灯了，后面不耐的司机开始鸣笛。乔安生眉心微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车流的动向，在四遭的鸣笛声中，沉默地等待着。那道影子也有些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两大包东西拎起，扎进了茫茫雨夜之中。乔安生轻轻吐了一口气，挂挡起步，车子像是一颗子弹飞速弹了出去。
一路堵车，后又遇到一桩事故，乔安生来到万盛娱乐顶层办公室的时候，各部门人员已经全部就位翘首以盼半个小时了。
“抱歉，让大家久等。”平日乔安生最烦员工不守时，可是今天是他犯了规，多少有点点尴尬，扫视了一圈在座表情无恙的同事们，语气诚恳，“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乔安生屁股还没沾上座位，杰瑞总监就把一摞资料推到乔安生面前，“乔总，这是新招募的训练生，第一轮考核已经结束，这是前十五强晋级名单。您过目一下。”
乔安生快速翻看着训练生的资料，随口问，“这些训练生里有特别好的苗子吗？”
杰瑞回答，“有几个还不错，比如顾雪晴，科班出身，声线不错。还有李思璇，唱跳俱佳，综合排名这次第一。”
“还有吗？”乔安生翻到李思璇的资料，扫了几眼，继续往后翻。
“我比较中意的就是这两位。其他参与训练的老师，也可以推荐一下。”杰瑞示意其他几位老师。
“我觉得刘冉冉也不错，非常用功也很努力。”一位形体老师说。
“徐晓曦也挺好的苗子，舞台表现很有爆发力。”
“周晓晨我觉得也可以。”
……
“岁悠然也可以考虑，外形出众，长得很漂亮，很像是混血儿。”听到刘副总监的突然发言，在座的几位老师同时瞪大了眼，杰瑞更是翻了个大白眼。
岁悠然？翻到最后一页的乔安生停顿了一下，照片上的女孩虽是纯素颜，但依旧难掩丽质天生，气质清爽，和之前的女孩子比起来，的确五官更立体生动，让人过目不忘。只是，名次栏里是第十五名，也是最后一名。顺带着扫了一下年龄，18岁，好像是所有训练生里年纪最小的。
“这个女孩，还有其他特点吗？”乔安生问，见大家有点聂诺，索性直接转向刘书仁，“刘副总监？”
“小时候被星探发掘拍过食品广告，所以她人气还不错。”刘书仁说。
“嗯。”乔安生点头，视线转向刚才明显流露出质疑表情的杰瑞和其他几位老师，“还有……其他特点吗？”
“唱歌跑调。”杰瑞毫不留情的说，在音乐界已经混到大师级别的他，必须要给出专业的意见。
紧接着有其他几位老师忍不住吐槽岁悠然的恶劣行径。
“练舞不认真训练，碎碎念吆喝难，跳的不行也没法看。”
“还经常请假，迟到早退。”
“个性孤傲，独来独往，和其他训练生不太合群，还跟李思璇吵过架。”
……
“所以，”乔安生的眉眼里起了一丝冷意，“她是怎么被选上来的？”
乔安生凌厉的眼风还没过来，刘副总监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赶紧解释了一下，这场训练生选拔赛的赛制，电视直播观众参与投票情况，女团颜值担当人设的经营，以及岁悠然的争议引起话题带来收视的有利因素等等。
乔安生修长的指间一只钢笔轻轻晃动着，听完刘副总监的一番话后，再次翻看了岁悠然的个人履历，沉思片刻，说了一句，“这个女孩再观察一段，没有实力的人，万盛坚决不要！”
开会又继续了一个多钟头，讨论了一下万盛娱乐接下来的工作计划，以及这档娱乐新人选拔赛的日程安排。万盛娱乐前几年捧了一个许暖出国退圈后，又大力捧了刘欣雨，没想到刘欣雨通过一档综艺节目一炮而红后，很快提出解约，换了东家，这给万盛娱乐造成很大损失。目前万盛娱乐旗下的其他几个艺人，捧了几年都半红不黑的。乔安生接任万盛集团总经理后的第二年也空出手来亲自打理集团旗下的万盛娱乐，刘欣雨毁约走后，他当即力断敲定了这个新人选拔赛。通过电视直播选拔比赛的方式，选出娱乐圈新一代明星，给万盛娱乐注入新的血液。
万盛集团的主业是房地产，这也是乔安生的主攻领域。对于娱乐圈的经营之道，他还处在摸索阶段，所以万不敢掉以轻心。开完会后，乔安生还要回总部继续处理公务。一群人陪同着乔安生下楼，时间不早了，很多部门都已经下班，唯有走廊一头，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还有动感音乐传来。
乔安生走过去，透过舞蹈教室的窗户，看到几个穿着舞蹈服身姿曼妙的女孩，正在对着镜子练舞，每个人都认真专注，跟着音乐舞动着身躯。
乔安生的视线下意识地在女孩中找寻，不由好奇，“哪个是岁悠然？”
舞蹈齐老师探过头来瞅了一眼，“没有岁悠然。今天没有训练任务，这几个女孩是自己加班在练习。岁悠然从来没参与过……”
在齐老师的淡淡描述中，乔安生眸光里的火焰渐渐熄灭，手指不自觉地屈成了拳，“这种人……”好一会儿，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头，“给姑娘们订点夜宵吧。”
工体后面一家名叫吉祥的小餐馆打烊了。岁悠然欢快地薅下围裙，甩掉一边言枫身上，“耶，今日份的胜利！”
言枫一脸懵，虽说这个丫头有点疯癫，但是干完一天的活儿有这么开心嘛？今天好像也没发工资吧？“臭丫头，挺开心嘛？”言枫有点嫌弃地扯下那油乎乎的围裙，瞧着眉飞色舞的岁悠然，不由得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最近真是难得看到她如此明艳动人的笑容了。
“今天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岁悠然晃动着脑袋，嘚瑟的样子让言枫疑惑重重。这是中彩票啦？
“什么好消息哇？”
“我已经晋级万盛娱乐新星选拔赛十五强啦！”
“真的？”
“当然。”岁悠然高举起手机，“刚接到的节目组的消息。哈哈哈……”像是一个得胜的王者，大摇大摆地下了班。
今夜天气晴朗，星云密布，岁悠然抬头仰望着夜空，嘴角微微上扬。以后她也会成为那璀璨星空里的一颗了，想想就是满心眼的快乐，“大明星哎……”
“臭丫头，”言枫敲了敲陷入无限幻想里的岁悠然，“娱乐圈可不是那么好混的，真的。看着舞台之上星光璀璨的，那也是虎穴狼窝啊。”
“可是，不进虎穴狼窝，我怎么能赚到钱呢？”岁悠然喃喃自问。
“唉吆，唉吆，小财迷啊你！”言枫两只手扳正岁悠然的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还有我哎。不就是读大学那点学费嘛？我有钱呢，以后我的压岁钱都给你。不要进复杂的娱乐圈，好不好？”
“嘁——”压岁钱能有多少啊，她需要的可不止那些，而且她还有自己其他的计划。
“我说的是真的！”言枫有点急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炯亮的目光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既天真又赤诚，“哎，你是不是不相信呐！我有很多压岁钱的哎！我都给你交学费啊！”
“我相信。”岁悠然笑着说，“可是我还是想当个大明星。”
“嘁——”言枫白了岁悠然一眼，两个捧着她脑袋的手微微松开，两侧分别敲打了一下，“臭丫头，真是贪心哎。有我还不够嘛？还要去当什么大明星？”说完故作生气地手插着裤兜，往前扭着走过去。
“喂，就这样生气了啊？”岁悠然冲着他的背影喊。
言枫倔强地挺了挺骄傲的脊梁骨不回头。
“忙活了一个晚上，饿着肚子走路不会头晕吗？”
听到这句言枫站定，转身，淡然开口，“你请客？”
“啊？”岁悠然懵了一瞬，咳嗽了一声，“哦。”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言枫飞速地跑过来，揽住岁悠然的肩膀，“都要当大明星啦，”吸吸气，思忖了一下，“是得好好庆祝一下哦。我们去吃烤鸭吧？好久没吃了。”
“呃，大晚上的，会不会太腻啊。”
“要不，我们去吃法餐，想想就有情调。”
“谁要跟你有情调啊。”
“那就去吃港式菜吧，我知道有一家还不错……”
“不宰我你会死啊？”岁悠然实在忍不住了，用手肘使劲顶了一下言枫的肋下，“刚才说的要拿压岁钱给我交学费的人，怎么能这样啊……”
言枫嗷嚎一声，捂着腋下跑过去，“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岁悠然问他。
“压岁钱都在我妈那。她不让我随便花。”
听见这个岁悠然都快要吐了。
“臭丫头，你别急嘛。我可以跟我妈说的……”
岁悠然的脑海中出现的一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女人，还有她那让人琢磨不透的阴沉目光，让人一想起就禁不住……噫……
“不要再跟我提你妈。”她冷眼斥责了他一声，“我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完她疾步往前走过去，自己刚才竟然被这个小子打动了，想想真是笑掉大牙了呀。
言枫有点没趣，遥遥看着前面的岁悠然下广场台阶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奔跑着过去，扶住她，“怎么啦？”刚才他就有点注意到岁悠然走路姿势有点怪异了。
“没事儿，只是送餐的时候，下了点雨，路滑摔了一下。”
岁悠然的膝盖上红肿一片，还掉了一块皮，看的言枫有点心疼，今天一晚上他竟然没有发现。
“来，我背你。”言枫微微弯腰，扎了马步，“上来呀。”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我还能走。”说着越过他，走上了人行道。
“那……”言枫追上来，“那……”
岁悠然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那还请不请客了？”
2
岁悠然静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微微撇起嘴，挑眉问他，“想吃什么？”
“喂，本少爷可是非五星级大饭店不去的……”眼见着岁悠然扭身就走，吓得跳脚就追，“那个档次低一点也不是不可以。”眼见着岁悠然直接不理，越走越远，也有点急了，“哎，忙活了一晚上饿着肚子的人走路真的好头晕啊……”
在言枫的死乞白赖下，岁悠然带着他去了一家炸酱面店。这家店在她家附近，价格公道而且味道还不错。一看见又是这家老北京炸酱面店，言枫都要哭了。
“怎么？不吃？”瞅着旁边，面对一碗面苦瓜脸的言枫，岁悠然不由得暗自发笑。
“啊，谁不吃啊。我都饿死啦。”言枫连连摆手，拿起筷子，表情还有点悲壮，下了第一筷子，“味道还不错。”他心想幸亏今天够饿，还能勉强吃得下。跟岁悠然高中同学三年，每当他想蹭她的饭，吃的最多的就是炸酱面。他知道，这丫头死抠门故意的。
万盛集团大厦中心会议室的一盏盏逐次熄灭。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夹着各自的笔记本灰头土脸地鱼贯而出，各自奔赴自己的办公岗位。
“乔总经理今天太吓人了！”施工方代表刘总工程师摸摸自己的小心脏心有余悸，他不就是诉了句苦说鸿坤别墅按时交工压力很大嘛，惹得乔总经理猛批一通他们施工方代表不作为偷懒怠工，那个毫不留情的程度，简直了。他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被一个毛头小伙子给怼的，那可真叫惨不忍睹啊。
“是呀。刘总工您以后少说几句吧，我看甲方这回是动真格的，完不成任务就……”小助理小朱把手横在脖颈上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我以前觉得万盛集团这个甲方还蛮通情达理的……没想到……”刘总工程师感叹。
“没想到什么？”一个清晰有力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没想到万盛这甲方也是真变……”刘总工攒了劲儿，‘态’字刚要出口。只觉得胳膊上一揪痛，小朱龇牙咧嘴的直冲他挤眉弄眼。
刘总工一抬头，只见乔安生背着手站在那里，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眸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二人。啊？刘总工吓得两腿发软，差点摊在小朱怀里。小朱用了吃奶的劲儿，从后边抵住刘总工的后背，才勉强撑住他健硕的身躯。
“刘总工，好像会上交流的还不够深入呀？不如我请二位吃个夜宵，再探讨探讨？”乔安生挑眉问。
“啊，乔总，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今天会上交流已经非常透彻，我们已经深刻领会到领导们对我们的指示和期待。我们一定回去好好工作，保证按时交工。”
乔安生微微一笑，继续客里客气的，“还是吃个饭再走吧，大老远的……”
“啊，no，no……我们还要赶回去落实明天的施工进度计划……”
刘总工他们婉拒了吃饭的邀请走后，乔安生到地下车库取了车子，开上了三环路。忙活了一天，他有点饥肠辘辘，沿街扫过去没有什么想吃的。想起老房子附近有一家面店还不错，车头一拐就直奔了过去。
随手打开音响，里面播放的是beyond的《海阔天空》，激扬的调子听了几句，莫名地心烦，啪地一下给关掉。一抬头，绿灯转红，乔安生一脚踩了刹车，同时有些气闷地吐了口气。心念一起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好一会儿没人接听最后自己断掉。顿觉喉咙里有点口渴，伸手去拿矿泉水，力气很大，瓶子轻举，空的。他‘呵’了一声，无奈摇头。
小店有点偏僻，巷子很深。他路边停好车子，一路走过去。烤鸡爪的浓郁香味扑四溢而来，铁板烧咝咝啦啦的声音搔的人心痒，漫步在这样的人间烟火里，让他轻松舒缓。刚一进店，老板就认出他来了，“乔先生，里面请。”
这家店他年前路过来吃了一回，虽然换了老板，但是味道还是当年的味道。故而来的次数便多了些。
乔安生点点头笑着走过去，一个白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扑过来。他躲闪不及，撞了个满怀。他被那股力量冲击的倒退了一步，胸口上被猛地一击，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灵魂出窍了。慌乱之中，他反手扶住了那个捂住脸，痛的身形歪斜的女孩。
“没事吧？”他问。
“没有。对不起。”女孩低着眉眼道歉，打算侧身从他身边绕过去。
他预备让路，只是由于过道窄，他为了维持平衡，不得不先往她的方向先迈了一小步，贴着女孩的脚边擦过去，只听到嗤啦一声，女孩刚抬起的鞋在乔安生的侧压之下，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
乔安生被惊到了，自己把人家小姑娘的鞋底子给踩掉了？这个着实……还没开口道歉，“呀！”女孩大叫一声，有点窘迫地飞速跑了出去。
“哎……”乔安生看着女孩的身影几乎是嗖一下消失了，有点好笑，“我其实可以赔的。”
来到柜台边上，“乔先生，没事吧？”老板笑着问他，“这丫头风风火火的，刚才她结账慢，她男朋友搁门外叫她呢。”
“哦。”乔安生说，“原来是这样。不过周老板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但是这小姑娘常来，熟客。”老板说，“吃点什么？”
“一碗炸酱面。”乔安生说。
“巧了。那位姑娘，也是爱吃这个，每次来都点。”
“哦，是吗？”乔安生笑了笑，“蛮有缘的。”
闹市一隅，昏黄的路灯下。
补鞋师傅举起岁悠然已经打了个两个补丁的鞋子，细细研究了一下，眉头微微皱紧，“这鞋子……”
“是不是早该扔了？”言枫笑嘻嘻说，“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穿这么破的鞋子？真是破的没边没沿儿了！”
岁悠然瞪了他一眼，“什么啊，我才买了两个月。”每天跑来跑去的确比较费鞋，前几天就开胶了，要不是今晚那位先生给踩了一脚，她这鞋还能撑两天的。
“两个月就穿成这样？唉吆，这走路还内八呀这是。”补鞋师傅都呆了，瞧这被磨的一边都秃了的鞋底子，难道她是天天压马路磨鞋玩吗？这里里外外给磨的，倒像是穿了好几年了啊。
师傅话音刚落，言枫就拍着大腿大笑起来，“岁悠然你走路内八，哈哈。我以前就说，你还不承认。现在证据确凿了吧！”
“你还说我，你走路像个癞蛤蟆我都不稀得说你！”岁悠然有点不好意思，恶狠狠瞪了言枫一眼。
“我走路像癞蛤蟆？”言枫大声抗议，“人家明明走路大步流星健步如飞？想当年我言枫一出街，迷倒一大片好嘛？”
跟他三年同窗，还没见他有这个本事，倒是整天吹牛，她岁悠然天天领教！岁悠然懒得理他，岔开这个话题，“那个原来的师傅怎么没在啊？他修鞋很好的。”
“哦，你说老刘吧，他回老家了几天。说这边有一姑娘经常来修鞋，怕找不到人，叫我代代班。”说完这话，补鞋师傅和言枫同时看向岁悠然，“难道你就是那个姑娘？”
岁悠然心想自己现在假装和老刘师傅不熟还来得及吗？
补鞋师傅低头又看看这个相对比较难搞的活计，深感赚钱不易，拿着纳鞋锥子开始干活，“这鞋子，也就我技术能搞得了咯！”
言枫却丝毫没有放过岁悠然的意思。
“岁悠然，你现在补鞋都出名了。可以封个补鞋大王啦！”
“岁悠然，这鞋里这么多补丁，你穿着不硌脚吗？”
“岁悠然……”
岁悠然也不甘示弱，“你懂不懂什么叫时尚啊？我在画报上都看到我这种补丁鞋哎！满大街都是好鞋子，只有我最特别的不是吗……”
言枫被怼的瞅着自己的阿迪咋就觉得那么low了呢？伸手把鞋子一拖，抬腿把自己脚丫子横到岁悠然小腿上，晃着骄傲的脚趾，“我也补鞋。这，这，还有这儿都给我打上补丁。”
“你补什么鞋子？”岁悠然心想这小子真能添乱。
言枫踢踢岁悠然的脚丫，“想跟你同款。”
“去死。”岁悠然一脚把他踢飞。
@周涛1115 2019-12-05 15:52:26
跟岁悠然高中同学三年，每当他想蹭她的饭，吃的最多的就是炸酱面。他知道，这丫头死抠门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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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好呢，周末啦。
3
乔安生出了面店，去取车。路边灯火通明一家小型百货商店，他停顿了一下，进去买了包烟。他以前并没有吸烟的习惯，这几年工作应酬沾了点，久而久之有点小瘾。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徐徐地吐出袅袅绕绕的烟圈。
对面街角的路灯下，一对学生打扮的少男少女坐在马扎上补鞋。乔安生微眯着眼，脑海中闪现出刚才偶遇的那个白色衣衫的女孩。他皱皱眉，好像眼前的这位就是自己遇到那位，鞋子果然是坏掉了。从他的角度，女孩有些斜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他抬脚迈出一步，只见女孩一脚把男孩从马扎给撅到地上！
这女孩够暴力呀……乔安生扑哧一笑，摸摸胸口被她撞到的地方，心脏的某一处还真有些隐隐作痛。他有点迟疑，要不要过去。不过是两三秒的功夫，他下定决心还是过去，毕竟他给别人造成的麻烦，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绿灯恰好亮了，他不再犹豫，整整袖口，随着过街的人群走过去。由于是闹市，走到街对面不过是很短的距离。乔安生看到摔得四脚朝天的男孩已经从地上麻溜地爬了起来，继续跟女孩亲昵的有说有笑。还真是孩子……乔安生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属于他的那些嬉笑打闹的青葱岁月，那些纯真美好的过往。
手机嗡嗡地响起来，乔安生接起来，“喂？”
“乔总。你给我打电话了？”杰瑞问。
人声有点嘈杂，乔安生尽量抬高声调，“杰瑞，下一次新星选拔赛是什么时候？”
“乔总，您说的十五进八吧？是这周末。”
“知道了。到时候我会亲自到场。”
呀？电话那头的杰瑞瞬间明白了领导的意思，是来亲自挑人……也有可能亲自‘毙’人……“好勒，一定给您留好最佳位置。”
“这倒不用。”乔安生望着越来越近的补鞋铺子，“你们正常比赛就行。”
“嗯。乔总，还有个事儿我想我需要跟您汇报一下。”杰瑞突然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事儿？”乔安生停住脚步。
“橙子娱乐来的消息，有关岁悠然的。乔总，您那头方便说话吗？”
“你等一下。”
“岁悠然，有帅哥一直在看你。”言枫笑嘻嘻地对岁悠然挤眉弄眼。
“嗯，在哪？”岁悠然下意识地回头，夜已经深了，街道上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哪有什么帅哥？“没有啊？”
“怎么没有？”言枫笑着，“比如你眼前这位？”
岁悠然几乎是按捺不住，又要一脚踢过去。
“哎，刚才真有一个。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帅哥，是大色狼。”
“切……”但凡有男的看她，都会被言枫骂成色狼。岁悠然再次回头，在一家书店的灯柜旁，果真站着一位男士。隔得有点远，又是背着光，只能在灯柜上可依稀辨别出他颀长的身材以及如刀裁斧割的硬朗侧颜。他在打电话，随着姿势的变动，那道俊秀挺拔的剪影也随着变动，如梦非幻。
“鞋子补好了。”师傅看着自己的成果，一脸满意地说。
岁悠然接过鞋子套在脚上，拔腿就冲那道影子奔过去。
“岁悠然，你跑什么？你还没付钱……”
那道影子从灯柜上消失，化成一个真实人形，沿着人行道往前一路而去。岁悠然急火火地一路追过去，追到跟前的时候，那位男士刚好要上一家私家车。
“先生，等一下。”
那位男士似乎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岁悠然。
面容周正的一张国字脸，看样子不到三十岁，身着一套休闲西装，时尚不失庄重，符合她对他的想象之内。
“请，请问……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张。”
“哦。”岁悠然顿时大失所望，“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眼见着女孩脸上的一脸期待渐渐转凉，男子也有点尴尬，“是不是有点失望啊？如果可以，加个微信，交个朋友？”
岁悠然摇头，“谢谢，不用了。”
刚一转身，差点又跟一人撞上，所幸避闪及时，才没有造成‘事故’。抬眼一看是位五十岁上下大叔，头发有点蓬乱，一脸的褶子。
“不好意思啊。”
“你是……”那位大叔上下打量了一下岁悠然，眼神有些阴鸷。
岁悠然讪笑了下，下意识地疾步离开。
那位大叔扭头盯着岁悠然的背影，掏出手机，“喂，闺女，你猜我碰到谁了？”
言枫见岁悠然蔫了吧唧的回来，真是又气又恨，“岁悠然，你太不够意思了！你把我一个人丢下！”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岁悠然一屁股坐下，瞧见师傅已经开始给言枫的板鞋强行做补丁了。
“真是一到这地儿听见帅哥就发神经。”言枫吐槽她，“全世界最帅的帅哥就在你面前，你都能撇下自己跑路哦！”
“帅哥？”师傅咂咂嘴，“刚才那位小伙子，嗯，也长得挺帅的。”
“有我帅吗？”言枫一下子来劲了，“师傅，你讲良心话，是我帅还是他帅？”
岁悠然有点迷糊，“刚……刚才有帅哥来了？”
“什么帅哥啊，就是一补鞋的。让我打发走了。”言枫仰着脸说。
“你为什么打发人家？”
“我看他不是来修鞋的，他是来找事的。”言枫愤愤的说，“穿的一身烧包样，在本少爷面前穷显摆，我一眼就看出来一身假名牌，衣服鞋子都是假的，假得离谱的那种！”
“哎，小伙子，你这话说的就外行了。”补鞋师傅说，“衣服不敢说啊，干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能鉴别出好鞋坏鞋的。他那皮鞋纯牛皮的，应该挺贵的，比如你再看这双……”说着指指手上正准备缝线的鞋子，“这阿迪一看就假的，瞧瞧这做工，这用料，很明显嘛。莆田系啊！”
“啊……”言枫瞧着一眼那双鞋，捂着脑门，“苍天呐，大地啊……谁能告诉我，我这全球限量款，今天为何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啊？”马扎腿一歪，身子不受控的一斜，又摔了四腿朝天！
“还吹牛？”岁悠然在一边哈哈笑，“翻车了吧。”
言枫顿感自己更加不好了……
万盛娱乐新星选拔赛进入十五强后，就进公司统一安排的宿舍住了。岁悠然非常开心，而言枫知道消息后大声抱怨见她一面太难了。
“没有我的日子，你要怎么过啊？”言枫鬼哭狼嚎地抱着岁悠然肩膀，几乎是悲痛欲绝。
“没有你的日子，我想我会很开心。”岁悠然心里想，嘴上安慰这个黏黏虫，“哎呀，言枫大帅哥，你就准备好入学就好啦。”
一听这个，言枫哭的更欢了，“本来说好一起上G大的。没想到你这个没良心的放了我鸽子！”
说起这事儿，岁悠然就来气。素日里她成绩比较好，没想到到了高考考场她美术专业课查了一丢分，名落孙山，言枫倒是发挥出色，一举考上了G大，她真怀疑他平常隐藏实力了。
“你放心。我以后也会上大学的！”
“小师妹，我会在G大等你。”言枫泪眼婆娑地说，一想到她一进娱乐圈深似海，“岁悠然，要不我们结婚吧。”
“结婚？”岁悠然惊呆。
“是啊，结婚了。你不必这么辛苦，我家里可以名正言顺地供你读书。”
他家里供她读书，为了这个结婚，那她还有没有点尊严了。“算了吧。”
“算了？什么叫算了？我们是迟早要在一起的，不是吗？”
岁悠然看着言枫，“言枫，这种玩笑以后少开。还有，我心里面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谁？”言枫简直都要炸毛，他当她同桌三年，对她的动向可是无所不知，什么时候她有的人，他怎么不知道。
九月初，北京依旧是炎热的天气，奶茶店外的护城河水随风而动，微微波澜。
“小时候认识的，只是失散了有十年了。”岁悠然淡淡地说。这是她心底深处的秘密，是她的专属私藏，没想到她有一天说给另外一个人听的时候，是如此的稀松平常。
言枫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低头轻啜着奶茶，一口一口把珍珠从杯子中全部吸了上来，再全部嚼个粉碎，“你为什么之前都不告诉我这些？”
“告诉你……”岁悠然深吸一口气，有点怅然，“告诉你，你帮着我找他吗？”
言枫有点气的发疯，腾地站了起来，“对！不可能！我发神经才会帮你找他！”说完把手里的奶茶盒狠狠地砸在地上，“岁悠然，算你狠！”
言枫走后，岁悠然看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
娱乐圈，她是要进的。
人，她也是要找的。
这些年来，那些记忆给予她希望，也给予她诸多疑惑，她担心她现在不找，以后也许会更难了。
等那些记忆消失，她也许再也找不回来了。
4
十五进八的比赛在万盛合作的电视台举行，有请娱乐圈的嘉宾坐镇，也有媒体观察团给出网络票选数据，更多的如同海啸般疯狂的粉丝团。
乔安生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杰瑞陪着坐在他身边。十五个女孩一入场，引起全场一片欢腾。乔安生微微头痛，低声问，“哪个是岁悠然？”眼风瞄见整整齐齐的女孩队伍末尾，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孩上台的时候趔趄了一下，附近的观众爆出一阵笑声，“看到了。”乔安生目光聚焦在岁悠然身上，随口问杰瑞，“她人气很高？”
“对，特别邪门。从她海选，网络人气就居高不下。”
“哪家的资本在硬抬她？”
“我也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肯定不是我们自己。”杰瑞说，“不过她也算个童星出道，小时候拍过广告，一直也多少有点人气。”
第一个开场表演是一场热辣劲爆的群舞，由于乔总经理格外注意岁悠然的原因，杰瑞留意了一下她。
原本是一场美少女动感撩人的爵士舞表演，岁悠然跳出了另一番独特境界，该抬胳膊抬胳膊，该弯腰踢腿就踢腿，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这划水太严重了吧？俨然就是天鹅堆里混入了笨拙的丑小鸭啊。
杰瑞都有点没眼看了，偷瞄了一眼乔安生，却见他临危不乱，不动声色……越是这样，越是最危险的信号。
扭头看向台上，岁悠然做转身动作的时候，一个没站稳虚晃了一下，队友过来交换位置，她竟然踮脚跳了一下。杰瑞内心，Oh my god！
开场舞总算是结束了，好在人数多，岁悠然又处在一个边角位置，没出太大的乱子。接下来是个人秀了，杰瑞倒是蛮期待岁悠然起来。她的比赛他跟过两次，实力他非常清楚，都是打着擦边球过的线，今晚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那个运气！瞄了一眼身边，乔总人呢？手机屏幕一亮，简短几个字，“pass掉岁悠然。”
乔安生来到电视台楼下，抽出根香烟自顾自点上。透过袅袅烟圈，他神色有些慵懒。这些年，见过多少种不平事。娱乐圈这种地方，更是光怪陆离，乱象丛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见不得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也绝不允许它发生。
乔安生吸了口气，将香烟戳熄丢入垃圾桶中，掏出车钥匙打算直接回公司。还没走到大厦前厅，就听见东边传来嘈嘈切切的吵架声。他摇摇头，正要抬脚，“岁悠然，你这臭丫头！有本事了就忘恩负义了是吗？”一声带着哭腔的中年女子的声音破空传来。
岁悠然？她不在楼上比赛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乔安生一皱眉，悄悄走了过去。
东面是一处小花园，光线有些暗。乔安生隔着一棵矮他半头的冬青看过去，凉亭里那个穿着黑白蓬蓬裙一身精灵打扮的女孩可不就是岁悠然？
“我们供你读书到现在，你回报了什么？我们哪里有对不起你啊？现在能赚钱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刚参加比赛哪里有什么钱？人家没跟我要钱就算是好的了！”岁悠然就像是一头小豹子，嗷嗷冲着面前的中年夫妇大叫着，“我进娱乐圈以后赚的钱，也是给自己赚的！”
“呀！你这个白眼狼！”那位中年女子有点激动了，过来揪住岁悠然的胳膊拉扯，使劲拍打她的肩膀，“这个比赛还是你爸爸给你报的名，要不是我们，你能有现在？”
“干嘛给我报名啊？不就是娱乐圈挣钱多嘛？我告诉你们，就算挣再多钱，我也不会给你们的！”
“臭丫头……”
“啊，痛！痛……”
眼见着场面即将不可收拾，乔安生冲过去一把揪住岁悠然隔在身后，“你们不要打了！”
“喂？你谁啊？我教训我们自己女儿管你什么事儿？”中年男子气冲冲道。
“是不管我什么事，但是你们教训女儿回家教训去，这里是电视台，上面还有比赛。你们在这里闹，我就叫保安过来了！”乔安生不疾不徐地说道。
中年夫妇见状，冲岁悠然骂了两句，忿忿离开了。
“你是谁啊？为什么多管闲事？”
听见岁悠然气焰嚣张的问话，乔安生回转过身来，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冷着声音，“喂，小朋友。多大了？跟父母用这种态度说话？”
映入乔安生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只是女孩桀骜不驯的神情却像是蛮荒之地里生存的一头小兽。
“你算哪根葱哪头蒜？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女孩眼睛红通通的，目眦欲裂，“你又不了解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教训我？”
“无可救药！”乔安生气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年纪轻轻的，一点教养都没有！连孝敬父母都不知道吗？”
“教养？你不都看到了么？”女孩大笑，“孝敬父母？难道我把自己的肉割下来一块块给他们吃掉吗？”
乔安生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呆呆地望着女孩，手指屈成了拳头。
女孩冷哼了一声，看看手机的时间，神色微微一变，扭头就走。
“你进娱乐圈就是为了钱吧？”乔安生默默的问。
女孩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撇下一句，“不为钱，还能为什么？”扬长而去。
乔安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兀自发笑，自己这么大个人竟然被个小丫头怼成这样，唉！“一个穷丫头，还这么恶劣。”
“穷……”踮踮手里的车钥匙，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打电话给杰瑞，“杰瑞，比赛到哪一步了？”
“岁悠然正在唱歌……”
“我给你发的信息，作废。这次比赛，按正常进行。”
“哦。乔总，您还过来吗？”杰瑞问。
“不用了。”乔安生收好电话，抬头望向广袤无垠的星空，喃喃自语，“岁悠然，这一次，我不干预。看天意吧……”
十五进八的比赛结束后，岁悠然收到节目的消息，明天有一天休息的时间。趁着这天休息，她先去吉祥小店领了薪水，顺便辞工。节目组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她实在不太方便出来做小时工了。
“老板，这几天言枫有没有来过？”
“言枫啊，昨天来的，把薪水拿了。悠然啊，你两个是不是闹别扭了？”齐老板问岁悠然，“我还说让他帮你领走，他不领。”
“没有没有。我跟他说今天自己来领的。”
岁悠然嘴里骂着‘言枫这个混蛋！’拿着一叠钱出了吉祥小店，直奔金台路地铁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岁古和岁心这对双胞胎兄弟一瞅见岁悠然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招呼着岁悠然。
岁悠然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坐在两个小子面前，“东西呢？”
“钱呢？”岁古扬着脸。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知道不？”岁心也装模作样地说。
岁悠然顿时气炸，起身一手给他们脑门上一掌，痛的他们两个抱着脑袋哇哇乱叫。
“岁悠然，你疯了呀！干嘛要打我们！”
“岁悠然，我回去告诉爸爸妈妈，你打我们！”
岁悠然解了点气，回坐到座位上，“东西呢？”
“岁悠然，现在涨价了，一巴掌一百块。”岁心噘着嘴说。
岁悠然从桌子上捻起一根岁古掉落在桌角的薯条，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先把东西拿出来吧。我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拿来了。”
岁心看看岁古，从兜里拿出一个有些发黄的笔记本，“喏，在这里呢。”
岁悠然把一个信封丢在桌子上，“我看看，你们有没有弄坏我的本子。”
岁心把本子扔过去，岁古把信封抢过去，两人嘴上齐声说着，“没坏，都好着呢。”
岁悠然翻开笔记本，大概浏览了一下，确定没有被这两个人毁坏，刚要起身。
数完钱的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哎，岁悠然，刚才说涨价了。”
岁悠然哼了一声，“好，给你们！”说着拿着笔记本就往两个人脑袋上招呼过去，两兄弟吓得拔腿就跑，“岁悠然打人啦，岁悠然打人啦！”
岁悠然叉着腰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人，撇嘴轻笑。
“妈妈，姐姐为什么打弟弟呀？”一个稚嫩的童声问。
“那是个不好的姐姐，好姐姐不会打弟弟的哦。”
岁悠然怔了一下，下意识看过去。一对年轻夫妇正在给一个四五岁的宝宝喂饭，小宝宝似乎受了点惊吓，直勾勾瞅着岁悠然。旁边一个小女孩开口，“弟弟不怕，我是好姐姐，好姐姐不会打你呢，不会的……”
5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下了点雨。路上有点水洼，方形的地砖踩过去后，更是从砖缝里溅起条状的水花。岁悠然的小腿上，鞋子上都溅上了点点污水。她浑然不觉，两手紧握那个笔记本一路走过去，微风徐来，片片金黄的银杏树叶上下翻飞，如同小小的金色蝴蝶。岁悠然的指尖一凉，她低头看到了笔记本上落了一枚扇形的叶子。她伸手捏住叶柄，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郑重地把它夹在笔记本中。这个笔记本，是她全部的希望了。
提步要走，“小姑娘，小姑娘！”旁边店里一位男子冲岁悠然挥着手。
岁悠然一看是那家炸酱面店的老板，其身后，正是自己经常光顾的那家面店。一看到他，还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老板，要不要这么热情呀？正要去你家店里呢。”
“来来来。赶紧请呀。”老板笑呵呵地说。
由于是工作日店里，人不多。炸酱面很快端上来，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岁悠然吃了几口，刚想招呼老板再加点辣椒。眼前桌上却很神奇地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粉色格子包装，还扎了一个很少女心的蝴蝶结。
“给你的。”
“这是？”难道店里活动，来吃炸酱面要顺便送礼物了？还是老板看了电视直播，成了铁杆粉丝？自己现在有那么大的知名度吗？
“小姑娘，你还记得前几天你来店里吃面条，遇到一个先生吗？他说把你鞋子踩坏了，然后心里过意不去，买了一双放在我这里。说你再来的时候，把这个赔给你。”
岁悠然大概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他不过是踩了一脚而已，就如此绅士地要赔偿自己，简直太……太暖心了吧。
“这个，我不能收。”岁悠然有点不好意思，“老板，那位先生再来的时候，您说不用赔偿了。我鞋子修修已经好了！”说着翘着脚给老板看。
老板看着岁悠然又脏又破的球鞋，皱着眉头说，“小姑娘，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我看人家先生也不差一双鞋子，你就收下吧。”
岁悠然抿着嘴笑笑，突然感觉有点小幸福了呢。
“赶紧拆开看看。”
好久好久没有拆过礼物了。岁悠然突然有点不熟悉这个过程，又有点心急，包装纸扯得有点乱，总算是把盒子打开。
一双纯白色的板鞋，鞋头缀着亮片，简单时尚。简直太……太喜欢了。
“挺好看的吧。试试合不合脚啊，单据都在这里头呢。那位先生说，如果尺码不合适可以去换。”
上脚后，意外的，尺寸丝毫不差，很合适，仿佛量脚定做。
“正好。”岁悠然笑着说。其实上脚的前一刻，她也决定了，无论合不合适，她不会去退还的，不会。这是那位好心的先生亲自买给她的，她不会去换掉它。
“老板，您认识那位先生吗？”岁悠然问。
“他来过几次，不是很认识。只知道姓乔。”
“姓乔？”似乎有个炸弹在岁悠然耳边轰然引爆，她的三魂五魄都被震动的从她身体中抽离出去了。“老板，他真的姓乔吗？”岁悠然抓着老板的手臂，失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是……是姓乔。因为这位先生一看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格外留意了一下，不方便问人家全名，只知道姓氏。”老板看着岁悠然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你们认识？”
岁悠然微微摇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根笔，翻开那本笔记本找了空白一页，写下一串号码，撕下来递给老板，“老板，如果他再来的时候，请您把这个联系方式给他好吗？拜托您……”
自从进入了G大校园，言枫从军训开始，就成了新生里的焦点和话题人物。他的大学生涯开始就已经达到了一个小小的巅峰 ，由于管理能力强，当选班长，入学生会；长相出色，语言组织能力强，成为学校新生晚会主持人；篮球打得一级棒，进了校篮球队就成了骨干……一时圈粉无数，风光无限。
可是住在他上铺的兄弟刘刚却发现自己这位兄弟好像有点忧郁，而且不定期抽风，比如现在。
“我上这学有什么用？谁能告诉我，我读书有什么用？”
听见这句来自下铺兄弟的仰天长叹，刘刚差点一口水给呛过去。他定定心神，从床头书架上取了一本《中华上下五千年》放在胸口，紧握着拳头，正气凛然，“我们当代青年，肩负起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理应自强不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一本绿皮的高等数学从天而降，拍在刘刚的脸上，直接把他拍了个半晕。刘刚娇弱地趴在床头，“大哥，你各方面表现这么优秀亮眼，小弟真的不解，是何出此言呐！”
“说好的，一起读大学，她无情地抛弃了我。我好伤心，我好难过，我每天生不如死啊……”
原来是为情所困啊。刘刚算是明白了，“大哥，那你可以去看她呀。离咱们这里很远吗？”
“很远，很远。”
“有多远啊？”刘刚纳闷，难道是国外不成？
顶着鸡窝头的言枫双目无神地说，“我在五道口，她在金台路。我要坐4号线，到平安里再换成6号潞城方向，再坐7站，再坐七站才能见到她……”
我去，这哥们是不是得相思病得疯了。“哎，大兄弟，那不如咱这就去地铁站，去金台路啊。”刘刚热情地说，“哥们，我陪你去找，今天一定给你找到人！”
“我也想去。”言枫大吼一声，猛拍了一下床铺，差点把上铺的兄弟给震下来 ，“可是她跟我说，她心里头有人了！”
啊？三角恋啊。
刘刚眯着小眼睛，八卦，“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从言枫口里得知岁悠然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的情况后。刘刚把眼睛一推，捻起手指，细细分析了一下，“十二年前认识，那时候你女朋友应该也就五六岁……才五六岁？我去，大哥那应该算不上什么恋爱吧。”
“你没跟她接触，你不了解她。你不知道她是多么轴的一个女孩！”言枫哀叹。跟她同桌三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看的死死的，千算万算没想到她心里面还藏了一个。真是……
“大哥，你别灰心啊。你也说了，十二年了。没有找到，估计早就石沉大海，无影无踪了。”刘刚说，“你跟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计较，这不是为难自己嘛。”
言枫一想，也是哦，瞬间浑身似乎有点力气了，“刚子，你说的有点道理哦。”
“那当然啦！”刘刚笑嘻嘻地说，“再说啦，大哥你这么优秀，有多少女孩都排着队想当你女朋友呢！我想你那小女友，应该也不舍得错过你这个大帅哥。”
言枫被刘刚逗乐，更加有信心了，“过去三年，我们分开从来没有三天。这么多天过去，她会不会很想我？她一定很想我。”
“想，肯定想疯了都！”
6
岁悠然接到言枫的消息后，给他发了定位。估摸着他快到了，便去万盛娱乐公司大门外头等人。等了不到五分钟就看见两个大男孩从地铁站里，往这边跑过来。
“臭丫头，我来啦！”言枫伸展着双臂冲岁悠然奔过来，岁悠然闪身一跳，才堪堪躲过这个熊抱。
“喂，太不给面子了吧？”言枫抗议。
“公司附近，影响不好。”岁悠然笑嘻嘻地说，视线转到言枫旁边的一位矮个男生身上，“这位是？”
“我同学。”言枫介绍，“刘刚，我上铺兄弟。”
那应该也是学霸，国家的栋梁之才呀！对于学霸高知人群，岁悠然还是心底比较佩服的。
“你好。”岁悠然大大方方伸手。
刘刚想到言枫喜欢的女孩肯定很漂亮，见到本身后，简直惊为天人。瞧这脸蛋，这身材，绝对明星相啊！他看她第一眼，就想到他偶像anglebaby了。
因激动而打颤的手还没有触摸到眼前的纤纤玉手，就被言枫打了回去。
岁悠然就知道言枫一贯这幅德性，只要有男生接近自己，他就显得格外的敌意。抽回手，“你来找我干什么？”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吗？”言枫反问。
“喏，我言哥特想你才来的。”刘刚在一旁说。
言枫皱着眉头，那手肘使劲戳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只是刘刚貌似领会成了相反的意思，继续为自己的哥们说道，“小嫂子，你不知道这些我言哥怎么过来的，对你是日思夜想，都魔怔了。我们系里很多女孩子疯迷他，可是他就是对你一往情深……”
理科直男太要命了！言枫捂住刘刚的嘴巴，拉扯着他到一边墙根处。刘刚挣扎着，“言哥，你干啥？我还没说完呢？”
“你闭嘴！”言枫望着笑成一团的岁悠然简直都无地自容了，用手指着刘刚，“你站在这，不许过去给我添乱！”
“我是来帮你的！”刘刚有点委屈巴巴。
言枫给他一个眼色，刘刚赶紧噤声。
来到岁悠然面前，言枫挠挠头，“我这个兄弟，实在人，真是不太……”
岁悠然又是笑。
“哎，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啊？”言枫又羞又窘地问。
“不想。”岁悠然轻轻惦着脚，扬着脸，“每天那么多任务，哪有功夫想其他的。”
“你！”言枫一眼瞥见岁悠然脚上的新鞋子，“这鞋子哪来的？”
“买……买的。”岁悠然赶紧收起了脚，装作轻松的样子，“怎么样？漂亮吧？”
“你哪里舍得买鞋子？”言枫盯着岁悠然的鞋子看了看，好像是某个国际一线大牌，疑惑地看着岁悠然，“说，是不是别人送的？”颇为警惕地看着岁悠然，“男人？”
“说什么呢？”岁悠然瞪他一眼，“我现在进入八强了。整天穿着打着补丁的鞋子，不被人笑掉大牙呀？”跳着动动脚，干扰他的视线，“莆田系啦。”
“那我这双鞋子呢？”他举起手上的袋子问。
岁悠然看看商标是阿迪的，笑问，“也是莆田系？”
“莆田系？”言枫苦涩一笑，看向岁悠然，“我就算一个月不吃饭，也不会送你假货。”
“哎呀，我开玩笑啦。”岁悠然敲打了一下他手臂，“这鞋子太贵了，还是退回去吧。言枫，我心意领了，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言枫把鞋子递到岁悠然手里，“买都买了，你就拿着吧。可以换着穿。”
“不用不用，我已经有鞋子啦。”岁悠然又把鞋子推回他手里，“真的不用，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子！你这样做，让我心里面负担很重啦。”
“岁悠然……”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啦。还要回去练舞呢！你知道我跳舞真的不太在行，走啦，拜拜……”
地铁口处设置了行人道，离公司门口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乔安生的车子缓缓停下。不远处路边一个男孩引起他的注意，压低了视线看过去，好像真的是前几天遇到那个。
只见他和对面的女孩，把手里的东西推来推去，女孩最后走开，男孩子负气把手里的东西丢进了路旁垃圾桶中，紧接着拉上路边另一个年轻人也离开了。
这又是哪一出呀……乔安生微微撇嘴，现在的年轻人气性真大。绿灯了，他放下手刹起步，眼睛余光扫到，那个女孩好像走进了他们公司？
他若有所思着，发动了车子。把车子交给泊车人员，他径直上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叠新星前十五强选手的资料，翻来覆去地看。反复回忆刚才那个女孩的容貌，只是当时是背对着他，他的焦点又全部在男孩身上，怎么想不起来。
杰瑞给他汇报了最近万盛娱乐这边的动向，“岁悠然这次又是擦边球晋级，第八名。不过剩下这八位姑娘，都是实力派，唱跳俱佳，人气都很高。她再想八进五打擦边球，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见乔安生有些心不在焉，“乔总？”
翻了一遍后，乔安生心中大概了有了数，抬眼问他，“李思璇在公司吗？”
“应该在练功房。您找她？我通知她过来。”
乔安生一抬手，“不用，我正好下想去看一下练习生的训练情况。”
练功房在二十楼，乔安生虽然对万盛娱乐这边的功能区域不是很熟悉，但是上一次来过，并不难找。舞蹈教室一共有四个，练习生人数较多，用的是最大的那一间。
隔着窗户，教室内的一切一览无余。乔安生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李思璇，众多女孩中，她的身形是最出挑的一个，从小就练舞蹈的缘故，气质跟其他人也是不同。乔安生微微翘起嘴角，正想推门，此时旁边教室里‘扑通’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
他疾步凑到那间教室门前，只见岁悠然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脚腕，一只手捂着脸，似在哭泣。这个女孩果真不合群……
乔安生看了一眼对面李思璇所在的教室，思忖一下，刚要抬步，‘啪啪’两声脆响从旁边教室传来。他一歪头，只见岁悠然举着拳头在砸自己小腿……乔安生内心的火焰彻底被点燃，推门就进去，冲过去一把揪住她抬起来的手臂，“你在干什么？”
岁悠然吓了一跳，浑身哆嗦了一下，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有点瞠目结舌，“我……”
女孩的脸上泪痕未干，胳膊上、膝盖上、还有小腿上星星点点，多处淤青。乔安生想起那夜的景象，不由冷笑，对别人够狠，对自己下手也够狠的。
岁悠然也有点认出来了，他就是那天晚上不明所以爱管闲事的家伙。胳膊上一使劲，摆脱他的控制，“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乔安生无语，“平时不好好训练，现在又摆出这种姿态，给谁看呢？”
我是什么姿态了？岁悠然纳闷。她不就是刚才练舞扭了脚腕，在地上反思了一下，坐的时间长了小腿又麻了吗？难道他以为自己在自虐……这是误会啊。听这语气，貌似也是公司的员工？
“我不是……”
“我都听说了，你经常请假，还迟到早退。”
“我那是，那是……”她比赛前期因为打工的原因请过一次假，这迟到早退又是谁说的啊？不过最近和其他女孩住到一起了，她发现很多女孩会来公司练习，可是从没人叫她一起。甚至她们故意以各种理由，瞒着自己去偷偷练习，“我有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乔安生从岁悠然有些躲闪的眼神中，察觉到她心虚到无地自容的情绪，“看来这个比赛对你也不是那么重要。”
“我现在有好好练习！亡羊补牢没听说过啊？”
“亡羊补牢，就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吗？”乔安生上下打量着这个脸庞如皎月，身上却如同一滩烂泥、无比狼狈的女孩，微微蹙眉，“练舞不是你这样闭门造车，是讲究团队合作的。”
“练舞太难了，我怎么练都练不好，她们不愿意教我，她们也不愿意我加入……”说到这个，在岁悠然眼睛里来回打转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呵……“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原因？”乔安生想起会上一位老师给她的评价，‘个性孤傲，独来独往，和其他训练生不太合群，还跟李思璇吵过架。’新星选拔赛最后是选出前五名 ，组成女团，这种个性可怎么在团里混？
她自己的原因？她已经很努力的和她们打交道了。可是她知道，她从小就不招女孩子待见，也没有女性朋友，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跟她们交往，特别的笨拙，不合拍。“她们看到我，就不喜欢我。我送她们礼物，她们也不喜欢。她们说的很多东西，我都不懂，我有时不知道怎么跟她们聊天……”
果真是爱诉苦，爱吆喝难啊。而且看起来，她做这些，是真的很难啊。
“这世界上有很多条路，没有必要在一条路上执着。”乔安生半蹲着，凑近她一点，几乎是语重心长，“如果实在做不好，也不要太为难自己了。一个人要了解自己的野心，更要清楚自己的能力。”
“可是，”岁悠然斟酌了一下，“可是……我要赚钱……”
又是钱啊……女孩单纯的目光里写满天真，在乔安生看来更是有些愚蠢，女孩子如果是没有阅历一张白纸，这思想也是够可怕的。他知道对于这种冥顽不灵的女孩多说无益，他很快起身，“娱乐圈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靠着一张脸就想到娱乐圈里来圈钱，别做梦了！”
乔安生话音刚落，小腿上就遭受了一记猛击，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看向岁悠然。只见她双目通红，紧咬着牙齿，似乎又变身成了那夜一头小兽的模样。
“我一定要进娱乐圈的！”岁悠然怒目圆睁着说。是的，无论如何，哪怕用尽全部力气，她都要进来，因为她早已没有退路，也不会后退。
乔安生看看裤腿上一块污迹，再看看岁悠然脚上脏兮兮的鞋子，厌恶地吐出几个字，“无可救药。”
7
万盛娱乐参与联合制作的一部宫廷大戏夺得连续两周的收视冠军，在大结局的来临的时刻，剧组人员以及制作单位组织一场庆功宴。宴会选择在了一家高级会所，为了搞点气氛，几家单位都有节目，万盛娱乐这边更是派出了正在风头的新星表演女团为大家助兴。
等自家的艺人一出场，乔安生微微坐直了身体，拿过红酒为身旁的刘镇山倒上，“刘总，来。这是我们公司新星选拔赛八强的小姑娘，您可以挑挑，看哪个合适。”
刘镇山早年征战海外石油市场，后来转战国内建筑行业，一手创办了鼎泰地产，这家公司发展扩张版图很快。对于万盛集团，既是潜在的合作伙伴，也是不得小觑的对手。
乔安生跟他搭上关系，费了不少力气。在谈合作上也碰了不少钉子，这次也并非地产领域的项目，而是一次喝茶闲聊中，他得知刘镇山的太太开了一家彩妆公司，现在在找年轻女孩代言人，他便顺水推舟地推荐了自己公司的艺人。
“刘总，贵夫人和贵公子今天没过来？我当时是想你们一家可以过来玩一玩，感受一下我们娱乐公司这边欢乐的氛围……”
“我也让他们过来放松放松，他们两个都是大忙人，我是真的请不动。”刘镇山摊手，“在家就属我很清闲……”
“刘总，您是太给面子了。”乔安生笑着说，“以后有机会我再去拜会夫人和公子。”
充满青春活力的音乐，赏心悦目的装扮，可爱的女孩子们一上场，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女孩们为这次表演也做足了功课，一颦一笑皆是魅力四射。李思璇处在领舞的主心骨位置，无疑是最亮眼的那一个，爵士舞跳的俏皮灵动，一双星星眼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乔安生的视线不经意扫到角落里跟机器人一样的岁悠然，不由得摇头。他本来料定就是这样的局面，还想吩咐杰瑞，别让岁悠然来了。又怕这样太明显了，给其他练习生心理上也会造成公司不公正的影响……
“刘总，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李思璇。科班出身，小姑娘唱歌跳舞都特别好。”乔安生微微侧眸，观察着刘镇山的表情，“这次比赛估计能拔得头筹。”
刘镇山点点头，“是不错。”
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平淡了点？乔安生微微皱眉，刘镇山一家没有全员出席，真的是有点遗憾。不过，以后真的定了李思璇，总是会找到突破口的。
“那个也不错。”刘镇山的目光在女孩中间逡巡了一会儿，最后落定在一个女孩身上。
“哪个？”乔安生顺着刘镇山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是扎马尾那个？”
“不是，不是。”
“黄头发的女生？”
“也不是。”
排除了周晓晨和刘冉冉后，难道是岁悠然？得到这个答案后，乔安生面露难色，跟刘镇山解释，“刘总，这个女孩实不相瞒，是这些女孩里资质最差的一个。”
刘镇山眯起眼睛，在岁悠然身上盯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出毛病，只是觉得，“这孩子……跳的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啊。”
乔安生瞥了眼在舞台角落里划水打酱油的岁悠然，不由得轻笑出声。
开场舞好不容易结束了，饿的肚子咕咕叫的岁悠然看着宴会厅里摆的丰盛又漂亮的自助晚餐真的开心的不得了。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然后准备找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预备大快朵颐。
“岁悠然！”周晓晨喊她。
“什么事情啊？”岁悠然问。
“杰瑞老师说，让我们过去一下。”周晓晨说着，挽着身边的刘冉冉直奔宴会厅一隅。
“哦。”岁悠然看看四周这些美食，碎碎念着，“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哦！”
岁悠然跑过去的时候，其他练习生已经站成了一排，齐齐整整站好了。这是要干什么呢？岁悠然站到刘冉冉身边站定，这架势感觉像是学校军训呀？岁悠然看看身边的人，挪挪脚步，打算立正对齐。只是身旁一个大花篮立在那里，她如果跟大家平齐，只能容得下一只脚。
“能，能往那边让让吗？”岁悠然笑着问刘冉冉。
刘冉冉看了她一眼，试图挪挪身体，可她身旁的李思璇丝毫没有要让位置的意思，所以刘冉冉象征性地扭了下腰，基本没动。
岁悠然叹口气，只能想办法把花篮提起来，往外挪一点，谁料还挺沉的。再提……眼见着杰瑞老师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岁悠然赶紧转过身来，一只脚硬塞在那个小空里，另一只脚虚悬着半搭在花篮上。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乔总，这是鼎泰地产的刘总。”杰瑞给大家介绍着身旁两位男士。
“乔总，刘总好。”大家齐刷刷地说，唯独岁悠然还在低头角力，努力地摸索着在花篮下面给另一只脚找个方寸之地。
乔安生扫了一眼，就注意到岁悠然那边的状况，微微地蹙眉。刘总也很快注意到了，那个角落里低着头的女孩。
“咳咳！”杰瑞咳嗽了两声。
岁悠然浑然不觉，独自沉浸在力量和平衡的角力之中……
“地上有金子？”低沉又带有一丝威严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岁悠然抬起头来，对上乔安生带着审视的眉眼。
“你……你不是……”岁悠然认出他来，他不是跟自己干过两次架的家伙吗？刚才听杰瑞老师说，是什么……总？
一激动更加站立不稳了，乔安生一只手按在她肩头，迫使她稳住方向，同时不无嘲讽地低声问她，“算的算得上哪根葱哪根蒜吗？”
岁悠然直接呆了。这人挺记仇啊！如果真的是什么……总。天呐，杀了她吧……
旁边的刘冉冉只是噘嘴皱眉头，刚……刚才乔总说了什么？周晓晨也听到一点点，同样没有听懂，手指抠抠刘冉冉，两个人面面相觑。
“站好。”乔安生睨了岁悠然一眼，转身回到刘镇山旁边，“刘总今天过来是认识一下大家，也是来挑……”
乔安生后来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全程仔细回忆她之前还跟他说过什么不可理喻的话，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最过分的，她还踢过他一脚……他好像当时还说了，让自己退出之类的，不要啊……
“好了，大家解散吧！”杰瑞说完，队伍立刻散开。
“噫？哎？啊？”旁边失去刘冉冉支撑的岁悠然，身子左歪一下，由外一下，前晃一下后抖一下，最后顺着花篮的方向歪倒在地。虽然是地毯，但动静也不小，引得周围一群人一阵惊呼，刘镇山和乔安生几乎是同时回头。
岁悠然内心无数个草泥马奔腾而过，心想这下出糗出大了。本想一下子爬起来，可是整个人几乎是陷进了大花篮里，而且好像还卡住了……
“哈哈。”不知道从哪爆出一声哄笑。
咔嚓咔嚓快门的声音，天呐，谁还有空拍她。怎么就没个人过来帮她呢？在她狼狈不堪，正准备找个地缝钻进去之际。她最不希望的人过来了，不要，不要过来……
乔安生拉着她两只手往上一提，跟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整个人从花篮里拎了出来。歪头看看那个已经被她压扁的花篮，岁悠然心想完了，完了。本来想低调点，没想到戏这么多。丢人丢大发了。
“岁悠然！你是不是故意的？”
岁悠然惶然无措地摇摇头，“不是，我没有……”
“为什么每次遇到你，全部都是麻烦事？”乔安生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闯祸精，“岁悠然，难道你是我的克星吗？”乔安生正准备继续发作，站在不远处刘镇山招呼他，“乔总，您过来一下。”
乔？他姓乔？岁悠然蓦然地瞪大了眼睛。
“自己找个地方老实呆着，”乔安生临走还不忘警告她一句，“别再给我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