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云舒见状没再保留,三分之一秒内,制敌,野人们受控,纷纷跳崖。
“钩子勾住脚,放血,接进石盆,这石盆连着头上的石盆。”范山人分析道。
我说:“山人,你和我想得一样,用人祭祀,姑获鸟喝人血,可怕的野人,没进化成功的猴子,变成了野兽。”
梦云舒说:“其实人骨子深处就是这些野人。”
范山人说:“所以我们要庆幸自己是人。现在没有活人祭祀,姑获鸟应该不会来,山下野人多,但是不知道野人血管不管用。”
我想这简单,抓娃娃鱼,娃娃鱼叫声一定可以引来姑获鸟。
梦云舒说:“水都上冻了,哪能抓到鱼。”
范山人捏着下巴道:“我有一法。”
我反应很快,立马指着范山人说:“对了!山人,你会模仿声音!是不是这意思?”
范山人笑道:“聪明!”
梦云舒竖拇指,问范山人:“你能学出小孩哭声?”
范山人现场“表演”,一开口,一口女童声,一口男童声,一口哭声,一口笑声,音色改变全在一念之间,我不禁想为他喝彩。
梦云舒问:“几点了?”
“三点。”
范山人根据老黄历心算了当天日落时间,距离落日时间还有两小时五十分钟,但是范山人不能确定姑获鸟是不是会在日落后来这里。
我问范山人:“姑获鸟真有九个头吗?那是严重畸形发育啊!”
范山人说:“这鸟只存在过各种档案记载里,真实模样恐怕连这里的本地人也没见过。”
“我们怎么抓它?”
范山人打开他的行囊,抓出一把紫色符纸,说:“擒鸟符,这世间所有飞禽都逃不过此符。”
我假装听懂,点头道:“这是道术。”
范山人说:“是阴阳术,道术御人心,修炼之法,阴阳术御禽,平妖收鬼之法。”
我“哦哦”应了一声,权当范山人侃大山吹牛之辞,心想,要是阴阳术有这么厉害,抗日战争还有共产党和国民党什么事。
那天我们一直等到日落时分,天完全黑下来,雪还下个不停,温度下降,格外寒冷,四面八方的风由外及内,“呜……”,吹得人心发慌,黄皮鞋已经抵挡不住零下的寒气,冻得我双脚发痒,我不停地搓动脚后跟,恨不得给它几爪子,狠挠几下止痒。
范山人说是时候了!
他让我俩留在殿内随时做支援,然后独自出去攀爬到了屋顶,任凭风雪吞噬,仰天长叫,是一声声婴儿的哭喊声。据范山人后来的描述,姑获鸟从东南方,伸展着巨大的翅膀向他扑来。
当时我和梦云舒在楼下是听见上方一声巨响,姑获鸟如同千斤秤砣坠落屋顶,碎瓦翻滚掉下悬崖和门口,摔得“噼里啪啦”响。范山人说雪大能见度低,他只见一个大黑影锐不可当地冲来,没来得及躲,和姑获鸟来个面面相觑。他说姑获鸟的眼睛里爬满白色的肥虫,不是九个头!
姑获鸟庞大的头颅下是一截长达一米的脖颈,上面遍布鳞片,它的双脚形若马蹄,三瓣带毛,如果不是它身上的羽毛和翅膀,姑获鸟不能说是一只鸟。
范山人退后,姑获鸟抖了抖脖子,张开兽口,发出婴儿的啼哭声,振幅剧烈,声音响彻天际。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姑获鸟,惊讶姑获鸟的尖喙是左右分开,而不是上下咬合。他由此判定姑获鸟绝对不是鸟类!
我听着屋顶上各种声音,心急如焚,生怕范山人搞不定姑获鸟,问梦云舒要不要请出白蛟,他摇头否定,他说范山人毕竟是我们上级,范山人能自己解决的事我们就不要插手。
姑获鸟欺生,见献祭者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向范山人发起攻击。范山人已经手持擒鸟符,脚步罡踏斗,借五鬼之力,封姑获鸟的灵性。
可是姑获鸟一个飞扑,胸前突然变出八只触手,说是变,其实触手一直藏在姑获鸟胸前,只是天黑,他的头灯没有照出来。触手和姑获鸟脖子一样柔韧灵活,将范山人打倒。
范山人一个鲤鱼打挺,再连退几步,继续步罡踏斗。姑获鸟野蛮地冲来,范山人再次失去机会,这回被姑获鸟一个冲撞,直接掉下房顶,落进悬崖。
那时我和梦云舒并不知道上面具体情况,只晓得范山人和姑获鸟打起来了。
姑获鸟从房顶跳到大门前,我指着忽闪而过的黑影,猛拍梦云舒。
“咚…”地一声响。
梦云舒立马紧张道:“下来了,往后靠。”他轻抬脚步缓慢后移,我屏住呼吸同步往后挪动,这时,殿门突然飞进来砸在柱子上,随后而来的是姑获鸟八只触手,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顺手割伤一只触手,梦云舒则跳起,一刀刺穿触手,却被其他的触手缠绕卷到半空,姑获鸟身子钻进殿内,高昂的头颅抵着殿顶,张口要吃梦云舒,我冲到姑获鸟身后,拽它拖在地上的羽毛,一根触手立马抓住我,坚硬的鳞片勒得我骨头快要断掉,像铁链铰住一样,我疼得松掉匕首,无力反抗,求救梦云舒:“师父!快救我,骨头要断了!”
梦云舒情急之下正要请白蛟,门外忽然传来范山人的怒喝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这是道家的六甲秘祝,可以除妖降魔。可是,范山人却请出五只小鬼,事后,范山人告诉我们五鬼分别是:青鬼,文鬼,武鬼,噬鬼,行鬼。五只小鬼只有三尺长,穿着古装,头戴六合帽,步伐整齐,完全听从范山人号令,范山人在使出六甲秘祝后,又提剑指,步罡踏斗,念咒道:“……急急如律令!”
他的咒语复杂拗口,我根本记不住,除了后面那句“急急如律令”。咒语很灵验,五小鬼得令立马登高擒拿姑获鸟,五鬼占五方:东西南北中,合为一体,频空消失,姑获鸟随之倒地,触手软掉,自然松开我和梦云舒。
我用头灯四处照,问范山人:“刚才那五个是什么?”
范山人说:“五鬼。”
我第一次见到鬼,难以置信,特意又问梦云舒:“这世上真有鬼啊?”
梦云舒说:“有。”
范山人说:“大惊小怪,见多了你就知道了。”
原来五只小鬼控制了姑获鸟的魂魄,姑获鸟失去反抗能力,范山人当天晚上就通知合肥方面,合肥方面回应次日会调汽车来运走姑获鸟。
我望着姑获鸟硕大的身躯,问范山人:“这么大块头,怎么搞到山下啊?”
范山人说:“还是靠小鬼们。”说完,他下腰作法,左脚右脚踏日月山河,请来一批“搬运工”,我站到梦云舒边上,看着门外走进一群和五鬼不一样的小鬼头,每个看起来肢体僵硬,却活蹦乱跳,看嘴巴应该是边走边唱,但我听不见声音。
“这是泰国的古曼童,哎,经纬,别照它们!”
我赶紧把灯转到别处,这些古曼童力大无穷,我大略数了下,共十一只,就把姑获鸟抬起来。
范山人走在前方开道,他是念了咒,这些古曼童才乖乖地跟着他走。我们走在雪上,“吱吱”作响,古曼童们跟在身后却毫无声音,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我别扭极了,额头抓了汗,心里盼着赶紧回到镇上。
或许是范山人大战姑获鸟惊动了“野人”们,娃娃溪上亮起火把,“野人”们朝山上来了。范山人早有预料,安排梦云舒辅助,施控梦术摆平“野人”,“野人”分列两旁,我和范山人安全穿过走远,梦云舒才收回控梦术。
梦云舒跑得快,“野人们”没追来,他一来,我心里踏实多了。我小声对他说:“刚才有个小鬼突然开笑,‘咯咯’的,我听到了,声音真吓人!”
梦云舒“嘘”了一声,说:“它们能听到,晚上爬你床。”
“我靠!对不起对不起。各位小朋友,对不起对不起,晚上别找我,别找我啊!”我默默祷告。
回到镇上,我们找到赵聪明家,她老婆听我们说赵聪明死了,竟然不哭不闹,看来猎人说的是真的,这女人偷汉子。
“还有个事,大姐,我们借你家院子用下,放个东西。”范山人说。
女人不以为然,说:“随便你们。”
我暗暗骂道:畜生,男人死了,尸都不讲去收!
范山人笑笑,说:“谢了。”
女人转身就进里屋睡觉了。
我们出了堂屋,古曼童们抬进姑获鸟,屋子里突然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梦云舒和我赶紧冲进去,女人立马住口,五官收缩凑在一块,表情极度浮夸,发疯似的,一直问我们:“那是什么,是不是九头神是不是九头神?”原来,她透过窗户看到了姑获鸟。
我一脸嫌弃地说:“是九头神!”
“啊啊啊,罪过罪过啊,九头神绕过我绕过我!”她说着话就跪下,朝外面磕头叩拜。
梦云舒说:“这女人无药可救。”
实际上,不止这女人无药可救,整个镇子都无药可救。封建迷信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破除,传统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
女人的叫喊声引来了街坊邻居。几个披着军大衣的男人破门而入,大声喊着赵聪明女人名字,口音很重,他们看见我们和躺在地上的姑获鸟,满脸茫然和疑惑。我故意刺激他们说:“看什么看,这是九头神啊,还不统统跪下。”
其中一人反驳道:“你瞎扯谎,九头神有九个头,你们在吴丽家里做什么?”
我问他:“九头神九个头,你见过?”
这人不说话了,这时,外面又进来几人,其中一个年纪见长,说:“我见过,你个细娃净扯白,惹恼了九头神,九头神定吃了你!”
旁边人都附和道:“是是,九头神惹不得啊,保佑保佑!”
范山人走到众人面前,说:“九头神不是九个头,我身后这就是九头神,神农族的野人养九头神危害一方,当今是何年代了?再过十年,就是二十一世纪,你们镇上还搞祭祀活人的愚昧风俗,毛 在世,非枪毙了你们!”范山人抑扬顿挫地批评镇上的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人受不了冷走了。
人们还是不相信姑获鸟是九头神,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赵聪明的女人披头散发从屋子里走出来,喊道:“这是九头神,赵聪明也被毛人吃了。”毛人就是野人。女人刚才受完惊吓,这下又想通了,她继续说:“九头神死了,被这三人宰了,我怕什么了?日它老汉的!我娃那么小,被它吃了!”说着,女人嚎啕大哭。
今晚到这里。
在这里插个题外话,其实进入粘杆处只是我的经历的开始,命运的重点即将到来。那些充满曲折而又诡异的往事和巨大的阴谋,我一一会讲述到,每晚与大家在天涯相见,也谢谢‘莲蓬鬼话’网络平台。
女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在人群中炸开,萦绕在每个人心头几十年的阴影,一瞬间消失,一时间,议论不止,沸沸扬扬。范山人劝女人想开点,女人不听,哭个不停,边哭边说:“我恨赵聪明,恨他没护好我娃,被他们绑去给九头神吃了,现在你们给我报了仇,我对不起赵聪明,我对他不好,毛人吃了他,我都没看他最后一眼…………呜呜呜.....”女人真情流露,是我错看她了。
范山人把女人搀回屋里,女人不停哽咽,他从包里掏出一叠钱,说:“我们答应赵聪明,抓到九头神鸟,给他的报酬。你儿子的事,赵聪明临死前特意说了,他是想借我们的手杀掉这鸟,给你们儿子报仇,不是为了钱。”女人坚决不收钱,哭得更凶,范山人便走到房门口,把钱扔到里面床上。
风吹掉大门上的旧对联,院子外鸣起喇叭声,然后就听见刹车声。范山人还纳闷,车子应该是明天来,怎么现在就到了?
我们赶紧跑出去,结果发现,来了一群警察。
“你们好,我叫孙先国,是这个镇的镇长。”这人戴着黑毡帽,斯斯文文。
这名字很熟悉,我想起来下午几个猎人说话间,提到这个名字。
我们俨然不知派出所来这么多警察是干嘛,范山人上前做公关,说:“你好,我们从合肥来为民除害,这九头神鸟……”
“胡扯!我爷爷的爷爷那时就有九头神鸟,这么多年了,就凭你们三个,能抓到?你们惹恼了九头神,九头神会惩罚我们镇子,你们要付出代价!”孙先国大改嘴脸,说的话极具煽动性,大家又都信了他的鬼话,纷纷跪在地上磕头,求九头神饶恕。孙先国接着说:“幸好有人及时向我报告,再由你们在这信口雌黄,我们全都要玩完!还有,今天下午,你们三人在娃山杀死赵聪明,罪大恶极!”
范山人怒斥道:“为官不官,血口喷人,凡事要讲证据,证据呢?”
“证据?有!”孙先国叫出站在后面的几个人。
我们一看,正是下午故意害我们的打猎人!
我嫉恶如仇,跳起来骂道:“C你妈,这几个打兔子的,下午要把我们送给九头鸟吃!”
打猎的跟演帝附身一样,把下午的情景完全抹去,重新演绎了另一幅场景,诬陷我们三个杀死赵聪明,并且把他扔给野人吃,他们回去就向镇长汇报了情况。
孙先国说:“他们五个确实向我报告了你们的动作,而且他们指出,这位同志身上私藏枪支,搜身!”
十几个警察端着枪,范山人和梦云舒都不敢动,范山人只能任由他们搜。
姑获鸟没个歇时,范山人的阴阳术无法施展。
梦云舒说:“我只能请白蛟了。”我一直很好奇小白蛇藏在梦云舒怀里什么地方,没有急事,小白蛇就一直在他怀里不露面。上次在神木林中请白蛟后,我再没见到过它,听梦云舒说每次请完白蛟都要付出一些代价。
和上次一样,小白蛇慢悠悠地游出来,掉在地上,梦云舒蹲下喂它一口血,一道白光从天而下,白蛟如瀑布挂北斗,八面威风。范山人仰望白蛟,对梦云舒说:“没想到你还藏着‘硬菜’!”
白蛟突然低下头带着疾风刮起一堆雪,瞅着范山人道:“梦云舒,这有个修道的人,真想吃了他。“这话让范山人一愣。
梦云舒说:“你别成天看见人有道行就打歪主意,天上有只大鸟飞来飞去,去把它抓来,记住,你别一口吞了!”他话音刚落,白蛟便一扫尾巴,跑没影了。
范山人说:“你的保家仙真危险。”
我忍不住笑道:“就是个好吃精,看见谁都想吃。”
梦云舒陪笑道:“白仓(白蛟名)一门心思想成仙,是个急性子。”
范山人说:“白仓?好名字。”
白蛟缉捕姑获鸟分分钟搞定,尾巴卷着姑获鸟,从远处穿过镇上大街,拖到我们跟前。范人山由衷地佩服道:“白仓大仙,神勇非凡!”
白蛟笑道:“这小鸟有千年道行,梦云舒,你让我吃了它,吃了它,怎么样?”
梦云舒说:“你吃了它,这个有道行的人就会吃了你。”
范山人笑道:“宁乡的蛇肉固然好吃,可白仓大仙的肉可吃不得,大仙,这只姑获鸟有人预定了,大仙若想提升道行,待我回去,供奉些山精人参。”
白蛟突然低下头,一阵风吹来,吐出粗长紫红的信子,我头一偏,问道:“干什么?”
白蛟嗤笑道:“别紧张,握个手。”它的爪子粗壮有力,遍布鳞甲,冰凉透顶,我没敢多看,碰下它立马缩回手。
其后,范山人施法请五鬼暂时封住姑获鸟,可是我们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孙先国从梦云舒的催眠中醒来后带着人四处找我们,手电光四射,我们站在山头看得明明白白。孙先国的人不敢上山,我们就在雪窝里互相依偎过了一夜。
范山人决定次日去找孙先国谈判。
我一夜未眠,或者说一夜未深度睡眠,黎明到来时,我的头还是有刺痛感。几只山麻雀在一旁跳跃,捡着昨晚我们吃的花生里的残渣。
范山人在远处小便,回来时,我见他嘴里吃了一口雪,吐掉,又抓了把吃掉,再吐掉,他看见我看他,对我说:“白雪刷牙,效果不错。”
我咧嘴笑笑,说:“太冰了,受不了。”我揉掉几颗眼屎,伸伸懒腰,收掉垫子,看见梦云舒从很远处慢悠悠走来,夹了两咯吱窝的树枝,我冲他喊道:“你干嘛去了?”
他走近后,说:“解个手。”
“我靠,上个厕所跑那么远。”我说。
“顺便捡些干树枝,生个火取取暖。”他放下树枝,生起火。
范山人说:“我们开个小会。”
我们三人围着火。
范山人说:“今天中午卡车预计到这里,如果孙先国继续纠缠,我们就走不掉,天已经亮了,五鬼会慢慢失去法力,控制不了姑获鸟,但是现在还不能给它打麻醉剂。云舒,你去和孙先国谈谈,一定要让他自愿放我们走。“
梦云舒明白范山人的意思。(我在这里解释下,范山人不想给姑获鸟打麻醉剂,是因为买家不喜欢被现代化学污染过的灵物,价钱会因此打折扣)。
梦云舒找到孙先国时,孙先国倒打一耙,道:“你们几个江湖术士,用了什么无耻手段,在本镇大肆破坏,残害生命,你逃不过我们法律的制裁。”
梦云舒手一抬,说:“哎!打住。我们长话短说,今天,你不妨碍我们带走九头神,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土皇帝。”
孙先国看看旁边的手下,嘴巴很硬,说道:“新中国成立至今,再无什么皇帝不皇帝,你不要乱扣帽子,挑起我们内部阶级斗争。”
梦云舒毫不客气道:“少装蒜了。这事就这么定,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通知你,要是你破坏妨碍我们带走九头神,我就要了你的命。听懂了没?”
孙先国自然知道梦云舒的厉害,没敢继续纠缠。
梦云舒回到山上,范山人已经给姑获鸟打过麻醉剂。等到卡车开进小镇后,已经是下午一两点,小镇上的小孩全追着卡车跑,不少围观的人,他们完全蒙在鼓里。卡车司机是粘杆处内部人,车上有先进的起重设施,很轻松就将姑获鸟装进车斗,但是在我们的车下山准备离开小镇时,遭到了镇上人的堵截。
大家向我们索赔昨晚的损失,几个亲人被姑获鸟咬死的家属举着铁锹拍打车身,骂骂咧咧,气势很凶。我摇下窗户,试图向他们解释,差点头没保住,范山人也是无奈,结果司机火了,竟然从座位下方拿出一把AK,伸出窗外朝天放了一梭子弹,骂道:“哪个瘪犊子不怕死的,上前一步!”
当然没人敢上前,但是有几个妇人哭了,瘫坐在地,拼得死去活来。
司机一脚油门,开出小镇。
我问范山人:“孙先国在这里还会祸害一方,不搞他吗?”
范山人一抓眉,说:“我仔细考虑了,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那天,我们到了武汉就下车了,姑获鸟由司机负责运送到指定地点交货。
值得高兴的事是,在我们回到合肥后,我拿到了一笔巨款,是这次行动的提成,同时,J哥给大家放了假,回家过年。
可是,年过得不太平。在我回到全椒后,我才知道我父母被人打了。
打人者是县里的沈六,有名的混子,在全椒混的都叫他六哥。
沈六找上门打的我二老,父亲头上被沈六用啤酒瓶打坏了七八处,缝了几十针,母亲左脚被打淤血,右手骨折,家里亲戚都急着到处找我,甚至报了警,我妈急得整天哭,以为我在外面丢了。
我到县医院找到二老时,我在病房里当着众人面,发誓要弄死沈六,把旁边床位的吓得赶紧要捂我嘴。他们都知道沈六的厉害,83年严打,沈六不过才坐了几个月牢就放出来,风波一过,沈六又是全椒的小皇帝了,没有人敢轻易得罪他,连县长、警察局局长都要给他面子。
我妈骂我,让我少惹事,吃一亏长一智算了,她说着说着又哭了。我搂着母亲,看着父亲,说:“你们先养好伤,出院再说。”
那年除夕,我们一家在医院度过。
过了小年(正月十五),梦云舒来了全椒,通知我去合肥。他的到来让我的怒火再次爆发出来,我把父母的事情告诉他,梦云舒问我:“你爸妈怎么惹上了黑社会?”
我不知道,我告诉他,我父母都是老实人,从来不得罪人。
梦云舒说事有蹊跷,要找到这个沈六问话。
沈六住在哪,我不知道,可我能找到知道他住哪的人。
我告诉梦云舒:“沈六是老沈的外甥,老沈是全椒县大富豪,做棉花粮食收购生意,前些年27县道征用他家仓库,他讹了国家五万多人民币,要找到沈六,我们可以去找老沈,老沈家门面就在城东羊肉面馆隔壁。”
梦云舒说:“这个事情估计要闹大,会耽误点时间,办事处现在要求我们回合肥开动员大会,我看这事要还是先搁置下。”
我急了,说:“就几个吊人,开什么动员大会?”
梦云舒立马严肃起来,斥责道:“你不要张嘴就来,瞎说一通!合肥是粘杆处华东地区办事处,有几十号人,只是平时各奔东西,没聚在一起。我先给范山人打个电话。”
我们在县邮局排队打通了合肥办事处的固话,是范山人接的电话,梦云舒把我的情况说明后,范山人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范山人说:“小易是组织的一员,有人为难他就是为难粘杆处,你把地址给我,我会派人过去协助处理,动员大会前一定要赶回合肥。”
我很高兴,说:“师父,这范山人还真不错。”
梦云舒笑笑,没有说别的,说了一句:“记住了,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师父。”
我明白他意思,说:“知道了。”他说的外人是粘杆处的人。
合肥到全椒,距离不过百公里远,次日上午,办事处来的人就到了,和我们在老电影院碰了头。这帮人我和梦云舒都不认识,个个精神抖擞,面带凶煞,开了两辆小轿车,一共七个人(分别叫揭雄烧、李大运、李国威、张健、王有先、丁国、陈本经)。
其中一人打头,一副浓浓的江湖人气息,抱拳道:“你们好!我叫揭雄烧,范山人叫我们来帮你们。”
梦云舒同样回以抱拳,说:“谢谢各位了!”我立马跟着说:“带你们麻烦了。”
揭雄烧看着我说:“这个小同志应该是易经纬吧?哈哈,不错,刚进来就和山人一起出活(他们管外出摘灵叫出活)!”
大家互相认识后,我就带着几个前辈直捣黄龙,说实话,那时年轻的我,心里虚得很,甚至谁说话大声点,我都会跟着忐忑,那种懦弱的心态在经历了数次大小状况后,才慢慢变得处事不惊。
那天,天气不好,人心情跟着不好。我们找到老沈家时,老沈家院子里都是人,生意一如既往地好,铁门上贴的对联被风刮掉一半,贴在稀泥里,几个做事的壮汉正在过卖棉花的秤,多了少了,吵闹不休。揭雄烧操着大嗓门却很客气地问里面的人:“大家好!请问谁认识老范同志?”
在来老范家路上,我得知揭雄烧是定远人,和我算是老乡了,所以我对他第一印象很好。
他这样开门见山地问,把里面的人搞一愣,因为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他不是全椒人。我没见过老范,自然也不知道里面谁是老范。可老范马上回应道:“几位找我什么事情?”
人群中一个穿着黑色马褂的老头朝我们走来,我心想这就是老范,相貌平平,矮如倭瓜。老范手不离烟,一只手背在身后。揭雄烧朝老范点点头,说道:“我们找你外甥沈六有点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联系到他。”老范敏锐地察觉到我们来意不善,毫不客气地拒绝道:“沈六不在这里,我不知道他在哪。”
巧的是,老范刚说完,一群二流子走进来,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张口就喊:“大舅!”可能梦云舒他们没听懂方言,但是我听得明明白白,这个人就是沈六。
我赶紧捣了下揭雄烧,小声说道:“这人就是沈六,老范外甥。”
揭雄烧立马挪步,挡住沈六的路,说:“你是沈六?”揭雄烧声音洪亮,听着像要干架。沈六的狗腿子气势汹汹地去推揭雄烧,却被他一手拿住,照着胳膊一拳,这人骨头应声断裂,惨叫一声,捂着胳膊倒在地上。
揭雄烧一拳打断沈六狗腿子的手,气得沈六当场发怒,抽出别在裤腰间的长刀,直奔揭雄烧砍去,老范见状赶紧拉架,一边让我们走一边训斥沈六:“六子!别在这打架,我还要做生意!”
沈六收住刀,冷静道:“走,出来搞,别砸坏了我大舅的场子,过来过来!”他提着刀,跑出门外,大声叫道:“叫兄弟们带上家伙都过来!”沈六果然只能做个地头蛇,都没问清我们是谁,拉开架势就开干。
揭雄烧一群人哈哈大笑,嘲讽沈六:“看你今天能叫多少人!”
我见揭雄烧七人个个生龙活虎,毫无惧怕,便鼓起勇气,指着沈六说:“你妈的,是不是你打了我大我妈?什么事得罪你了?”
沈六突然恶狠狠地看着我,说:“你个小逼伢子,哪家的?”
我说:“我家草庵的。”
沈六立马想起,说:“哦,我知道了,就是你小子,本来要打的是你,那天你不在,我就打了你爸妈。”
我咬牙切齿道:“你狂得很啊,草你妈!”说着,我就上去干沈六。
结果沈六突然说:“等下,我和你说清楚,是有人花钱要搞你这伢子,不是我没吊事要去找你爸妈麻烦。”
梦云舒把我拽到一边,问沈六,“你能说是哪个人要找他麻烦吗?”
沈六说:“这个不好意思,我不能说,我们出来混的,要守信用。”
揭雄烧说:“不说,那今天就先打废你。”
沈六双拳一攥,关节“咔咔”响,吼道:“老子打了十几年架,我他妈砍死你们!”狗腿子们纷纷抽出砍刀钢管。
揭雄烧大步向前,说:“经纬,你躲一边去,哥哥们帮你搞定!”
沈六上下牙挤在一起,冲上前就砍,却被揭雄烧掌心挡住刀刃,揭雄烧一滴血未流,沈六吃一惊。揭雄烧给了沈六一脚,踢得他足足飞出去五米远,肠子都震断了,沈六大口吐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范急着要报警,沈六够种,站起来,不让老范报,非要拿刀砍揭雄烧。他的几个狗腿子握着砍刀,样呀样的,没一个敢上。
人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沈六就是不要命的,他还真举着刀砍过去,被王有先一个高踢,刀都踢飞了,丁国摸摸自己光头,骂道:“还真不要命了!”丁国一记重拳击中沈六的胸骨,将他重重地打倒在地,沈六哎吆黄天地叫唤。揭雄烧低眼看着沈六,问他:“现在能说是谁让你打人了吗?”
沈六还是嘴硬,就是不说,正在这时,沈刘平叫的人到了,还真不少,七八个面包车,下来,一百多号人,这些混混咆哮着,像干仗一样。
揭雄烧早有准备,他们几个人迅速跑到轿车后备箱,打开,取出阿卡47,枪口指着众人,揭雄烧跳到一个石墩上,举着AK,说:“哪个不怕死的上前一步!”
围观的人全吓跑了,躲在远处看我们。
这时候,老范又跑来,说:“这位兄弟,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赶紧走吧。”
揭雄烧一拉枪栓,朝天连开数枪。
“警察?来了正好!”雄烧的枪声吸引来更多人围观,却吓跑了在场的群众,老范也躲到沈六身边,毕竟是舅舅,老范死死护在沈六前面。
一群举着刀做样子的痞子们没一个敢冲上去,沈六还想反抗,挣扎着要站起来,被老范牢牢逮住。
揭雄烧望望左,看看右,说:“都赶紧回家做饭去吧,今天我们只找这个沈六,和你们无关,再多管闲事,揭爷送你们下地狱见阎王去!”小痞子们有的开始往外退,有的难为情地原地打转,欲走不走,沈六拼劲力气叫喊,不让小痞子们走。
揭雄烧说:“还叫唤,死不了这辈子也废了!”然后他走到陈本经身边,耳语了一句,把枪塞给他,向其他人使了眼色,他们便全部把枪丢进一辆车后备箱,陈本经清理完弹壳,开着车飞驰离去。
那时候不像现在通信设备如此发达,随便一个人随便一拍,证据就记录下来了,所以陈本经开走车后,只要我们坚决不承认自己有枪,警察来了也没办法,老范傻眼了。
梦云舒自己笑起来,揭雄烧两肩一耸,斜着身子朝梦云舒和我眨了下右眼,略显调皮。然后,揭雄烧走到沈六和老范旁边,说:“走吧,换个地方谈。”王有先架开老范,揭雄烧和李国威拉着沈六塞进车里,揭雄烧对我和梦云舒说:“吴敬梓纪念馆会和。”留下丁国,张健,李大运和我们,他们三个一起先走了,没有一个小痞子敢拦路。
我还纳闷揭雄烧他们是如何知道去吴敬梓纪念馆的,后来我得知,在揭雄烧等人来全椒前,他们把全椒研究了遍,吴敬梓是全椒最出名的人物,吴敬梓纪念馆自然是全椒对外的文化名片。
丁国见老范家中有辆小汽车,便强制借走,可当我们刚发动火,拉着警报的警车赶到了,丁国一股蛮劲,才不管警察警告,直接开走。
当我们赶到襄河边的吴敬梓纪念馆,揭雄烧的车停在路边,他人在车里逼供沈六。我拉开车门,告诉他们警察找来了,揭雄烧说:“经纬你上来,你们见机行事。”王有先和李国威跳下车,换我上去。
揭雄烧揭开手中一个小瓷坛,说:“这里面装着世界上最毒的几种虫子,要是你被每个虫子咬一口,会中几种毒,毒在你体内聚集,你会先后感觉疼痒麻酸晕胀,最后血压升高,血管爆裂至死。”我抻头看见瓷坛里确实养了几只奇形怪状的爬虫,样貌瘆人。揭雄烧抓住沈六的手指要往瓷坛里面塞。
沈六哭求道:“大哥,我错了,真错了,你们都是神仙啊,我告诉你们是谁要找这个小同志麻烦。”
揭雄烧见状,没有为难沈六,让他快说。
沈六说:“这人就在这旁边的吴敬梓馆里,名字叫路有为,是负责纪念馆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