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精记》:界门纲目科属种,怪力乱神人鬼妖 。

  我两手往身上随便一擦,撕下一只烤兔腿,外皮焦酥,滋滋冒油,咸淡合适,配酒极佳。南科谦主动撕了一块兔肉给白金,说:“大仙你来一块!这肉用孜然码过,尝尝口味!”白金客气下,大口吃起来,嘴巴边上沾满孜然粉,就一个字“香”!
  南科谦撂在桌角下的黑酒坛,我估计都有十几斤酒装在里面,我们推杯至盏,听屋外风雨,别有一番滋味。窗外的琼花还剩一些凋零的花瓣,被风吹,飘落到我面前,我捡起花瓣,不认识这是琼花,以为是桃花或是梨花。酒过三巡后,我们三人酒足饭饱,剩下桌上的菜没多少了,这时,妖猫在门口“喵喵”叫,我一抬头,竟看见门外有一群野猫,都是跟着妖猫来混饭吃的。
  南科谦“喵”一声,把这些流浪猫全唤进来,它们毫不客气地冲进来,顾不上抖动毛上的雨水,跳到桌上掏碗舔碟,狼吞虎咽。我离开桌边,白金向南科谦致谢后便隐退,我抽出卷烟散南科谦一支,南科谦摆手不抽。我学别人抽烟装深沉,却还是不会吸烟,烟身留半截,被我弹飞,掉在水中,灭了。
  “大仙走得急,我这还有解酒的琼花露呢!”南科谦从厨房置物板上端来一个小瓷坛,里面装的就是琼花露,坛塞上有两个大字“之琼”。所谓琼花露是用琼花和其上的露水酿造而成,气味芬芳,味道微甜,我说我从来没闻过琼花。南科谦说:“大多琼花种来自江南的扬州,其实琼花产自你们安徽的六丈镇,我这棵就是正宗的六丈琼花。”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六丈就是六镇(六镇原名六丈市,是全椒一个村名,离三塔寺很近,北边有个琼花古寺),还问他六丈在哪。南科谦说:“那地离朱元璋老家很近,叫全椒县。”
  我惊喜万分,说道:“啊!那我老家啊!我就是全椒的!”
  南科谦给我斟上一杯琼花露,说:“来!尝尝你家乡的琼花玉露!”我举碗一饮而尽,琼花露果真使我头脑清醒些。南科谦自己也喝了一碗,突然开口饮诗:此花已去不须嗟,亡国亡家总为他。父老不知前日事,逢人口口道琼花。我当时以为这诗是他自造的。
  琼花露虽解酒,但效果也是一点点,屋外风吹雨打,我头又晕,便不想连夜赶回对岸的住处。南科谦留我在他起居室打了地铺,我俩呼呼醉梦到天亮。妖猫的爪子打在我的脸上,硬把我搅醒,这时,南科谦还没醒,他瞌睡真大。
  天空经过昨天夜雨的洗礼变得干净清澈,虽值清晨,我已经能感受到今天的闷热,温度又会冒很高。南科谦在我身后咳嗽声,说:“抱歉,打扰到你沉思。”我知他在逗我,说:“嗐!我等你醒呢!南先生!”
  南科谦突然说:“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他们,帮我要一叶大乌船,够放东西就行吧!”
  我想了想乌船模样,说:“不行,那种小船太便宜他们,一定要一艘豪华轮船,禁得起风刮水打!”
  南科谦对我的态度很满意,说:“那就谢谢你了。”
  他送我出观,我停留在九蟾石像旁一会,我心想,大坝建成,这里就化为乌有了。九蟾石像是古人用来测量、预警水位高度的,后面将完全沉进水底,不见天日。我想到这,问南科谦:“你这里坐标多少,以后被水淹完,我怎么能找到你?”
  南科谦反问我:“怎么?你还要带人来捣我老窝吗?”
  有酒有肉有故事。相聚在天涯这个小地方,便是缘。年关事务多,多见谅。
  我说:“不是不是!我是想,日后要再来找你玩,我怕找不到地方。”
  南科谦说:“你不用来找我,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找到我的。”他的职责同其他四位酉西山成员一样,保护圣灵,他必须要保持警惕。我理解他,也佩服他。
  我与南科谦离别之后,来到江边,独自行走了大半天,愣是没揽到一艘愿意搭我到秭归的船,无论大小,这就很尴尬。无奈之下,我又跑回九蟾观。结果,南科谦已不在观里,妖猫也不在。我再三迟疑后,推门而入,观内安静得很。三清殿的三位仙家塑像正下眼看着我,它们的眼睛已经掉皮失色。
  我站在塑像下方,正想着这三位哪个是玉清元始天尊,哪是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又是谁,突然,原本是和其他两尊塑像一样盘坐着的中间这尊仙像站立起来,头顶到高耸的大梁之上,贴着屋顶,俯视着我,他撩开长袍下方,露出其双腿间隙后的这扇实心铁门,门慢慢打开,门后黑暗处渐渐散射出红光。我傻眼了,心想这是干嘛?我傻乎乎地问仙像,“我要进去吗?”
  仙像默不作声,只是指着铁门。我站椅子爬上仙像的基台,深吸一口气,走过铁门,身后铁门“哐当”合上,没有锁,我却怎么都拉不开,我心慌了。这样的恐惧感在我后来去一个非正常人类研究学校做卧底时也产生过,冰冷的铁门将我退路断开,把我囚禁在无望之地。
  这条通向红光源头的路是个下坡路,四周雾气接天,能见度极低,红光散射满空间皆是,温度越走越低,某一时刻,我像走过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突然听到浪花拍打岩石的巨声,我没敢再往前上,不一会,上空出现异象,我猜想是海市蜃楼,这巨大的投屏似的画面逐渐清晰,竟然是一只猴头,我第一反应是,这是巫支祁!
  我猜得没错,这就是巫支祁。它的真身不知道在何处,这是它的虚像。它接着露出整个身子,南科谦也从前方的水雾里走来,迎面看见我,问我怎么又回来了。我慌忙解释道:“我没船过江,回来找你,你不在,外面三清神像开门让我进来的!”
  南科谦说:“不是三清让你来的,是巫支祁老大让你来的。”
  上空的巫支祁还没有睁开双眼正视我,我问南科谦:“它怎么不看我?”
  巫支祁这才拨开双眼皮,露出雪亮的红眼珠,和它浑身红毛十分搭配。它开口道:“小子!你从我这偷的宝贝何时还来?”
  我目瞪口呆,摇头问巫支祁:“我偷你什么了?”
  “我的小点黑,一只小黑猴。”它比划着,食指拇指轻捏成一个开口圆形。
  “你说的是小墨迹吧,那不是我偷的,是我外公传给我的!”
  “你外公又从哪里得来的?你知吗?”
  “那不知道。”
  “我告诉你。庚寅年冬月(1950年),左耳盗萧鹤偷的小点黑!他定是转手卖给了你外公!”
  “不可能!我外公是从李咬手里得的小墨迹,李咬是我们滁州的土匪头子,不叫左耳盗。”
  “不管小点黑怎么转的手,它最终在你这!你还不归还来?!”
  “小墨迹和你到底什么关系?我要还给你?”
  南科谦见我和巫支祁争执激烈,便从中调解道:“你俩先别激动!小易,那小黑猴是巫支祁老大的一部分骨肉,从它身上分离出去的,按理说,是要物归原主的。巫老大!你也别激怒,你和一个晚辈见识什么呀!何况这是拾得和尚说的谶言之子呀!”(从生物学角度来说,小墨迹是巫支祁的出芽体,巫支祁是小墨迹的母体,属无性繁殖。)
  哎呦,今天是平安夜。祝大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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