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两车相撞
浩子驾驶着白色越野车追赶欧阳健。山道崎岖，加上天近黄昏，视线里已经看不到前面的车辆，这让浩子心急如焚。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没有路标的岔路，何去何从？越是这样紧急的时候，就越要冷静。该怎么办？等等，他脑子飞速转动着，迅速打开手机导航，将目的地设为高速公路的方向。他判断，由于台风的原因，机场一定是所有航班停运。此刻的欧阳健没有别的选择，一定是选择驾车逃离广州。
情况非常紧急，刻不容缓。有了导航的指引，很快有了正确的选择，浩子一只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操作着手机。
再说欧阳健，坐在黑色越野车上的他内心忐忑不安。虽说拿到了服务器口令，彻底杀了浩子的威风，以后不会再受制于人。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分别绑架在两辆车上的人全都出了问题。就在他安排手下在一个山道转弯处清理路障时，竟然一时没注意让后座上的白佳欣跳车逃跑了。捆绑着浩子的那台车，又被顾石拦截了。在刚才经过的山路上，他看到自己的人倒在地上，而浩子已经被顾石解除了束缚，却不敢停车。是自己太大意啦！尽管谋划了多日，但是乘飞机来广州，枪支没有办法携带，不然，现今怎么会如此被动？更糟糕的是，说不定局面甚至还有反转的可能，自己的身后不排除来自浩子和顾石的威胁。想到此，欧阳健催促司机加速行驶，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返回他的老巢津市。
车子驶过几处河道之上的小桥和崎岖的山道之后，路况好了许多，颠簸的程度减缓了几分。此时的欧阳健，想起逃脱的白佳欣依然恼怒不已，为了排解怨气，他拿出手机接连给浩子发送着被捆绑的白佳欣的裸照。
浩子看到照片，情绪异常激动，他以为白佳欣还在前面的车上，自然心急如焚。本来是山野小道，路面条件非常恶劣，可浩子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拼了命地往前开。他一边开车一边愤怒地大吼道：“欧阳健，你他妈的不是人！老子跟你拼命！”40……60……最后车速加到了90公里每小时。
半小时后，他终于绕出崎岖的山路，路面较为平坦了，而且前方出现疑似欧阳健车辆的灯光，浩子卯足了马力，车速加到了110公里每小时，车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异常声响，但是他现在的耳朵里听到的只有欧阳健阴险的笑声。
直到车子开到一架桥梁上，浩子终于追上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他放下车窗，驶在右侧与其并行。没错！这回他看清了副驾驶座上的正是欧阳健。他大喊：“停车！欧阳健，你给老子停车！”
那辆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开得更加快了。
浩子将车子的油门踏板踩到了底，想超过那辆车，拦在它的前面，但这时的车子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由于巨大的冲击力加上桥面湿滑，刹车似乎突然失灵了。慌乱中的浩子，眼看着自己的这辆车要撞上黑色越野车，却无计可施。结果，后车直逼前车，相撞后一同冲出护栏，双双翻滚着，砰然坠入奔流不息的河流。
……
顾石腹部这一刀捅得着实凌厉，但是，在即将昏迷的时刻，他提醒着自己：浩子和白佳欣还生死未卜，我不能死在这里。他强撑身体摸出手机，拨打求救电话。这里信号微弱而且时断时续，一遍，两遍......终于，他听到了那个陌生又亲切的声音：“你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
顾石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担架上，被人从120急救车上往下抬。医院里人声嘈杂，脚步声凌乱。他使足力气重复这样几句话：“我要自首……快救我兄弟……有人被绑架……”
第43章 我要自首
急诊病房里，顾石腹部的创口缝合已经完成。刚从麻醉中醒来的顾石，第一眼就看到两名警察站在面前。他神情有些激动，鼻腔里发酸，他明白，下一步，他即将迎来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一警员问：“你要自首？哪里人？你身上的三张身份证，哪个是真实的？别胡说，要如实交代！”
“警察同志，我叫顾石，源州市人，我罪孽深重，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也不想逃脱。我跟你们走，去自首！不过，我的兄弟生死未卜，你们要赶快去解救他！不然可能会没命的。”
……
顾石在派出所关了一个晚上，供述了自己所有的犯罪经过，以及社团地下链条运营的内幕，第二天一早他被送往广州某某看守所。
2017年8月25日，在两名狱警的押送下，他平生第一次走进看守所。按照流程登记个人信息，签字，录指纹，领特制的马甲和日用品。
他被关在三区的9号监室，恰巧他的管教也姓顾。当顾石的这位本家拿着他的登记表认真审视的时候，喉头发出一阵鄙夷的冷笑，之后道：“操！你真姓顾？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么个贼亲戚！”
套上印有编号的特制马甲，走入监房的时候，顾石才真正感到自己是个囚犯。
“咣当咣当……”开锁的声音很大，监室里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喊了句：“瞧嘞！来新人了！”
顾石马上看到迎接他的是一片清一色的光头。
房间里潮湿、阴暗、拥挤。一间十多平方的屋子里，中间是狭长的过道，两边各一大通铺。白墙上按顺序编写着1-20铺位的数字。
此刻大家正在整理内务，从外貌上看，什么年龄的都有，有十七八岁的大男孩也有50多岁的老头儿，相同的是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冷漠和忧郁。只有刚才那个大男孩凑前过来，接了顾石手中的物品，算作是友好的表示。
顾石站在进门处，抬头观察这个异味刺鼻的监室。一个人高马大被顾管教唤作“老毕”的中年人慢条斯理地走近前来，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外貌不堪的新室友，他那鄙夷的眼神像审视着一个怪物。
“卧槽！怎么脸色这么差？还病歪歪的？啥事进来的？”老毕问顾石。
老毕是监室的号头，因涉黑犯罪在押。
顾石用同样不屑的眼神看着对方，没答话。
顾管教还是不妄为“亲戚”。此刻，他把老毕招呼到一边，小声叮嘱了一阵，最后道：“他病情很严重，癌症也说不准，所长说了先押两天，需要走保外就医流程。你盯紧点，不能让他在这儿有什么闪失哈！”
顾管教走后，老毕神色落寞地对顾石说：“把尾巴给我夹好咯！如果不是管教有交代，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你服服这儿的水土！”然后，他转身招呼那个大男孩，“豆子，他的内务交给你。看好他！千万别让他死在这儿！晦气！”老毕的每句话都加重了语气，有意让屋内的人都能够清楚地听到。
“诶，头儿，怎么不对他‘照顾’‘照顾’（新人必走程序，包括各种拳脚处罚）？我正想活动活动腿脚。”一个中年汉子捏着手指靠近顾石，似乎对迎接新人的那种践踏游戏极有兴致。
“听好了！他姓顾！”老毕在汉子的背后冷冷地说。
“卧槽！真的假的？”汉子说着，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在末位靠近厕所的铺位上，顾石蜷缩着身体躺下，腹部的刀伤一直在阵阵剧痛中。
叫豆子的大男孩身材瘦小，和演员张嘉译一样，是一个强直性脊柱炎患者，脊椎严重弯曲变形，总要猫着腰走路。
“老大，他是什么情况？”豆子猫着腰凑近老毕，好奇地问道。
老毕粗声大气地说：“搞银行卡的！跟你豆子还有郭沛，搞的都是一个门道。嘿嘿......邪了门了嘿！咱号子里这阵子来的，尽是高科技人才。你们这些精脑瓜，怎么都用到歪门邪道上了？不是电信诈骗就是盗刷银行卡。诶，以前都说我们是黑社会，怎么怎么的狠，但是，我们打打杀杀在明处啊，而你们呐，施诈、盗卡玩阴的。要我说，你们杀人不见血，其实比黑社会更黑！更狠！”
看守所这一章，我无法展开想象，基本照搬了我故事原型的叙述。
第 44章 看守所里的案例
号头老毕的这句话，话糙理不糙。
进入电子高新技术日新月异飞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不法分子的作案工具及手段翻新，高科技犯罪呈快速上升趋势。其中，伪卡盗刷、网上划转账户资金之类的案件频繁发生，犯罪群体也趋于年轻化，手段恶劣，危害严重，这已经成为中国经济案件的一大特点。顾石所在的监室里，另有两个犯罪案例。
等待判决结果的杨豆豆和在押待审的郭沛，都是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在这个号子里。也就他们俩最谈得来。
杨豆豆，广州人，今年刚满18岁。高中毕业后，酷爱计算机编程的杨豆豆自学成才，他研发了一项利用网银盗窃资金的木马，软件取名“且行且珍惜”。在各种网站和QQ群上，“且行且珍惜”木马很快蔓延开来。在不足三个月的时间里，窃走数百名受害人网银账户内的资金，涉案金额达2200余万元。在最火的时间段里，犯罪人员发展到53人。此类案件在全国多省爆发，一度让全国公安抓狂。
杨豆豆把“且行且珍惜”木马在网上以每月3000-3500元不等的价格出租给“包马人”，当他说起自己单月收入曾经超过15万元时，这个数字让号子里的众人哗然。
杨豆豆团伙的运作流程是这样的：
杨豆豆是木马作者，包马人有ABC等N人，包马人在QQ群、微信群内以多种方法诱骗到网友EFG等，然后发送“且行且珍惜”木马软件给EFG等用户，受害人的计算机被成功植入“且行且珍惜”软件后，用户自身操作的内容，已经被秘密侵入的包马人篡改，包马人更改收款账户和金额，并通过支付宝或网上银行盗窃他人资金。【详细内容在此省略。】
号子里的另一个电信诈骗嫌疑人，郭沛，23岁，美术专业本科毕业生，长隆人，是个声音带磁性、体重200多斤的大胖子，自诩“色流项目的开拓者”。被抓后，他向经警坦言：“我之所以有做‘惶惶’网站的想法，因为我被女色诱骗过。别人骗了我，我才要骗别人！”
郭沛的被骗经过是这样的-----
他在某交友网站，搭上了一个陌生女孩“流芳溪”。两人的QQ聊天内容：
流芳溪：一个人街上溜达，长夜漫漫，本姑娘好无聊喔！[配图：自拍]
郭沛：靓女，要不一起坐坐？
流芳溪：坐坐？是要约那个吧？
郭沛：嘿嘿，靓女好直接！行不啦？
流芳溪：冇所谓啦！直接说好啦！你是男人吗？发一照片给看一看喽！
郭沛：[胖男图片]怎么样，还钟意吧？
流芳溪：是肥仔哦......长江路XX酒吧离我好近，你能来吗？
郭沛：冇问题啦！等我！
郭沛火急火燎地赶到这家高档酒吧，与“流芳溪”汇合，对方果然是位个头高挑的长发美女。两人坐下10分钟，消费3900余元。然后，美女给郭沛抛了一个媚眼，让郭沛先去开房，称自己随后就来。结果，郭沛苦等一晚，美女溜之大吉。直到QQ被美女拉黑，郭沛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骗局。
郭沛大学毕业后，求职屡屡碰壁，没有经济收入，仅靠父母的支援。被骗事件，引发了他对网络和社会的仇视。通过网络上不良信息的指导，他在网上支付8000元订制了一个叫做“惶惶”的聊天软件包，在广告联盟买下数千个广告弹窗，疯狂推广“惶惶”网站，辐射面包括QQ群和其他社交网站。另外，他还招募了吸引色狼的6位健盘手作演员。演员，就是通过QQ把键盘手包装成美女妹子，头像、昵称、朋友圈动态等等素材都可以在淘宝买到。这样精心设计后，由演员勾引更多的色狼加入“惶惶”聊天，色狼一旦给“美女”发红包，其账户信息便被窃取，继而账户资金被转出。
郭沛的团伙很猖狂，初始运行的第一周，就收回了前期订制软件、购置上网宝等投入，运行五个月获利190万元。直到被人实名举报，警方多方手段侦查。起初，由于郭沛团伙使用流量卡和上网宝，不曾留下IP地址，警方无从下手。最终，警方将计就计布设了鱼饵，经过近两个月的潜伏，成功地将郭沛团伙抓捕归案。郭沛坦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一次疏忽，在网吧登录“美女”角色留下痕迹，也不至于被公安拿下。
......
顾石到来的这天上午，到了放风时间，杨豆豆和郭沛两人在大院的墙边溜达。
郭沛：“诶，豆豆，你的案子开过庭，你说咱们这类案子，能判多少年？”
杨豆豆：“咱们不是在大课上一起学的法律吗？你还是大学生呐，怎么还来问我？”
郭沛：“我大学搞的是美术设计，跟法律不搭边。”
杨豆豆：“靠！你把自己设计进来了，这大学没白念嘞！”
郭沛：“嗨！我他妈都快后悔死了，你还来取笑我。我就是想着把搞来的钱退赔回去，态度好些盼着能早点出去。如果关个一年半载还好说，时间太长的话，我那模特女友不知道还等着我不？”
杨豆豆：“哥哥，快歇菜吧！五万块就要判三年，你那案子恐怕属于数额特别巨大，懂不？至少十年以上！”
“十年？”郭沛的腿软了，脸上是崩溃的表情。
整整一天，号子里并没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大家除了吃饭，就是和往常一样都盘着腿坐在铺上听法律课或者看电视里面的新闻联播。顾石也是一样，腹部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他强撑着身体，不断努力的说服自己要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而郭沛，自从白天放风回来之后，就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表情呆滞，双目无神，任谁跟他搭讪，他都不回答。
终于，到了晚上睡觉的钟点，这些因情、因性、因财铤而走险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地睡下了。不多时，监室里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就是在这个深夜，大通铺上少了一个人，是郭沛。
郭沛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他往四周扫了一眼，悄无声息下了床走向便池，若有所思的样子。
“十年......呵！十年！”郭沛的嘴唇动了动，自言自语。他靠着便池的墙壁蹲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来，有些凉。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十年的牢狱时光，他不敢想象该如何度过，他更不敢想象，十年之后他的人生又该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当自由被铁窗掠夺，当阳光被高强遮挡，曾经熟悉的一切都远逝不见，那么，生命还有意义吗？他的心里五味杂陈，除了懊悔再无其他。他独自思忖了好一阵子，决定一了百了。他把心一横，他要咬舌自尽！
顾石的伤口由于感染，已经严重化脓。他在床上僵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腹部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忽然想到那些曾经因为自己的违法而无辜受害的人，想起前些日子在广州市区跳楼自杀的男子，想起火车上心脏猝死的陕西阿姨......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辗转难眠。
监室里空气污浊，除了臭脚味还有便池味。突然，顾石闻到一股血腥味。抬头四顾，不好！距他两步之外，一个肥胖的身体正在剧烈地抽搐。他毫无迟疑地翻身下床，慌乱中扯了一把酣睡中的杨豆豆。
“豆子，快报警！”顾石扑向郭沛，在做着掰嘴、顶上颚一连串动作的同时，大声吩咐着杨豆豆。
睡梦中被惊醒的人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听得报警器刺耳地响起来，众人立即手抱头蹲在铺上。
幸好顾石及时发现，防止了轻生者因断舌堵塞气管导致身亡，挽救了一条年轻的生命。但是，在经历了抢救郭沛的一番折腾后，顾石因体力不支也昏厥了过去。
等值班的顾管教赶到监室的时候，郭沛和顾石双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鲜血！两人的身上到处都是鲜血！顾管教以为这是他从警以来最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如果在看守所内发生嫌疑人身亡，要追究管教脱管的责任。
那一刻，不明状况的顾管教虚脱一样地站着，手中的电警棍“嗵”的一声落在地板上……
第45章 保外就医
因重疾，朗月为顾石申请了保外就医。2017年8月26日，他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病床上方的卡片上写着：“肿瘤一科，顾石，特级护理”。顾石是胃癌晚期，从床标和会诊医生无奈的目光里，顾石读得明白，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上午，顾石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了一个意外的画面。
通过半掩的窗子，从狭窄的空隙里，一只小鸟误打误撞地飞进了病房。顾石半躺着一动不动，怕惊扰到她。这是一只麻雀，它在空调的连接管上站定，用一双警觉的眼睛望向顾石，这双眼睛怯懦而忧郁。
顾石忽然想起昨夜的一个梦。杂草丛生的旷野中，他悲戚戚地伏在父母的坟上哭。突然，四周轰隆作响地动山摇。是地震！地震了！听到母亲在远处唤他：“石头，石头啊！快跑啊！”顾石猛起身，向空旷的田野跑去，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大鸟，扇动着双翅，鸣叫着，高高地飞翔在蓝天上……
空调上的小鸟儿开始寻找出路，她接连撞向窗户，一次、二次，终于寻到空气流动的方向，扑棱着翅膀远去。窗台上留下两片灰色羽毛。
顾石一声叹息。连小鸟儿都知道寻找方向摆脱困境，而他作为一个29岁的成年人，在多年的疯狂作案中却不能迷途之返，最终让自己陷身牢狱。梦中的母亲对他的呼唤，不也是让他弃暗投明吗？
“悔不当初啊！”顾石脱口而出，脸上已是一行清泪。
这时，负责监视的警察殷珂珂给顾石带来一个好消息：根据顾石提供的线索，经过警方数天的奋战，一举捣毁了欧阳健设在津市的社团总部，抓获团伙成员共计47人；铁头李在越南老街被抓，正待遣送回广州；白佳欣自首，主动向司法机关交待了自己的罪行。由于她有孕在身，已经取保候审。而浩子和欧阳健，两人下落不明，正在联网通缉中。
听到“下落不明”几个字，顾石担心起来。由于情绪激动，再次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时，病房门口传来说话声，三五个医生一起走进来，原来是查房的时间到了。
阮主任一边向护士问询着病人的各项指标情况，一边探查病人腹部的伤口。他翻看了病人的瞳孔，不由得长叹一声。走到门外，他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对追出来的殷珂珂说：“唉！病人送来的太晚了！黄疸、胸水和腹水都已经出现，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请通知其家属吧！”
“主任，真的没有其它的治疗方案了吗？他的父母没了音讯，妻儿也散了。只有一个女孩子为他担保。” 殷珂珂摇头叹息着为病人感到惋惜。尽管顾石有罪，毕竟他只有29岁，这么年轻就要命丧黄泉，怎不让人唏嘘？
顾石凭直觉知道，自己这场持续了两周的低烧，终于要将自己的生命燃尽了。以前，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死有什么可怕的？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会乐观坦然地迎接命运的安排。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死神就来召唤他了。其实，他与其他每个人都一样怕死啊！他再没有以前想象中的无畏和淡定了。
又是一阵腹部剧痛，他晕眩过去。仅仅几天的时间，顾石原本的娃娃脸，变得两腮凹陷，体重从75公斤骤降到了60公斤。他已经成了在死亡的边际行走的人，每时每刻都可能气绝身亡。
顾石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身边的监测设备增加了许多，病房里多了一个护士，两位护士都在忙碌，他明白自己的病情再次加重了。这时，殷珂珂陪着两位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
殷珂珂介绍道：“顾石，这两位是城区派出所的张队长和周警官。有一桩案子需要你配合，你的身体能坚持吗？”
两位干警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外貌精干，目光锐利，尽管身着便衣，依然透着一股威严之气。
顾石向来人微微颔首，不加思索地表示愿意配合。护士摇动病床手柄，使床头抬高到一个合适的高度，方便顾石半躺着交流。
两位干警坐下后，周警官开始介绍案情：事情是这样的，近一个月以来，警方接到多起群众报案，声称自己的银行卡明明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卡里面的钱却莫名其妙地被刷走。归纳了报案群众的资料后，发现有两个共同点，一是卡片种类为银联芯片卡，二是每笔消费金额都在300元以下。
听到这里，顾石基本上已经明白案犯是如何实现盗刷的。这是利用银行卡NFC功能实施的移动POS支付。是对开通小额“双免”功能的银行卡的一个杀手级应用。2015年前后，中国银联发行的芯片卡，一律默认开通有单笔上限300元的“双免”功能，当持卡人使用具有“闪付”功能的银行卡时，无需密码和签名即可自动交易。不法分子就是利用此功能，使用改装后的移动POS终端，暗中刷卡实现了支付。[注释：2018年免限额度调高到1000元。]
顾石正要说活，这时，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突然上呼吸道拥堵，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顾石再次被折磨得昏死过去。
大眼睛护士端出去的痰盂中有一团团黑血，她用一种异样的表情望向面前的公安。
张队明白了护士的意思，眼中掠过一丝失望，长叹一声，点燃一支香烟走到门外。他两眼充血，看得出他几天都没合眼了。虽然都是数额不大的案件，但是小案多发，三周时间内报案六百余起，不得不抓紧破案。百姓没有了安全感，来自各级领导的压力也让他焦躁难寝。
监控仪发出报警声，大眼睛护士关注地查看着各项体征指标。病房里的气氛十分沉闷，大家都不讲话，只听得顾石急促的喘息声。几分钟后，顾石醒过来，声音及其微弱地说：“刷卡的……交易渠道是……POS机消费，报案者的共性是出入了公共场所，而且随身携带有银行卡，POS交易异常。”
“对啊！是这样！报警人都说是莫名其妙产生的POS刷卡交易，我们到银行查账，资金去向大多集中于未注册的网络科技公司。神了！你怎么知道的？”周警官激动地站起身来。
在门口吸烟的张队闻讯快步回身，惊喜地问顾石：“难道你知道案犯是如何作案的？”
第46章 案情分析
顾石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镇定之后，断断续续地回答：
“嗯……是利用了银行卡的……免密及闪付功能……利用改装POS实现的支付。这是一项新兴的技术，是对开通小额‘双免’功能的银行卡的……一个杀手级应用。”说完，他咳嗽的音量越来越大，最后只能暂停说话。
“哦……杀手级的应用！这是利用了银行卡便利支付的功能。”张队相信顾石找到了侦查的方向，他迫不及待地想听下文。
顾石把目光停留在张队的手上，渴望的眼神像一个孩子望着他心爱的玩具。
“呃……要来一根吗？”
张队看懂了病人的心事，赶快点燃了一根香烟递给顾石。大眼睛护士欲言又止。
张队亲自把香烟放进顾石的唇边，大家都一齐看着这个垂危的病人，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着香烟。
顾石已经明白这个案件的根由，他在浩子的工作室接触过这类机具，他深吸了几口香烟后，简要地给大家做解答：“作案工具是一个将POS机改装后的产品。做法是，把经过伪装的POS机，先输入金额，再贴近持卡人的腰包或口袋，对包内银行卡进行感应，就能完成支付。银行卡有小额免密支付的功能，盗刷过程很容易，只用靠近不必接触。只要2-3秒钟的时间，被盗的事主一般情况下都没有感觉和防备。”
听后，所有的人一脸震惊。
“啊？这怎么像魔术中的隔空取物？真的能够隔空盗刷吗？”周警官与张队面面相觑。
“太吓人啦！防不胜防啊！” 殷珂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掌握了作案方式，接下去张队和周警官开始讨论查案的切入点。
周警官说：“这银联卡的闪付功能以前知晓，小额支付省略了输密码的过程。案犯就是利用了这个免密功能作案，我们是不是可以从银行交易明细中查找作案的POS机商户，由此下手追查作案人。”
张队想了一下，坦言道：“当然啦，只要是用真实身份签约的POS机商户，就一查一个准!以往的经验可以借鉴，顺藤摸瓜就能把老根给挖出来。可是我们现在思路断了，查不下去了。这些银行流水里反映的有问题的POS机商户，什么“某某票务服务部”，或是“中石油某某加油站”，查下去根本就不存在。这些违法的POS机是从网上购买的，网上销售存在着实名制管理不到位，或是商户身份造假诸多问题。”
殷珂珂在大家谈话的时候，将一整包香烟放到顾石的枕边，轻声说：“这是守在门外的女孩子拿给你的。”
顾石明白，即使他病入膏肓，朗月还是对他不离不弃。
顾石在协助警方办案，朗月还不能走入他的病房，只得在门外守着，焦急地等候。每每看见大夫走出病房，她就会上前询问：“大夫，他怎么样了？”而每次得到的都是无奈的摇头。
大眼睛护士望着她的病人，很是诧异地说：“奇了怪了！难道这尼古丁还能抑制咳嗽？”
经护士一提醒，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顾石身上，确实感觉他有一阵子不再咳嗽，脸上比之前还也有了一些精气神儿。
“顾石，你对查案方向是怎么看的？”张队很诚恳地问。他之所以来找这个自首的犯罪嫌疑人，因为他相信：这个人有金融犯罪的经历，那么他分析问题的角度和深度一定与公安不一样，而提出的建议会更具建设性。
顾石吸着烟思考着，他觉得刚才张队和周警官对案件的分析都非常有道理。过了一会儿，他掐灭手中的香烟说：“从交易渠道和机具签约商户方面下手排查，虽然有难度，工作量大，但只要功课做得细，还是有希望的。但这不是最快捷、最有效的办法，何况还存在信息造假等问题。有效的办法嘛......”
“还有什么办法？”张队和周警官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问。
“就是人们常说的捉贼捉赃。抓现行！”顾石语气肯定地回答。
“啊......抓现行？那不是大海捞针吗？广州可不是一个小县城，城市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无从查起呀！”张队心里一沉，他刚刚激发起来的情绪陡然一落千丈。如果采取上街蹲点抓捕的办法，目前掌握的犯罪嫌疑人的信息量几乎为零，对罪犯的体貌特征、性别、年龄和交通工具等一无所知，抓谁？怎么抓嘛？
“利用电子眼，有选择的调取监控影像。一来查看过去发案密集时段的监控影像，另一个关注关键时段、关键区域的实时影像。”顾石一边吸烟一边思考，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他说，“查找人员密集的地方，比如周一的医院门诊大厅，或者是周末的步行街。知道作案工具和易发场所，这就够了。”
顾石的音量不大，语气平稳，却掷地有声，这让在场的人都很震惊。
“嗯，这个方向还是可行的。只是目前掌握的案犯特征等方面的信息太欠缺。”张队听顾石这么一说，思考着连连点头。
张队的眼前似乎看到一线曙光。近日，报案频发，市民已怨声载道，上面的领导也一再向他施加压力，要求尽快侦破此案。但是......这个“抓现行”的办法他仍然觉得不靠谱。他问道：“为什么是周一的医院，或者周末的步行街，而不是其他时间和地点？”
“哦，是因为医院每到周一就诊的人就格外多，在人多嘈杂的条件下，不法分子方便作案吧？”一旁的殷珂珂插话了。
“是呀，我们医院周一最忙，门诊大厅跟菜市场一样人挨着人。逛街最集中的，当然也是周末时人最多啊！”大眼睛护士正给病人换吊瓶，也附和着案件的讨论。
张队的心虽是被说服了，但依然感觉这是无奈之举。他想，案子调查已经进行了数周，到现在没有任何进展，而且这类案件大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守株待兔，看起来荒诞不经，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侦查办法了。根据犯罪嫌疑人作案的次数和频率来判断，继续作案的可能性极大。如果动用所有警员在多个繁华区域蹲点守候展开抓捕，也许能有收效。若是依然抓不到，也至少能起到震慑作用，那他也能向领导和市民有个交代了。
“行吧！现在只能试试运气，拿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 47章 守株待兔
张队扔掉了烟头，转过身表情认真的对周警官说，“现在作案手法基本清楚了，立即安排所有干警以及协警明天上街布岗。”
这时的顾石已经在吸第三根香烟了，他为张队能采纳自己的意见办案感到由衷的欣慰。此时，他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他严肃地对张队说：“张队，算上我一个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我的眼睛不闭上，我帮你们查看实时监控，保证明天能抓得到！”
让警察在人群中找盗贼，不如盗贼在人群中找盗贼来得快。张队被顾石的态度感动，临走时，他深情地抓住顾石的肩膀摇了摇。
次日，是8月27日。顾石的病房里除了医疗设备，又添加了电子探案设备。张队安排周警官留在病房服务顾石，负责调取、调整监控影像，一切准备就绪。
周警官坐在顾石的一侧，一台笔记本电脑放置在病床的活动桌架上。顾石让周警官调出市区商业中心“上下九步行街”在“上九路”与“下九路”与“第十甫路”之间及附近地铁出口等路段的监控画面。周警官根据顾石的要求，对多画面与全屏展示进行着反复切换。
顾石今天的各项身体指征依然不好，各项器官衰竭程度已经十分严重。此刻，他用一双混沌而蜡黄的眼睛看着显示屏，目光里却充满坚定。他通过殷珂珂转达给朗月的只有两句话：我的情况稳定，提供吗啡针剂。
一旁的周警官，并不看好守株待兔的做法，甚至对从监控中找到案犯的做法，他感觉有些好笑。因为，要从海量的视频信息中捕获正在实施的犯罪，难度可想而知。自他从警以来，还不曾有这样破案的先例。但是，看着身边这个浑身布满监测器械的病人，他不忍心说出内心的疑虑。
顾石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慢慢地吸着香烟说：“我不懂你们破案的那些刑侦分析理论，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做这起案子的盗贼，是个女的。至少……是以女人为主。”
“女人……为什么？哦……如果是女人，更加方便靠近事主，不容易引起警觉。”周警官一幅吃惊的表情，但他很快在显示器的画面中找到了答案，他佩服眼前这个病人对案件的判断。
周警官和顾石两人交谈着，他不停地滑动鼠标。按照顾石的建议，他在调取当日监视画面之外，还调取了前日的视频逐一查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个上午没有可疑目标的出现。
中午小息过后，两人又坐在电脑前。
“哎呀！在炎炎烈日下执勤，我们的这些干警可够辛苦的！”周警官盯着显示屏忍不住发出一句感叹。
顾石突然明白了，他暗叫一声：糟糕！整这么多警察严阵以待，这贼得有多大的胆敢上手啊！他马上对周警官说：“请报告张队，让上下九这条街上的警力全部撤进室内，一有情况我来报告。”
到了下午4：00时，天气凉爽了一些，步行街上人们比肩接踵，更加热闹了，可仍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而坚持了数小时的顾石几乎精疲力竭。他躺下身，仰面看着天花板。尽管注射了止疼针，但疼痛依然让他浑身抖动牙关紧咬。他把香烟更加频繁地送到口边，思忖着，目前的情况没有自己像想的顺利，难道是自己的判断方向出现了偏差？
大眼睛护士帮他翻转了身体，周警官落低显示屏角度，便于病人侧身躺着查看影像。
突然，顾石发现了一个目标。他的上身一震，说到：“注意这个女人！”
周警官的目光随即看向顾石手指的地方，那是“第十甫路”路口的一个摄像头对准的画面。周警官熟练地把画面调成满屏，画面立即放大了数倍，一个戴运动帽、穿黑色T恤的女人，较为清晰地展示出来。这个女人身材微胖，一顶棒球帽遮挡了半张脸，只能看到她模糊的侧脸。她穿着一双厚底凉拖鞋，脚步懒散，双脚走路半拖着地，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手包。
“你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周警官问。
“是！放大这个画面！”顾石回答。
周警官将图片做放大处理。但是，放大之后的画面更加模糊。周警官说：“等下我用画像修复软件，可以做高清处理。”
顾石眯着眼思考着，轻轻摇摇头：“不必啦！”
顾石狠狠地盯着这个女人，他的脑海中很快就形成了一个身影。他仔细地看，尽管帽檐儿挡住了这个女人的眼睛，很难看清究竟长的什么样。但是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这个女人的模样：圆脸，年龄30岁，中性打扮，是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人，他使劲地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人的影像。
这时，由于情绪波动，顾石再次剧烈地咳嗽，咳出几口血来。待他平息之后，周警官抽出一根烟并为他点燃。
这是顾石的最后一根香烟。
周警官把监控调回正常播放，这时候顾石拿着烟的手一抖，不由地喊出声：“是她！小坦克！”
没有错！画面上的小坦克，不是之前火车上的装束，他穿的一身黑衣，显得比之前略瘦一些，但是那顶帽子和走路的姿态没变，这让顾石记忆犹新。小坦克出现在这个节点，虽没有看到她扫卡操作，但顾石相信，她此刻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顾石的判断没有错。就在他发现小坦克的几分钟后，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顾石的视线里。从画面的左下角，小坦克的左后方，快步走过来她的搭档-----火车上的纹身青年，而他的手中也有一个与小坦克同样的手包。
“请通知张队准备现场抓捕！”
“嗯，好的！”
周警官不明白为何顾石如此有把握，但他还是给张队通了电话。他的手机刚放下，电子眼又有了新的发现。
小坦克与纹身青年并肩而行，佯装一对恋人，他们先伸手在黑包中稍作操作（在POS机上输入金额，让刷卡机处于一种读取的状态），然后靠近前面逛街的行人，一个人假装问路，吸引行人的注意力，另一个人把经过伪装的刷卡机贴向行人的挎包，而且有一个停顿两秒钟等待感应的动作。
如此反复。小坦克与其同伙具有较强的反侦察能力，他们时不时地向周围观望，发现没有巡逻警察，便加快了作案的频率。
“抓！”顾石猛地坐起身，一下子抓住周警官的手，“快通知张队，就是这两个人，他们有前科。快抓！时机不能错过，不能再错过啊！”
言毕，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昏厥过去。
步行街抓捕现场-----
得到抓捕命令，六位便衣警察从不同方位向目标合拢过来。嫌疑人手中的机具刚刚完成一次新的扫码，众警察几经快步向前，迅速控制了嫌疑人。当冰冷的手铐铐在他们手上的时候，两个犯罪嫌疑人这才意识到事情败露，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张队在第一时间对他们进行了审讯。经过审讯，犯罪嫌疑人对盗刷银行卡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供出其他团伙成员所在地。随即，警方各路出击，将其团伙一网打尽。
第48章 行走在死亡的边际
在小坦克的供述中，记录着这样的内容：
鲍灵犀，女，29岁，无业，籍贯甘肃某县。
盗刷团伙共计15人，常年在广州等地作案。近一个月来，使用在网上购买的7台“免密支付POS机”盗刷银行卡，金额达320余万元。他们选择人流量较大的公共场所作案，成员之间相互掩护。将设置好的POS机，装进一个比较薄的手包里面，寻找合适对象靠近目标，机具在5公分距离之内感应，即可刷走持卡人的账户资金。
鲍灵犀还供述：2017年8月18日，在甘肃至广州的列车上骗取陕西老人钱财的经过。车上，她利用两位老人不设防的心理，临时起意给他们布设了圈套。她声泪俱下地编造了一个危重病人急需捐款的故事，诱骗老夫妇捐款。两位老人对年轻女子不疑有诈，他们的老年机不能上网，便在鲍灵犀的“帮助”下使用她的手机进行网上捐款。在他们拿出银行卡和输入密码的过程中，鲍灵犀用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同款银行卡，将老人的银行卡掉包。得手后，她派同伙在长沙站携卡下车，将老人的61万元转走。
......
顾石在悔过书上写道：我曾以为，家庭变故让我的世界轰然崩塌了，是社团组织又为我燃起了新的希望。但是，我错了。漫漫人生路，关健就几步。反思自己为什么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与我接触的人群息息相关。我的母亲生前曾用她一个农村妇女及其质朴的语言告诫我：你跟凤凰一起飞，会成俊鸟；你跟虎狼一起跑，会成猛兽。我为自己误入歧途而后悔，对自己多年的犯罪行为深深地忏悔。
顾石从2010年入职到2017年病故，这七年，几乎浓缩了他一生中所有的抑郁、悲愤与挣扎。顾石仅有29岁，他的生命虽然短暂，仿佛一颗流星划过天空，但是，这短暂的生命，比起那些罪恶的生命还是值得庆幸的。在他人生道路的关健时期，朗月的呼唤、浩子的仗义、儿子的患病，以及亲眼目睹受害者的惨死，这些都有如一声声春雷唤醒了他，使他终究回归了正道，心灵得到了救赎。
尘归尘，土归土。本故事的主要线索由顾石的自诉而来，也将随着他的离开落下帷幕。
在警方抓铺小坦克及其团伙期间，顾石深度昏迷长达6个小时。
期间，门外的朗月被告知“提前准备后事”，她感觉犹如晴天霹雳，不管不顾地推门而入，一下子扑倒在顾石的病床前，大哭：“石头，石头，你不能病倒，快好起来！我们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啊！”
此时的顾石感觉自己正漂浮在一片云上，或许已经到了冥冥世界？挺好！死去的人是幸运的，死了就不再有痛苦，不再有烦恼。重要的是，看见病床上的自己，那张遗憾了几十年的娃娃脸，死了，削尖了，无憾了！
顾石飘着，飘到竹林里，他的手仍与浩子紧握在一起，他喊：“兄弟，收手吧！兄弟，快快收手！”
突然，感到有光的照射，有人翻他的眼皮，浑身再次疼得要炸掉。
有人说：“醒过来了！”这是阮主任的声音。顾石这才知道自己还在人世，只是昏厥了过去。
阮主任交代护士：“给他再用一支吗啡！作用不大，但也只能这样了。”
“他又说胡话了，还喊着什么‘收手！’”殷珂珂说。
“是的，他喊的是‘收手！’他做到了！”朗月说。
看病人眼睛微睁，殷珂珂把成功抓捕小坦克一伙的消息告诉了顾石，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他，嘴角有了一丝抽动，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亮，随即又是持续的咳嗽伴随着咯血。朗月明白，这个消息会让他死而无憾的。
顾石的灵魂继续在阴阳之间游走，时而晕厥时而清醒。到了深夜0点，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意识飘忽似有似无，气息渐渐地越来越弱，然后，他不再有任何感觉，痛苦和恐惧也完全消散了。
他走向在云雾缭绕中等待着他的笑盈盈的母亲。恍惚之中，他看到当年牵着母亲衣角的幼年的自己，还看到那位算命先生的花白的长胡须。
母亲唤他：“石头……跟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石对这个称呼很受用，他的眼角涌出一滴泪来。
“石头……石头……”
这久违了的呼唤啊！很亲切……很温暖……
三个月后，顾冬子病愈出院，等待他的是快乐成长的未来。
六个月后，白佳欣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白静心。
七个月后，浩子和欧阳健有了下落，铁头李被判死刑。
（终）
故事落幕了，感谢朋友们的支持和鼓励！再道一声：谢谢！
文中未交待浩子和欧阳健的最终下落。原因有二：
一是警示，提醒世人潜伏在我们背后的黑手还在。
二是悬念，或许会在不可预期的某个时间，尚有续集出现。
防诈骗小提醒：碰到小便宜要小心，碰到大便宜直接绕道！
小档案：铁头李在云南边境被捕，广东普通话出卖了他。二进宫的他，在多次审训中，拒不交待罪行，自说自话热衷讲迷十二岁时壮举。
有些事情做了，不见得是正确的决定，也不见得事后没有遗憾。但是，做和不做，完全是两码事。
创作小说也一样，她就像是自己耗费心血孕育出的孩子，待她长大成人了，又要送她出嫁。嫁的好嫁不好，都是未知。
小反思：其实，一些人们被骗，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骗子的骗术有多高明，而是被骗的人有贪婪的心理作祟被骗子利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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