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到中产的距离有多远?---我抑郁的前半生


  于是我从床上坐起,又打开了电视,想着像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那样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只烟点燃叼在嘴里,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抽烟,说来也是奇怪,我从大四开始断断续续学抽烟,一般平时不会带烟,但别人递烟也会接,就是学不会。

  我又拿起手机玩了一会,有点忘了当时用的是哪款手机,好像是诺基亚平板,全字母键盘那款,也是当年的爆款,这个手机跟了我很多年,一是没钱换不起,二是用的也顺手,当时很多老板人人一部iPhone,让人羡慕,哥们沈菲也是用iPhone,在我看来,能用得起的都是有钱人。

  印象中,大一我没有手机,大二的时候,妹妹把她的宝贝摩托罗拉给我用了,就那款超薄的黑色翻盖手机,自己又买了一个,说摩托罗拉不好用,换了诺基亚,后来我才知道,妹妹买了一个很便宜的诺基亚,那个摩托罗拉是她特意攒了两三个月的钱给我买的,故意说是自己用过不想用了,现在想想应该是为了照顾我这个哥哥脆弱的自尊心吧。

  有点讽刺,虽然我跟妈妈保证要照顾好爸爸姐姐妹妹,但是从小到大却没怎么关心过他们,电话极少,也没怎么写信,一心只想着把书读好,典型的书呆子。姐姐倒是经常写信给我,我收的多,但回的极少。

  我也记不住他们的生日,更不用说喜好。

  我自己不过生日的,如果有人给我过生日,我会很别扭,所以那时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班上好多同学喜欢过生日,然后请一大堆朋友来热闹,有时我去参加别人的生日派对,可打心里就是融入不进去。

  自从初中在学校寄读,直到高三毕业,整整六年,然后就是四年大学,我错过了她们最好的青春年少,错过了他们最美的芳华。

  妈妈去世,在我高考的前三个月,也在我姐姐嫁人的前一个月。我不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她也没跟我说过心理感受。

  我相信姐姐当时也是很痛苦的。

  姐夫在前一个月就来订婚了,提了两瓶好酒,两条香烟,还有一个红包。

  姐夫家在同一个镇的另一个村,家里有五个姐姐,他是最小的,大我四五岁的样子,我们80后早就实行计划生育了,很多城镇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但是在我们村一般一个家庭都是二到三个孩子,这可能跟我们闽南人多子多福养儿防老的观念有关吧,有些家庭为了生个宝贝儿子到处躲超生罚款也见怪不怪了。

  姐夫父亲早年因病去世,他妈妈一个人很艰辛地把几个孩子带大,这样的家庭注定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贫穷,好在几个姐姐没怎么读书就外出打工了,赚了钱贴补家用,但是房子一直是老宅,破旧的,而他的叔叔们早就翻新了房子。

  依稀记得,当妈妈见过姐夫了解家庭情况之后,就经常絮叨絮叨,嫁了这么个人家,没什么钱,没什么文化,房子去看了就一平房,破破烂烂的,一定会像我这样一辈子吃苦吧,我可怜的娃,命苦啊。

  每当这时,婶婶爸爸他们就会安慰她,姐夫对姐姐很好,很爱姐姐,长得好,勤快,虽说家庭条件不好,但是有上进心,做人做事都很不错,母亲却总是摇头抹泪,我们也无能为力。

  姐姐嫁人的那天,我回来了,在我们那女孩子出嫁总是要风风光光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而我姐姐并不是,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天,在凌晨四五点被接走,一辆普通的大巴车,天还没亮,乌漆墨黑的,天空中还零零散散飘落着小雨点,除了汽车启动的声音和偶尔几声鸡鸣之外,周围静悄悄的,静得出奇,静得可怕。

  我听到了姐姐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乏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艰难坐起,寻声跟去,直到大巴车渐渐地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那是个有点春寒的凌晨,冻得我手脚直发抖。
  这么晚更帖,有人看吗?静悄悄。
  那天妹妹也回来了。

  “哥,你回来啦”
  回家妹妹看到我就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像个跟一个老熟人好久没见一样,有点害羞,妹妹从小到大都比较安静,,跟爸爸的性格有点像,不爱说话,像普通女孩一样喜欢打扮,胆小,没什么想法,而妈妈最爱最疼的也是她。

  我们80后小时候,在乡下,要经常干农活的,春天插秧要赶牛,夏天上山采茶叶除草施肥要能帮衬着点,秋天收割金黄的水稻后还要帮着父母把变得枯黄的稻草堆起来,冬天呢,有点忘了。

  我们最喜欢的就是插秧的时候在肥沃的稻田里追逐嬉闹捉泥鳅,而收割水稻则是最恐怖的,夏日炎炎,热得要命,田里小虫子到处飞,咬得腿上全是包,我最怕割水稻了,因此每次小学我考试成绩不理想的时候,爸妈就生拉硬拽着我去地里劳务改造,我这人也是天生的怕吃苦命,一下地没几分钟就囔囔着要回家看书然后拔腿就跑,头也不回,身后留下爸妈稀稀拉拉的嘲笑声,妈妈还会大声囔着“以后上不了大学就只能当个农民天天干这个,看你怕不怕,小兔崽子”。

  这时候姐姐和妹妹最乖了,她们会帮爸妈把农活干完,任劳任怨,尤其是妹妹,很能吃苦,不管干什么农活,从来不会埋怨一声,我看过余华的著名小说《活着》,感觉妹妹就跟福贵的女儿凤霞有点像,凤霞是哑巴说不了话,而妹妹则是能说话但不爱说,两人都是默默地干活,任劳任怨,知道自己不能给家里帮什么忙,只能做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应了那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妹妹从小就很懂事。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

  “我昨天跟村里一个同事的车回来的”妹妹说,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神有点飘,从小到大她跟我说话都是这样,可能是我这个太会读书优秀习惯的哥哥给了她一点点心里压力吧。

  “你工作怎样?”我一边想着事,一边象征性地问一下,因为这是我和妹妹之间每次见面都要说的话题,也基本上只有这些话题,有时也三言两语聊聊其他有的没的。

  “你在那个茶叶店做的怎样?”我继续问。

  “我不在那家店了,老板的妹妹自己开店做生意,让我去那边上班了”妹妹说,然后从她一个黄色的布制小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钥匙扣,“这是我在店里看到的,很漂亮,你拿去用”然后把小礼物递给我。妹妹还是那个妹妹,没变,我也没变,依旧没怎么去关心她,甚至她换了一家店我都不知道。她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和姐姐爸爸带点小礼物,都是一些有的没的小玩意,钥匙扣,皮手套,围巾,自己织的毛背心,有一次还送了我和爸爸一人一条皮带。

  “哦......”我听完哦了一声然后又回到我的房间继续看书了,因为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被爸妈老师无数次强调的高考在两个月后就要来临了。

  几天的出差,让我甚是乏累,疲惫不堪,一回到杭州的小屋就连续睡了两天。

  我租的房子在西溪附近,隔着一条街,小区是当地村民的拆迁房,密密麻麻的,楼与楼之间间距较小,房东家里一栋农民房被拆了之后,分了八九套房子,除了一间大的自己住之外,其他的全部出租,大的80多平,小的10来平方,白天当个清洁工(有一次我在街上碰到了差点没认出来),周末就来收收房租,房东大姐很朴实。

  而我就住在那10来平的半地下室里面,租金是最便宜的,为什么叫半地下室呢,是因为有半个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小花园,冬天潮湿,夏天闷热,小小的一间房勉强挤下了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有点次新的衣柜,一张紧靠墙壁的窄小桌子,与其说是桌子,还不如说是一块简陋的木板,再带一间卫生间,一个月880元,押一付一。当人走进去之后,基本就没地方站了,只能整天躺在床上玩手机或看电脑。

  周末,除了偶尔出去给经销商“额外”培训之外,我基本都是宅在家里。刷刷肥皂剧,练习练习英语,那时经常学的是美剧《老友记》和《走遍美国》,然后辅助背诵《新概念英语第三册》,既练口语又练听力,而背诵原滋原味的英文课本则是为了让自己保持良好的语感。

  晚上刷剧到凌晨两三点是常有的事,白天睡到早上十一二点,大中午的时候,然后起床,简单洗漱,要么出去吃个快餐,要么在家里煮碗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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