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原因,我和地府鬼差们产生了交集

  医院,又称生死门。
  每天,无数婴儿在医院呱呱坠地。
  也有,无数病人在医院寿终正寝。
  这里,医生护士在忙,阴差鬼吏也在忙。
  医生护士忙着照顾新生儿、抢救伤病者。
  阴差鬼吏忙着送人来投胎、带人去报到。
  我叫陈洋,盛京某医院的一名急诊科医生,每天忙忙碌碌,见过太多的生与死,偶尔,也会和同样忙碌着的地府鬼差们,来上几次接触。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自己工作紧张,产生了幻听、幻视,接触多了才明白,“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很多医务工作者也都知道,只是对此心照不宣罢了,在分娩室、停尸房中,人鬼双方,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也算相安无事。
  直到那天夜里,我遇见了那件事,才让我和地府鬼差们,真正产生了交集。
  那天,我夜班,不是鬼节,月也不黑,风也不高,没什么特别的,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就是,从傍晚到午夜,既没有一个婴儿出生,也没有一个病患去世,整个医院,平静的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场。
  要知道,我们可是三级甲等医院,规模不小,光是床位就有 多个。
  难得清闲,半夜快一点钟的时候,我正在电脑上下棋,办公室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没等我说请进,门自己开了,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孩,踮脚走进办公室,低头站在那里,她的头发垂着,遮挡住脸颊,裤腿挽起,两股鲜血顺着白净的小腿,汩汩流下。
  我的第一反应——孕妇要生了,可仔细一看她的小腹,平坦如少女,并不是孕妇,我的视线继续上移,恰好,女孩抬头,秀发从鼻翼两侧缓缓散开,露出一张灰白色的脸,大眼无神,呆呆地看着我。
  “张安琪?你怎么了?”我皱眉问,她是我昨晚抢救过的一个患者,好像是外伤,我每天接诊病人太多,不会每个人都记得,但因为这个张安琪长相,属实漂亮,才记住了她的名字。
  “嗯?你怎么了?”我见张安琪没反应,又问了一声,可她依旧踮着脚尖,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我记得……你伤的挺重啊,怎么还到处走动?”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张安琪伤在哪儿,便随手打开电脑的患者资料库,找到她的名字,点击查看。
  里面记录的很清楚,张安琪, 岁,因车祸入院,腹腔大动脉出血,多个脏器受损,抢救无效,于昨晚 点 分死亡。
  想起来了,她被宣布死亡后,跟我一起抢救的护士们无不惋惜,说这么漂亮一女孩,英年早逝,实在太可惜了。
  等等,你死了?
  我抬起头,再细看她的脸,应该不会认错,就是她,无意中,我又发现她胸口挂着一块白色小牌子,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这是太平间里的尸体才会有的标记。
  “哦,”我恍然大悟,“你是鬼吧?”
  张安琪终于有了反应,点点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鬼,但我之前见过的都是地府工作人员,他们穿着考究,模样也和人类无异,我与他们只是点头之交,并未有过交流,不知道该如何与鬼聊天。
  还有一点,我很疑惑,张安琪死了,照理说,昨晚她就应该被鬼差收走,怎么还在医院里,而且,还自己从太平间里跑了出来?
  没等我缓过神来,张安琪开了口,语气阴冷而森森:“你是急诊科大夫吗?”
  “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定了定神,轻声反问。
  “你会做外科手术吗?”张安琪又问。
  “当然。”我笑道。
  “我一直在流血,你帮我缝一下,可以吗?”张安琪踮着脚,夹着腿,碎步挪到诊床边,宽解衣物,躺在床上,露出身体中段的一大截雪白。
  我是急诊科的,算是医生行当里的“全才”,多次客串产科大夫,所以我对于女孩的身体,不会表现出处男(虽然我也是)那样的激动,但张安琪的身体,却惊得我张开了嘴巴,实在是太美了,肌肤雪白如玉,和她的灰色小脸儿,截然不同。
  淡定,淡定,医者仁心,救死扶伤,张安琪做人的时候,我没能将她救活,现在她做了鬼,有求于我,作为医生,我理当满足一下她要求身体完璧的愿望——其实这是入殓师的活儿,谁让我是全才呢,遗体美容整形,我也干过。
  可当我戴上手套,准备拿针线的时候,却发现张安琪的小腹上,原本靠近肚脐的一道骇人伤口,居然不见了。
  “嗯?”我上前仔细查看,还用手摸了摸,冰冷如丝滑,不是幻觉,确实是恢复了。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我嘟囔了一句,“这不科学啊!”
  “你摸那里干嘛?”张安琪语气略带不满,“伤口在下方。”
  我横移视线,扫到了她小腿上的血迹,再顺着血迹回溯,终于找到了出血源头,红皱皱的,我不禁哑然失笑:“你是在逗我吗?”
  “怎么了?”张安琪皱眉问。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我脱下一次性手套,轻松地说,肯定是张安琪初次做鬼,脑子有些不灵光,忘了自己有生里期这事儿了。
  张安琪疑惑坐起,自己低头看看:“可那里还在流血呀,医生,你难道不应该帮我缝合伤口吗?”
  “那里怎么缝?”我苦笑。
  张安琪睁大眼睛,看了我半天,失落地吐出两个字:“庸医!”
  “……你是不是嫌这样走路不太方便?”我试着问,她点头。
  我想了想:“这样吧,你先把衣服穿上,别着凉,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可以给你‘包扎’一下。”
  “你去哪儿?”张安琪见我要走,面色有些惊慌。
  “去给你买‘纱布’。”
  “那不是有纱布么?”张安琪指着桌子说。
  “楼下超市有另一种‘纱布’卖,吸水性更好些。”我笑了笑,穿上外套出门。
  出于安全考虑,我提了一下门把手,将办公室的门上锁,再下楼去给张安琪买位生巾,顺便买了些食物,因为刚才我碰她肚子的时候,感觉憋憋的,看样子她饿了很久,只是不知道,鬼,能不能吃人类的食物。
  等下,张安琪真的是鬼吗?
  鬼到底是什么,由什么物质构成,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也没研究过,之前,我和鬼差的几次邂逅,大部分是在地下室的停尸房中,有一次是在病房走廊里,据我观察,它们的身体呈半透明状,双肩之上,有两道若有若无的黄色或橙色气息,像是将熄的火焰一样。
  可是,刚才那个张安琪,身体却是不透明的实体,肩上也没有气息,摸上去除了触感冰凉,与人类无异,和印象中的鬼,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该不是“诈尸”了吧?
  诈尸,是一种科学存在,现行死亡标准为脑死亡——人的全脑机能丧失,即判定为死亡。然而,不排除在极特殊情况下,脑死亡后的人,会死而复生,大脑机能部分恢复,又“活”了过来,张安琪兴许就是这情况。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不过,如果是这样,那她腹部复原了的伤口,又该怎么解释?
  判定张安琪到底是人是鬼,最“科学有效”的办法,就是去太平间看看,她的尸体还在不在,如果尸体还在,那躺在我办公室里的无疑是个鬼;如果尸体不在了,十有八九就是张安琪诈了尸……
  电梯门打开,我进去,按下负二层,转身而立。
  两秒钟后,电梯门徐徐关上,就在即将闭合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闪入电梯,她是倒退着进来的,就好像有人在外面踹了她一脚,刚进来,她便猛按电梯关闭键。
  我定睛一看,是个美女,身材爆好,从后面都能看见她的波涛汹涌,美女穿着黑色运动服,戴白色棒球帽,一条马尾辫,从棒球帽后面的小拱门垂下,马尾两侧的发髻中,露出两片小巧可爱的耳朵,半透明的,我又看她的脖颈和手,也是半透明的,而她的双肩上方,飘着两道淡蓝色的焰,随着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忽强忽弱。
  是鬼。
  女鬼进来的瞬间,我感觉电梯内的狭小空间,气温骤降好几度,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并后退一步,靠着电梯壁站立,女鬼回头,平静地看我一眼,又看看亮起来的“- ”,没再按其他数字。
  看来,她跟我同路,也是去太平间。
  电梯缓缓下行,我为了给自己壮胆,主动向她搭话:“嗨,您好。”
  女鬼疑惑回头,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你……能看见我?”
  女鬼把我问蒙了,她就这么站在我眼前,怎么可能看不见?鬼的皮肤会呈现出半透明状态,有些虚幻,但她身上安德玛牌子的衣服,却是真实存在的,衣物并不透明,我不信阴间也有安德玛,应该是人间的衣服,被她给穿了。

  话说这女鬼的脸,虽然半透明,但长起来蛮漂亮,大眼睛、鼓鼻梁、樱桃小口,乖巧邻家女类型,尤其是她的下巴,又尖又翘,好看的就像整过容似的,难道,阴间也有了这门韩国邪术?
  “您是鬼差大人吗?”我定了定神,平静地问,不知道这个称呼是否合适。
  女鬼眉头皱的更深了,狐疑地连发三问:“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下去干嘛?”
  鬼大人问话,我不敢不答:“我见过几次您的同事,所以猜测您也是鬼差大人,我是这儿的医生,下去太平间视察一下,这是我的工作。”
  最后一句,我是骗她的,作为急诊科医生,我没义务视察太平间,之所以跟女鬼搭话,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安德玛女鬼差,可能与张安琪的死有关,会不会是——张安琪本该死,却没死成,鬼差大人过来抓她?
  阴间的事儿,我当然不会管,只不过好奇而已,想了解一下真相。
  女鬼微微点头,看向我的胸口,我配合地翻开外套领口,露出左胸上的工作牌。
  “陈洋。”女鬼轻声读道,居然认识汉字。
  脚下一沉,到达负二层。
  “大人,您怎么称呼?”我笑问。
  “你这个人……胆子可真不小,敢问本尊的名字?难道,不怕本尊把你带走吗?”女鬼讪笑。
  “您又不是来索我命的,我怕什么?”
  电梯门打开,女鬼瞥了我一眼,跨步而出,甩了一句:“本尊叫黄腰儿。”

  “哦,黄大人,幸会幸会。”我跟出电梯,快步去她前面,扬起手阻止她的同时,把女鬼引向另一边——她走错方向了,那边不是太平间,而是医院中央空调的机房,那应该不是她的目的地。
  不知道是我扬手的动作有些突然,还是女鬼差反应太慢,她没收住脚步,身体直接撞在了我手上,虽隔着安德玛衣服,我也感觉到了她身体散发出来的寒意,极寒、极冷,把我的手冻得瞬间僵了住,而她肩上那两道蓝焰,直冲天花板,让我脑海中不禁蹦出一个成语——气焰嚣张。
  我记得,以前见过的几位鬼差,肩上的“火焰”都是黄色,或者橙色,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是蓝色,难道是级别比较高的缘故?
  黄腰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左手五指,忽地挺直,指甲变长、变粗、变硬成了五根刺状物,足有十厘米,给我吓一跳,赶紧将手缩回:“哎哎,黄大人,您别误会,我只不过是想给您带路。”
  黄腰儿转头看看我,举起左手在我面前,手指扎开,还呲了呲牙,像是在示威,示威结束后,她的五根尖刺慢慢缩回,恢复成指甲的模样,我轻轻舒了口气,这鬼,好暴的脾气,不小心碰一下都不行?
  “给本尊规矩点!”黄腰儿娇嗔道。
  “在下知道了,请跟我来。”我苦笑,径自走在前面,不用回头,便能感知到黄腰儿散发出来的寒气,那团寒气将我紧密笼罩,我就像一只小蚂蚁,被困在了柔软而轻薄的长筒丝袜中,前行并无阻碍,只有逃离既定范围时,才会感受到丝袜巨大的收缩力。

  黄腰儿在控制我,但我也没想逃,一人一鬼很快来到太平间的门口。
  出于某种默契,所有医院的太平间都不设守夜人,可能是为了方便鬼差办事,门上只有一枚摄像头,防止不法分子偷盗尸体。
  我向摄像头展示了一下自己胸牌,表明身份,万一呆会儿出了什么岔子,可以避免自己被当做偷尸人,作为一名主治医师,我没有巡视太平间的义务,不过,有随时进出这地方的权利。
  拉开门,冷气扑面而来,为防腐,太平间恒温- 摄氏度,之前我下来过几次,开门的时候,都觉得这股冷气瘆得慌,然而今天,我却觉得这股死亡气息,吹在脸上,如沐春风,可能是因为女鬼差给我的气息,要比太平间的冷气更为凛冽,毕竟,她才是正宗的阴间味儿。
  “黄大人,您要查看谁的尸体?”我回头问。
  黄腰儿没搭理我,左右看看,朝一排停尸柜走去,每个停尸柜的柜头,都贴着尸体的名字,黄腰儿挨个抚摸停尸柜,指甲在金属柜面上划过,发出尖利、刺耳的声响,在倒数第三列停尸柜前,她停下了脚步。
  我推了推黑框眼镜,定睛一看,柜头上的名字,正是“张安琪”。
  不知为何,我有点害怕,不是怕这个黄腰儿,而是怕打开停尸柜后,里面躺着的是另一个张安琪——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惧,我之所以不怎么怕鬼,是因为知道它们真实存在,可是,一个张安琪复制成了两个,而且,都是实体,那就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

  停尸柜的形状,类似长条形的抽屉,没有锁,黄腰儿抓上柜把手,直接拉出来,从柜里冒出一股白气,我赶紧凑过去,看向柜内。
  长舒一口气,柜子里空空如也,只是下面的白色垫布上有少许血斑。
  “人呢?”黄腰儿问我。
  我故作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黄腰儿慢慢将停尸柜推回,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记错时间了?”
  “您记的是什么时间?”我试探着问。
  “正夜子时。”
  我撸起袖口,将手表展示给黄腰儿:“黄大人,现在是凌晨一点。”
  一点整,分毫不差。
  黄腰儿懊恼地拍了下额头:“迟了一小时?怎么搞的呀!”
  “大人,您到底来这儿干嘛?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我这是明知故问,因为我已经猜到了大概,她就是来抓张安琪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她耽搁了一小时,原本死亡的张安琪,恰好在这个时段复活,让黄腰儿扑了个空。
  黄腰儿没回我的话,径自走向停尸房门口,我快步追了过去:“黄大人,您去哪儿?”
  她猛地回头,原本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变得更大,大的夸张,足有猪腰子那么大,而且,没有眼球、眼白之分,全是黑色,让我不禁想起了某种昆虫的复眼,单独看不觉得有什么,可配在她那张娇小的瓜子上,就有点瘆得慌了。
  “阴差办案,本尊劝你少管,小心折了阳寿。”黄腰儿冷声警告,旋即闪身出门,等我再追出去,她已经不见了。
  我回到太平间里,将那个停尸柜上的名字撕下,折叠好放进自己口袋,如果我不这样做,等到工作人员巡查,发现少了一具尸体,会报警的。
  乘坐电梯回到 层办公室,我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却自己开了,张安琪站在里面,面色惨白,表情木然,而她身后站着个女人,正是黄腰儿,她又变回了正常“人”的样子。
  “黄大人,您怎么上来的?”我惊讶地问,从停尸房到楼上,就那一部电梯,她不可能比我快!
  没等我话音落,黄腰儿忽地扬起一支短剑,直戳向我的心口!。
  我只是个普通人类,纵然刀法(手术刀)精湛,可反应速度和移动速度,却敌不过黄腰儿这种专业鬼差,人家可是练过的。
  所以,当她的短剑来袭,我没有躲闪,只能期盼奇迹的发生。
  或许是主角光环的缘故,奇迹果然发生了,就在黄腰儿的短剑即将戳到我的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闪来一道白光,当啷,金属碰撞的声音,黄腰儿的剑被击中,立马缩了回去,取而代之横在我面前的,是一根挂着零零碎碎白布条的棍子。
  “妖儿,你杀他作甚?”一个空灵的女声从侧面传来,我转头看,这位,甭问了——只要知晓一些神鬼之事的人都能猜得出身份——白无常,她双脚离了地约三十厘米,就那么悬着,一袭白素长袍,领口开的不小,露出半抹酥胸,一道深沟赫然可见,长发散披在肩,头顶一盏高高的白尖帽,帽面上绣着四个绣金大字:见钱眼开。
  不过,和我印象中不同的是,这位白无常大人的舌头,并没有吐出很长耷在胸前,倒是有吐出来一些,只有两厘米左右,贴在殷红的下唇上,并不吓人,反倒很可爱,主要是她的脸蛋儿生的好看,天生丽质,和黄妖儿一样,也是尖尖的三角脸,脸色粉扑扑的,白里透红,大眼深邃,鼻梁高耸,像是欧亚混血的女鬼,长得跟迪力热巴有几分相似。
  “在下陈洋,见过白大人。”
  我微微鞠躬,乘机向后错了半步,以便远离白无常手里的哭丧棒,也离开了黄妖儿的攻击范围。
  白无常并未搭理我,用哭丧棒尖儿挑起张安琪的下巴,审视一番,问黄妖儿:“殿下要的人就是她?”
  “是的,钧座。”黄妖儿含胸垂首,放低姿态,看样子,白无常的官儿比她大。
  “为何还不带回冥界?”白无常又问。
  “正要带走。”黄腰儿回答,张安琪看见我,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但马上黯淡下去,表情变的木然。
  白无常点点头,黄腰儿押着张安琪,出了办公室,向电梯走去。
  看着黄腰儿的背影,我不禁疑惑,她身体上方的气,怎么从两道变成了三道?原本她是双肩上各有一道蓝焰,现在头顶又多出一道,而且,衣服也不对,刚才明明是安德玛,怎么现在变成了耐克的大钩子?
  “哎,黄大人!”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黄腰儿回头,死死盯着我:“何事?”
  “你是不是有个孪生姐妹?”我问。
  “关你屁事!”黄腰儿甩了我一句,押着张安琪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我带着疑惑,转身想进办公室,忘了身后还有个白无常,差点一头扎进她的胸里——她双脚悬着,胸口正对着我脸,抵近观看,虽颜色半透明,不过却相当之美。
  “哎呦,不好意思,白大人!”我赶紧道歉。

  “我不姓白。”白无常瞥了我一眼,径直飘进办公室,这是要跟我谈谈吗?
  我推了推黑框眼镜,只得跟进来,白无常跟鬼似的,在室内飘了一圈,坐在我的位置上,我发现原本她手里那根哭丧棒不见了,许是藏在了长袍里?
  我局促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得暗中观察,白无常好奇地看着电脑屏幕,慢慢把手放在鼠标上,点了一下,不知道屏幕上出现了什么,把白无常给了一跳,赶紧松手。
  “大人,您喝茶,还是饮料?”我试探道。
  白无常恢复威严的神态,看向我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呃,我办公室里有茶,还有咖啡、可乐,不知道大人喜好——”
  “不是这句,”白无常打断了我的话,“上一句,你为何问腰儿,是否有孪生姐妹?”
  “因为我感觉,刚才这位黄大人,和两分钟前,我在停尸房见过的那位黄大人,有点不一样。”我实话实说。
  “哦?你在停尸房见过妖儿?”白无常疑惑道。
  我点头:“是的,ba……大人,您到底姓什么?”
  “我叫谢必安,”白无常随口答道,旋即又问我,“你说说看,二者有何不同?”
  我凭借记忆,详细对比:“回禀谢大人,她们有三点不同。第一,停尸房的那位,穿的是安德玛牌子的运动服,而刚才那位,穿的是耐克;第二,停尸房的那位,皮肤半透明,看起来很‘薄’,像是果冻,而刚才那位,皮肤虽然也是半透明,但看起来很‘厚’,更像是‘皮冻’,不好看;第三,停尸房那位,双肩上有两道蓝色气息,可刚才那位,却有三道,而且颜色也不太一样,停尸房那位是淡蓝,刚才那位,是深蓝。”

  “三道?”白无常面露惊讶,“你……居然能看见我们的气息?”
  我耸耸肩:“怎么了?”
  “你看看我是什么气息?几道?”白无常考试似的问。
  我眯起眼睛,看向白无常的双肩之上,看清了,才确定地说:“蓝色,两道。”
  “和刚才那位比,哪个颜色更深一些?”白无常又问。
  我想了想:“貌似她的更深一些,你们三位,都是蓝色,停尸房那位蓝色最淡,您次之,刚才那位,最深。”
  “你是紫阳门人?”白无常皱眉。
  “什么?”我没听清。
  “紫阳观气门。”白无常一字一顿道。
  我摇头,没听说过,不过听起来像是一个江湖门派。
  “你能看见活人头顶的气息吗?”白无常又问。
  “不能,没有吧,”我说,“不是只有鬼才有吗?”
  白无常淡然一笑:“活人的气息很弱,估计以你现在的修为,很难看清。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初现,一气化三清,气乃天地之源,万物之本,世间所有生灵,无论人鬼妖魔神仙,皆有气也。”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好像是道家的理论,我在中医书上看过。
  “活人,只有一道‘阳气’,位于头顶上方,”白无常化身美女老师,摇头晃脑地给我上起了课,我只得坐下,认真听着,“鬼者,阴阳二气皆具,且位于双肩之上;妖者,除阴阳二气之外,还有一道‘和气’,不阴,不阳。”

  “也就是说,妖有三道气息,”我听白无常这么一说,明白了,“刚才把张安琪带走的,并不是您的手下,而是个妖,假扮成的黄大人?”
  “孺子可教也!”白无常欣慰笑道。
  “谢大人,那您怎么不去追呀?”我不解地问,本来是鬼差抓人,中途被一只妖给截胡了,之前听白无常讲过,张安琪可是某位“殿下”要的人,应该很重要才对。
  “呵,你不是说,那妖的气是深蓝,比我还要深吗?”白无常淡然道,“既然我打不过她,追去又有何用?”
  哦,原来颜色深浅,是和实力呈正比的,越深的越厉害,啧啧,这个夜班可没白值,长了不少见识,不但看见了两位美女阴差,还遇见了一只美妖,真是赚大了。
  “谢大人,在下想问个问题。”我见白无常暂时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斗胆问道,白无常颔首,做了个“你问”的手势。
  “那个张安琪,到底死了没有?”我问。
  “没死,她是人族和妖族的后代,没那么容易死的。”白无常笑道。
  我刚要问,妖族到底是什么玩意,白无常忽地从座椅上起身,从袖口里掏出一盒女式香烟,鬼差也抽烟的吗?
  “呃,不好意思,掏错了。”白无常面露尴尬,把烟盒塞回袖子里,鼓捣了半天,又掏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放在桌上,是一部老款的诺基亚手机。
  “陈洋,如果再遇到三道气的妖,打给我。”白无常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呃……”我犹豫了一下,心里犯嘀咕,往阴间打手机?打得通吗?难道移动公司在那边也有业务?
  “怎么,不想干这份差事?”白无常笑笑,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叠纸币,拍在桌上,“这是给你的酬劳,如果做得好,我还会再给你。”
  “呵呵,谢谢大人。”我想笑又不敢笑,有句俗语,叫上坟烧纸钱糊弄鬼,她倒好,拿纸钱来糊弄我一个活人,面值倒是不小,一张十万,看厚度,应该是 张,一千万冥币,如果是真钱就好了,我立马辞职!
  “别这么客气,”白无常指指自己帽子上“见钱眼开”四个绣金大字,神态骄娇地说,“别看本阴帅爱钱,但却从不缺钱,你就拿着吧,我走了!”
  说完,白无常转身,直接奔着窗户就去了。
  “哎哎——”我想叫住她,但已经来不及,白无常穿窗而过,身影消失。
  “厉害!穿墙术!”我惊叹道,话音未落,只听外面“噗通”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该不会是——我赶紧来到窗口,打开窗户,向下张望,果不其然,白无常大人趴在水泥地上,小腿正有节奏地弹动,她那条哭丧棒也被甩了出来,落在旁边一台车顶上。
  不知道她摔坏了没有,万一受了重伤,其他阴差过来拿我是问,可就说不清了,它们肯定会以为,是我把白无常给推下去的!
  我正心慌,只见白无常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扶正摔歪了的尖顶帽,左右看看,拍拍自己胸口,嘟囔了一句:“还好没人看见……咦?我的九节鞭呢?”
  白无常开始四面寻找,草地里,车底下,都看了,貌似没找到。
  九节鞭?
  哦,我明白了,她指的应该是那根哭丧棒。
  “谢大人。”我压低声音,准备提醒她。
  白无常抬头,看向我,眼神有些慌乱:“你……”
  “大人,我什么也没看见,您的九节鞭在车顶上!”我小声喊道,指向车顶。
  白无常转身,看向车顶,双膝微弯,纵身而起,团身飞跃过那台SUV,漂亮的前空翻,落地后,那根哭丧棒,已经在她手里了。
  “好功夫!”我赶紧鼓掌,给她拍马屁,白无常无疑是做给我看的,明明踮脚就能够到的东西,非要炫个技。
  “后会有期。”白无常面无表情地向我挥了挥哭丧棒,我点头,她轻轻跳起,但这次没有落地,而是把身体悬在了不高的空中,潇洒又瘆人地飘过停车场,飘出医院大门,消失在街巷的黑暗中。

  看着空荡荡的停车场,我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疼,应该不是在做梦。
  正要关窗,身后再次传来敲门声,这回又会是哪位阴差大人呢?
  我回过头,隔着门上小窗一看,不是阴差,而是跟我搭班的护士,王美丽。
  “哥。”王美丽看见我,直接推门进来了,不好,白无常的那一沓冥币还在桌上,我怕吓着王美丽,连忙过去,用身体挡住。
  “怎么了,美丽?”我倚着办公桌笑问。
  王美丽揉了揉眼睛:“好困啊,这大半夜的,也没个病人,闲着没事,过来跟你聊聊天。”
  “好啊,我也正无聊呢,请坐。”我扬手示意,王美丽坐在诊床上,双腿晃来晃去,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非我自恋,实事求是地讲,这个王美丽,一直在追我,我没答应,主要是因为她长得并不像名字那么美丽,主要是身材不好,有点太胖了,五官倒是不错,可惜脸上长了不少青春痘——如果她能瘦到 斤,而且脸上痘痘消失,绝对是个大美女,绝对,能看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变成那样,也未必会来倒追我这个穷小子。
  反正这不影响我们之间纯洁的男女关系,王美丽的性格非常不错,我和她在一起,总能有不少话题,玩得到一起去。
  聊了几句,王美丽开始含蓄地约我。
  在医院,上一次夜班,会有两天两夜的休息时间,天亮后的白天,需要补充睡眠,所以王美丽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看个电影。

  “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我问她。
  “恐怖片。”王美丽扎起手指,表情狰狞,做了个鬼抓人的手势。
  我立马脸色就变了,直直地看向门口,一张熟悉的脸,正贴在小窗上,对我阴诡莫测地笑,是黄腰儿!
  “哥,你干嘛那副表情?别吓唬我啊!”王美丽看我不对劲,哆哆嗦嗦地说。
  门被黄腰儿推开,王美丽嗷地一嗓子,从诊床上弹了起来:“啊!哥,门咋自己开了?”
  我看看已经进来的黄腰儿,又看看王美丽,貌似,王美丽并不能看见半透明的黄腰儿,她的视线焦点,还停留在门口,而不是在黄腰儿身上——黄大人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这是停尸房的那个黄腰儿,穿的是安德玛,双肩之上,两道淡蓝气息。
  “你是不是遇到了另一个我?”黄腰儿瞥了王美丽一眼,问我。
  我点点头,心中暗想,不能这么跟黄腰儿交谈,得先把王美丽支开才行。
  “哥……”王美丽也跑到我身边,惊恐地拽着我的衣服,她站的位置,和黄腰儿几乎面对面,脸贴脸,王美丽的视线,穿过黄腰儿,还在往门口看,黄腰儿皱眉,可能也觉得这样很别扭,后退一步,让开位置,丢给我一个“让她走”的眼色。
  “可能是风把门吹开的吧,”我装作没事人一样,笑着拍了拍王美丽的脑袋,“美丽啊,你先回护士站,我突然想起个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我……我不敢回去,你送我吧。”王美丽可怜巴巴地说。
  我看向黄腰儿,她不耐烦地摆摆手:“快去快回。”
  “走吧,美丽。”我搀着王美丽出了办公室,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身体似乎都在发抖。
  “哥,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王美丽问我。
  “你看见什么了?”我反问她,王美丽摇头,我又说,“别瞎想,哪儿有鬼啊,即便有,咱们‘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对吧?不用怕它们。”
  王美丽点头,护士站里还有另外两位值夜的护士,王美丽跟她们坐在一起,煞白的脸色,才恢复些许血色。
  “明天下午我给你打电话。”临别时,我说。
  “干嘛?”
  “你不是要看电影吗?”我笑道。
  “哦,好。”王美丽勉强地笑笑,又偷偷向那边看了一眼。
  我刚转过身,王美丽又叫住我:“哥,你桌上的……是怎么回事?”
  “什么?”我回头问。
  “没、没什么,肯定是我看错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王美丽摇头苦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我点头,回了办公室,黄腰儿还在等我,她可能觉得热,把外衣给脱了,里面只穿着一件吊带衫,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但这房间里,还有比黄腰儿的玉体更为吸引我的东西,那就是,我桌子上的钱!
  不再是那一沓,而是,变成了一堆!
  也不再是冥币,而是,变成了真钱!
  难道刚才看见王美丽说自己看错的,就是这些钱?
  我木然走到桌边,拿起其中一沓,捻开,仔细查看,确实是真钱,人民币,百元大钞!
  “你是不是看到了另一个我?哎哎,问你话呢!等会再数钱好吗?!”黄腰儿抢过我手里的人民币,扔在桌上,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生平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足有上千沓,一沓一万,一千沓,就是一千万!
  等等,一千万?
  难道这些人民币,真的是白无常给我的那一沓大额冥币变来的?
  “啧,怎么回事啊你!”黄腰儿见我发呆,又推了我一下。

  “啊,”我这才缓过神来,“是的,黄大人,我看见了,她把张安琪带走了。”
  “你还看见谁了?”黄腰儿又问。
  “谢必安,谢大人。”我说。
  “噢?谢阴帅也来了?”黄腰儿轻笑,捏了捏自己下巴,若有所思,“这就有意思了。”
  说着,黄腰儿向窗口慢慢踱去。
  “黄大人,这儿是五楼,您该不会也想跳下去吧?”
  黄腰儿没理我,和白无常一样,身体直接穿过了窗户,消失了,我来到窗口,往下看,没看见她的鬼影,只看见一台白色小轿车启动,缓缓开出了医院大门。
  我回头,看看钱还在不在?
  还在!
  我跑到门口,将门反锁,用毛巾盖住门上的小窗,这么多钱啊,该怎么处理才好?
  当务之急,应先把这堆钱给藏起来,我有个小挎包,肯定装不下,得找个袋子才行。
  抽屉里有垃圾袋,黑色的,容积不小,可钱实在太多,足足装了三大袋子,我用胶带封好袋口,放在办公桌下面。
  装钱的过程中,我的小心脏一直在狂跳,我家里条件不好,从小穷怕了,虽然现在工作还行,月薪一万出头,但得给我生病的妹妹寄过去一半,她有心脏病,每月都需要五千多药费,我自己又得攒钱,留着将来买房,结婚。
  本来,希望渺茫,遥遥无期,现在好了,一千万!
  至少,可以一次性解决我妹妹的心脏问题了,她若想痊愈,需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供体,我们医院就有,只缺 万的手术费用,之前我负担不起,现在,不是问题。
  除了把妹妹的病治好,我还可以买个大房子,把她和杨柳接到盛京来和我一起生活!
  杨柳身世很可怜,从小被我外婆收养,一直生活在我家,她长得贼漂亮,可为了照顾我妹妹,我爸妈去世后,杨柳一直没有嫁人,今年都 了,其实,我们还有另外一层关系……。
  我 岁那年的夏天,有天早上起来,我惊慌失措,你懂的,我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连着好几天都心神不宁,那时候,我爸妈已经不在了,我只得把那件事告诉杨柳,杨柳晚上来到我房间,跟我一起睡的,手把手地给我讲解一些知识……
  咳咳,扯远了,我跟杨柳的事儿,以后再说,总之,我很期待她来盛京,跟我同住。
  回到钱的问题,除了治病、买房,我还想买一台心仪已久的宝马车,我算了算,这三样加起来,不到 万,仍有 万的富余,而且,白无常说了,这只是初次支付,如果我做得好,她还会再给我报酬,白无常貌似很有钱,我这个工作又没什么风险,只要遇见妖,打电话告诉她就行,多美的差事啊。
  想想都兴奋不已,我还是再琢磨琢磨,剩下那 万该怎么花好了。
  正美滋滋,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又会是谁?
  白无常?黄腰儿?
  我起身来到门前,摘掉挡窗口的毛巾,原来是王美丽,我打开门,笑问:“怎么又来啦?”
  王美丽鬼鬼祟祟的,溜进来之后,赶紧关上门,还冲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
  “外面有——鬼!”
  “然后呢?”我问。
  王美丽睁大眼睛:“你怎么不害怕?”
  “怕什么啊,鬼又不吃人。”我笑道。
  王美丽推着我来到诊床边,正色道:“哥,我跟你说,咱们这医院闹鬼!”
  “哪个医院不闹鬼啊?天天死人,闹鬼很正常,别大惊小怪的。”

  “……你不觉得这事儿很可怕吗?”王美丽一脸不解,我耸耸肩,她继续说,“我刚才看见一个白衣服女鬼,就从我眼前飘过去了,这给我吓得,喊都喊不出来!”
  “路过的而已,美丽,我跟你说,”我扶着她肩膀,也认真起来,“这世界上确实有鬼,但你记着,人怕鬼三分,鬼敬人七分,只要你不招惹它们,它们就不会来招惹你,顺其自然就行了。”
  王美丽摇头:“老黄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黄是谁?”我问。
  “我爸认识的一个道士,来我家看过风水,他说,鬼是世界上最坏的了,没一个鬼好东西,鬼的话,一句也不能信!要不,怎么叫‘鬼话连篇’呢!”
  王美丽的爸爸是盛京市副柿长,位高权重,认识各路高人不足为奇。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无奈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上班,还是请假回家?”
  “我想回家。”
  “也好,睡个好觉,明天晚上我找你看电影。”
  王美丽点头,抿了下嘴唇,忧心忡忡地说:“那我先走了,哥,你小心点哦,如果再看见它们,不管它们跟你说什么,千万、千万别搭茬,知道吗?”
  “知道啦,去吧,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我揽着王美丽,送她出门,无意中往走廊尽头瞅了一眼,还真的有个白衣女鬼,静静地站在那里。

  王美丽走后,我出于好奇,向那女鬼走去,她面向窗口,没察觉到我靠近,等我拍她肩膀,女鬼吓得一哆嗦,回过头,看见我,一脸惊悚:“你、你想干嘛?”
  我看她的病号服样式,又是我们医院的一个死者,胸牌上写着名字,叫李彤彤,不知道哪天死的。
  “你在这儿干嘛?没有阴差来接你吗?”我关切地问。
  女鬼摇头。
  “你哪天死的?”我问。
  女鬼想了想:“两天前。”
  “你等会,我打个电话。”
  我从兜里掏出谢必安给我的那个诺基亚手机,正好试试,看能不能拨通。
  电话簿里面就一个号:尊上。
  我拨过去,嘟、嘟、嘟。
  “喂?”
  还真通了。
  “是谢大人吗?”我恭敬地问。
  “哦,陈洋,发现妖了?”
  “不,我在医院发现一个女鬼,到处溜达呢,没有阴差来接,问问您是否有空,把她给接走。”
  “这点小事也来找我……知道了。”白无常貌似有点生气,说完就挂了电话。
  “彤彤,你先到我办公室坐会儿,等会就有阴差来接你了。”我对女鬼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鬼疑惑地问。
  “我是阴差助理。”我笑道,女鬼将信将疑地点头,跟我来到办公室,静静坐在诊床边。
  也就半分钟功夫,门外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不是敲门声,像是什么人在跳,声音越来越近,我来到门口,往走廊里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色丧服、戴着尖顶帽的家伙,正往这边跳,双手平举,手腕上挂着一根哭丧棒。

  白无常,但不是谢必安,而是个男的,一张惨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血红色的舌头,耷拉到胸口,这才是我印象中白无常该有的样子。
  他跳到门口,原地转身,面对我,我深施一礼:“见过阴差大人。”
  男白无常没看我,一双死鱼眼,盯着办公室里的李彤彤,居然直接起跳,从我身体里穿了过去,我像是被瞬间扔进了冰水池中,浑身凉透,僵硬,无法呼吸,缓了十几秒钟,才勉强能动弹,回头看,男白无常和李彤彤,都已经不见了。
  我关上门,坐在椅子里,感觉身体很虚,大脑有些短路,阵阵倦意袭来,不知不觉中,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哎哎,小陈,醒醒。”有人叫我。
  我睁开眼,是来交班的赵医生,已经是上午八点钟。
  “怎么睡着了啊?”赵医生笑问。
  “啊,没事,昨天没休息好……”我搪塞了几句,抱着三个垃圾袋离开医院,打车回租住的地方。
  头晕,口渴的厉害,这是什么回事?
  我喝了不少水,感觉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拼命的吮吸,又喝了瓶牛奶,在沙发上躺了半小时,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看来,以后遇见阴差,得保持安全距离才行。
  身体恢复正常后,我将一沓一沓的钱,全码在床上,有点吃不准,这些到底是不是真钱,应该去银行验证一下,我随机抽了 沓钱去楼下的银行,看着一张张粉钞,从验钞机里快速翻过,我脸色平和,心里却乐开了花。

  从银行出来,我去隔壁商场,买了个高档旅行箱,回租房处,把钱都装进旅行箱里,又换了一家银行,重新办一张银行卡,将剩下的 万顺利存进卡里。
  存完钱,我在ATM机上查验,看着 后面整齐的 个 ,我长舒一口气,这回踏实了。
  给妹妹打电话,让她和小姨坐火车来盛京,我要给她一些惊喜。
  “什么惊喜呀,哥,你找女朋友了?”妹妹在电话那边笑问。
  “比这个还要惊喜,你快点过来吧,到这儿就知道了。”我秘而不宣,要是把她吓得犯了心脏病,可就乐极生悲了。
  妹妹和小姨从长白山过来,路途遥远,最快也得明晚才能到盛京,我决定,先去买车,等她们到站,我开车去接,算是第一个惊喜。
  到了宝马 S店,简直挑花了眼,原本我只想买个国产的宝马 系,看来看去,加上销售员的怂恿,最终,我买了进口的宝马X ,现车。
  因为是 万的豪华车,我自动成为VIP会员, S店服务很周到,让我坐着喝咖啡就行,他们帮我跑手续,下午 点钟,上完牌照,我美滋滋地开着新车,去二手房中介公司,装修什么的太麻烦,我想直接买一套拎包入住的房子。
  选来选去,选中了一套 平米的高档小区住宅,距我上班的医院很近,而且价格贼便宜,才 万,周边房价都是 /平米以上。

  选定后,中介带我去看房,室内装潢奢华,家电、家具一应俱全,书房里居然还有个笔记本电脑,卖家可真大方,这玩意都不带走么?
  “刘哥,你把前任房主电话给我吧,遇到不会用电器之类的情况,我好向他咨询、沟通一下。”我对中介说,可他却眼色游移,没给我号码,反倒不停问我,到底是不是真的要买。
  我本想再杀杀价,可是被他弄得有点不耐烦,土豪脾气直接上来:“你太特么墨迹了,买,现在就签合同!”
  合同签订,房主变更,转账交款,中介刘全权代理,房主并未露面,只在变更房证的时候,我看见了房主的名字:雷娜。
  全部流程走完,已经快天黑了,我准备去找小区物业,在楼下给我心爱的宝马X 租个车位,路过小区凉亭的时候,看见里面坐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下象棋,一个人操控着红黑双方,相互厮杀。
  我是棋痴,拥有三级棋士证书,在业余棋手里算是很不错的了,一时被勾起了瘾,便凑过去看,所谓行家看门道,这老头的棋力极为精深,而且,他不像是自己在和“自己”下,黑红双方的棋风完全不同,黑棋沉稳老练,红棋诡秘飘逸,水平不一样,红方略占优势。
  老头瞅我一眼,继续专注棋盘,我也是观棋不语,静静看着。
  一转眼, 分钟过去,天色暗了下来,双方已杀至残局,依旧焦灼。
  棋子上的字很模糊了,难以看清,我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忽然发现,老头对面的石凳上,仿佛坐着个什么东西,我以为眼花了,又揉揉眼睛,仔细一看,不是我眼花,那里确实坐着个身影,几乎像水一样透明,是个女孩,太透,以至于我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其双肩上那两道淡红色火焰却很清晰。
  是个女鬼。
  “咳,”老头许是见我看女鬼发愣,轻咳一声,“年轻人,你看见什么了?”
  “呵呵,”我轻笑,“还以为您老人家一个人在下棋呢,原来是在和这位姑娘下。”
  老头捋了捋花白胡须,头也不抬道:“你能花‘死人钱’,老朽就不能下‘死人棋’了?”
  我心里一惊,老头怎么知道我的事?
  女鬼也在看我,脸上挂着一层薄雾似的笑。
  “老人家,还请明示。”我微微鞠躬,小心翼翼地说。
  “死人钱,活人用;有命赚,没命花——”老头瘦骨嶙峋的手指,夹起一枚黑炮,重重落在棋盘上,“——将!雷姑娘,你又输啦!”。
  “呵,朱老,您眼花了吧?”女鬼幽幽地说,“车九平五。”
  我看向棋盘,老头是“马后炮”的妙手,却被女鬼在炮、马之间横插进来一个红车,变成了车抓炮,更精妙的是,老头的马,无论左跳右跳,都无法继续将军,只得弃炮保马。
  原本,老头车马炮对女鬼双车,现在变成了单车单马,女鬼还多出两个兵,局面瞬间逆转,又行几步,女鬼双兵过河,形成了战斗力,老头只得认输。
  “小伙子,你怎么看这一局?”老头放下手中棋子,抬头问我。
  我细细回味棋局上的那处转折,沉吟片刻道:“现在看来,您马后炮那一手棋,是这位姑娘设的一个陷阱,您的马跳的进去,跳不出来,炮、马必舍其一,残局舍一重子,也就输了。”
  老头微微一笑,开始低头收拾棋盘:“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如果我不贪胜,兴许就和雷姑娘下成和棋了,人呐,总是贪得无厌。”
  我听老头的话,似乎有所指,便蹲在石桌边,一边帮老头收棋,一边恭敬地问:“老人家,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就是那匹马?跳的进去,就跳不出来了?”
  “呵,聪明。”女鬼轻声笑道,我转头看她,随着天色愈黑,她的面容也比之前清晰了不少,长相清纯,梳着古代侍女的发髻,瓜子脸,柳叶弯眉,樱桃口,略施粉黛,眉宇间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加之身上的一袭白色汉服,活脱脱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美女角色。

  我又看向老头:“您的意思是,我不能花那些钱?”
  老头点了点头,象棋已经收好,他起身提起棋盒,捋着胡子,走出凉亭。
  我赶紧追了过去,抓住他袖子:“请老爷子指点迷津!”
  “指点什么?”老头回首冲我笑道,“老朽只不过是一个算命的而已,指点不了。”
  “别呀,老爷子,您一定有破解的办法,对不对?”我死皮赖脸地乞求道。
  老头还是摇头:“神鬼之事,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老爷子!”我噗通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您就可怜可怜我,救救我吧,我从小无父无母,家里就一个妹妹跟我相依为命,她有心脏病,如果我死了,她肯定也活不成了,贪恋死人钱财这事儿,错在我,可我妹妹是无辜的啊!您就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老头皱起眉头,貌似动了恻隐之心,淡淡地说:“孩子,你拿的那些,叫‘阳寿钱’。”
  “什么叫‘阳寿钱’?”我问。
  “就是鬼用钱来买你的阳寿,只要你把钱花光,你的阳寿,就变成鬼的了,老朽适才掐指算了算,你今年 岁,是不是?”
  我点头。
  “原本你还有 年阳寿,可现在,只剩下 年,说明你已经把钱花掉了四分之一,对不对?”
  我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买车, 万多一些,买房 万,再加上买箱子、吃饭、打车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刚好 万,不正是白无常给我那一千万的四分之一嘛!
  “老爷子,那……”我想了想问,“是不是把房子卖掉,把车再退回去就可以了?”
  老头摆摆手:“退回去也于事无补,你的每一笔花销,都已经被那鬼给记在‘阳寿簿’上了,当然,它记得不是钱数,而是年数。”

  “如果剩下的钱,我分文不动,是不是还能活 年?”
  老头又摆手:“你能保证剩下的 年中,一分钱也不花吗?只要你花钱,不管是你自己赚的,还是从朋友那儿借的,哪怕是别人施舍给你的,也都会被折价计入你的阳寿钱里!”
  “……这么狠啊!”我皱眉,真没想到,看似平易近人的谢必安,居然是那种人,啊不,那种鬼!
  “老先生,可有破解之法?”我赶紧追问。
  “有倒是有,只是很难。”
  “请老先生赐教。”我从地上起身,又对他鞠了一躬。
  “只要能将那鬼除了,再把剩下的钱烧掉,你便能救回自己剩下的 年阳寿。”
  “除了?怎么除?”我迷茫地问,人家可是白无常大人,要是除掉她,地府其他阴差,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那我阳寿可就归零了,还不如靠剩下的 万苟延残喘呢,即便加上通货膨胀的因素,也能活个 年左右。
  “呵呵,你是不是在想,怎样才能省吃俭用,多活几年?”老头笑问,我点头。
  “嗯,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老头想了想,“来,让老朽相一下你右手,看你到底还能活多久。”
  我伸出右手,老头掐着我手腕,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看了好久,他忽然将我的手翻了过来,瞪大眼睛:“你、你还摸过她!?”
  “谁?”我问,第一反应是张安琪,我摸过她的肚皮、大腿还有不可描述的地方,不过,当时是戴着橡胶手套摸她的,那也算吗?
  “阴差!那钱,是阴差给你的?”老头惊骇地问。

  我点头,一脸懵逼:“对啊,怎么了?”
  “那完了,完了,”老头脸色惨白,厉声道,“阴差要买你命,你又摸过它,这相当于你盖了手印,达成了契约!顶多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必死无疑!而且,会从你的右手印记处开始溃烂,继而全身烂疮,万分痛苦,三天三夜,才会死绝!”
  听到此话,我背后不禁出了一层冷汗:“老先生,我摸的……不是阴差。”
  “肯定是阴差!你看,你的手都黑了!”老头指着我手背,果然,有一处不太明显的黑斑,白天痒痒来着,我以为是皮肤过敏,没太在意。
  “可我真没摸……”我忽地想起来了,我没摸过谢必安,但我碰过黄腰儿,在地下二层的时候,我用手帮她指引方向,一不小心,手背碰到了她的肚子,记得很清楚,当时被她的寒气冻得手都僵硬了。
  “老先生,我确实摸过,可那些钱,并不是我摸过的那个阴差给我的啊。”
  钱是白无常给我的,而我摸的是黄腰儿,这没关系的吧?
  “不可能,”老头坚定地说,“从你手相上来看,给你钱的和你摸的,绝对是同一位阴差,否则,你手上的印记也不会变黑,懂吗?”
  “老爷子,真的不是同一个阴差,给我钱的是一位叫谢必安的白无常,而我摸的阴差,名叫黄腰儿。”我解释道。
  “什么?谢必安?黄腰儿?!”老头更加惊骇,“地府十大阴帅,被你遇见了两个?”
  “什么十大阴帅?”我皱眉。
  “他们俩,乃‘阴差府’中十位阴帅之二,谢必安排名第一,是‘白衣无常卫’的指挥使;黄腰儿排行第五,乃‘黄衣蜂卫’的指挥使,她俩可都是地府的大人物啊!老朽本以为你遇到的只是普通的阴差,没想到却是阴帅,那老朽更没辙了!哎,孩子,这可能就是你的命吧。”老头说完,略显惊慌地看看我,拎着棋盒,转身便走。
  “哎,老爷子,老爷子,老——”我叫了两声,老头居然飞快地跑了起来,很快消失出我的视野。
  再回头看凉亭,那个姓雷的女鬼,也不见了。
  我木然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黑斑,似乎颜色比之前更深了些,再仔细回想老头的话……咦,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老头刚才十分肯定地说,给我钱的,和我摸过的,是同一个阴差。
  钱是谢必安给我的,但并不是人民币,而是一沓冥币。
  当黄腰儿第二次出现后,我桌上的那沓冥币,才变成了人民币!
  难不成,那一千万人民币,不是谢必安的冥币变来的,而是黄腰儿换掉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老头的推论就合理了。
  也即是说,想买我阳寿的,并不是谢必安,而是黄腰儿……。
  6
  黄腰儿买我阳寿干嘛?难道,我的阳寿很金贵吗?
  或者,如老头刚才所说,我比较倒霉,医院里那么多人,偏偏黄腰儿相中了我——这就是我的宿命?
  我信有鬼,但我不信宿命,小学的时候,我的智商发育晚,考试成绩总是全班倒数第一,我很努力,每天都学到很晚才睡觉,可村里人说:陈洋,别白费功夫了,你跟你爸一样,就是个种地的命。
  我不信命,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终于开窍了,从倒数第一,变成了全班第二。
  初三的时候,中考需要体育加试,立定跳远,男生 . 米满分,我只能跳 . 米,我每天苦练弹跳,体育老师说:陈洋,你别练了,你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命,有时间多做几道题,靠文化课提分吧。
  我不信命,一直练习,每晚蛙跳 个,练的白天走路都费劲,中考的时候,我跳了 . 米,满分。
  大一的时候,我情窦初开,遇到了心中的女神,叫白蕊,我鼓足勇气向她告白,却遭到无情的嗤笑,白蕊当着众人面说:陈洋,你就是个屌丝命,自己什么条件心里没个B数吗,居然敢追我?
  我问白蕊,我差在哪儿,她就说了一个字:穷!
  我无言以对,但我不信命,从兼职到创业,半年后,我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当时,白蕊的男朋友是开保时捷的富二代,但我还是把她约了出来,将十万现金放在她面前,告诉白蕊:我是穷,但我不会一直穷下去,我不是屌丝命。

  白蕊被我感动,亲了我一下,并向我道歉,然后,她选择继续跟富二代在一起……总之,我不信命,只信自己!
  黄腰儿仗着自己是地府阴帅,就想平白无故取我狗命?
  抱歉,陈某不会束手就擒,大不了,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我正在凉亭里激情澎湃地想着,手机忽然响了,吓我一跳,掏出看,是王美丽,呀,差点忘了和她的约会。
  “喂,美丽,抱歉,忘给你打电话了。”
  “哈,没事,才睡醒吧?”王美丽笑道。
  “一直没睡,我现在去接你,你在哪儿?”
  “在家呢,不用你接,你吃晚饭了没有?”王美丽问。
  “呃,还没。”
  “一起吃吧,我请,老地方?”王美丽说。
  “好,半小时后见。”我说完,挂了电话。老地方,是医院对面的一家“顺心面馆”,医院的伙食不好,我俩经常去那里吃小灶。
  我之所以还有闲心见王美丽,不是为了撩妹儿,完全是为了自保,因为,王美丽昨晚说过,她好像认识什么高人。
  去物业租好了车位,我开着宝马X 去面馆,王美丽提前到了,正在门口等我,她看见我从X 里下来,瞪大了眼睛:“你从哪儿弄来一台这么好的车呀?”
  “我买的,”我实话实说,“好看吗?”
  “嗯嗯,好看,埃克斯 ,这车,我邻居家有,挺贵的吧?”
  “ 万。”

  “哇!你咋突然变得这么有钱了?”王美丽惊讶地问。
  “鬼给我的钱。”
  王美丽听到这句,脸当时就僵住了,因为我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哥,到底怎么回事?”
  “边吃边谈。”我拉着王美丽进面馆,找个偏僻角落坐下,要了两碗肉丝面,把那一千万的来历,还有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下棋老头说的话,向她和盘托出。
  王美丽战战兢兢地听着,小嘴唇一直处于微张的状态。
  “就是这样,按老头的意思,我的阳寿,已经被地府阴帅,就是那个叫黄腰儿的给买了去,现在只能再活一个月了。”我说完,摊了摊手,无奈,又觉得轻松。
  人在郁闷的时候,如果有朋友肯倾听,那是极好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呀?”王美丽一脸担忧地问。
  我也没再扭捏,单刀直入:“美丽,你昨晚不是说,你爸爸认识一个姓黄的高人么,还来过你家,能不能问问他,看我这种情况,有没有破解之法。”
  “对哦,”王美丽拍拍脑袋,“刚才我被你吓的,大脑一片空白,都忘了老黄这个人了,哥,你别着急,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
  我点头,起身:“出去抽根儿烟,有点闷。”
  出了面馆,我站在台阶上,点着一根软中华,茫然看向马路对面的医院。
  无意中,我发现医院的某个窗口里,站着个人,似乎也在看我,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样子,我数了数楼层,五楼,中间偏左的位置,那不就是我办公室外的窗户么?
  看她身影,是个女孩,难道是黄腰儿来催命了?
  我不由得心中一凛,赶紧扔了烟头,回到面馆里藏起来,王美丽还在打电话,我去了趟洗手间,一天一夜没睡觉,脸上有些油腻,洗了把脸,洗完出来,透过面馆的窗户,我发现刚才我抽烟的位置,站着个女孩,看背影有些眼熟,肯定不是黄腰儿,身高对不上,黄腰儿身材矮小,也就一米五多些,这女孩穿的是帆布鞋,身材高挑,一双大长腿,看上去将近一米七。

  我好奇地走过去,随着双方距离的拉紧,我越看她越觉眼熟,索性开门出来,站在她身后,拍拍她肩膀,女孩回眸,我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差点坐在地上!
  居然是张安琪!
  “你、你怎么回来了?”我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如果张安琪是人,我肯定不会这么紧张,如果她是鬼,我也不至于如此惊讶,可是白无常说过她的身份,张安琪是人族和妖族的后代!
  也就是人妖……叫妖人,或许更合适一些,反正,是个怪东西!
  “我去医院找你了,”张安琪幽幽地说,“可你不在办公室,刚才看见个人,像是你,就站在这里,我从医院过来,没想到真的是你。”
  “哦,今天我不是夜班,跟同事在这儿吃个饭,你找我有事吗?”我故作镇静地笑问,感觉她对我仿佛没恶意。
  “也没什么大事,”张安琪抿嘴,表情扭捏着,压低了声音,“陈医生,我那儿还在流血,不好意思去找别人包扎,便又回来找您了。”
  “……原来如此,”我长舒一口气,“你在这儿等我,我这就帮你解决。”
  张安琪点头,我左右看看,发现不远处有家超市,跑过去,给她买了一包位生巾,回到面馆门口,刚好王美丽出来找我,她没参与那天的抢救,并不认识张安琪,我也不敢给王美丽如实介绍,怕吓着她,因为王美丽已经知道,昨晚的“张安琪”是半个妖精。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笑道,“小兰啊,这是王美丽,我同事;美丽,这是小兰,我朋友的妹妹。”
  “哦,小兰,你好。”王美丽和张安琪握手,张安琪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只是微笑,没有解释。
  “美丽,你过来一下,”我把王美丽拉到一边,耳语道,“这孩子前几天脑震荡,选择性失忆,忘了怎么用为生巾,来事儿了,你帮她弄一下吧。”
  我把为生巾塞给王美丽,又嘱咐了一句:“她说什么,你都别在意,脑子有问题的。”
  说完,我指了指自己脑袋,王美丽恍然大悟,诡秘地点点头,转向张安琪:“走吧,小兰,姐姐带你去卫生间。”
  王美丽拉起张安琪的手,可张安琪却站着没动。
  “走呀?”
  张安琪摇头,用另一只手,指向我,冷冰冰地说:“我只信任他,不要你弄。”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给你弄啊。”王美丽哭笑不得。
  张安琪轻轻挣脱王美丽的手,走向我这边:“陈医生,我们回医院去吧。”
  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张安琪的视线,忽然穿过我,看向我身后,表情惊恐万分,与此同时,我也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阵阵寒意,好熟悉的感觉……。
  我本以为是鬼差,回头一看,两米之外,却站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但当我再仔细观察时,发现这男人有些不对劲,他的脸色惨白如墙,面部无任何表情,两道目光,如同两盏远处江上的渔火,忽明忽暗,这绝非人类的眼神。
  “大人,又见面了。”我拱手笑道,他的衣服变了,样貌却没变,只是从半透明变成了实体,是昨晚从我身体里穿过去的那个男白无常——谢必安的手下。
  “陈医生,快走!”张安琪拽了一下我的袖子,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很害怕这个白无常。
  “你不用怕,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怎样。”我拍了拍张安琪的手,安慰她的同时,也在警告白无常不要乱来,现在才晚上八点钟,这儿又是闹市区,街面上的行人可不少,一旦暴露了他的阴差身份,可是会上头条的。
  然而,男白无常并未理会我的警告,他勾着头,径直朝我们走来,张安琪吓得躲在我身后,我可挡不住这家伙,只得左手搂着张安琪,右手拽上王美丽,退入面馆中。
  “哥,他是谁啊?鬼吗?”王美丽惊悚道。
  “他是阴差,昨晚你不是在走廊里看见一个白衣女鬼么,就是这位阴差大人,把白衣女鬼给抓走的。”我解释道,刚说完,白无常推门而入,手上,还多了一条绳索。
  “他是冲你来的吗?”王美丽又问。
  我摇头,指指张安琪:“应该是冲她来的。”

  面馆内的几个食客,都惊讶看向这边,还有个小孩被吓哭了,因为白无常的脸色,实在太异于常人。
  怎么办?
  照理说,阴差办案,我不该管,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某黄姓阴差,正在耗尽我的阳寿,我和地府已经决裂,所谓人鬼殊途,不说水火不容,也算势不两立。
  而张安琪虽然不是纯种人类,但在人族与鬼族之间,她明显更倾向于人类这一方,所以,面对白无常索命,我和她理应建立统一阵线,共同御敌。
  可惜,我们没有御敌之法,只得不断后退,很快被白无常逼到了面馆角落的厕所前。
  “陈医生,”张安琪幽声叹了口气,“他是来抓我的,你让开吧。”
  “是啊,哥,咱别管闲事了。”王美丽也在一旁说,她并不在白无常行进的线路上,因为之前我把她推到了一边,王美丽在这起事件中,纯属局外人,至少目前是。
  退无可退,我停下来,缓缓伸出手,指向男白无常,他也停下脚步,冷峻地看着我。
  “你……可以走了。”我沉着声音,装逼地说。
  白无常抽了抽嘴角,做出个鄙视的表情,然后,举起绳索,继续往这边走。
  看来,不得不干一仗了,虽然我没跟鬼打过架,但现在这个白无常的状态,是个实体,我就当是和人类在打好了,万一打赢了呢!
  赤手空拳,肯定干不过他,我左右踅摸,发现厕所门口戳着个红色的小灭火器,抄起来举过头顶,准备砸白无常,但我转念一想,应该没什么效果,灭火器很轻,砸人都未必能砸伤,更何况是鬼,想到这里,我又把灭火器放下,快速除掉铅封,拉开保险销,将喷嘴儿对准白无常的脸,压下手柄。

  噗!
  一大股粉末喷出,白无常可能没见过人间的灭火器,不知它的厉害,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头发上、脸上都是粉末,眼睛也被迷住了。
  “快跑!”我拉起张安琪的小手,趁机跑向门口,刚推开门,我忽觉手里一松,张安琪丢了,我回头看,不好,张安琪的脖子,被白无常扔过来的绳索套住,正往他那边拖拽。
  这阴差好厉害,闭着眼睛也能套的这么准?
  难道生前是个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说时迟那时快,张安琪瞬间被白无常拽入怀中,我顺手抄起一把凳子,准备回去救她,还没等出发,却见两人站在那儿,静静的,没了后续动作,像一组雕像,发生什么了?
  “啊!”站在白无常侧面不远处的王美丽,忽然尖叫起来。
  “怎么了,美丽?”我问。
  “他、他、他……”王美丽指着白无常,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提着凳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时,店内的食客们,纷纷仓皇逃离面馆,有个妇女一边喊着“杀人啦”一边跑,跑得鞋掉了都浑然不知,是白无常把张安琪给杀了吗?怎么杀的?
  最后,店里只剩下我们四个,白无常和张安琪还是一动不动,等我绕到她俩侧面,才恍然大悟,死的人,不是张安琪,而是白无常。
  他的身体,被一条尖锐而巨大的血红色鞭状物刺穿,不,并非刺穿那么简单,这条覆盖着鳞甲的鞭状物,在白无常身上刺了不止一个洞,我目所能视的范围内,便有至少七、八个洞,每个洞的直径,都有易拉罐那么粗,鞭状物露在白无常后背的外面,正缓缓蠕动着,向他身体的洞里面缩,几秒钟之后,消失不见。

  “别叫了。”我捂住王美丽的嘴,见到恐怖如斯的杀“人”场景,我估计,王美丽刚才也想跟众人一起跑来着,只是吓得腿软了,没跑掉,她便一直站在原地叫唤。
  “哥,那是什么啊,蛇吗?”王美丽颤抖着问。
  我没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从外形上看,那个东西,看着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尾巴,但绝对不是蛇的,我看过蛇尾,由粗渐细,末尾是个尖儿,可那个东西的末尾,却有个三角状的物体,如果把它拉直,便是个超大号的箭头。
  这玩意是从哪儿钻出来的?难道是白无常体内的东西?
  现在还有没有杀伤力?张安琪会不会也被它刺伤了?
  “琪琪,你没事吧?”我战战兢兢地问,话音未落,张安琪忽然转头看向我这边,怒目而视,与此同时,紧贴在她背后的白无常尸身,像是一片落叶,向后飞去,那条血红色鞭状物再度出现,挺直了“箭头”,直朝我胸口刺来!
  我下意识举起手里的凳子,啪的一声,凳子被“箭头”刺得粉碎,把我双手都震麻了,完了,完了,它是奔着我心脏来的,我要被它穿糖葫芦了!
  万念俱灰之下,我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一个鬼影,是黄腰儿,她仿佛在空气中注视着我,然而,抱歉,黄大人,陈某的阳寿,你是得不到了,我先死一步,等到了地府,我于你而言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许,咱俩还能成为好朋友。

  在王美丽的二度尖叫声中,我能做的只有闭目等死……
  几秒钟过去了,我并未感觉到疼痛,睁眼,低头看,自己毫发无损,那个“箭头”悬在空中,正慢慢往回缩,我顺着它的方向,寻找来源,视线一直跟踪到张安琪的臀部——她的裤子破了个洞,那个“箭头”,正往洞里缩——那是她的尾巴?!
  我被眼前的画面惊得目瞪狗呆,等尾巴全部缩入,我才缓过神来,也对,她是妖,妖精有尾巴是很正常的现象。
  我舒了口气,转头看被甩到厕所门口的白无常,不知为何,白无常依旧是实体,残缺的尸身开始发生变化,从洞口中冒出汩汩黑色液体,流淌满地,并散发出阵阵恶臭。
  没道理啊,堂堂阴差大人,怎么会被一个箭头刺死?
  我又转向张安琪,她刚才的一脸怒气已经消失,温柔而又有些迷茫地看着我:“陈医生,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因为,面馆的落地窗外,很多人正在用手机拍照、录像,相信很快,关于张安琪的图片和小视频,就会在朋友圈里传播开来,标题我都替他们起好了。
  、震惊!谁说建国之后不能成精的?
  、恐怖慎入!少女把男人当街捅成马蜂窝!
  、美女不仅有尾巴,还用尾巴做出那种事!
  总之,这事儿闹得有点大了……。
  不行,我不能让这起事件继续发酵,万一有热情群众报警怎么办?
  倒不是怕警察抓我们,我担心的是,来抓张安琪的警察,会和男白无常一样的下场,那麻烦科就大了,即便王美丽的爸爸出面,也未必能摆的平。
  如果我现在走出面馆,让他们把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都删除,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肯定不现实,因为有几个人正低头鼓捣手机,或许,信息已经传播了出去,我该怎么化解危机呢?
  无意中,我看见了躲在柜台后面的面馆老板,王大拿,他也在录像,但用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手持DV,看着DV机上闪烁的红点,我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咔!”我伸出手,对王大拿喝了一声,给他吓得DV都掉了。
  “不错,不错,过了!”我一边拍手,一边向门口围观的群众笑道,“不好意思啊,让大家受惊了,我叫陈洋,是个第七代导演,我们正在拍一部网络大电影,叫《极品校花的贴身兵王》,预计下个月就在艾奇艺上映了,希望大家到时候多多捧场,谢谢大家的配合!”
  他们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真假,我转向王美丽,给了她一个眼色,王美丽反应还算快,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我:“导演,您辛苦了,请喝水。”
  我接过水,顺势把车钥匙给了王美丽:“王剧务,你先把女主角送回酒店吧,今天太累了,让她早点休息。”

  “好的,导演。”王美丽点头,扶着一脸懵逼的张安琪,挤出人群,进了宝马X 中,快速离开。
  我见群众还在围观,又走到王大拿身边,背对着群众,冲他低声道:“王哥,配合我一下,给你十万封口费!”
  王大拿是个聪明的生意人,不但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还乘机加价:“二十万!”
  “呵,你不怕这钱,有命赚,没命花吗?”我模仿阴差的腔调,用老头送我的话来吓唬他。
  王大拿果然怂了,只得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我捡起地上的DV,删除了影像,当然,得装做在查看的样子,并不时点评两句:“你这拍的啥玩意啊,焦都没对上,还有这儿,不是告诉你要拍演员的表情特写吗?你拍她的道具尾巴干吗?”
  “是、是,导演您批评的对,下回我一定注意。”王大拿配合着说。
  本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但我发现,门外还站着两个本店的服务员,以及几个刚才“弃面逃生”的顾客。
  不行,让王大拿假扮摄影师这事儿,骗得了外人,骗不了他们,于是,我又急中生智地加了句台词,拍着王大拿肩膀说:“大拿啊,你第一次客串摄影,拍的已经很不错了,只是离我的要求还差了那么一丢丢。不过为了拍出真实效果,你是这一幕最合适的摄影机人选了,把你的服务员们都给骗过了,说明很成功嘛!下次有机会,我还来你店里取景!”
  “好,谢谢陈导,谢谢陈导,不瞒您说,拍电影是我从小的梦想,只是生活所迫……”王大拿握着我的手,跟我热情地聊了起来。

  围观群众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顿觉无趣,纷纷退散,我赶紧叫住他们,不失时机地说:“朋友们,提醒一下噢,刚才你们拍的东西,可别乱往外传播。第一呢,这涉及影视版权问题;第二,万一传播出去影响了社会和谐,你们可是造谣,传播人要被拘留的,懂吧?”
  没人应声,但不少人都默默低头弄手机,应该是在删除影像,或者补充文字解释。
  “别忘了啊,我们的电影叫《极品校花的贴身兵王》,下个月上线,大家一定捧场啊!”
  “我草,才反应过来,”有个男青年突然骂了一句,“你这是炒作吧?”
  “废话,不炒作能火吗?”我诡秘笑道。
  “靠,炒作也要有个下限啊!”
  “整的跟真的似的,原来是拍电影,妈的,白兴奋一场!”
  “这人想出名想疯了吧!真不要脸!”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导演,怪不得华夏电影这么烂。”
  众人嘘着、骂着、嘲讽着,终于渐渐散去。
  当最后一位穿广场舞服装的大妈离开后,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再看那白无常的尸首,已经化成一滩黑水,只有衣服残部,软塌塌地蜷在地砖上。
  我从兜里掏出银行卡,递给王大拿:“密码 ,自己刷。”
  “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王大拿低声问。
  “不该问的别问,我这是为你好,拿了钱,把现场处理一下,把这事儿忘了。”

  王大拿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在柜台POS机上刷走了十万。
  我拿回卡,出了面馆,身后传来王大拿粗狂的声音。
  “后厨,出来洗地了!”
  我过了马路,站在医院门口,给王美丽打电话,问她到哪儿了。
  “正往我家开呢,哥,你打车过来还是我回来接你?”王美丽问。
  “那女孩没什么异常吧?”
  “没,好像睡着了。”王美丽声音不大。
  “小心点,我这就过去,在你家小区门口等我。”
  “好。”
  王美丽家小区我去过,她住市正府的家属楼里,外车不让进,倒是个安全的地方。
  我打车过去,十分钟后到达,宝马X 停在小区门口的马路牙子上,王美丽站在旁边,这边的路灯昏暗,而且是个死胡同,看起来阴森森的,我估计是她不敢在车里和张安琪一起呆着。
  隔着宝马车窗,我看见王美丽倚在副驾驶上,双眼微闭,呼吸均匀,表情安静,像是真是睡着了。
  “哥,她就是昨晚那个死而复生的女孩?”王美丽猜到了张安琪的身份。
  瞒无可瞒,我只得点头承认,然后,问王美丽:“你爸电话里怎么说的,那位高人肯帮忙吗?”
  “我爸给老黄打电话了,可老黄不在盛京,他去了南方,只能派手下一个科员过来看看,行吗?”
  “科员?”我皱眉,那不是政府机构中的称呼么,一个老神棍,怎么手底下还有科员?
  “嗯,”王美丽看出了我的疑惑,点头道,“老黄是省龙组厅的人。”

  “龙组厅?没听说过这个单位。”我说。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可能是个秘密机构。”
  “那人什么时候到?”我问,管他是科长还是科员,对付妖鬼之事,总比我和王美丽这“医护二人组”强。
  “我跟他联系了,他说有点私事,得明天上午才能过来。”王美丽说。
  “行,那就明天上午。”我无奈道,他是公职人员,现在是下班时间,不好强求人家。
  “那今晚怎么办?”王美丽看向车里的张安琪,忽然“妈呀”了一声,赶紧躲到我身后。
  我看过去,原来是张安琪睁开了眼睛,一双瞳孔泛出淡淡的红光,虽然不难看,也挺吓人。
  “今晚……”我想了想,“先带她回我家好了。”
  “你不怕她把你给——”王美丽在我身后,用手指戳了我两下,“噗噗!”
  “放心,她如果想杀我,早就动手了,”我转回身,扶着王美丽肩膀,“对了,那包为生巾还在吗?”
  “在车里呢。”
  “你教教她,该怎么用。”我说。
  王美丽的眼神中有点害怕,但她还是鼓足勇气,打开车门进去。
  我背过身,掏出香烟点燃,抽掉一半,身后车门打开,王美丽冲我点头,示意教完了。
  “美丽,你回家吧。”我说。
  “哥,小心点哦。”
  “知道。”我上了车,瞅瞅副驾驶的张安琪,启动,挂挡,下马路牙子,出胡同,向新家开去。

  一路上,张安琪都没怎么说话,静静地坐在副驾驶,而且,一直在盯着我看。
  进了小区,我把车停进车位,转头问她:“琪琪,你要不要——”
  张安琪打断我的话,冷声道:“我饿了。”
  我心里一惊,这话什么意思?她是要吃掉我,提前通知一声吗?
  “……你想吃什么?”我警惕地问,左手已放在了车门把手上,随时准备跳车逃走。
  “想吃鱼,海鱼。”张安琪说完,伸出小舌头,极快地舔了舔嘴唇,又缩了回去。
  我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要吃人,鱼好办,不远处的超市里就有,但我不敢把她自己扔在家里,只得开车带张安琪去小区外的超市买三文鱼,就是切好的那种橙色鱼块,准备回家给她煎,可没等到家,她就在车上生吃掉了大半,足有两、三斤,然后说:饱了,留着下次吃。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真是个吃货,如果不是现在有钱了,光是吃鱼我都养不起她,那鱼很贵的!
  记得谢必安说过,张安琪是人族和妖族的混血儿,我估计——
  “我估计你那个妖族的爸爸或者妈妈,成精前,有可能是条大鱼!”
  “为什么?”张安琪问,在路上我问过她的身世,一问三不知。
  “因为大鱼吃小鱼啊!”我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切,一点也不好笑。”张安琪撅了噘可爱的小嘴儿,倒是有点像金鱼。
  虽然遭了她的白眼,但我感觉通过这段时间的单独相处,二人彼此的关系,仿佛更近了一些,至少她对我的态度,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
  进了家门,我给她挨个房间介绍:“这是主卧,我睡,这是客卧,待会儿你睡,这是书房,这是女鬼,女……喂,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的书房中,多了一个女鬼,半透明的,她正站在书架前挑书,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裙,即便看见我和张安琪,她的表情也随意而自然,活脱脱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女鬼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发出如梦似幻的声音:“随便坐吧,和到自己家一样。”
  我看了张安琪一眼,从她的表情来看,张安琪也能看见女鬼,正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我又转向女鬼:“小姐,这好像……是我家吧?”
  女鬼没再回答我,她伸出食指,在一排书脊上划过,落在一本叫《我的纯真年代》的书上,女鬼抽出书,抱着,走到沙发边坐下,提起双膝,斜腿窝进沙发里,翻开书,头也不抬地说:“我有晚上看书的习惯,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刚才的女鬼侧脸,我看着就觉得有些眼熟,现在换了角度,看见她正脸,我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在凉亭里与老头下棋的那个女孩,只不过,彼时,她从上到下都是古装打扮,现在,女鬼头发扎成马尾,身穿小黑睡裙,变回了现代人的模样。
  我忽地想起一件事,老头和她下棋时,称之为“雷姑娘”,而白天办房产所有权变更手续的时候,我看见了前房主的名字,叫雷娜,难道,她俩是同一个人?
  “雷姑娘,如果所料不错,你就是这栋房子原来的主人吧?”我试探着问。
  女鬼抬起头,冲我笑了笑:“你还是那么聪明。”
  凉亭里,她夸过我一次“聪明。”
  “那好,不打扰你了,”我左右看看,书房并没有床,便又问了一句,“雷姑娘晚上要睡哪个房间?”
  这套房子大,三个卧室,刚好够三人睡,雷娜是前任房主,让她先选是一种尊重,死者为大嘛!
  “你不必理会我。”
  雷娜说完,低头开始看书,不再搭理我。
  我拉着张安琪出书房,轻轻将门关上,未免有些疑惑,白天在凉亭里初见雷娜的时候,我见她一袭古装,以为是个鬼龄很长、资历很深的女鬼,所以才有资格在人间如此闲适地和老头下棋。
  可雷娜若是前任房主,说明她死的时间并不长啊,是个新鬼,又怎么能逃过鬼差的收拿,继续在家里舒服地呆着呢?
  若没有黄腰儿诈买我阳寿的事儿、若没有张安琪捅死男白无常的事儿,我现在肯定会给谢必安打电话,让她派手下来把雷娜收走。
  可如今,我与谢必安的同僚(黄腰儿)争生死,又伙同张安琪杀了谢必安的手下,说不定,谢必安正到处追杀我,如果此时给她打电话,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我默默掏出谢必安给我的诺基亚,想了半天,这种老式手机怎么关机来着?
  半分钟后,我终于回忆起来,长按红键,把它关掉了。
  “陈医生,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先去洗澡,身上有血不舒服。”张安琪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血污,是那个男白无常溅的。
  “去吧,会用热水器吗?”我问,张安琪点头,进了卫生间。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闭目安神。
  烟气吸入肺叶,尼古丁进入血液,流淌至心脏,又被心脏推进动脉,最后泵上大脑,麻醉脑细胞,感觉晕乎乎的。

  这一天呐,紧张、惊悚、刺激、兴奋、恐惧,真是五味杂陈。
  很多事情需要捋顺,但因为超过 小时没有睡眠,我已经没有精力再琢磨事儿了,等张安琪出来,我也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情,明早起来再说。
  手机嗡地响了一声,掏出查看,是王美丽的信息:咋样了,哥?
  我回复:一切正常。
  王美丽:我又跟那个龙组厅的同志联系了,他说明早七点到我家来,我爸也在家,你明天早点过来吧。
  我回复:知道了,你睡吧。
  王美丽:好,晚安。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闭目休息,哗哗哗,洗手间传来水声,我睁眼看过去,洗手间的门是那种毛玻璃,有点透,能清楚地看见里面张安琪的身体轮廓,她身材高挑,大长腿,小细腰,但该大的地方也不小,比较完美的体型。
  我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眯着眼睛,认真观察,并不是在偷瞄张安琪洗澡,我只不过想看看,她那条尾巴还在不在。
  好像不在了,因为有几个瞬间,张安琪弯腰,身体某个部分贴了过来,我看的很清楚,好看的形状,中间没有异物。
  从解剖学来讲,尾巴是脊椎骨的延伸,应该无法缩回体内,不知道张安琪把她那玩意藏在了哪儿。
  又好奇地看了一会儿,我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便离开了,刚走到卧室门口,洗手间里水声停止,旋即,滑轨拉开的声音。

  “陈医生,能帮我找个浴巾之类的东西吗?”
  我回头看,张安琪湿漉漉地趴在门口,斜着身子,只探出个小脑袋,脸色微红。
  “好,稍等。”我进卧室,打开衣柜,里面衣服很多,当然都是雷娜的,我找到一件粉色睡袍,拿出来,准备给张安琪送去,路过书房的时候,我想了想,用人家的衣服,还是应该说一声才对,便抬头敲门。
  里面没有应答,我刚要推门进去,只见木质的门上,忽然浮现出一张人脸!
  “尼玛!”我吓了一跳,直接跌坐在地上,还好是雷娜,要是换个其他的鬼,以这种奇葩的方式露脸,非得给我吓出心脏病来不可。
  “怎么了?”雷娜不解地问。
  “呃,我那个朋友没有衣服换,可以穿你的吗?”我心有余悸地问。
  “呵呵,”雷娜轻笑,“这房间里的一切,你都可以使用,不必再问我。”
  我点头,无意中视线下移,发现和雷娜的脸一同从门板上浮现出来的,还有她身体最前突的那两个部位,小黑裙是实体,并不能和她一起穿过门板,所以,我看见的是……
  “呀……”雷娜自己也看见了,浮出一只手臂,遮挡住它们。
  “抱歉,不是故意的。”我起身,尴尬地笑了笑。
  “没关系。”雷娜含羞低头,慢慢退回书房中,门板上,似乎留下了一层白霜,很快消失不见。

  不过刚才的画面,还是让我面红赤耳,绮丽难忘,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真的好漂亮,看得我都流了口水,可惜,她已经死了,有可能触得到,但手感也许会像黄腰儿那样冰冰凉的,更别说是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会被冻僵。
  “陈医生?”张安琪的呼唤,把我从对雷娜的幻想中拉了出来,我不禁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对鬼都不放过,简直太过龌龊!
  我把睡袍递给张安琪,她点头致谢,关上门,不多时,披着睡袍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张安琪身材太好,还是这件睡袍有点小,感觉张安琪已经在很努力地在拉紧睡袍了,可她的领口还是露出一片雪白,搞得我刚压下去的浴火,又升腾起来,赶紧把视线避开。
  “我去睡了。”张安琪仿佛并未意识到我的失态,淡淡地说。
  “嗯,晚安。”
  张安琪赤着一对儿好看的脚丫,走向另一间卧室,在地板上留下水渍脚印,临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转回身:“陈医生,卫生间里有纸,擦一擦吧。”
  “什么?”我问。
  “喏,你的这里。”张安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下方。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腥,是鼻血,我尴尬一笑,赶紧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止血的同时,也让自己冷静下来。
  单身久了,难免会有冲动,但即便再冲动,我也得忍住,虽然这两位都是绝色美女,但,一个是鬼,一个是半妖儿,我都不能染指。
  简单洗漱后,我出了卫生间,张安琪卧室门虚掩,但房间黑了灯,许是已经睡着。
  书房的门也开着,我走过去查看,雷娜并不在房间里,难道又出去找老头下棋了?
  不管她,我疲惫至极,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眯着眼睛,进主卧室,关了灯,直接钻进被窝里。
  刚躺下,我的瞳孔瞬间放大,身体僵住,不敢再动。
  因为,肩膀的触觉告诉我,被窝里——准确地说,是在我身边,似乎躺着个什么东西,凉凉的,软软的,弹弹的……。
  大家看的舒服麻烦给楼主点个赞,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右手灵异】继续阅读,回复91352,从“第11章 活到明早”开始阅读
  客厅的灯没关,所以,卧室里并非全黑,我屏住呼吸,慢慢转过脸,往床里面看,果然,身边躺着个鬼。
  “对不起,雷姑娘。”我轻声说,刚要下床换去另一间卧室,手腕却被雷娜在被窝里抓住了。
  “嗯?”我疑惑不解,还好,她的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凉。
  雷娜慵懒地侧躺着,过了两秒钟,才慢慢睁开眼:“睡这儿,没关系。”
  “这……不太合适吧?”我苦笑,“这是你的卧室,我去隔壁好了。”
  雷娜闭上眼,手却没从我的手腕离开,我尴尬地保持着半躺不躺的姿势,又过了两秒钟,雷娜再度开口:“有点冷,你抱着我睡。”
  听到她这话的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很快,脑海中的一对儿天使和恶魔,开始斗争起来。
  恶魔:睡了她啊,这么漂亮!
  天使:小心是个陷阱。
  恶魔:能有什么陷阱啊,她要害你,早害了!
  天使:万一她是想通过男女之事,吸你的阳气呢?电影里可都是这么演的!吸光阳气,你就死了!
  恶魔:那又如何?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连黄腰儿都不怕,你怕她一个孤魂野鬼干嘛?
  天使:……
  恶魔:你可还是处男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别后悔!
  天使:……
  恶魔:大老爷们,怂什么,上啊!
  天使:嗯,我认为你说的有点道理。

  斗争完毕,我躺回床上,雷娜抓着我的手,慢慢松开,往我这边靠了靠,头枕在了我的肩膀上。
  心跳很快,我已经忘记该如何抱着女孩睡觉了,上次抱,是十几年前,抱的是我妹,那时候她还在上幼儿园。
  好像应该——我把胳膊从雷娜脖子下面伸过去,手掌抚在她肩头,雷娜又往我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彼此身体接触的面积变大后,雷娜散发出来的寒意,更快地侵蚀到我体内,我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牙齿打颤,手也开始发抖。
  “嗯?”雷娜动了动,从我怀里抬起头,“很冷吗?”
  “有、有点。”我说,感觉呼出来的哈气都白了。
  “运动一下,或许就不冷了。”雷娜说完,从我怀里离开,挪回原位,换成了平躺的姿势,再次将眼睛闭上。
  运动……什么运动?雷娜是在暗示我吗?我的荷尔蒙并未因为寒冷而退缩,说实话,我很想尝尝鬼的滋味,但我又担心,那个,完全被冰冷包裹之后,万一冻得坏死了怎么办,更严重点,或许还会断掉!
  “呵,不敢?”雷娜轻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我的男子汉气概被她激发出来,回敬道:“动就动,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我翻身将雷娜压在下面,双手撑住她头两侧,胳膊伸直,脚尖踩住床,躯干悬了起来,然后,双臂弯曲,身体下压:“ 、 、 、 ……”
  “你在干嘛?”雷娜见我身体上下起伏,不解地问。

  “做俯卧撑啊,你不是让我运动一下么?”我屏着气,又来了两个。
  雷娜白了我一眼:“无趣。”
  说完,她忽然变得透明了些,直接从我胳膊穿过,下床去了。
  看着她曼妙的腰肢,一扭一扭地走出卧室,我有点不舍,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把她叫回来。
  之所以经受住了诱惑,是因为在关键时刻,脑海中的天使,对我说了一句话。
  “活到明早,见了那个科员,或许,他能帮你破掉黄腰儿的伎俩!”
  没错,活到明早,一切都还有希望!
  再说,留得铁犁在,不怕没地耕嘛。
  “ 、 、 …… 、 。”
  做完一套,我累得趴在床上,浑身是汗,身体总算彻底暖和了过来。
  休息片刻,我起身下床,来到卧室门口,雷娜正盘膝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我将门轻轻关闭,并且反锁,这是个徒劳的举动,因为雷娜可以穿墙,我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向她表明我的态度——鬼东西,别再来骚扰我。
  锁好门,我躺回床上,刻意放空自己的脑海,什么都不去想,很快便睡着了。
  再睁眼,看窗外,天已蒙蒙亮,我是被小便憋醒的,夹着腿出卧室,奔向卫生间,可卫生间的门关着,里面灯亮着。
  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问:“琪琪,你在里面吗?”
  “嗯啊。”张安琪的声音。
  “快点,我憋不住了。”

  哗,门拉开,张安琪嘴里含着一根牙刷,嘴边全是白沫。
  “我要小解。”我苦笑,张安琪点头,却没有出去的意思。
  我实在憋不住了,好在卫生间里空间很大,马桶又在角落里,我跑过去,背对着张安琪,松开阀门,酣畅淋漓,时间很长,我正眯着眼,享受着释放的快感,余光忽然瞥见,张安琪貌似凑了过来,我猛地转头,果然,她探着身子,正往那里看,一脸好奇。
  我正在兴头上,憋不回去,马桶口小,又不能侧身躲避,只得给她看。
  “你也有哦。”张安琪嘟囔了一句。
  “嗯?”
  “尾巴。”
  “……这不是。”我哭笑不得。
  “那是什么?”张安琪认真地问。
  “……你能先别看吗?”
  “为什么?”
  我加了力道,一鼓作气,尽快完成,赶紧收起来,狼狈逃出洗手间,刚冲出来,惊慌失措中,脚下没收住,一头撞进了雷娜怀里,原本,她是实体,是可以接住我的,没想到,在我撞上去的刹那,雷娜忽然让自己虚化,我穿过她的身体,摔了个狗啃地毯!
  她绝对故意的,是不是在报复我昨晚没和她那啥?
  “陈洋哥,没事吧?”张安琪追出,我从地上爬起,揉了揉下巴,说没事。
  “娜娜姐,你去哪儿?”张安琪又问女鬼,雷娜已穿好了衣服,还是昨天那身古装打扮。

  “下棋,”雷娜摸了摸张安琪的脑袋,“你在家好好的,别乱走动哟,我中午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嗯嗯。”张安琪点头,眯着眼睛,享受着雷娜的抚摸,那贱贱的神态,简直跟宠物狗差不多。
  她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络了?应该是昨晚,我睡着后,雷娜去了张安琪的房间,和她有过深入交流吧。
  雷娜回头冲我挑了挑眉毛,做了个轻佻的表情,而后,穿门而出,消失不见。
  “啊——呼——”张安琪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好困哦,我去睡觉,等娜娜姐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呃……不一定。”我懵逼地说。
  “嗯,你早点回来哦,我怕醒了之后,自己在家无聊。”张安琪说完,一边往客卧室走,一边脱衣物,等走到门口,最后一件脱掉,背影曼妙。
  咣,门关闭,我傻傻站在原地,她俩营造出的氛围和环境,让我感觉,这难道已经是我们仨的日常生活了?
  忽然有写本小说的冲动,书名就叫《我和女鬼还有一只妖同居的日子》,如果出版,肯定会火!
  但我没时间构思小说,已经六点多了,得赶紧出发。
  回到卧室,我穿上西服,简单洗漱后,下楼开车去王美丽家,于六点四十分到达。
  王美丽昨晚说了,那个科员会在七点到她家,门卫照例不让我的X 进小区,我只得步行入内,昨晚下过小雨,这是个老小区,路面凸凹,有不少浅水坑。
  我忘了王美丽家是几号楼,正要给她电话,忽听身后响起急促的喇叭声,回头看,一台灰色保时捷跑车疾驰而来,我赶紧跳到一边躲闪。
  呼,跑车驶过,溅了我一身水!
  “草尼玛,瞎啊!”我下意识地脱口骂道,这可是我昨天新买的阿玛尼!
  保时捷一个急刹车,戛然停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车门打开,下来个穿皮夹克的小伙:“草,骂谁呢?”
  “草你——哎?东来!东哥!”我转怒而喜,扑了扑身上的泥水,冲他走去。
  小伙仔细看看,也认出我来了:“陈洋!洋哥!原来是你小子!”
  他叫赵东来,是我高中同学,一个寝室生活了三年,关系自然很铁。只不过,赵东来大学念的是军校,涉密部门,一开始我俩偶尔还能通个电话,后来,他被调去西部地区深造,就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见。
  一阵寒暄后,我问赵东来:“你来这儿干啥?”
  “呵呵,”赵东来神秘一笑,看看不远处遛鸟的两个老干部,压低声音对我说,“你东哥我现在,老厉害了,会抓鬼,你信不?”
  “哦?”我顿时来了兴趣,“上门抓鬼啊?给谁家抓?这儿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吧?”
  “不是他们,这小区里全是领导,阳气重,鬼轻易不会来这儿。”
  “那是?”我问。
  “是王柿长一个朋友,那傻B,哈哈,被鬼给骗了阳寿,要挂了,让我来瞧瞧,看能不能帮帮忙。对了,洋哥,你来这儿干嘛?”
  “……我就是王柿长那个傻B朋友。”。
  11
  赵东来的嘴巴张了半天,才慢慢闭上,眉头皱眉:“怎么会是你小子?跟我说说。”
  “说来话长,”我指向王美丽家,“去她家谈吧,别冷落了中间人。”
  赵东来表情怪异地看了我的脸一会儿,嘟囔出一句:“情况貌似比想象中的严重……”
  我没多问,和赵东来上了他的保时捷,开出不远,到王美丽家门口,美丽和她爸爸听见车声,出来,一行人进了别墅。
  平心而论,美丽的家算不上别墅,只是一栋二层小楼,日伪时期留下来的那种老建筑,现在都由省、柿领导住着,房屋产权公有,他们每个月会象征性地交一些房租。
  室内也是老式陈设,窗户不大,有些阴暗,四人落座于沙发上,王柿长做东,相互介绍,当他得知我和赵东来还有一层同学关系后,便说:“那正好,小陈啊,你更可以对东来同志畅所欲言了,虽然王叔是领导干部,但对于这方面,叔还是有所敬畏的,毕竟,自己家遇到过,眼见为实,不得不信呐!”
  “哦?王叔,您家里……”我左右打量了一圈房间,“发生过什么吗?”
  “呵呵,这事儿,东来同志,你应该听黄科长讲过吧?”王柿长看向赵东来,意思是让他来讲,也可能是在试试他,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如果,赵东来只是一般工作人员,估计也不会知道这种涉及高层的家中秘事,反之,则证明他确实是龙组厅的骨干力量。

  东来端起咖啡,尝了一口,轻轻放下,表情严肃地说:“王柿长,您是不是以为,我科长已经把那个东西给彻底解决掉了?”
  王柿长看看我,又看看王美丽,最后,视线落回到赵东来身上:“难道不是吗?”
  “如果是彻底解决掉了的话,王小姐的身材,怎么还会这么的……”赵东来看向王美丽,好像在琢磨合适的词汇。
  “您是在说我的胖吗?”王美丽问。
  女生一般很忌讳别人说自己胖,但王美丽这句话的语气中,并没有不满的意思,而是带着三分尊敬和七分惶恐。
  “三个月前,我科长确实跟我说过您家里的事儿,”赵东来向前倾着身子,双肘拄着膝盖,又转向王柿长,“是一只猪妖作祟,对吧?”
  王柿长点头,他也听出了赵东来的弦外之音,表情很认真,示意东来继续说下去。
  “但我科长只跟我简单提过,我只知道是个猪妖,不过,既然今天坐在这里,我也能按照房间里残存的妖气,分析出个一二三来。”赵东来好像也听出了王柿长在试探他,便故作神秘地说。
  “什么?房间里还有妖气?”王柿长有些慌乱,左右环顾。
  倒是王美丽很镇静,起身给赵东来续满咖啡:“赵哥,请您继续讲。”
  “谢谢王小姐,”赵东来顿了顿,眯起眼睛,“那应该是一头在岛国修行了几百年的猪妖,当年,它跟随日军来东北,为非作歹,后来被满洲国的某个萨满师傅给封印了,就封在这栋别墅下面。”

  赵东来指了指地面。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脚下是那种窄条木质地板,表面斑驳,红色漆面几乎没剩下多少,看上去很有历史感,应该还是日本原装的。
  “准确地说,应该是在那个屋子的正下方,”赵东来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单独房间的门,“如果所料不错,那是王小姐的卧室吧?”
  王美丽嗯了一声,继续聚精会神地听着。
  “可惜啊,”赵东来跺了一下脚,叹了口气,“那位萨满师傅的灵力不太够,只能封住那猪妖八十年,到今年夏,也就是两个月前,封印期满,猪妖苏醒,恰好附在了王小姐身上,是不是,王小姐?”
  我看向王美丽,没想到,她居然被猪妖附过体!
  王美丽尴尬地笑了笑,点头承认。
  “幸好当年猪妖重伤,若想完全恢复妖识,尚需时日,而且需要很多的能量,所以它逼迫着王小姐,没日没夜地吃吃喝喝,故而,王小姐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是不是?”
  “没错,”王美丽说,“那段时间,我简直变成了一头猪,脑海中只有两件事,吃饭、睡觉。”
  “打豆豆。”我小声接了一句,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王美丽和赵东来都掩嘴偷笑,王柿长可能没听过这个梗,认真纠正道:“不是打豆豆,而是长痘痘,然后呢?东来同志,你刚才好像说……”
  “长痘痘是因为王小姐在短时间内摄入能量太多,内分泌严重失衡,”赵东来把话接过来,继续道,“多亏了您啊,王柿长,您好像看出来,这并不是普通的疾病,所以才找我科长过来看看,对吧?”
  “我肉眼凡胎,当然没看出来,”王柿长摆手笑了笑,“但我听见美丽房间里经常发出类似猪叫的声音,再加上之前我们家入住的时候,前任住这儿的老领导跟我讲过,他也说夜晚老是听见猪叫,这市中心区,哪儿有猪啊?所以,我才联想到那方面去了,那个……东来同志啊,刚才你说,这房间里有残存的妖气?黄科长不是已经把那个猪妖解决了吗?难道还有问题?”
  一般领导说话,尤其是他这种厅级领导,说话都比较含蓄,但涉及自己女儿的安危,王柿长终于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王柿长,您别着急,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您,那头猪妖,肯定已经挂了,不会再危及到王小姐以及您家人的安全,我的意思是,猪妖虽死,但这里——”赵东来指了指周围空气,“我科长或许是没看出来吧,其实是猪妖的道场,您呐,相当于住在一个妖洞里,能没有妖气吗?”
  “道、道场?”王柿长一脸懵逼。
  “妖修炼过的道场,一定留有妖气,这种妖气对于正常人来说,影响不大,毕竟人本身也有防御妖气的阳气存在,但王小姐是被猪妖附过身的人,她的阳气早已被破掉了,所以,才会受到妖气侵袭,嗯……不至于致命,但也是大病小病不断,这也是为何到现在王小姐的体重,还是无法恢复正常的主要原因。”赵东来说完,身体靠进沙发里,示意讲完了。
  王氏父女面面相觑,我见王美丽欲言又止,便替她问了:“那是不是只要美丽搬出去住,隔绝妖气,或者说,找个阳气重的地方,她就能瘦回来?而且,身体各项机能,也都会慢慢修复,不会再生怪病?”
  我记得之前美丽跟我讲过,她以前很苗条,才 斤,后来得了一场怪病,才突然胖到了 斤。当时,我没信,女孩嘛,总喜欢为自己的身材走样找借口,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她是胖之有因。
  赵东来冲我笑笑:“洋哥,你很有天分嘛,要不别当医生,跟我学道术得了。”

  我苦笑,摆摆手,用眼神示意他正经点,这是在领导家里呢。
  “这好办啊,”王柿长突然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我家在市区有十几套房子呢,东来同志,麻烦您帮美丽选一处阳气最重的,好让她早日恢复!”
  “老王,你瞎说什么呢,”客厅另一边,忽然传来个女声,“咱家哪儿有十几套房子啊!”
  我寻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位系着围裙的美妇人,看上去四、五十岁,应该是王柿长的夫人,从她站的位置看,刚才应该一直在偷听,听见老公把家底儿给抖搂出来,才不得不出来“辟谣”。
  “呃,对……是我记错了,没那么多房子,我记错了,记错了,就一套。”王柿长尴尬地笑着纠正。
  “爸,妈,你们不用这样,”王美丽淡然道,“陈洋不是外人,赵哥是陈洋的好兄弟,又给咱家指点迷津,你们防着他干嘛呀。”
  “哟,不是外人?”赵东来抱起肩膀,眯着小眼睛,嘿嘿一笑,“那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一声‘洋嫂’了?”
  “哎呀,别乱讲,八字儿还没一撇呢!”王美丽说走了嘴,羞的脸色绯红。
  “哦?你俩还有这层关系?”王柿长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美丽可从来没跟我讲过啊,怪不得她对你的事儿这么上心呢,你俩啥时候开始处的?”
  “这个嘛,王叔,您听我说——”
  我刚要辩白,王美丽妈妈忽然阴阳怪气地说:“可拉倒吧,自己还能活几天,心里没个数吗……我可不想我闺女守寡!”。
  “妈——”王美丽幽怨地拖着长声儿,“你说什么呐!”
  王柿长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但看起来他平时是个“妻管炎”,不敢斥责,只敢转移话题:“老婆,你去准备早饭吧,呆会儿一起吃个饭,小陈、东来,都还没吃吧?”
  “不用麻烦,我吃过了。”我和颜悦色地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没人愿意听别人咒自己死。
  “钱婶儿,我想吃炸酱面,能做吗?”赵东来忽然抻直脖子说。
  “……你怎么知道我姓钱?”王美丽妈妈一惊。
  “呵,”赵东来神秘兮兮地掐算着自己的手指头,笑道,“我不是修道的嘛,非但知道您姓钱,我还知道您的另外一件事情,嘿嘿。”
  “什、什么事?”美丽妈妈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慌乱。
  赵东来没回答美丽妈妈,却看向王美丽:“哎,洋嫂,你家隔壁,是不是姓王啊?”
  “不是,姓李。”美丽妈妈抢着说。
  隔壁姓王,赵东来明显是话里有话,我看向王美丽,她也听出来了,面色变得很是难看。
  当然,王柿长不知道这些年轻人才懂的“典故”,还热情地向赵东来介绍:“隔壁住的是市伟的李书计,怎么,你想认识他?我跟老李很熟的,要不要帮你引荐一下?”
  “我就是随便问问,”赵东来向美丽妈妈挑了挑眉毛,“钱婶儿,如果我能把陈洋的问题解决,您还会反对美丽跟他在一起吗?”
  美丽妈妈的脸都绿了,比美丽爸爸头顶还要绿,被赵东来抓到了把柄,她还能说什么,只得冷声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我去给你们做炸酱面。”

  说完,美丽妈妈转身进了厨房。
  “钱婶儿,我那份不放葱花和香菜!”
  我暗地里掐了赵东来一把,待着没事儿淌这摊浑水干嘛?李书计我知道,去过我们医院视察,人长得风流倜傥,官儿也比美丽爸爸要大一级,好像还年轻两岁,可谓前途无量,据说,他下步有望接替某人,成为本省的二把手。
  人往高处走,美丽妈妈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也可以理解,再者说,到了美丽爸爸这个级别的人,谁身上没有点问题?王柿长外面就没人么?我不会看相,等会出去,问问赵东来,他这么八卦,肯定早就把这房间里的每个人,都“相”了个底儿朝天。
  美丽妈妈走后,接下来,终于进入了正题。
  因为昨晚王美丽已经把我的事儿,在电话里跟赵东来讲过一遍,不用我再重复,东来又问了几个细节,然后,他闭上眼睛,靠进沙发里,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貌似在思量对策。
  “小陈,抽烟吗?”王柿长轻声问,我看赵东来那紧缩的眉头,自己心里也有点打鼓,便接过王柿长的中华烟,点着,静静抽着。
  半支烟的时间,赵东来忽地睁开眼睛:“洋嫂,去给我找纸笔过来。”
  “好勒。”王美丽起身进屋,很快找来纸笔。
  赵东来把几个当事人的名字,分别写在了纸上,一边写,一边念念有词:“半妖儿,张安琪;阴帅,谢必安;阴帅,黄腰儿;妖族,假黄腰儿;下等鬼差,男白无常;算命老头,会下棋;前任鬼房主,雷娜……”
  最后,他又在纸的正上方,写了一行字:关于陈洋“死亡契约”问题的若干意见。

  这标题,可真不亏是机关里的……
  写完后,赵东来把“谢必安”和“黄腰儿”的名字圈了起来,用力打了个叉。
  “你……是要把她俩干掉吗?”我试探着问。
  赵东来抬头,吃惊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这是不是‘咔嚓’的意思?”我指着纸上的那个大叉问。
  “你有病啊!”赵东来白了我一眼,“干阴帅?还干两个?你敢干掉一个,小阎王就敢把咱盛京市变成人间地狱!”
  我心里一惊,那完了,没想到阴帅地位这么高,动不得,算命老头说过,想破我这个“死亡契约”,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掉契约的另一方,也就是黄腰儿,干掉她,契约也就自动解除了,但老头同时也说,干黄腰儿的难度太大,现在,赵东来也这么说,看来这条路的确走不通。
  “……小阎王又是谁?”王美丽问。
  “就是阎王爷的儿子呗。”王柿长小声接了一句。
  赵东来摇了摇头:“不是儿子,是女儿,她叫秦书瑶,在地府机构里面任‘阴差府’府尹,十大阴帅,都归她直管。”
  “相当于咱们阳界的供安布长?”王美丽问。
  赵东来想了想,摇头:“比那个还要大一点。”
  “应该相当于分管供安布的常伟。”王柿长毕竟身在其位,懂这些,肯定地说。
  “我忽然想起来了,”我拍了下自己脑门,“我记得谢必安出现的时候,曾经问那个假黄腰儿,说这个张安琪,是不是‘殿下’要的那个人?她所说的‘殿下’,应该就是小阎王吧?”
  “嗯,是的,”赵东来点头,“据我所知,冥王只有一个女儿,也就她能被称之为殿下了,但这事儿,我觉得和小阎王没什么关系。”

  “只跟这个家伙有关?”王美丽指着纸面上黄腰儿的名字说。
  可赵东来又摇头:“跟她关系也不大,所以,我把她俩都给排除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明明就是黄腰儿要买我阳寿啊,怎么跟她关系不大了?
  赵东来没理会我们的疑惑,在指间转了两圈笔,又把算命老头和雷娜的名字圈了起来,想了想,叉掉了雷娜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说,算命老先生有问题?”我已经摸清了赵东来的套路。
  赵东来抬头:“是谁告诉你,黄阴帅要买你阳寿的?”
  “老头啊。”我说。
  “又是谁告诉你,你活不过一个月的?”
  “也是他啊。”
  “那如果,他是忽悠你呢?”赵东来笑道。
  我眨了眨眼:“……他闲着没事,忽悠我干啥?”
  赵东来落笔,点在了张安琪的名字上:“或许,她是问题的关键。”
  “琪琪?怎么讲?”王美丽问。
  “我是修道的,擅长地府之事,妖族的事务,我并不擅长,萨满师傅专攻此事,”赵东来自行从桌上盒里抽出支烟,我赶紧帮他点燃,并不知道他会抽烟,“但我知道一点,妖族有个特性,她们会把出生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当做自己的守护者,至死都不会背叛,那个张安琪啊,我估计她是把你当成了守护者,才会再次回医院找你。”
  “她已经十九岁了,”我苦笑,“哪儿有一出生就这么大的?”
  赵东来摆手:“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但妖的‘出生’,不是指从妖他妈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妖不能生小妖,只能生母体变成妖之前的那个物种。
  比如,猪妖生的是猪崽子,牛妖生的是牛犊子,修炼成妖是母体的个人行为,不会直接传给下一代。当然了,妖的后代,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更容易修炼成妖,我所说的‘妖的出生’就是指它们修炼成妖,具有妖识的那一刻。”
  赵东来把我们说的三脸懵逼,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云。
  “简单来说吧,”赵东来拍了一下手,“我怀疑那个张安琪,妖识出现于你们医院的太平间,当她苏醒后,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自己又在流血,于是上楼找你帮忙缝合,你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人,她就把你当成了守护者——我估计,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人间了,否则,那么重要的时刻,他们肯定不会缺席。”
  “噢,我有点明白了,”王美丽点点头,“小鸡从蛋壳里孵出来,它并不知道谁是妈妈,只是因为第一眼看见的是老母鸡,才会跟着它,如果小鸡看见的是鸭子,它就会把鸭子当妈妈,对吗?”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赵东来赞许地竖起大拇指,“还是我洋嫂有水平啊,说的通俗易懂。”
  “可这跟我的阳寿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解地问。
  赵东来提笔,把我的名字,写在了张安琪旁边,圈起来,然后,又把我们的圈,和谢必安、黄腰儿的那个圈之间,画了一道线,抬眼问我:“明白了吗?”
  我摇头。
  “你想想看,谢必安她俩想得到张安琪,这是小阎王的命令,对吧?”赵东来说。
  我点头。
  “你是张安琪的守护者,如果,地府想得到张安琪,只要把你掌控在手里就行了,对吧?”
  “所以,她们给了我 万?”我问。
  “没错,还留了联系方式,”赵东来笑道,旋即,眉头皱起,语气变得低沉,“可是,如果有人不想让地府得到张安琪,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啊,我知道了,”王美丽叫道,她抢过碳素笔,在那道横线上,画了个叉,“只要离间我哥跟地府的关系,不就行了?”。
  离间计?!
  “怎么离间?只用一个老头、一个谎言?”我笑道,“这未免草率了一点吧?”
  “呵,”赵东来诡秘一笑,“敌人在暗处,你不要把他们想的太简单。”
  说完,赵东来又用笔将那个男白无常给圈了起来,满页纸上,只有他是死者——如果鬼有‘死’这个说法的话。
  “你杀了他,对吧?”赵东来问。
  “不是我杀的,是张安琪。”我说,男白无常是被张安琪的尾巴给捅死的,那个血腥的画面,我记得很清楚。
  “即便不是你杀的,也是因你而死,他的死,你是脱不开关系的,对不对?”
  我想了想,点头,确实跟我有直接关系,因为,是我采用了主动进攻的“防御”措施,用灭火器喷了白无常一脸,才导致双方交战,逼出了张安琪的尾巴。
  从刑法角度来讲,张安琪是主犯,我是从犯。
  “你知道杀死一个阴差,是多大的罪名吗?”赵东来冷声问,我摇头,但心里已经有点慌了,听赵东来凛然的语气,我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
  “你会死,这是肯定的,”赵东来又笑了起来,轻松地说,“而且,你死后,还会被打入地府的‘刀锯地狱’中。”
  “什么是刀锯地狱?”王美丽担忧地问,看她那表情,就好像我死不死这事儿并不重要,我死后受到什么惩罚,才更为关键。

  “刀锯地狱,是十八层地狱的第十八层,也就是最底下的一层,犯人到了那里,会被倒着捆在一根木头柱子上,行刑鬼用一把大长锯,从上到下,慢慢将木头柱子锯开,也就是从犯人当部开始,直至锯到头部,据说,制作那根柱子的材料,是冥界的黑枫木,质地异常坚硬,很难锯开,整个受刑过程,至少要一个时辰。这还不算完,到了这层地狱的犯人,不会那么容易死去,身体被锯成两半后,会有地府法医过来,在你伤口上撒盐消毒,再将人体缝合起来,针,是烧红的大针,线,是你流出来的肠子,缝合完毕之后,三天就会痊愈,然后,你将会再被绑上柱子,再锯开,再缝合,再锯开……”
  “草,别几把说了!”我不顾王柿长在场,直接爆了粗口,赵东来连说带比划,讲的栩栩如生,就好像他曾经亲眼见那个“刀锯地狱”过一样。
  原来,死并不可怕,死后下地狱,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真的假的啊?”王美丽皱眉问。
  “呵呵,我也只是听师父讲过而已,道听途说的东西,不必当真。”
  我们也都赔笑,缓解一下客厅里紧张的气氛,但我心里明镜儿的,赵东来之前说自己是修道之人,擅长地府的事,加上我俩是好朋友,估计他刚才所描述的地狱,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缓了缓情绪,开口道,“有人陷害我,让我杀了阴差,犯下罪行,那么,我肯定会死,只要我一死,张安琪才会离开我这个‘守护者’,心甘情愿地跟他们走,是不是?”
  “没错,这个陷阱很阴险,他们或许实力有限,不敢和谢必安等人硬刚。
  通过设男白无常的这个局,他们不废一兵一卒,就把你和张安琪拆开……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你能想到吗?”赵东来皱眉。
  “什么问题?”我问。
  “他们双方,都想得到张安琪,可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抢她,而是,通过你来达到控制张安琪的目的呢?”
  “不知道,你觉得呢?”我反问。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赵东来重新点着一支烟,顿了顿才说,“那就是,张安琪太厉害了,纵使谢必安和黄腰儿联手,也拿不下张安琪,所以,地府方面便要利用你;而另一方也拿不下张安琪,所以,就先利用地府来除掉你,再把张安琪骗走。”
  “另一方,到底是什么人?”我问。
  “两种可能,”赵东来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妖族,他们要张安琪回归,可张安琪却要跟着你,所以,他们得先干掉你;第二,是人类,理由和妖族一样。对了,那个张安琪,她知道自己身份了吗?”
  “已经知道了,”我说,“昨晚我问她,她说过,知道自己是妖族后裔。”
  “前天晚上,她被那个假黄腰儿带走了,对吧?”赵东来又指了指纸面上最后一个名字,“真的黄腰儿说过,她是妖变化来的,这就说明,‘他们’是妖族的可能性比较大。”
  一会儿是鬼,一会儿是妖的,我都有点听蒙了,揉了揉有点疼的脑袋,问赵东来:“你说了半天,我还不是一个死?到底怎样我才能活下去?”
  “只有一个办法,”赵东来把假黄腰儿的名字圈起来,又加重圈了两圈儿,“抓到这起事件的幕后主使者,你主动去向地府请罪,或许,他们能绕了你和张安琪两条性命。”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