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孩子狗子
屏山脚下有个小村子叫做屏息寨,村子不大,统共就十几家人家八九十口人,陆狗子是这小村子里的一个孤儿,爹早年上山打猎被狼吃了个七零八碎,他娘在爹没了后没几年就病死了,狗子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可能是天生天长,狗子向来胆子大。这片屏山很是雄壮,连绵不绝的大山中自古就传有仙人居住其中,山脚下的山民因敬畏仙人,也因山中猛兽甚多,向来不敢往深里走,可狗子百无禁忌,越是有人叮嘱他不要进深山,他还偏要进,十五岁那年,狗子独自一人在山里足呆了有七八天,村里好心的大娘都以为他让狼吃了,还着实伤心了一阵,可等到七八天过后,这小子腰里系着三五条小兽的皮回来了,看样子除了黑瘦一点倒也没什么大伤。婶子大娘看到这小子好一通数落,他也不说话,就嘿嘿嘿的笑。回头倒是把那小兽的皮制了几顶毛帽子送到了向来照顾他的那些人家中。这里的冬天很是不好过,兽皮帽子可是好物件,那几家都纷纷感叹,狗子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
村里有个走方郎中,见这小子可怜,又兼他经常进山,便特地去寻了他,教他认识草药,让他进山时帮着留意。当年狗子还小的时候,就靠着给先生采药,倒也能糊口,这么些年过去了,这郎中跟他早就如同师徒一般,狗子进山时随身经常带着郎中给他配的伤药,那伤药甚是灵验,狗子不止一次因这伤药救了命。还有那驱虫驱蛇的药也甚是灵验,狗子带在身上,在山中从不曾被蛇虫扰乱。
这一天,正是春光大盛,草长莺飞之时,狗子前几天刚从山上猎了几只小兽,他本打算在家懒散几天,却见郎中找了来。
“狗子,在家不?”
狗子一见郎中,立时跳下床道:“李叔,我在”,说罢便迎了出去。
狗子把郎中迎进了自己的茅草屋。狗子的茅草屋还是当年他爹盖起来的,一进门便是堂屋,左右各一间房,房后还搭了个小屋做灶房,狗子他爹是村里有名的巧匠,所以房子盖的很是周正,可惜这房子年久失修,看着很是破败,再加上狗子一个人也懒的收拾,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扔着他的那些家什,床上一床破被子,棉絮都露了出来。郎中每次来都要说他,你好歹收拾收拾,狗子也不反驳,就是嘿嘿的笑,可是郎中走后,仍然故我,郎中无奈,只能叫他老婆时不常的过来给狗子略收拾一下。
进了茅屋,郎中拨开脚边的一堆杂物,找了个破凳子坐下道:“狗子,叔这几天要出门了,可能有日子回不来,我走这段日子,你去帮我寻这几种药来,回来叔要做药。”
说罢,便从口袋里拿了个小小的纸条给狗子,狗子接过来一看,上面写了几味药的名子,倒也是山中常见的,便应道:“叔你放心,我这就收拾了给你寻去,山上现在草木正好,估计不到五日便能寻得。”
郎中叹了口气,看着狗子说:“你小子脑子灵,我叫你跟我学医,你为何就是不愿意?见天进山,也不害怕,唉。”
狗子嘿嘿嘿的笑,也不接话,郎中看他这个样子,无奈的叹口气骂道:“臭小子,就知道笑”说罢站起身道:“得了,我走了,你这几天在家自己当心。”走时还给狗子留了一大包的各种药。
狗子把郎中送出了门,看着这一大包各色的药,不由叹气,倒不是他不听话,真是那医书上的字,他一看就头疼。当年他七八岁时,郎中便开始教他识字,拿的便是医书,可是他天生不是那块料,字是认了,可是医理他却愣是听不进去,只学了药,认了药,便埋头给叔采药去了。
这些年对他最好的便是这李郎中,逢年过节,都拉着他一起过,郎中家只有一个男孩,今年也十七了,只不过人家孩子志气高,考上秀才后,便一直住在县城里,也一直吵着让他爹在县城开医馆,可是郎中不愿,也不知是舍不得这片大山和乡亲们还是舍不得他。
挥去这些个心思,狗子收拾利落,拿着小纸条便上了山。
沿着山中蜿蜒下的一条小溪,狗子溯溪而上,走了差不多有三天,才钻进了别人不敢进的深山,这些年他有一半时间都在山中,进了山跟回家一样,别提多自在了,现在是春天,正是好光景,狗子就带了点调料,沿路偶尔猎上几只小兽,烤了吃了,倒也美味。晚上则睡在那些盘虬的老树上,一边看星星一边听虫鸣,脑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迷迷糊糊便是一夜。
第二章 山中遇奇人
这一天,他又到了以前到过的最远的一处山崖边,过了崖便应该是另一片天地,可是这里偏有这么一个崖,狗子还像以往那样驻足看向崖对面,心里盘算着,早晚我便要过去。突然间觉得身后一阵飓风袭来,还没等他闪躲,突然肩上一痛,整个人凌空而起。
狗子只觉肩膀处剧痛难当,心顿时也悬起来,心知必是被山中大鸟当成猎物抓住了,不由暗叫,我命休矣。
正当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嚎从头顶传来,接着,狗子就觉浑身一轻,整个人竟摔向了地面,好在下面是一株参天的老树,狗子命大,挂在了老树上,经这一摔一吓,再加上肩膀刺痛,狗子就此晕过去了。
待醒过来时,己是月上中天,狗子略活动了一下手脚,就觉得肩膀那里钻心的疼,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四周,才发现自己被挂在了一颗粗大的树干上,狗子双手无法动弹,只能慢慢移动身体,想让自己稍微能好受一点,正在这时,突然下方传来一个声音:”小娃娃,不要乱动,你被那金眼雕抓伤了肩骨,待老夫救你下来。”
话音刚落,破风声起,狗子就觉得又是一晕,自己已然落地,抬头看时,就见在茂盛的树从中站着一个老者,这老者穿了件跟周围环境颜色类似的长之衫,腰间系着一条革带,那上面还悬着几个皮囊玉佩什么的,这老者的面貌也看不甚清,只知他一头白发如雪一样,见狗子看他,便俯下身来,查看起他的伤势。
那老者查看了片刻,从腰间的皮囊中掏出一把小刀,那小刀在月色映照下,显出一道寒芒,显是极其锋利,他见狗子瞧着他便轻笑一声道:“娃娃莫怕,那畜生抓穿了你的肩膀,幸运只是穿肉而过,未伤到骨头,你也算命大,我帮你把伤口料理一下,不然明日必然化脓。”
说罢便轻轻的割破了狗儿的衣服,狗儿只觉伤口一痛,那老者己然将伤口处坏肉清理干净,又从皮囊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当着狗儿的面取出一丸药物,捏成粉末后洒在了狗儿肩膀处,又倒出一丸给狗儿道:“吃了它罢”。
药粉撤在伤口上,狗儿便觉伤口处传来清凉之感。
狗儿看着眼前的药丸,只闻到那药散出一股好闻的药香,与李郎中平日所制的药粉不一样,这香气吸入鼻端,顿觉身上竟不那么痛了,当下接过药丸,送入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化做一股清凉瞬间便散遍全身。
狗儿感激的望着老者道:“老神仙,狗子谢您救命大恩,狗子,狗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才好。”
那老者看着狗子笑道:“想要报答倒也简单,老夫一人独居山中,起居甚是不便,你,可愿给老夫做个洒扫童子啊?”
狗子一听,忙不迭的道:“愿意愿意,狗子愿跟随老神仙。”
老者听了大笑,一拂袖间便带着狗子腾跃而起,狗子惊诧不己,想不到这老人家竟然如此本事。一路上老者卷着他飞掠,狗子也不敢往下看,只紧紧的闭着眼。
不多时,两人己落到一间洞府门前。
狗子见那洞府建在这屏山深处的一座大山腰上,洞府门前被清理出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青上虽没有青砖铺地,可是这地面以细沙铺就,倒别有一番洁净,靠近洞府外围是一棵郁郁葱葱的老槐,树冠延伸处,竟能将这平台大半都覆盖,树下置有一套石桌石椅,那桌上还纵横刻着一副棋盘。
洞府大门在月下看不那么真切,老人又一拂袖,洞府大门洞开,他望着愣怔的狗儿道:“进去罢,这便是我的家。”
狗儿这才醒过神来,随老人进了洞府。
老人的洞府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不小,进门便是一个大厅,迎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位手拿宝剑神色肃然的中年文士,他身边还跟着一只似鹿似马的坐兽。
画下放一张条案,上面摆着香炉供果,炉中插着三柱清香,但未点燃,案旁是两把粗木制的椅子,老者在其中一把上坐了,又一拂袖,便见洞府大门轰然合并。狗儿站在当地颇有点无所适从,这洞中没有任何照明,却亮如白昼,狗儿觉得什么都新奇,忍不住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老人轻咳了一声,他才将眼神收回望向老者。
直至此时方才看清,那老者除了一头如雪白发外,还生了一张十分仙气的脸,两道长眉己然雪白,唇边胡须也尽白,相貌很是不凡,身上的衣袍这时也才看清,竟是墨绿色的,宽袍大袖,仙气飘飘。
老者和蔼的问他:“老夫听你自称狗儿,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尽说说吧?”
狗儿听罢,忙恭敬的回道:“老神仙,小的名叫陆狗子,今年十六岁,家在这山下屏息寨,小的三岁那年,爹爹上山打猎让狼吃了,娘在小的五岁那年便病死了,小的是吃乡亲们的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小的七八岁上,被村中郎中可怜,便叫了小的去做采药的营生,这些年小的也学了些药理,可是不喜欢这个,所以便也没学成。只以打猎为生。”
老人拈须听罢笑道:“原来是山下的孤儿,这倒也省了去与你父母说一声的麻烦,即如此,你便在这里住下吧。”
后又放下手道:“老夫姓木,乃是终南山炼气士,百年前天人交感,查觉此山中有一场未了之事,所以便来此寻访,怎料这一滞留,竟逾百年,你我也是有缘,老夫今日见山中金眼雕突然出现,便知这孽畜又去伤人,便尾随而至,将那孽畜赶跑,寻遍了山中,才在晚间寻到了你,你我即有缘,便安心在这住下,我平时起居简单,你只负责洒扫便可,洞府中有炉灶,老夫己辟谷,不需要进食,你平时吃食自去寻找。后山老夫有一片药田,你除了洒扫之外,还要帮老夫照料药田,不知,你可做得?”
狗子听罢想都没想就道:“小的做得。”
那木老满意的点头看了看狗子又道:“这狗子应该不是你的大名,估计也是你尚未成年,父母便去了,也没给你留个什么大名,今我赐你一名为瑾,你可愿意?”
陆瑾?狗子一听不由一喜道:“小子愿意,以后小子也有名了,多谢木老赐名。”
木老又点点头道:“你肩上有伤,先将养些时日,待伤好再开始做事,以后你就住在右边第二间石室内。”
说罢又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道:“此乃终南山炼气士修炼之法,虽在终南山只是外门功法,也能强健身体,你且拿去修行,身体强健了,也能在山中自保。”
说罢,便将此册递给了狗子,哦,陆瑾。又拿出一个白瓷瓶道:“这几日养伤,你可服用瓶中丹药,即能疗伤也能顶饱,又变戏法般拿出一套衣裤交给狗儿道:“你身上衣服破损,将这套换上吧,洞中有泉,还有些山民送我的米粮,你自己料理,无事不要来扰老夫,这便去吧。”
陆瑾早就听说山中有神仙,竟然没想到让自己遇到了,不能学成那种大神通大本事,学些能健体的本事也是不错的,当下喜不自胜的接过这些东西,依着老者指点,径向第二间石室中安顿下来。
狗子进了这第二间石室后,因双肩伤垫较重也没有心思做其它的事,这石室中甚是简单,除了一张石床外,就只有一桌一凳,桌上放有一套茶壶茶碗,床上铺着青布被褥,看着甚是清苦。
狗子便在这山洞中安顿下来,那木老的药丸甚是灵验,这么重的伤,也就半月光景,便己好的七七八八,狗子每日里在洞府内外走动,双手刚刚能动,便主动拿起扫把开始洒扫,又去了后山药田,见那田中药草竟有一半是自己不认得的,便自稀奇。至于那本小册子,狗儿也开始了修炼,那小册子里讲的都是些吐纳之法,狗子练起来颇有点吃力,但一想到未来可能会像老神仙那样,便也不在意那些苦处,努力修行。
在这里我有几句话要说,因建国以后不能成精这类的种种限制,又此文中所涉妖怪精怪也不少,所以我便将背景放到了古代,其实这些东西全是我这些年的见闻和听老人讲的故事,看官如果觉得眼熟,我只能说有些故事传播的太广,让大家也听说过而己。练笔小文,如有哪里写的不好,还望看官包涵,并多提意见。
第三章 授业
木老闭关了有将尽半月,这一天终于出关,甫一出关,便叫来了正在药田中捉虫的狗子。
木老见到眼前的狗子,问道:“这半月在这里住的可还惯?你肩上的伤可好了?”
狗子见问忙应声答:“木老,小子身上的伤都好了,您老的药真是灵验,小的在这住的惯,比小的家中好多了。”
木老点点头,又见狗子呼息似比以往平缓了不少,显是这半月也在用功修炬,便欣慰的抚须道:“你修炼也是勤勉,看来我这未了之事还真是应在你身上了。”
狗子听罢不由一愣道:“木老,您这是?”
木老抚须沉吟片刻后道:“瑾儿,老夫见你根骨也算不错,且在此修炼,待修炼有成,老夫再与你说,山后的药田可还好?”
狗子见问,便忙答:“木老,山后的药田还好,就是最近许是因为天旱,招了虫了,我这几日正在田中捉虫。”
木老听了点点头道:“随我来”
说罢起身去了后山,两人行不多时便到了那片药田之所在,那药田中此时许是因为缺水,植株都有点萎靡,而且有不少草药叶子上都有虫咬的痕迹,那木老见此,也不忙,伸手从那神奇的皮囊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乌黑钵盂,只见老者伸指在盂上比划了两下,口中念念有词,那盂中竟然水光麟麟,略一倾倒,竟有一汪清泉从小钵中流出,而且竟似源源不绝,那老者拿着此物在田间绕田而走,不一会的功夫, 这片田便被浇了个透,狗子此时都看傻了,这是什么神奇的物事,小小一个钵盂,竟像是盛了一川之水,流个没完,这,这简直是神迹一般,他当时就腿一软,便想跪下叫神仙,谁知老者浇完了地便把那小钵又立起来,手中又是一划,那钵中水竟涓滴不剩,回过身对狗儿说:“明日你再来看,看还有没有虫儿了,如是还有,你再报与我知,咱们仙家手段,还不用自己捉虫 。”
狗儿木呆呆点了点头,再细看那一片药田,却见那些药草都似焕发了生机般,一株株碧绿可爱,十分不错。
老者见了也点了点头,背着手便回洞府,见狗儿还愣在当地不动,便叫道:“此地己没事了,还愣在那里做甚?”
狗儿这才有点呆呆的跟着老者回了洞府。
回去后,老者便把那小钵放到桌上,对狗儿说:“瑾儿,这凝川钵便暂放于你处,我闭关时,如果见药田缺水,你便像我今日这般浇地。”
说罢将此物递给了狗儿,又传了他操作这物的手法口诀,这一切做完后又对狗儿说:“此物别看小,可是盛了一川之水,你要慎用此物,否则引发天灾,是要损功德的。”
说罢又递给狗儿一本书道,此书乃草木经,我药田中药物非凡间之物,其中怕是有一半物事你不曾见过,这书中有记载,你自去按图对比,我最近要开炉炼药,你记熟后,给我采这些药来,这些药哪种需要做什么处理,你也预先为我做好,我今天有事要出去,恐怕这一去便是三五个月,你守好洞府,山中猛兽颇多,没事不要招惹。”说罢又掏出一方玉佩道:“将此物挂在身上,遇险时可为你挡一次灾。”
说罢将这几样东西推到狗子面前。
狗子一一应下,见狗子都明白了,木老便起身离开了洞府,在狗子吃惊中,竟踏云而去,狗子又想跪下,想了一想突又兴奋起来,我跟了这神仙般的人物,那岂不是我以后也能成神仙?想罢不由大喜,又拿出那小盂,口中念念有词,伸指比比画画,就见那盂突然一沉,狗子差点没拿稳,再一看,盂中水己然半满,狗儿欣喜之极,他还未辟谷,洞中深处有一眼清泉,他一直是喝那泉水,今见这水清澈可爱,忍不住喝了一口。然后又一阵指画,那水便凭空没有了。
他却 不知,那小盂中是一川之水,这样直接喝,可是不少,一会功夫,便觉肚子一沉,火烧屁股的跑去放水了,直折腾了有一天的时间,这股子沉感才消失不见,狗子这下子可不敢造次了,便老老实实的去看那本草木经,果见其中记载的草木,竟然大半都不认识,又跑去药田中互相比对,这才把药田中药物认了个七七八八。
他以前对草药的认识均来自李郎中,可那本草木经上所载之物,竟然十分诡异,比如此经中记有一种火笼草,这草竟然只生在极热的火山口旁,食之可使人浑身浴火,若凡人食之,瞬间便能焚化成灰。还有一种物事,叫青稍藤,这物生长在极南之地的湿热雨林中,见活物竟能卷了送入所缠之鬼面树的口中,这藤取根入药,可接一切断筋。
这些东西他闻所未闻,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狗儿见猎心喜,再加上修习了那终南山炼气决后,他的身体确实是轻快了许多,以前打猎时受的暗伤也慢慢好了起来,他便更加卖力修行。
山中无岁月,狗子就这样随着木老在这片屏山中居住了下来,日更月替,一晃眼,他竟在山中呆了五年有余。这五年中,木老偶尔便要炼上一炉丹,间或就要出去会友,而狗儿就在山中修行,木老的丹药倒有大半进了他的肚子,这五年中,他这炼气诀也己修炼出气感,用木老的话说,也算到了天人交感之境,于是便又赐下一本书,这本书名叫《通天诀》据木老说,到了天人交感之境后,便可修炼这通天诀了,又开始教狗子学习终南山中其它的学问,狗子学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这些学问竟全都是星医卜相,风水堪舆之术,甚至有阴阳抓鬼的术法。
狗子不由愣愣的看着木老道:“木老,这,这些学问我学了,可是要去抓鬼么?”
木老笑道:“不错,我终南山弟子在正式拜入门庭前,确实要去人间走一遭,一方面淬炼道心,另一方面,也是为累积功德,而累积功德么,这抓鬼就是一大捷径。”
狗子心下这才了然,也便认真学起来,说实话,他对这抓鬼之术颇有天份,看的木老都啧啧称奇。
又教他画符之术和其它术法。
待狗子修习通天诀也小有所成时,木老便把他叫来,将腰间一个皮囊解下来递给狗子说:“瑾儿啊,你我师徒缘份算是尽了,待你通天诀修至巅峰之时,可来终南山找我,到时,我正式收你为徒。最先赐你的玉佩便是信物,待你到了终南山,将此物出示,自有人来接引你。”
狗子在这屏山中与木老相伴了有八九年,极为不舍,可是他也知道这仙人说一不二,虽是不舍,也只能洒泪与木老做别。
这八九年的修炼,狗子己经能轻易的跃过那处悬崖,这其间狗子也曾回过屏息寨,李郎中当年见他一直未回,以为是为了给自己采药葬身山中,好不愧疚,待见到狗子,这才稍稍放下心事。
又知狗子在跟山中高人学艺,便更是欣慰,连道狗子命好。后便随儿子到县城中开医馆。
狗子下山之时,己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了,当年的青涩退去,倒多出了几分沉稳,他身上穿着一套师傅给的短打衣服,头上戴一顶这周边山民常戴的斗笠,后身背着个小包袱,里面倒没什么东西,全是做样子的,他腰间的小皮囊里才装满了东西,那小皮囊真是一件宝物,看着小小一个,里面却大的很,塞满了木老赐给他的物事,其中有两件法器,一件是一面照妖镜,一件是一把三尺桃木剑,其它零零碎碎的衣物银两丹药,还有他自己修行的功法和木老送他的一本《万妖谱》,一本《终南阴阳秘术》,还有一物就是他浇田用的那口小钵。
第四章 妖丹佛(一)
狗子下山后回了他原住的屏息寨,谁也没惊动,到他原本的茅屋看了看,那茅屋有八九年没住人,有些地方己漏了大洞,显是不能住人了,屋中他的家什也散了大半,他也只是摇头笑了笑,便乘着夜色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小村子。
不几日,狗子便来到了这附近的一个大镇子,此镇名叫伏龙镇,传说曾有一位仙人,在此地降服了一条龙,人们为敬仙人,还为他修了个庙宇日日供奉,而此地从此也改名叫做了伏龙镇。
这镇子真不小,高耸的城楼有三五丈,城门口没有设卡,狗子信步走入城中,但见城中青石板铺就了能并行三架马车的大道,道两旁都是些做买卖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他久不历凡尘,见什么都新奇,便左看看右看看,走走停停,倒也自在。
那些店铺商家,见他穿着短打衣裳,还戴了个斗笠,便觉得是个普通的山民,也不愿意兜揽,他反而乐得清闲,走着走着,突见人群中一女子,身后居然露出了一条尾巴,不觉一惊,再仔细看时,那尾巴却不见了。
狗子心道这女子可能是有什么古怪,便悄悄的尾随,却见那女人进了一户人家的角门中。
狗子定睛看着宅子,着实是不小,正门高挑,门前有拴马桩下马石,门口还有个门房守门,此时大门洞开,往里面瞧,院中竟还有个假山,影影幢幢还有家仆下人往来其中。门上有一块大大的扁额,上书:“孙府”。
狗子暗暗记下此处,仍就在街上闲逛,待至天色将晚,他便找了一家小小的客店住了下来,那小客店只得三五间客房,倒也干净,此时不是忙时,所以客店里甚是清闲,加上狗子也只有两个客人。店小二殷勤招呼,给他打了热水,又送了晚饭,便自下去了,狗子见屋中床上被褥虽不是新的,倒也洁净,屋里虽小,却样样俱全,便安心住了下来。
待到晚间,狗子收拾停当,便悄悄的潜出了客店,直往那孙府而去,话说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在人间招摇的妖物,颇有点好奇,再加上自己又是刚下山,颇想试试自己的手段,所以才这样兴味。
潜进孙府中,却见孙府果然是不小,五进的大宅中还有个不小的花园,山石叠翠,回廊曲环,倒也甚是美好。待进得府中,狗子便寻了一处房顶,站在房顶上使了个手诀,便开了天目,用天目四下观瞧,果见一处有稀薄妖气。便轻轻的纵向此处。
待走到近前,狗子见那屋子很是精致, 他轻轻的上了房,揭开了一片瓦仔细观看,却见那屋中坐着个中年员外,此人身材瘦削,脸色很白,白中还泛着不正常的青,天眼下,此人身上阳火微弱,他身边正跟他笑语嫣然的,却是那白日在街上遇见的露出了尾巴的女子。此女看样貌很俏丽,身上玲珑有致,那员外一手揽着这女子,一手还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女子也只是咯咯娇笑,并不反感。
而那稀薄的妖气,却正是这女子散发出来的,如果不是他开了天眼,也还看不见这女子身上的妖气。
在天眼下,这女子的脸也忽人忽狐,显然这女子是个狐妖。
狗子身上的万妖谱对这类妖怪也是有记载的,狐妖性无常,喜吸食阳气修炼,且善魅惑隐藏,经常隐于市井中寻机害人,但也有那性格仗义的,也曾出手帮助人,据说狐妖修炼二百年可幻化成人形,但留尾巴不能幻化,非得修至五百年,经过小天劫,方能把尾巴化去,那时与人基本无二,也不显露妖气,想遇到可是不容易,而修炼千年的狐妖,可化身九尾妖狐,不仅法力无边,还可搅起一国乃至数国风波。当年那祸国的骊姬,据说便是只修炼千年的九尾狐妖。而眼前这只,明显还未把尾巴退净,狗子也奇怪,按说这种狐妖不大敢在市井害人,遇到稍有道行者,便可被打出原形,损伤修为,这只又是怎么回事,且见那屋中之人,明显脸上发青,显然己经被祸害的不浅,霉运透顶,过不了多久,不是家败人亡便要横遭不测。
狗子其实想动手把这小妖收拾了,试试他现在的修为如何,却又不愿惊动了屋中人,便一直潜在房顶。好在也没过多长时间,那小妖便款款出来,狗子一见她出来了,心道正好,便也跟着她,直到了她住的地方,狗子潜了进去,趁她不备,一张符便贴在她的额头。这符纸名唤镇压符,中此符者,本身魂魄精元都被镇在体内,肉身更是无法动弹。
那小妖明显法力不高,连狗子近身都未察觉,就这么轻轻松松便被镇住了。
那小妖甫一被镇住便吓的浑身瑟瑟发抖,颤声道:“道,道长,还望饶小的一命”
狗子头回见到妖物,也不急着收它,只是转过来看向那小妖问:“你这小妖,倒底为何来这孙府害人?”
小妖听竟然让她诉说,便即大喜,看着狗子凄切道:“道长,你有所不知,我,我是为我恩人报仇来的。”
哦?狗子一听不由一愣。
报仇?他有点好奇,便道:“你细细说来,如果真是有什么隐情,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一把。”
那狐妖听了便即道:“道长且听我说”。
那狐妖讲了一个很让人愤怒的故事。
话说那一年下大雪,狐妖出山玩儿,不小心陷到了雪里,被猎人抓了,这很平常,不平常的是他家的小孩,那孩子见狐妖可怜,便将她放了。狐妖知道这是因果,如果不了,以后于修行有碍,于是便经常打些猎物送到他家院子里,慢慢的也过去十几年,老猎人去了,小孩子也娶了房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小日子因小狐狸的接济也越过越像样子,小狐狸也修炼成了人身,便想着要了了这段因果,去深山中修炼。可是就在她去那家再看看时,却正好撞见了城中孙大户家的管事来这家讨债。
非要将那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拿来抵债不可,小狐狸有点奇怪,便略调查了一下,可是就这么耽搁了几天,那小媳妇竟撞死在孙大户家的一间耳房里。
小狐狸找着了那不愿投胎的小媳妇的冤魂,问她倒底是为何,才知,原来他家本与那孙大户没什么瓜葛,只因那日她陪着丈夫赶集,那孙家管事儿的见他家有几张好皮子,便叫送到他家去,她随丈夫去了孙家,却恰被孙大户看到,那大户便起了色心,想要把她弄到手,及后便着人勾着她丈夫去赌,结果不仅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三十五两的阎王债。
结果就被人抓了来抵债,那孙大户当夜便把她奸污了,她一时羞愤,便撞柱而死,却因死的着实冤,便不肯就去投胎,只在这院中盘桓,伺机报仇。却见孙家堂屋中供奉着一尊佛像,散出宝光,她也不敢靠近。
小妖一听心下不禁懊悔,当日只觉好奇,想着那猎户家的小子身手也算可以,自己媳妇还护不住?便去了调查,谁想到还真让人把这女子捉了来,不由对孙大户生起了一丝杀意,后听她这么说,不由一愣,又随着那小媳妇的鬼魂指向之处望去,却见在孙家堂屋中果然供奉着一尊佛像,在小妖眼中,此佛似金非金,浑身散发着一股妖异之气,倒不像是正经的佛像,便潜至近前,细细一看,不由大惊,原来那佛像肚内竟藏着一枚五百年的妖丹。只是不知用何法封在佛像肚中,用以镇邪挡煞。
第五章 妖丹佛(二)
因是同源之物,小妖倒也不怕,所以便对那冤鬼说:“我与你家尚有因果未了,此番我来为你报仇。”后便化成一名女子,在街头卖身葬父,那孙大户向来好色,见到狐妖如此玲珑的身段,如此俏丽的脸庞,便将她买进了府来。她借与孙大户交合之机,偷偷吸其阳气,并伺机想夺那枚妖丹。
狗子听了小妖的话,沉吟片许道:“我看你报仇只是顺便,怕你是看上那枚妖丹了吧?”小妖听狗子这么问,点头道:“道长所言不差,如果有那枚妖丹,我立时便能引来小天劫淬炼己身,成就一方大妖。”说罢目中露出哀求神色苦苦道:“还望道长成全。”
狗子又看了看小妖道:“我观你身上并无多少因果,且似有功德,你是不是曾救过一方百姓?”
小妖听了突然像想起什么道:“道长有所不知,我成形前,所居之处有一伙土匪,他们那日密谋要劫离此处三十里的卧牛镇,我听闻此消息,立时便去此处团练所在,给他托梦,那团练倒也是乖觉之人,梦醒后便严加戒备,果然让那伙土匪大败而回,也算小积功德。”
狗子点点头道:“如此你也算义兽,你可知如果你要了孙大户的命,你这功德可就白积了,你可还愿造杀孽?”
那小妖听了脸色阵青阵白,不由泣道:“小的不知,还望道长指点。”
狗子想了想,挥手解了她的镇符,那小妖见身上定术己解,便挣扎着要给狗子磕头。狗子挥手道,不需如此,我给那姓孙的占上一卦,你可知他生辰八字?
小妖听问忙道:“小的知道”遂把孙大户的生辰八字报上。
狗子掏出金钱龟甲起了一卦,仔细看看才道:“这姓孙的还真有点意思。”
从卦像上看,这姓孙的早年干的缺德事儿真是不少,身上担了不少的因果,他早该死了,可是却没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护着他,这倒是奇怪,想了想,他跟那小妖说:“带我去看看那尊怪佛。”
小妖欣然领命,带着他避开巡夜之人,七拐八绕,来到了这孙宅的后宅正堂,指着一扇大门道:“道长,那物便在里面,我道法低微,进去必然弄出声响,您看?”
狗子一乐道:“不妨事。”
说罢走到门前,竟穿门而入。小妖见此不由羡慕,这穿墙之术她可不会,看来今晚是遇到高人了。
狗子进到屋中,就觉一股妖气扑面而来,可是这妖气竟只被限制在三寸之内,不泄分毫,不由啧啧称奇,他仔细看这尊佛像,只见这佛像高约一尺,佛像外皮像是用金漆木雕就,这种木头天生有避邪的功效,雕出的物事有金铁之光,佛像衣服上刻着一套大轮转经,他拿起佛像,翻到底座,赫然见到底座处刻着一套他也不知道的符咒,必竟狗子资历尚浅,还看不出此符咒来历,他反覆观看,天目中,此物竟散出一阵蒙蒙之气,似混沌之雾一样,覆盖这佛像方圆三丈之地,像是,像是能蒙蔽天机!
狗子不由倒抽一口气,用妖丹做胆,金漆木为身,这是什么符,竟如此历害,怪不得那孙大户明明是己死之人还能做恶。
那小妖不知道,她在吸取孙大户阳精之时,这佛像也在吸她妖气,抽的是她本源之气,这么下去,不等孙大户死,她便要被损耗修为,死无藏身之地了。
狗子见此物如此不凡,且没有任何保护之法,天予不取,那叫蠢,便顺手将此物塞入皮囊中,此物一入皮囊,天空中便隐隐有雷声乍起,他轻手轻脚的走出这处,见小妖脸现嫣红,不由微微一笑道,且回你住处去罢
小妖在刚才,只觉一阵空虚,瞬间便又涌上来一阵热血,知道那佛像必是被此人收走,便叹口气,只能跟着回去了。
到得屋中,狗子翻手又将佛像取出,那小妖见此佛像不由一脸渴望,却听狗子说:“你修行不易,这孙大户如不是因为这佛像,早便被勾去性命,何苦在这里与他纠缠?”
小妖听这话不由一愣问:“道长这是何意?”
狗子道:“这佛像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制,竟能散出混沌之气蒙蔽天机,那姓孙的作恶多端,身上担的因果可是不少,本来早就该死,就因这佛像才活到今日,你且去与那鬼物分说,没了这佛像,她想报仇也不是难事。”
“至于你么,你修炼不易,因果不可轻易沾染,如今那姓孙的己被你吸走大半阳气,你己与他沾了因果,恐怕以后修行不易,而且这佛像中符咒我也看不懂,不可轻易破坏,我先收走,免你妄动伤了根本。你这便去吧,在深山中也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再造因果。”
“你那恩人,这些年你也算是报答过了,也不必再理,能将媳妇抵债,恐也不是善类。”
那小妖闻言不由一愣,渐渐明白过来,拜了两拜便化作一道轻风自行去了。
狗子见此间事了,也不多耽搁,便也一晃身出了孙府,他倒是好奇,也不知这孙大户没了佛像庇佑,会是怎么个下场,于是也不急着走,每天在外闲逛。却见不过三日便听城中人传,说那孙大户家有一房小妾与下人私通,两人窃主人财之时恰被孙大户见到,那下人也是狠辣,竟将孙大户捅了个透心凉,那孙大户家中只有一幼子,偏还多病,那下人见捅死了人,便与那小妾逃走了。
狗子听说这事,不由微微一笑,多行不义必遭天遣,他也就不在此间停留,自行去了。而那孙大户家慢慢也便败了,仆从多窃主之财逃走,那孩子的娘早就没了,身边只一个奶娘还算忠心,可怜那孩子也没挺过十岁,便撤手去了,孙大户一家就此算是绝户了。
第六章 白狐妖报仇(一)
狗子离了那伏龙镇,慢慢的走,他也不急,这一天他走到了一个小村旁,突然听到嘤嘤的哭声,不仅奇怪,却见远处一群汉子,正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其中一个身上还别着个死狐狸。
那死狐狸显见得刚出生没多久,绒毛雪白,一双眼睛还睁的老大,显是死不瞑目,狗子不由一惊。
那嘤嘤的哭声竟是这小狐狸发出的。
正道怪异时,突然那群汉子脸色一变,甚是惊恐的看着前方大树,狗子定睛观瞧,却见那树上正立着一个女子,此女不过三尺高,穿一身白衣,面色凄厉的道:“我儿未曾招惹你等,为何取他性命?”
狗子一愣,赶紧开了天目,却见天目下那女子赫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那狐狸显是道行未高,还不能幻化人形,只用了障眼法迷惑众人,但狗子天目下它哪里还能遁形。
狗子不由啧啧称奇,便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那狐狸打算怎么做。
那群汉子显是吓的不轻,有一个哆嗦着问:“你,你说我等伤你儿性命,你,你儿是哪个?我们都是本份乡民,从不曾伤人性命,你,你不要污蔑我等。”
那女子听罢呜咽道:“你们伤我儿性命,竟还不承认,你们腰间拴着的,不就是我那可怜的孩儿!”
那几个汉子听女子这么说,顿时大惊失色,一下子四散,独把那腰间拴着小狐狸之人显在当中,那人一听这女子这么说,也吓软了脚,顿时瘫坐在地。
那女子复又说道:“我儿何曾招惹于你,为何你要害他性命!”
那汉子不由心中叫苦,今日他们下地,回来时见到山间白影一闪,顿时起了疑心,便悄没声的跟了上去,待看得仔细,才发现竟是一只幼狐,那小狐通身毛发雪白,十分惹眼,那汉子便起了歹意,想抓住剥了皮去换点钱花花。
他刚要动手,便被同行拦住,那同行之人同他说:“狐狸这种物事最是邪性,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不然怕有祸事。”
那汉子显被财迷了心窍,一把甩开那人的手道:“你莫瞎说,哪来那么多神神鬼鬼,今天我非得把这小崽子抓住了不可。”
那小狐显是才出生没多久,跑的不快,不一会就被那汉子抓个正着,那狐狸眼现哀求,可汉子财迷了心,一狠心便拧断了小狐的脖子,那小狐到死都不曾闭眼,显是心中不甘。
那汉子见此心中也有点发毛,却咬咬牙,仍是带着小狐下山去了,边走还边跟同伴打算,换了钱要添置点什么。谁想到还没进村,便见到人家大狐来了。
那汉子到此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这些山中修行的精怪他也不是不知道,可见是没见过的,这下看到树上的女子,不由便吓破了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迷了心,竟突然站起大呼一声我不怕你,撤腿便往家中跑。
那女子嘿嘿冷笑,化作一道匹练追将过去,狗子眯着眼听了一会儿,也觉得这人很是不知轻重,便也想看看后面那白狐妖欲如何处置。
狗子背着手便往那小村中走去。
行不多时,便见到村口有一个古旧牌楼,上书三个大字“官保村”,狗子看到便知,这是到了村子了,便信步走入,但见村中一条土路两旁是一栋栋茅草房,颇像他以前住的小村,不由便起了亲切感。
可是村中竟然没什么人,不由好奇,便慢慢寻去,却见一家人家的院子里外围了好些个人,狗子挤进去一看才知,原来这就是那汉子的家。
那汉子家中倒是人丁兴旺,爹娘尚在,那汉子家中兄弟三人,只他一人成了亲,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可是现在这家人竟然全都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狗子不由皱眉,这狐妖戾气未免也太重了,这一下子竟把这么些人都迷倒在地,他也不怕沾了什么因果?
待仔细寻找,才发现在这家房梁上有一只毛色雪白的狐尾垂落。
狗子知道这家与这女子己有因果,自己也不愿轻易搅和进去,便站在边上静静的看着。
那汉子一家在本村显是有些亲朋,便有人张罗着说请个先生过来看看,那厢便有村老同意去请先生,显是早便听同行之人讲了这中间的事由,知道是个狐妖作祟。
不多时,便有人高声道:“大伙让让,我将柳先生请来了。”
狗子听这话,也往边上让了让,再看挤进人群的是个中年男子,他长的无甚出奇,手中拿着一个大布袋子。随前面引路之人挤进人群后便蹲在地上检查起倒在地上的一家人来。
看着看着他脸色便有不好,抱拳道:“不知道是哪位得道的高人,竟这般狠心,将人一家都迷倒,还望出面分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高人也不想就这么随便造下杀孽吧”
那柳先生话方停住,突然人群中有一声嚎叫传出,接着一个女子便窜了进来。大家不由惊奇,狗子细细一听才知道,这女子天生残疾,从小便跛了一足,可是现在看他行走,根本就不像腿脚有毛病的。
那女子一进屋便哭道:“你这人说话好不讲理,他家人性命是性命,我儿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今天我定要他家人给我儿陪命。”
那柳先生听了也犯难,便冲着那女子一抱拳道:“这位高人,这罗大确实是不对,可是你也不能拿人一家子抵命啊,你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家补偿补偿。”
女子听了一声冷笑:“这位先生,你倒说说,什么样的补偿能抵得过我儿一条命?”
柳先生做好做歹,那女子硬是不松口,非要这家人偿命。
狗子不由一叹,这些个精怪未免太过大胆,在这等荒僻之地,是不是没人能治你了。便在手中掐诀,偷偷射向房梁,那印诀乃是一手镇压诀,跟他贴在那小妖身上的一样做用。只是这一只道行甚浅,以手做诀便可打发。
那狐妖突然被印诀打在身上,知道这附近有高人,不由一颤,但心有不甘,见到柳先生还在那商量,眼珠一转,便道:“我儿如今己死,我修行不易,也不愿多造杀孽,罢了,我要这罗家为我儿披麻带孝,带足七天,全家老少一个不能少,还要你们为我修一座小庙,早晚供奉,供满三年,为我儿修一个坟,年年供奉,你们能不能做到?”
柳先生一听不由大喜道:“高人放心,我们定然一一照办。”
那狐妖冷哼一声,便不在言语。不片刻,那女子突然瘫倒在地,浑身抽畜,而地上的人也慢慢醒转过来。大伙一见不由大喜,便纷纷过来扶人。
第七章 白狐妖报仇(二)
柳先生轻咳了一声,将狐妖所要求的事项一一吩咐,那罗家苦涩应了。
果然后面罗家大办丧事,真为那小狐披麻戴孝七天,村中众人集钱也为那狐妖修了个小庙,日日供奉。
那罗家恭恭敬敬的给那小狐狸修了座坟。从此逢鬼节便上香供奉。
这七天,此狐竟就在房梁上看着罗家人办事,狗子在村中一家人家借住了下来,那人家倒也和善,待狗子也不错。狗子见他家似乎有一场事非,便偷偷画了一道净尘符,一日像逗孩子玩儿似的,给这家小儿挂在胸口。那净尘符有趋吉避凶之功,狗子所画更是不凡。
过了七天,狗子便偷偷潜进罗家,想看看狐妖还有没有后手。果然他发现那狐妖在罗家房梁上做了手脚,如果不去除,这罗家恐怕不出三年便要死绝。
狗子不由一叹,这些山间精怪,太过记仇,有心不管,却又不忍罗家死绝,便偷偷将房梁上刻着的白虎下山抹了去。
又寻着妖气找到了那白狐修炼之所,轻喝道:“你这小妖,竟如此恶毒,你不知杀孽造的多了,度不过小雷劫么?”
那狐妖听到狗子在外喝斥,知道自己的布置被人查觉,又知此人道法高深,绝不像那柳先生那么好拿捏,但怯怯的走出藏身的山洞,伏在狗儿面前口吐人言:“道长,我,我儿一死,我心乱如麻,又悲又痛,恨不能杀了那全家人为我儿偿命。”
狗子叹口气说:”我怜你修行不易,不想动手惩治你,你自己命中有这一劫,竟未算出吗?如今那罗家众人元气大伤,恐也不长命,你还想断人家子孙?”
狐妖泣道:“道长,我是算到有这一劫,可是我不甘心,唉,既己如此,我便看在道长面上饶过他家后代。只要他家后代诚心奉我香火,我便不再找他们报仇了。”
狗子想想道:“也好,他家奉你香火,也有利你修行,我便替你传个话,但你既己承诺,不可违背,否则我可不饶你。”
狐妖连道不能,狗子便飘然下山。
到了山下,狗子也并不去罗家,只是把借住地的老人家找了来,编了一套偶遇那狐妖并帮其传话的故事,那老人十分迷信,便真当了回事儿,一五一十的把狐妖的话传给了罗家众人。罗家众人惶然,纷纷应诺一定好好供奉狐妖。
狗子见事了,便飘然而去,待此后十年,罗家人果然陆续死去大半,最后竟只余小儿子一家并大哥家一个侄儿。还好这罗家对狐妖供奉的十分虔诚,那留下的人倒也安然无恙,即后开枝散叶,人丁又重新兴旺起来,只是供奉狐仙的事却成了家训,代代供奉。那狐妖感念他家虔诚,后来真为他家解决了几桩事情。这是后话不提。
第八章 替身鬼(一)
狗子缓步而行,见各地风土人情,风物也各不相同,觉得甚是惬意,这一日他走到了一条大江边上,那大江十分宏阔,足有三里宽,江上无桥,想要渡江,必要乘船才行。
狗子见江边无船,便沿江而行,行至将晚,果见江边有一野渡,渡上系舟,却无人。再远眺去,却见离野渡不远,有一小屋,屋内此时己然掌灯,透出昏黄的光,看着甚是喜人。
狗子上前扣门,开门者是一老者,穿一身灰布衣衫,打了几个补丁,花白的头发并胡子,看着有五六十岁。他看了狗子几眼便道:“年轻人,你怕是错过了宿头了吧?”
狗子抱拳深施一礼道:“老人家,我确实是错过了宿头了,能否在您这借住一晚,我多给宿钱,明早还请您渡我过江。”
老者闻言呵呵一笑道:“容你住一晚不妨事,也不要你的钱,我一个人在这住着,甚是无聊,你能来我这同我喝一杯,我倒要感激你。”说罢便将狗子让进屋内。
狗子进得屋内,借着灯光仔细打量,这小屋乃是砖木结构,屋内分里外间,里间住人,外间摆了一张八仙桌并两条长凳,门口处搭了个小炉灶,灶上有一口小锅,此时锅内不知煮的是鱼还是虾,散出一股鲜香,炉火并灯光,让小屋十分温暖。
狗子进屋便摘下斗笠,坐在老者身旁,伸了伸走了一天的腿脚,顿觉舒适。
老者从屋角一处橱柜中拿出了两口大碗,从小锅内盛了两碗汤出来放到桌上,又从屋角柜中拿出两双筷子并一壶老酒,两个小盅过来,对狗子道:“年轻人,累了一天了吧,来,喝口鱼汤解解乏。”
狗子也不推辞,端起还烫着的鱼汤,略吹了吹便喝了一口,那鱼汤色泽稠白,入口香浓,没有一点腥气,狗子甚是喜欢,连喝了好几口。
老者见他喜欢,也便得意,为他斟了一盅酒道:“小伙子,来,陪我喝一杯。”
狗子见老者洒脱,也便拿起酒盅饮了一口,只觉此酒入口辛辣,虽不甚香醇,却也有几分劲道,不由赞道:“够劲。”
俩人便就着鱼汤喝起酒来。
一边喝酒,还一边聊天,老人聊这江边趣闻,狗子则聊他在路上的见闻,俩人倒也投契。
酒喝至一半时,老人突然神秘的跟狗子说:“你知道我这里为什么有两套餐具么?”
狗子酒量甚好,此时只是微醺,便借着酒意问道:“为何?”
老人眯着眼,给狗儿讲了一个故事。
老人姓周,在这里摆渡也有些年头了,他无儿无女,甚是孤独,每晚唯有喝几口酒解解烦,两年前,他有一天喝的多了些,未曾熄灯,便趴在桌上睡去。朦胧中,就见有一男子从外面进来,老人睁眼一看,这男子约三十出头,穿一身粗布短褐,其上打着两个补丁,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穷人家的汉子,看着倒也亲切,那时他喝的有些多,也不觉害怕,便对那男子道:“小哥,来来,小老儿正觉无聊,恰好你便来了,陪老哥哥喝几杯。”
那男子也不推辞,俩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从此后,那男子隔三差五便在深夜来与老人喝酒。两人相谈甚欢,老人只觉从此夜晚不再难熬,日日盼着他来与自己喝酒解闷。
有一次酒至半憨,那男子对老人道:“周老哥,我见你这里甚是清苦,挣的钱都换了酒,你没想着找点其它的事赚点营生么?”
老人听罢叹口气道:“不瞒老弟说,我倒是想找点营生,可是老哥哥我除了会撑船,我不会干别的啊”说罢又喝了一大口酒。
那男子淡淡一笑神秘的跟周老说道:“老哥,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那处鱼多,你要不去那打鱼看看?”
周老一听眼睛不由一亮道:“你且说说。”
那男子喝了一口酒道:“不知道你听说过王八口么?”
周老一听脸色不由一白道:“那处可不敢去,我听说那处下面有暗泉,水流看着平稳,下面可全是暗涌,稍一不慎便会翻船,那一带可没少死人,晚上总能听到那处传来的哭声,我可不去。”
男子见老周大摇其头,也不反驳,夹了一口菜又抿一口酒道:“我知道那处有一片浅湾,水流甚是平稳,鱼却不少,你何不去看看?”
老周一听心中一乐道:“你此话当真?快告诉我在哪,我明日便去看看。”
那男子便把那处所在与老周细细说了,又叮嘱道:“老周,人不可贪财,你每天只能下一网,下多了你自己也不好。”
老周此时将信将疑,随口应承了。
待第二天,老周便依言去了那处浅湾,果然如男子所说,那处水流甚是平稳,可是水中竟能见到鱼儿腾跃。老周大奇,便下了一网,这一网下去,足有三十多条鱼,个个都不小,老周喜的胡子直颤,但见小船吃水己深,心知不能再下网了,也了然那男子为何只叫他下一网。
于是便去到市场将鱼卖了,小小的得了一笔钱,他这一回打了些好酒,想着回去谢谢那男子。
如是,老人每天去下一网,日子过的果然不似以前清苦了。
第九章 替身鬼(二)
那男子常来与他喝酒,老者渐渐明了,这男子应该不是人,恐怕是个精怪鬼物,但也不害怕,这世上谁还有人可怕?况且他这岁数了,早不惧生死,更何况这鬼对他有情有义,他怕什么。
及至过了一年有余,这一晚,此鬼又来与老人喝酒,老周发现这鬼今天甚是欢喜,不由纳闷,便问他:“你今天为何事开心啊?”
那鬼面现笑容道:“老哥哥啊,兄弟我本不是人啊,我乃是二十年前死在王八口的一个渔民。”
他本以为老周会怕,却见老周听了这话也不甚吃惊,便奇道:“老哥哥,你不怕我?”
老周抿了一口酒道:“我早猜你不是人,但不知道是水中精怪还是水鬼,今你自己说了,我倒也明了,不过你对我有情有义,我怕你做甚。”
那水鬼听了不由心下大喜道:“老周,我果然是没看错,这世上像你这么豁达之人,也是少有了。”
老周笑道:“我不过是个孤老头子,早便将生死置之度外,能得你这么个好友,我欢喜着嘞。什么豁达不豁达。”
那鬼物笑道:“可惜咱们的缘份要尽了。”
老周一听不由一惊道:“兄弟,你何出此言?”
那鬼神秘又欢喜的说:“不瞒老哥,我们这淹死之人想要投胎,必须要找个替身,如果没有人来替,那是无法投胎的,今日我终于找到替死之人,我能不开心?”
老周一惊,小心问道:“那替死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鬼想了一想道:“应该是个年轻人,头戴一顶铁帽子,从东南方向来,时交正午便是他替我之时。过了午时便不成了。”
老人暗暗记下,又与那鬼吃喝一番。待到午夜,老周己醉眼朦胧,那鬼悄然离去。
第二天,老周心中掂记这事儿,便去了王八口岸边,这一天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几天,天上大太阳烤的人冒油,老周就端坐在王八口岸边一块大青石上,眼望东南方那条小路。果然,天交正午,从那边过来一个人。那人头大的异常,老周不由心惊,心道这是个什么怪物。
待那人靠近,老周才发现,这原来是个小伙子,头上顶了口小锅,远远看去,像戴了个铁帽子。
老人一见此景心下暗想,这人必是那替死之人。
大热的天又顶了口锅,这小伙子热的脸上身上全是汗,一边走一边扇风,还嘴里叨叨:“热死我了。”
行至王八口,他突然站下,望着那清澈的水流,摘掉头上铁锅,竟然脱衣服要下水。
老周一见也不迟疑,上去就把小伙子拉住了道:“小伙子你可不能下去。”
那小伙子中了邪一样一边挣一边说:“大爷你莫拦我,我热死了,让我下去洗洗。”
老人力气不如小伙子,但老周拼了命扯了年轻人的腰不放手。
年轻人生气的对着老周扯来扯去。俩人这么撕扯了好一会儿,时间慢慢过去,小伙子突然就不扯了,怔怔的对老周说:“大爷你放开我,我不想下水了”
老周看了看日影,知道午时己过,便放了手。小伙子把衣裳理了理问老周:“大爷,你扯我干什么?”
老周便把那替死鬼的事儿跟小伙子说了。
小伙子听了惊出一身冷汗,跪下给老周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大爷啊,我的亲大爷,谢谢你救我一命,我家三代单传,我娘守寡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我死了,我娘也没了指望了。大爷你救我全家一命啊。”
又哭道:“大爷啊,我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一到此处就觉得水特别清凉,就想着要下河洗洗,您老不拉着我,就十个我也不够死的啊。”
老周坦然的受了小伙子三个头道:“以后离水远点,小伙子,我这也是为以后积德,你莫谢我了。”
小伙子不依,非扯着老周问他姓甚名谁,干什么的,老周缠不过便告诉了小伙子。
小伙子自回家去不提
单说老周晚间摆好了酒菜,等着那水鬼上门。
果然,掌灯时分,那鬼物便推门而入,一入门来便冲老周吼:“老周,你坏我好事,我再无投胎可能了。”
老周也不怕,他坦然的对鬼物说:“我也是凭良心做事,你知道那小伙子是三代单传,家中只有个寡妇老娘,你还忍心抓他替身,我本以为你有情有义,却原来也是这般黑心。我老周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你今天要杀要剐我都不怕。”说罢一仰头,喝了一口酒。
那鬼物长叹一声道:“老周啊,你害我不浅啊,不过你说的也对,那小伙子确实阳寿未尽。错过了这一个,我不知还要再等多少年啊。”
说罢长叹一声就此隐去。从此那鬼物便再也没出现过。
倒是那小伙子经常过来看望老周,这屋中家什有不少都是小伙子送来的。
老周故事讲完,自己也甚是唏嘘,对狗子道:“王八口那处因水流特殊,这些年没少死人,这些鬼没有个替身,只能夜夜哀嚎,我听着甚是可怜啊。”
正说着,便隐隐听到哭声传来。老周的鱼汤此时己喝了大半,酒壶也空了,老人家醉眼朦胧,狗子叹息,这老人也是个侠义心肠。
第十章 替身鬼(三)
扶了老人去床上睡了,自己却出了小屋,到了哭声所在。那是一处河湾,水草丛丛,在水草中有点点幽绿鬼火飘舞,狗子开了天目细细看去,却见水面上一缕缕阴气飘散,水下似有什么聚阴之物,略想了一想,便纵身跃入水中。
他修炼日久,早己到了胎息之境,在水下可几个时辰不用呼息。
待潜至水下,见水下果然有一眼大泉喷涌,暗流甚急,阴气也是自此处散出,那些阴气像是锁链一样,每一道都绑着一道魂魄,那些被绑之鬼一个个面相苦楚,阵阵鬼哭之声传来,闻者伤心。
看来就是这玩意儿让这些魂魄不能投胎。狗子叹声造孽,便向着那眼大泉潜去。
泉中水流愈发湍急,不过狗子肉身也不似凡人,不过半刻便潜至下方,却见下方另有一洞,阴气丝丝缕缕便从中散出,狗子直接转进那洞中,待游进才惊觉,这洞中竟然有一片无水之地,他从水中上岸,发现洞中有一石台,石台上用销链捆着一口石棺。
那阴气便是石棺中散出,不由惊异。
这锁链连在墙上,墙上明显刻有符文,狗子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道门用来封镇僵尸的大罗破秽符。据传僵尸乃是人间秽气怨气所集,不入六道轮回,这棺中之物难道是。狗子心下大惊,看来当年封镇此物的前辈也不能亲手斩杀此物,所以才用了这种法门封镇。狗子仔细看去,发现墙上有些符己经脱落,符力降低,所以棺中阴气才散了出来。
狗子自忖自己也没能力将此物斩杀,便跃上石棺,取舌尖血以指为刀在棺上刻了一道终南镇邪符。
他本身就是童阳之身,又修行过终南妙法,这道镇邪符力量显然比墙上的破秽符要强大,更刻在石棺之上,镇压之力更强,那棺中似隐隐传出一声咆哮,但成符瞬间,那棺中散出的阴气便似断了根一样散去了。
狗子记下此处,便又原路返回。
返回时见那些阴气锁链己然消散,可是那些滞留在此的鬼物却茫然不知所措。
狗子叹气,既然有功德可收,他也便不含乎,上岸之后,便在岸边摆了个简单的土坛,燃起三柱清香,吟诵往生咒。慢慢的身后地府之门洞开,那池中被锁住的鬼魂纷纷面露欣喜,投胎去了。待最后一只鬼物也没入大门,狗子便收了法咒,清香己燃尽,他伸手将土坛抹平,便起身回了那江边小屋。
回去时老人家己鼾声如雷,他便合衣坐在凳上将就一晚。
待第二天老者醒来己是天光大亮,老者昨晚睡的甚是沉重,梦中就见曾与他一起喝酒的那位进屋,向他恭身一拜,口中尊道:“老周,谢谢你救我们出这苦海,我今要投胎去了,与你告别。”拜罢转身离去。
老周醒时,觉此梦清晰异常,又不知那鬼物所谢何事,却见狗子己整理好了衣装,老周这才想到此人想要渡江,便哈哈一笑,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
两人来到野渡,老人解船,待狗子上船,竹篙一点,小船离水而去。
过了江,狗子给了足量的船资,老者也不推辞,只好言送别,洒然而去。
狗子望着老人的背影,颇觉感慨,这世上侠义之人每多藏于市井之间,他相信,老周必能安度晚年。
果然,老周后来与那小伙子的寡妇娘结了伴,小伙子像伺候亲爹一样,为老人养老送终,也算是老人晚年有靠,后来老人活到八十,无疾而终。
而那小伙子家业兴旺,儿女双全,这是后话且不提。
第十一章 坟裂吞人(一)
过得江来,狗子信步游走,江这边的风物与江那边截然不同,狗子看什么都稀奇,他自小生活在大山中,山间虽也有溪流,可跟江比起来差的太多了,他贪恋江景,再加上现在己值深秋,马上江面要封冻了,他便也不打算再走,合计着找处地方住下,等过了冬再走。
这一日他见到江边有一个小小的村子,看着像是富足,便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跟人家恭敬的询问,可否在他家租上一间房子,住过了冬便走。那家里也是好客,家中是三代同堂,老爷子老太太下面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己出嫁,此时家中就是儿子和媳妇还有个八九岁的丫头,为干活方便还雇了个长工。家中有船,一看就是江边的渔民。
那家房屋也多,五间正房并东西厢房盖的都甚是周正,院门旁边还有一处牲口棚,棚中拴着一只老牛并一只小牛。
土垒的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此时深秋,花早败了,只余几片枯黄的叶子还挂在藤上,院门旁边还有一株高大的果树,零零落落的结着几只干瘪的果子。
看着十分富足。
那家的儿子个头不高,肤色略黑,却甚是壮实,见问便扬声向屋内喊道:“娘,这有个后生想租咱们的房子过冬。”
屋内不多时便走出个整齐利索的老太太,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圆脸旁,穿一身青布卦子,走到近前很是打量了狗子一番才道:“我家是有空房,你这后生是打哪来的啊?来路不明咱可不便收留。”
狗子听问倒也不含糊,从怀中取出路引,这路引还是当时在伏龙镇上住时找当地理正办的,也方便他全国游走。那老太太见到路引这才放下心来,便打开大门将狗子引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一进三间,进门便是个灶房,左侧屋子住着老太太家雇的长工,右侧本来存了些米粮,老太太指挥着那叫栓柱的长工把米粮搬走,便显出一铺炕来。
老太太对狗子说:“本想将你安置在东厢,可是那处久不住人,又潮又冷,只能委屈小哥住在这边,跟拴柱做个邻居了。”
狗子当然无所谓,便道:“多谢大娘想的周道,这边是不是冬天很冷啊?”
老太太笑答:“不瞒后生你说,这边的冬天大河封冻,甚是寒冷,大雪封山,出行甚是不便。”
又问狗子:“后生啊,我老太太不认得字,你叫个啥名儿啊?”
狗子见问便恭敬的答道:“大娘,我姓陆,单名一个瑾,小名狗子,您老便叫我狗子吧,还好记。”
老太太匆忙说:“那可使不得,我以后就叫你小陆吧,狗子是贱名,怎么好叫的。哦对了,我家姓李,你叫我李大娘就好了。”
又指了指那壮实的汉子道:“这是我儿李延生,跟着我们老两口住上房。”
又指了指那趴在门边张望的小姑娘道:“那是我孙女娟儿,娟儿,来,叫陆叔。”
娟儿有点怯怯的,脆生生叫了句:“陆叔”便跑了。
老太太宠溺的看着小孙女,笑道:“小丫头有点害羞,小陆你莫怪啊。”
狗子也笑笑,就这么着狗子在这李家便安顿了下来,每月给些银钱,李家管狗子吃住。狗子倒也自在,整天背着手到江边溜达。
渐渐的狗子在村中便熟悉起来。时渐入冬,天气变化的快,那娟儿丫头竟生起病来,给她家人急坏了,可是发病时刚好下了场雪,出行不易,他爹出去找郎中一去就是半天未归,老太太一面担心孙女,一面担心儿子,竟也病倒了,狗子见了不由一叹,转身出去,从随身带的小皮囊中取出自己常备的药物,给这娘俩服下。这药乃是狗子在山上时自己佩的,他修炼到如今早己寒暑不侵,可是身上仍然像小时一样备着些药物。木老见他这样,有时候也不禁哑然。
今天这药居然派上用场了,果然药粉和水服下后,老太太和小姑娘便都有了起色。待到傍晚时分,李延生从外面冒雪回来,郎中没见到,只手里提着几个药包。
李老汉问他:“生子,郎中呢?”
李延生道:“爹啊,雪太大,人家郎中不愿意跟来,说是就是染了风寒,吃点药拨拨就能好。”
李老汉闻言不禁很是不满道:“那郎中本事没多大,架子倒是大,没来看病人便给乱开药,也不怕吃坏了人。”
顿了顿又道:“还多得小陆,身边带着治小病的药,给你娘和闺女喝了,病就见好了。”
李延生闻言不由一喜,忙脱了外面大衣裳进屋看老娘和闺女,果见娘俩面色不在那么红,烧也退了,身上竟还发出汗来,不由心下感激,忙跑到西厢房去跟狗子道谢。
狗子随手为之,倒没想到他们这么客气,便随着他又去了上房,他上前看了看娘俩的状况,放下心道:“行了,烧退了便好,不过病这一场身子发虚,还要好好养着。”
李家人一听不由心下大喜,那李老汉好一番客气,又小心的问:“陆先生,您看郎中开的药我们还要不要给家里人吃?”
狗子见问便去看了看那药,见只是寻常治风寒的药物,且还有安眠的成份,便说道:“这药倒可以服下,不妨事的,巩固一下也好。”
那李老汉遂吩咐媳妇出去给孩子老太太熬药。
李家自此与狗子更是亲厚。
河畔的冬天果然与别处不同,还不到12月,便己是漫天大雪,河面封冻后也很是壮观,冻结实后河上跑马都是平常。狗子便经常在大雪天出门去游玩,一去便是一两天,李家人似也知道狗子神异之处,早还担着几分心,可现在己经不太在意了。年是同李家人一起过的,李家今年特杀了一头年猪,请亲戚好友都来吃了一顿,席间就有小孩子问李家娟儿:“你那个六叔是咋回事儿啊?”
娟子没好气的跟小伙伴解释,那不是六叔,是陆叔。小伙伴哄笑,那不还是六叔?
年过的热热闹闹的,狗子也很喜欢这样大伙一起团聚,他自小孤苦,身边很少有现在这样烟火气的时候。还带着娟子到河边玩了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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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坟裂吞人(二)
这一年开春,本来狗子是打算就离开的,可没想到村子里出了一桩事。
春二月,在这里冬还没完全过去,河面也未曾解冻,大家伙趁着天暖都在商量今年的地咋种,这几日狗子也在整理行装,这一日天阴的历害,看着好像是要下雪,狗子突听外面有人拍门。栓柱过去应了门,却见村里的二小子过来叫他:“栓柱,赵家坟上裂了个大口子,咱俩去瞧瞧,赵家请了先生给破呢。”
狗子在屋里也听到了,不由一愣,便也走出去道:“这倒稀奇,栓柱,咱一起去吧。”
栓柱对这个陆先生很是敬服,见他也要去看热闹,便道:“走走,咱们这就去看看。”
赵家的坟地修在了村外小山的半山腰上,这一片有不老少坟地,都是村里祖辈的。
几人脚程都不慢,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赵家那坟地处,却见那里己经围满了人,狗子尚未到近前,便觉查出有些不对,忙暗中掐诀开了天目,又慢慢挤进了人群里,就见到人群中间有一坐半人高的坟,那坟上本来可能长了些草,现己被清理干净,坟中此时居然裂开了一条大缝,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道士此时正拿着罗盘不知道在测算些什么。
这赵家狗子倒也知道,他家本是与李家比邻而居,一个寡妇娘带着个儿子过活,这坟便是那早逝的赵家爷们。
狗子开着天目,凝神看向那裂开了一道缝隙的大坟,却见到那坟中竟隐隐冒出一股怨气。狗子不由心下一惊,又是产中掐指算来,不由长叹一声,竟转身回去了。
后来狗子听说,这坟头的裂缝处被那道士贴了好几张符,又叮嘱说,坟头开裂是不吉之兆,你家行事要多加小心。
赵家自此惶然。
本打算远行的狗子却又安顿了下来,只每日里仍四处游逛。
这一日狗子出门不久,隔壁赵家小子便探头过来叫:“栓柱,你家柴禾够不够了?”
栓柱听叫便去自家柴火堆处看了看,果然见没多少了,便道:“没多少了,咋你要去打柴?”
赵小子道:“我家也没多少了,要不咱俩套上牛车,趁着河上还没解冻,咱去河对面打点柴来,你看行不?”
栓柱一听,心中顿觉不妥,便摇头道:“现在河上看着冻着,谁知道下面化没化开,咱们还是就近打点柴吧。万一出点啥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小子听了也不在乎,嘻嘻的笑骂道:“你个怂包蛋,前两天还下雪呢,哪那么快开化,你就说去不去吧,这回打完柴,够咱两家烧到开春了。”
栓柱也在心里合计,往年这时候江上确实是有人架车过江,想想便答道:“那成,我跟你去,你等我套车。”
于是便把那老牛牵出,套了车跟赵小子两人一起去江对面打柴。
去时一切正常,柴也打了不少,江对面有一片洼地,长了一片柳条,春天这边人不少都去折柳条编些器物,冬天便成了烧火的好柴。
打了满满一车柴,俩人便坐在车上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行至江心处,那牛突然就不走了,任栓柱怎么抽打,就是不动分毫,而这时,江面突然就漫上了水来。
那水漫的快,不一会牛便没了影,俩人打的柴也浮在了江面上,栓柱大惊,慌忙抱住一捆柴,却见赵小子仍在扯牛身上的缰绳,不禁大呼:“赵小子,你别去管那牛了,快抱着柴。”
此时那赵小子却像着了魔一样死命去拉牛缰绳,很快便没了顶。
栓柱眼睁睁看着赵小子就这样沉入了水底,心底里一沉扯开嗓子大呼救命。
过不多时,江边突然有一群人大呼冲过来。栓柱仔细看去,却见那群人中自家大爷李延生竟跟同村两个汉子架着小船箭一样的冲了过来。
说也奇怪,那三人划着小船冲过来时那水竟也慢慢退去了。待船行至栓柱身边时,水竟然全退了,只余下抱着柴火浑身湿透的栓柱,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家大爷,再看那老牛,此时不知是灌了水还是怎地,肚子胀鼓鼓的,边上还横着己经气绝的赵小子。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栓柱扶了起来,再细看时,却见江面上裂开了一条大缝,而车上的斧头恰好掉到缝中,像把钉子一样钉住了绑柴的绳子,牛车才走不动的。
赵寡妇听说儿子没了,大哭跑向江边,待看到儿子尸身的时候竟晕过去了。
其后赵寡妇天天哀哀的哭,真是闻者伤心。
狗子回来听说这事后不由叹气。他跟栓柱说:“你也是苦命的,那赵寡妇也是苦命的,有啥忙能帮,你就去帮帮他吧。”
栓柱回来后也是病了一场,多亏了狗子的药才保了性命,听狗子这么说立时应道:“陆先生,您放心,以后那赵寡妇,我定当娘一样照顾。”
又问道:“陆先生,您说这倒底是咋回事啊?”
狗子叹气道:“那赵家坟头开裂,实在是因为赵家男人死时有怨气,那怨气凝而不散,非要吞下他家一口人才罢休。这事是他赵家自己的因果,旁人管不了,也只能看着了。”
又问狗子:“赵家的男人是怎么没的,你知道不?”
栓柱答:“那赵家大叔听说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与前村李家那贱丫头相好,半夜时被人家丫头家的人抓着了,打了个半死。赵家婶子气他出去丢人,回来给他请了个郎中,也没好好治,转过年赵家大叔便没了。”
狗子抚着略有胡茬的下巴恍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那赵家汉子显是心中怀有怨恨,失了理智,这才把自家儿子牵连了进去。可怜寡妇没了儿,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眼看着路上雪也化了,春天也到了,狗子便与李家人辞别,又踏上了旅途。
其后栓柱果然时时去照顾赵寡妇,后来相处越来越好,拴住便认了赵寡妇做干娘,赵寡妇也是有些家底,帮拴住跟李家求了情放了栓柱,又帮着拴柱娶了一房媳妇,栓柱感念干娘恩德,当亲娘那么照顾赵寡妇,后又为赵寡妇养老送终,赵寡妇也算是后半辈子有了靠。
第十四章 鬼风铃(二)
小二接下来给狗子讲了一个故事。
话说这左近有一家有个守了望门寡的姑娘。那姑娘出事的那年十六,本来是打算嫁给说好的夫婿的,但那小伙子出门走亲时竟这被人杀死在路上。后来杀他之人始终未查出,可姑娘倒显出不同来。
那姑娘初始还未见多少异样,只是好像总跟别人说话,家中人也不甚在意,可是后来姑娘日渐憔悴,家中才觉不好,便托人给看,来看的人说,是那死了的小伙子来勾那姑娘,要是不送走,姑娘怕是要跟小伙子去了,只是小伙子怨气甚大,他们没本事送走。
找了好几处人,都没人敢送,后来打听到方老太太,这才上门求救。
小二说到这里神秘的跟狗子说:“那个事儿啊,我是亲眼所见,这里离方家不远,我跟着去看热闹,当时姑娘己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到了方老太太家,她家门上挂着的风铃便无风自动,响个不停,那方老太太见姑娘这样,便燃了三柱香,我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突然便听老太太喝骂道:“你有怨报怨,为什么要祸害你这未过门的媳妇?还不快走?”说罢竟冲姑娘天灵拍了三掌。”
说罢小伙计又面现不可思议道:“客官您有所不知,那三掌拍下,姑娘好似傻了一般,呆立不动。方老太太又吩咐他家人,取黄纸来,老太太拿了黄纸绕姑娘三周,拿火折子点了就要把那鬼送出去,客官你说怪不怪,那火折子就是点不着。刚起点火苗就灭了。后来老太太怒喝:“你这怨鬼还不快走,再不走我让你形神俱灭。”这才点了火,那火一着,浓烟四起,我们这帮看热闹的都被熏着了,后来老太太拿着这冒着浓烟的黄纸,一路送到了外面大街上焚化。您说也是怪,这纸刚一烧完,屋里姑娘便瘫倒在地,连说好饿。这姑娘来前每天只喝点清水,一直不肯吃饭。家人一看叫饿都大喜。后来啊,这姑娘便慢慢好起来了,听说后来说了一户好人家,现在还与方老太太有来往呢。”
狗子听了也觉神奇,便想着晚上去探探这方老太太。小二收拾停当便下去了。
到得晚间,狗子收拾利索,悄悄潜出客店,来到方宅门前,看看左近没人,轻轻一纵便上了房,摸进方家宅院时,见这小院甚是整洁一时的房子正房厢房宛然,院中种一颗高大的银杏,院角还有一口古井。
这时节上房屋中还亮着灯,灯下一个老太太正坐在那里也不知说什么,狗子偷偷上了上房屋顶,揭开瓦片悄悄一看,就见上房屋中有一铺大炕,炕上坐着个收拾整齐的老太太那房门上果然挂着一挂风铃。狗子细看那风铃,便觉出不凡来,这风铃以铜制成,造型很是奇特,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只大手垂下。玲下挂着一个个小木板,狗儿细看,却发觉那上面竟刻着符咒,具体是何符咒,因离的远,狗儿也无法看清。
老太太此时却行为诡异,她像是与人在谈话一般,虽没出声,可不时嘴唇掀动,有时还做手势,狗儿大奇,便开了天眼,待用天眼细看时,狗儿赫然看到老太太对面竟然坐着个鬼魂!那鬼魂魂体凝实,显是修炼有成,此人穿一件紫色深衣,头戴高冠,显然生前颇有身份。此时也不知在与老太太说些什么,身上阴气浓厚,却被限制在周身三寸之内,十分神异。要不是狗子开了天眼,也无法查觉到。
此时二人显是己谈完,那魂竟飞向风铃,瞬间隐没不见了。狗子大奇,当年木老教他时,也跟他说过世上有鬼修,那些在特殊时辰丧命之人,如是自身命格异常,且有法器容身,确实可逃过轮回,以鬼身修炼。
此事狗儿只是听说过,却从没见过,今日亲眼所见,不由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心中打定主意,明日定要去瞧瞧那胡大的事方老太太是如何解决的。
待到第二日,果然胡大早早就来到方宅门口,那方老太太也不像昨天闭门不见,果然有一老仆出来引了胡大进去。
每当方老太太给人看事时,从不阻人来看热闹,狗子便也随着几个闲汉一起挤进门去。
第十五章 鬼风铃(三)
那胡大见了方老太太便给他鞠了一躬,满眼希冀的道:“方婶子,求您老去看看我老娘吧。”
便把他娘做的梦说了出来。
方老太太沉吟片许便道:“我从不出门给人看事,你娘既有事,不如你叫你媳妇扶你娘过来吧,咱们离的也不远。”
老太太话还未了,便听门外有个老妇人说:“他方婶子,我来了。”
狗子回头看,却见门外一个年轻妇人掺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进来,那老太太显然身体不好,走这几步便气喘嘘嘘。
那老太太刚一进门,方老太太门口挂着的风铃便无风自动,响成一片。
方老太太一看便道:“你可是问你二儿子?”
老太太一听,哭道:“他婶子啊,你神仙,我那二儿自从几年前出门,到现在也没有音讯,我日日想夜夜盼,眼睛都哭坏了。可就在前日,我竟梦到我那儿子一身是血,站在我床前叫娘,还一个劲叫疼。老姐姐,你看这是咋回事儿啊?”
方老太太看了一眼风铃道:“且让我点香问问上天,看倒底是何故。”
说罢便点起三柱清香。嘴中念念有辞。
狗子此时己开天目,就见到风玲下站着个浑身是血的小伙子,而那紫衣老鬼正跟他说话呢。鬼说什么狗子是听不见的,却见紫衣老鬼说完便潜到方老太太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些啥。足过了半柱香的光景,方老太太才道:“我且问你,你家那小子是不是三年前出的门,说是要去南边的大城投奔他叔叔?”
胡大一听忙点头道:“方婶子,您说的都对。”
方老太太点点头,脸上现出一丝得色又道:“你家二小子没了,他说是在路上被同去的徐老实害死了,死后被扔在山里,尸身遭野兽啃咬,能不疼?你家小子让你们给他收尸报仇。”
胡大听了眼睛登时就红了,那徐老实正是当年跟他弟弟一起去大城的同乡,没想到竟是那看着一脸老实之人害了弟弟的性命 。他那老娘一听顿时放声大哭,扯着儿子胡大道:“儿啊,你一定要找着你弟弟的尸骨,不可再让野兽糟蹋了,还有那黑心脏的徐老实,我道他怎么一直说你弟弟在城里跟他走散了,原来竟是他做的恶。”
胡大恨声道:“娘你放心,我定然让这徐老实给弟弟偿命,也定然寻回弟弟尸骨安葬。”
说罢又看向方老太太央求道:“婶子,我那弟弟的尸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您能不能给指条明路啊?”
方老太太道:“也罢,帮人帮到底。”
说罢她便起身下地,唤来老仆道:“去把二小子叫来。”
老仆领命,不一会就领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那小伙子进来便瓮声瓮气的道:“奶奶,是不是又要出门儿?”
老太太爱怜的看着孙儿道:“正是,你拿着奶奶的铃儿,跟胡家大叔去寻你胡家二叔的尸骨。路上不要贪玩儿,那处离这里很是不近,你胡家二叔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找了来。”
小伙子答声哎,便接了老太太摘下的玲。
胡大见此不由倒抽口凉气问:“方婶子,你说我弟弟回来了?”
方老太太叹气道:“可不是,那孩子也是苦命,他一个孤魂能回来可是不容易,要不怎么三年了才到家?”
又看向那风铃道:“好在我这铃儿能寄魂,你那苦命的弟弟现就在铃中,你们带着它,跟着它指引,便能找到孩子的尸骨。”
胡家听到这话,都不由伤心,胡大宽慰了老娘几句后便同那二小子道:“方家侄子,待我回去收拾一下雇个车,咱们后日便走。”
说罢又回身冲着方家婶子拜了两拜,扶着老娘离了方宅。
狗子亲眼见到那浑身是血的小伙子竟然化作一小团附在了一只铃上,便也随着闲汉离了方宅。
果然,两天后胡大便同那方家二小子拉了口棺材上了路。
又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月,俩人才回来,棺中果然就是那苦命的胡二尸骨。他那眼睛不好的老娘见到儿子的尸骨,又不禁大哭。胡家还为胡二办了丧事。
胡大待丧事毕,亲自去了方家,送上一份厚厚的谢礼。还道:“方家大娘,您这铃儿真是神了,我跟二小子出得城来,二小子便提了铃问,是哪个方向,结果,我们走了几个方向,直到向了南,它竟无风自响。后来只要遇到岔路,它就给我们指路,到了那弃尸地不远的地方,竟然响个不停。你家二小子愣是靠着铃儿的指引找着了我那可怜的弟弟,他的尸身肉己被野兽啃光,只留一付骸骨。可怜啊”说罢擦了擦留下的泪。
方老太太也跟着他一起叹息,末了跟他说:“你弟弟是个苦命人,你们寻回了他的骸骨,且要好好安葬,让他入土为安。”胡大听了连连点着道:“大娘您放心,我必然好好安排弟弟的身后事,到时候还请您老指点指点。”
方老太太也不推辞,果真给那苦命的胡二寻了一处好穴,这处穴不入胡家祖坟,却风水不错,方老太太跟胡大解释:“你弟弟是少亡,又是横死异乡,不能随意入祖坟,等你们了了他的官司,又过个三年,他的怨气消散了,要是那时仍想迁他归祖坟,那时再迁也不迟。”
胡家定然依从,又为方老太太备了一份厚礼。
方老太太人十分厚道,只收了少少的一份,其它都给送了回去。胡家深感不好意思,以后两家便常常走动。这都是后话,且说尸骨一送回,那胡打便约上胡氏族人打算去找徐老实讨说法。
众人约好时间,胡大便领着打上那徐老实家门。徐老实初见胡二尸骨被寻回,心中便觉不安,按说他事做的隐蔽,事后尸骨又扔在荒山中,怎么可能被找回来?这几日正在家惴惴,见胡大打上门来,他本是要跑,却在翻墙时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那不过一人高的土墙竟愣是没翻过去,耳边还听到一声阴冷的哭声,那哭声竟然与胡二的声音别无二致,一下子吓的腿脚都软了,只道是胡二阴魂来索命。
待胡大将其扭送官府时,也不待老爷用刑,便一五一十的招认了他见财起意,杀了胡二之事。
即后徐老爷被县太爷判了个秋后问斩,胡家这才放下心事。
那铃儿也便还给了方老太太,老太太接过了还回来的铃儿道:“胡二,你心愿己了,投胎去吧。”那铃儿突然无风自动,声音欢快,似是在感谢方老太太。方老太太也笑着向铃儿点头。
狗子因此事在这小镇上着实是呆了挺长时间,看着这一幕幕,也无限唏嘘。
他对那风铃更是感兴趣,便在一日早晨亲自拜会了方老太太。
老太太似是知道他要来,当日闭门谢客,还为他备了茶水。
狗子一见不由也是惊异。等二人坐定,老太太便微微一笑道:“这位高人,想必己在此观看很久了吧,我这里的玄机怕也是窥见的差不多了吧?”
狗子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老人家,冒犯您了,晚辈也是游历红尘,想多见识见识,您老不会怪我吧?”
老太太淡淡一笑道:“怪你倒谈不上,既你称晚辈,我也托大叫你声后生,你这后生倒也真沉得住气,那夜夜探我这小宅,后又随人观看我为人解事,却未曾出手干扰,该我向你说声谢谢。”
喝了口茶后又道:“其实今天你来,我身边的大人早便算出,他也好奇你,想与你论道。”
说罢,突然身子一阵抽畜,而后,老太太语气顿变道:“小娃娃,我观你身上气息,似是终南山一脉,不知道你拜的是哪位师傅?”
狗子见此,顿时明白,这定是那紫衣老鬼来问,便正色答道:“劳前辈动问,小的不曾拜到谁的门下,只是跟着木老身边做了十年的洒扫童子。”
那老妇神色一凝道:“木枯道人?原来是他啊,小子你造化不小啊,木枯百年前便己是半仙之体,你能在他身边伺候十年,机缘不小啊。”
狗子还是第一回听说木老的道号,对面前的老鬼更不敢造次了。
那老鬼长叹一声道:“我本是青城山中炼气士,道号玄音子。可惜游方至此,遇到一邪修,斗法中那邪修被我杀了,我的肉身也被他废掉,只能寄身在这养魂铃中,假托方氏积些功德,望以鬼身证道。半月前我算到有同道中人到来,便想与你见上一面,没想到你这小娃竟如此沉得住气,竟到此时才来见我。”
狗子听老鬼这么说也是肃然道:“前辈除魔卫道甚是了不起,晚辈敬服。”
老鬼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子根骨不错,怪不得木枯要收你做个童子,以后你定然错不了。”
两人又一番攀谈,狗子又借了那养魂铃仔细看看,直聊了许久,狗子才拜别了方老太太并那老鬼。
回到客店中,仔细想想那铃,只觉得那铃十分不凡,而其上所刻符文也有些眼熟,突然他想起一物,伸手从皮囊中掏出在孙大户家得来的妖丹佛,仔细分辩那底坐上的符文,竟然十分相似。
狗子不由深深一愣,这佛的来历他自是不知,而那铃,恐那紫衣老鬼也没有说实话。
狗子复又将此佛放入皮囊,结了店钱,又踏上了行程。
第十三章 鬼风铃(一)
狗子信步而行,也不拘去哪里,春天万物复苏,风景甚是喜人,路两旁的树木草从都冒起了从从嫩芽,偶尔见到所需药草便随手采了,找到镇甸便卖了换些零花钱。
这一日,他又来到一处不大的小镇,这镇子看着十分周正,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熙来攘往,两旁做买卖的十分兴旺,且有那不知打哪来的卖艺的吆喝,狗子也是好奇,便信步走去看,见不过是常见的胸口碎大石,钢枪索喉,顿觉意兴阑珊。
正要走时,突听到身边两个汉子议论
一个说:“老李,你说那方老太太她灵不灵啊?”
另老李又说:“胡大,那方老太太就住我家旁边,她灵不灵我不知道,我可知道不少达官贵人都往她家去,她要是不灵,那些贵人还不掀了他家。”
胡大叹气道:“我家那兄弟也是很久没见到了,要不是我老娘做梦梦到,我还想不起去找方老太太。”
二人说着竟就走了。
狗子好奇,便跟在二人身后,又听那二人中的老李道:“你娘真梦到你弟弟他没了?”
胡大道:“可不是,吓死个人,我娘说我弟弟来见她时浑身是血,哭的甚是伤心,一个劲叫着娘啊娘啊我疼,我娘早起跟我说,我也吓的个半死。”
老李听到这个便一脸害怕的说:“我看你还是去方老太太那问问吧,别真有什么冤情未了。”
二人便结伴去了方老太太的住所。到得门前,狗子仔细打量这栋小院,但见这小院倒也周正,门口两扇黑漆的木门此时紧闭,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那老李上前拍门,却见一个老仆守在门口,对老李二人道:“老太太有吩咐,今天不见客,你二人明天再来吧。”
二人哪想吃了个闭门羹,那老李劝道:“胡大,方老太太脾气古怪,一天只见三位客,今天想是满了,反正你也不在这一天,我看还是缓缓再说吧。”
胡大听了无奈叹了口气,抱了抱拳说:“老李,这事儿还拜托你给盯着点,我这便回去了。”说罢便走了。
那老李目送胡大走远,自己也回了家。狗子见二人散了,便悄悄上前,打量起这宅子来。这宅子本身无甚稀奇,但是狗子隐隐觉得此宅不凡,再仔细看看,便也不言语,转身也走了,他四处寻找,在左近找了一家小客店,便住了下来。
小二见他出手倒不吝啬,所以服侍的也殷勤。必竟这时候客商尚未出行,店里统共也就狗子一个客人。
晚间小二给狗子送上一共四样小菜还给温了一壶酒,便退下了。
狗子见那四样小菜,倒觉稀奇。原来这四样小菜竟是以山野间的野菜制作,吃在口中,野菜那淡淡的苦味混合着清香,像是在嚼春天一般,狗子其实己经辟谷,早不用吃这些东西,可是见这小菜可爱,着实没少吃。
待小二来收碗盘时,见到狗子吃的多,便笑道:“客官,这小菜您可喜欢?这是小的娘和妹子上山采的,店东见鲜灵可爱,便收了来自家吃,店中只有您一个客,便多做了一份叫小的送来。”
狗子点头道:“此菜清淡爽口,确实合我胃口,多用了些。”
那小二喜道:“客官喜欢便好。”
狗子见小二收拾,想了想便摸出几个钱道:“小二哥,这几个钱拿去给你娘和妹子做个谢礼吧,我也不能白吃了你们的手艺啊。”
小二一见,眼中露出喜色收了钱道:“小的谢客爷赏,小的代娘和妹子也谢客爷的赏。”
说话间更见麻利。狗子又顿了顿问道:“小二哥,我今天初到贵地,在街上逛时,听人提起方老太太,不知你知道不知道这方老太太啊?”
小二见狗子问,便道:“客爷,这方老太太在这一片可大大的有名,您听到也不稀奇,那乃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狗子不由大感兴趣便问道:“小二哥,长夜无聊,您能给我讲讲这方老太太么?”
小二便道:“客爷,这方老太太倒底是啥时候起这么有能耐的,小的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她做过几件大事,甚是历害,慢慢这便出了名了。”
天涯吞我的文,所以发的颠三倒四的,请各位看观谅解,我这才发现少发了一章,现发上来,请大家见谅
第十六章 孝子贤孙(一)
泱泱中华向来以孝立国,对于孝道更是宣化甚广。
这一日,狗子信步游走,来到了一处小村子,那小村子地处在南北交汇之地,放眼望去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狗子一向生活中山中,哪里见过这样平整的地面,那地面田陇纵横,青葱的小麦己长到小腿处。田中还间或有几户不知在忙什么。
狗子信步进入村中,但闻几家犬吠,更添田园宁静。本想穿村而过,当此时却突听一家传出哭嚎之声。
狗子不由信步走过去,却见那家似是老人故去,孝子贤孙正在那处哭嚎。
然而狗子却见这家气氛沉闷,也不知因何故,他想了想,便开了天目,却见一老妇正在这家屋中,一脸怨毒的看着那一群跪地的孝子贤孙。
那老妇魂体凝实,想是怨气不小,却形容枯槁,像是死前受过很大折磨一般,狗子便轻轻招呼那老妇。
老妇的魂魄见到狗子竟能看到自己,便向狗子飘来,狗子见她那一般的怨气有如这关质,便问她:“你家孩子这么孝顺,你为何还这么大怨气?”
老妇脸现讽笑道:“孝顺?哼他们要是孝顺,天下就没有孝顺之人了。”
狗子不由大奇,便问道:“大娘,您何出此言啊?”
老妇人见问,不由悲从中来,但她己成魂体,哪有泪水,悲悲切切的跟狗儿讲了她的经历。
这老妇人今年也不过才62,可是看着却像是七八十岁一般,就是因为这几个儿女的原因。
原来这老妇人一生所生颇多,共计有四子二女,老头子在她五十岁那年便撤手去了,老头子一去,儿子们便吵着要分家,老太太一个孤孤单单的老太太哪能阻挡,于是儿子们便把老爹留下的几亩薄田给分了,因那栋老屋的归属,儿子们还大打出手,在村里简直闹的是沸反赢天。
后来村长作主,把老屋给了老大家,却指定老大要养活老娘。老大是个老实头,可他的婆娘是个泼皮破落户,便在地上撤泼打滚,死活不养老娘,后来村长无法,只得说,你家占了老屋,既不愿养你娘,便让出老屋了吧。
那婆娘听村长这么说,便熄了气焰。
要说五十岁的老太太啥都能干,为什么家里孩子们都不愿养?原来这老太太在四十多岁上头眼睛就坏了,在家里着实是干不了什么大活,连饭都不大能做得,这样一个老娘,谁愿养?
后来老太太便养在了老大家,那老大媳妇也真是狠毒,也不让老太太住屋里,只在自家仓房找了处地方给老太太住,那仓房又阴又暗,每日只给老太太吃些剩饭,他那儿子见自家婆娘这么对老娘,也不敢跟婆娘理论,只偶尔偷偷给娘送点吃的。
可是没过两年,那婆娘又不爽起来,便纠合了四家一起商议,只说老娘在家里养了两年,也是够了,要求每家都给他家交钱,要不然就大家轮着养老娘。
那几家也是惯爱占便宜的,哪肯往外吐钱,再加上大嫂娘家颇是得力,哪敢得罪,便都同意了轮着养老娘,一家一年,只不过老大家因占着老屋,便多养半年。
于是老太太便开始轮着去各家,据老太太说,这几个孝子,日子过的最好的便是老三家,可是老三家也最是歹毒,看着是给老太太安置在了西厢房,还日日问安,老太太原以为老三家是个好去处,可没几天便发现,那老三媳妇根本不给她饱饭吃,一起只肯给她喝粥,说什么老人家吃不了硬东西,又不给那西厢房烧火,冬天冷的老太太直哆嗦,当着外人的面谁都夸他们孝顺,谁知道竟是这么个阴毒的婆娘。
老太太不管去哪家,都吃不饱穿不暖,没多久便病了,儿子们谁也不肯花钱请郎中,便由着老太太病,闺女来看,见娘这样不由大骂哥哥兄弟没良心,可是那些嫂嫂弟媳只一句话,你有本事你把娘领走啊?
远嫁的闺女哪可能把老娘接回去,也只能留下点钱就走了。
还好老娘命大,可是这一年又一年的折腾,把个本没什么病的老娘硬是折腾的皮包了骨头。
这一年春天春耕,老太太正是在老三家中,那老三家都忙着春耕,哪肯留人照看老娘,每日便留一晚凉水并一个饼子在老娘枕边,老娘饿了便吃那饼子,渴了便喝凉水,没几日便拉起了肚子。可恨那老三一见老娘拉肚子,竟没给老娘找郎中,老娘便就这么活活拉死了,死时床边净是没清干净的屎。那老三一见老娘可算死了,心中大喜,又怕村人说他闲话,便连夜将老娘那染了屎的被褥换了,这才叫来了兄弟们,大伙怕人讲究,这才放声嚎哭。
狗儿是没有爹娘的,但就是因为爹娘死的早,他更渴盼爹娘的爱护,听了这些事,不由也气的很,便问老太太:“大娘,你打算怎么办?”
老太太怨毒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大群装模作样的孝子贤孙道:“我恨不得杀了这些畜生。”
又一叹道:“必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唉,也怪我当年没教好,道长您看?”
狗儿想了想便道:“大娘,这些畜生实不配您再怜悯他们,不如我给您寻个佳穴,让这些孝子贤孙受点报应?”
老太太听了迟疑道:“可会伤了他们性命?”
狗儿心中暗叹,可怜天下慈母心啊,这些畜生这么折磨老太太,老太太仍不肯就要了这些畜生的性命。便叹道,大娘,不会的,只是让他们遭些零碎的罪。
老太太听到这才放心,对着狗子拜了三拜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狗子微微一笑道:“不妨事,这些畜生儿子竟然让您老人家受了这么些罪,受些惩罚也是应当。”
说罢又取出了木老送他的那面铜镜道:“大娘,这镜子能收魂,您老不如暂时藏身此处,外面阳气太盛,怕您老魂体受不了。”
老太太又感激的道:“多谢先生了。”说罢便飞入铜镜中不见了。
第十七章 孝子贤孙(二)
狗子想了想,便从那皮囊中取出了一套长衫穿上,又将木老赐的罗盘拿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道:“此处怎么有怨气,恐怕祸及子孙呐。”
说着便绕着这家门前走了一圈又一圈,这家门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便有人截住了狗儿问道:“先生,您这话是怎么说的?”
狗儿装出一副很严重的样子叹道:“这位先生请了,您看这家门前是不是有一股阴风 凝而不散呐?”
说罢一指,他使了个障眼法,那人一见果然有一道旋风一直在门前不去,便惊呼道:“先生,您看这是为何啊?”
狗儿便道:“这家有屈死之人,怨气凝而不散啊。”
那人听了忙叫:“王老三快出来,这边有个明白人,看出你家这门前有毛病。”
那屋中正干嚎的王老三一听,不由心里一惊,本来嚎两声就打算算计一下大伙出多少钱给老娘送殡。
这一听外面有人说他家有毛病,他心中有鬼,自是不敢耽搁,忙忙的跑出来道:“哪位高人看出我家有毛病啊?”
狗儿打量这跑出来的人,只见这人生就一张堂堂相貌,一身棉绫的裤卦,显是生活还不错,那脸上竟一滴泪也不见,不由心下鄙夷,他可是看到了,老太太穿的可是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外衣,上面还沾着未清洗的秽物,现在看到老三的穿戴,心下的怒气简直是压也压不住。
可是脸上怒意未显,只是蹙眉道:“你是这家主人?”
那老三显是听到刚才那人说话了,也见到了在门口一直打转的旋风,更是对这先生敬畏三分,便道:“这正是在下的家,先生您看出什么问题了?”
狗子便道:“我本是个云游之人,今路过贵宝地,见到你家门前有怨气凝而不散,便出声提醒,也算结个善缘。”
那王老三一听,额头上的汗可就下来了,他心里有鬼,听了狗子的话更是信了三分,不由一躬到地道:“师傅啊,您看咱们咋办才能化解,您可要帮帮我们啊。”
狗子此时甚想拈须沉吟,可惜他没留胡子,便摸着下巴道:“你家可是新死了人?”
老三忙道:“先生说的没错,死的是小的老娘。”
狗子又道:“你这老娘死的颇不甘心哪,怕是要来找你说道说道。”
那王老三顿时吓的浑身发抖道:“先生啊,我可是一直孝顺着老娘,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老娘的事,老娘咋可能来找我说道。”
狗子锁眉道:“那可奇了怪了,那为何那怨气偏就绕着你家不散?”
边上的村人也奇怪,这王老三还是很孝顺的,他家怎么可能有怨气凝而不散呢?
有那知道内情的却暗中呸道:“活该,让他们做戏,这下老娘不饶他们了吧。”
那老三一见便问:“先生啊,先生可有破解之法?定是我那几个兄弟不孝,才叫老娘有怨气的,这可不怨我家啊。”
狗子沉吟片许便道:“破解之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你们几个恐要出点钱,不然怕是祸及家人。”
那老三被狗子这么一吓,忙不迭的道:“使得使得,先生只管指点我等,我等定重重酬谢先生。”
狗子听罢道:“也罢,那今天我便为你们破解破解。”
说罢又装模作样的进了宅子,这宅子建的也是气派,正房五间并左右厢房,那老太太便住在西厢房,此时春天虽说回暖,可是屋内却阴冷异常,老太太身上盖着一床半新的干净棉被,可是露在外面的衣服上却满是补丁,头上的头发己尽全白,脸上瘦的皮包骨头,却依稀看出仍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那床边跪着的正是老太太的三儿和四个媳妇,那几人穿着虽各不相同,但却都齐齐整整,没有一个是有补丁的,一个个的嚎声中气十足,显见的日子过的都还不错。
狗子不由一叹,这几个畜生一样的儿女,我定重重惩戒他们。
狗子进屋半晌,老三便进来了,见兄弟们还在嚎,便吼道:“别哭了,我请了个先生来。”
话音刚落,那地上的男女齐齐收声,起身跟狗子见礼。狗子不愿搭理这帮畜生,便自顾自的仍拿着罗盘在屋中游走,暗中掐诀使了个障眼法,那老太太尸身突然泛起青黑之气来。
儿女们顿时惊叫,那大儿媳妇想是心中怕极,竟摔了个屁股墩。几个儿子脸上也都吓的阵青阵白的,狗子见吓唬的差不多了,便收了障眼法道:“在下观这屋中确实是有些阴晦之气,恐怕老太太心中有怨,你等儿女怕是做了大不孝之事吧?”
儿女们顿时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话来,只有那老三怒喝:“你们几个不孝子,想是对娘做下什么缺德事,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说?”他虽鼓起勇气,却仍中气不足。那几个听老三这么说顿时怒了,老四指着老三道:“要说不孝,你小子还有脸说,娘在你这吃硬饼子喝凉水,闹了肚子你连郎中都不肯请,整日里睡在这凉炕上,你那媳妇还给娘用凉水洗脚,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你这会儿倒装起人来,居然说我们不孝,我呸!”
那老三一听老四揭他老底便也骂道:“你这会装什么人,娘在你家,你媳妇闲娘脏,根本不让上炕住,大冬天的让娘住柜上,还弄了床露棉花的破被,冻的娘嘴唇子发青,你这会还有脸跟我说孝?”
老大听两个弟弟越说越不像话,便咳了一声道:“别吵了,让先生看笑话。”
老二听老大这么说嘿嘿冷笑道:“你家那婆娘把娘安置在仓房里,跟米粮做伴,可是好心的很,冬天天冷,饭都结了冰,我去接娘,娘饿的把那冻的硬硬的饭粒放嘴里化开了才能吃,你好意思说笑话?”
老大媳妇一听嗷的一声骂道:“就你孝顺,你家媳妇把娘安置的好,呸,我都不稀的说,你家媳妇把娘安置在你家的偏棚里,那棚里四处漏风,夏天漏雨冬天漏风,老太太就是在你家给折腾病的,你还有脸说。”
第十八章 孝子贤孙(三)
狗子听到这里己是气极,不由冷哼了一声。那几个孝子贤孙都吓的噤了声。
狗子才道:“刚才听你们几个讲,看来老太太这股怨气真是不小啊,你们这么对你们的娘,不怕以后遭报应?你们娘这股子怨气不散,以后定然祸及子孙,你们须得做几件事消了老太太的怨气,不然我算你们几个三年内必遭横祸。”
那几个浑帐不由连连道:“还望先生指点”
狗子又装模作样的掐算一番道:“你们要想让你娘走的安心,需做这几件事。一,几个媳妇需给老太太净身换洗,要里外三新的绸锻寿衣,不能有一点污秽之气残留,否则你们几个媳妇自己掂量。”
这话一出,几个媳妇顿时面无人色,她们几个一向对婆婆十分不好,这时要给婆婆擦洗换衣,哪里愿意,可是一想到要遭报应,便不敢再多啰嗦。
狗子又转向四个儿子道:“你们要给老太太置一副上等的寿材,要上好的木料,且要大办丧事三天。你们可做得?要是做不得也无妨,只不过你们以后怕是要遭横祸。”
那四个儿子一听不由苦下脸来,上等的寿材可要不老少钱呢,但一想到要遭横祸,便没人敢再反对,都答可以。
狗子最后看向老太太道:“最后还要给你娘选一处吉穴,这才能保你等以后家业兴旺,这个么,在下倒擅长,你们且去置办,我去为你家老娘寻一处吉穴。”
狗子心道,寻什么吉穴,我定寻一处穴位,让你们的儿孙也不孝顺。
及后,那四个媳妇果然给老娘仔细的净身,净身的时候才发现,老娘早瘦的皮包骨头,擦试的时候竟都有些硌手,但媳妇们怕老娘来报应,所以都轻手轻脚,再不似以往那样随便,后四个媳妇又买来上好的黑缎,连夜给老太太裁制了里外三新的寿衣,七手八脚的帮老太太穿上,这时寿材也买了回来,那是镇上刘员外刚打的,本来打算给自己留着百年之后用,还是老三去央告,花了两倍的价钱才买了来,果然是一副好寿材,这才将老娘放了进去,又大办丧事三天,请来乡亲吃流水席,这才算做罢。
乡亲们对这四个畜生不如的混帐早就恨的牙痒痒,哪个肯来吃席,还是那几个儿子一家一家的央告,村人想到那老太太一向慈和,便稀稀拉拉的来吃席。
这时候狗子早己寻到了一处好穴,这处穴位真是个好地方,这处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却也有那几个不起眼的小山包,而狗子寻到的正是这样一个小山包向阳之处,视野开阔不说,远处还有一条小河,狗子把王家四个儿子叫来看,那四个儿子都说好,狗子又说,这叫玉带缠腰,保佑你家晚生下辈定然能出状元。你家可不能怠慢了老娘,年年都要来祭祀,不然你们娘可不饶你们。
几个儿子喜不自胜,连连答应了,便吹吹打打给老娘下了葬。
可惜这几个儿子不知道,狗子在老太太下葬时悄悄将一个小木雕放在了棺木之前,那木雕是狗子这几日亲自雕的,雕的是一个儿子正用鞭子抽打父亲的样子。
这一切做完,老三果见那股子阴森之气算是没了,对狗子千恩万谢,几兄弟商量后封了个大大的红包给狗子。狗子也不推辞,接过红包洒然而去。
到了晚间,狗子来到坟前,拿出铜镜将老太太的魂魄放出道:“大娘,您看这事办的您还满意么?”
老太太涕泪横流道:“满意,我满意。只不知先生放在棺前的那个木雕是何意啊?”
狗子哼笑道:“你家那几个畜生儿女,怎么能让他们得好,我弄那个东西放到棺前,就是让他们三代都出不孝子,到时候您老人家受的罪,让他们也受一遍。让他们自己尝尝儿女不孝的恶果。”
老太太听罢泪流满面,一身怨气顿时散了,跪地磕头道:“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只能来世再报了,老妇人谢谢您了。”
说罢转身走向了那处吉穴。
狗子见此间事了,便也乘着夜色离去。
果然,此后又过二十年,这四个儿子家的儿子也长大成人了,果然如自己父母一般不孝,老三家的儿子只有一个,从小便不学好,吃喝嫖赌无所不沾,不仅卖了妹妹偿赌债,还动不动就打自己的爹娘,那儿媳妇比婆婆还损,不仅让公公婆婆下地干活,还不给饱饭吃,更给两老做冬衣时不用棉絮却用芦花,老两口此时也被媳妇安置到厢房中,且不给烧火,一到冬天便冷的直哆嗦,连顿热乎的都吃不上,没几年便病饿而死。
老大家更惨,家里有三个儿子,却谁也不愿养爹娘,后来因为谁养爹娘的事大打出手,老大去拉架,几个儿子不知谁,竟把老爹的腿一脚踹折了,老头从此便瘸了,儿子们更不愿养了,便将二老赶出家门,这老两口只能沿街乞讨,在一个寒冬冻死街头。
老二和老四家还算稍好,儿子们虽也养着他们,却将活计全堆到他们头上,六十多岁还去石场背石头,最后累的吐血而亡
村人都说这就是报应,让他们不孝顺。
后来王家后代也尽出不孝子,直到三代后,才渐渐好了,这件事也流传甚广,都说老娘气儿子不孝,便惩戒儿子,让他们也都尝尝不孝的苦。村人也常拿此事教化孩子孝道的重要性。
可惜做到的甚少,谁都有老的那天,年轻时不知孝敬老人,老来谁又来孝敬你?
我见到多少六七十岁的老爷子,还在干重活,背石头,挖土方。一辈子为儿女,儿女却不知道孝敬为何物。
第十九章,奇人张老先生(一)
狗子离了那处小村,仍觉愤愤,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不孝之人,不过想想那后人的惨状,便也就释然了。
如今春光正好,他溯河而上,慢慢便走向了南边,这处平原甚是肥沃,人烟稠密。狗子走不了几日便能见到一处小村,这里目力所及全是大片大片的麦田,如今快近四月了,麦子己然结穗,风吹麦浪好不壮观。
行行停停间便己近五月,五月端午乃是阳气升发之日,狗子便想找一处地方停下来修炼,吸取端午阳气,正思量间,就见田中土路前方闪出了一个小村子,这村子显是富足,家家户户房屋周正,最显眼处便是村头一株老槐,那老槐十分壮观,树冠延展处竟笼罩了方圆三丈范围,那树杆也十分粗壮,竟然有两人合抱粗细,树下是一处修整的平平整整的小广场,广场上还放着几方条石,显见得是供人乘凉所在,狗子到时是上午,那处一个人也没有,他看这小村甚是顺眼,有心想在村中住下,便进了村。这时节冬小麦快到了收获季节,村中人都忙着地里的活计,偌大个村子里,只余些在家做饭的女人,他信步在村中走走停停,就见村尾离着大伙的房子有一段距离处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很有点不寻常,小院子十分周正,大青石磊的一人高的院墙,上房三间,左右各有一间厢房,左厢房下种着一畦菜,那菜地如今己郁郁葱葱,打理的很是齐整。狗子眼尖,竟在菜地里看到几株药材。右厢房边则是一间仓房,仓房边靠院门处还搭着一个小棚子,竟是个狗窝。
院中有一株老树,树冠延展处形成一大片阴凉,树下放两张椅子,一老者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子,他身旁还坐着个半大小子,这孩子显然是个傻子,口里时不时的滴下涎水来,那老者便一会帮他擦擦。老者身边趴着一条毛色油亮的大黑狗,那狗此时舌头伸的老长,正在那喘气。
那狗也是奇异,没有任何绳索绑缚,却也不见它乱跑。
狗子便进门来,那狗只看他一眼便又回去喘气了,那老者见狗子进门,起身笑道:“我算着这几天有贵客上门,果然,快快请进。”
狗子心下颇为称奇,这老人并这狗显然都有几分不凡,仔细打量那老者,穿一身平常的农人粗布衣卦,头发花白却梳的一丝不乱,脸色红润,精神健旺,看上去颇有几分仙气,狗子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得气息,心下了然,这人必是个修炼之人。当下抱拳道:“老先生客气了,我也是个云游之人,今日到贵宝地,甚是喜欢,想找处地方借住一段时间,房钱我定厚厚奉上,不知老先生可否行个方便?”
那老者一听不由面现喜色道:“先生这么客气作甚,我这里虽然简陋,空房却有几间,先生大可在此间住下,想住多长时间都使得,房不房钱的不要提了。”
狗子见人家这么痛快,不由心下也是一喜,又道:“那陆某便叨扰了,但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者抚须一笑道:“先生客气了,小老儿姓张,您叫我老张便可,也不必先生长先生短的见外,听您刚才自称姓陆,但不知先生大名是?”
狗子见问便又抱拳道:“在下姓陆,单名一个瑾字,您叫我小陆便可,这样大家相处也方便。”
老爷子也是个爽快人,见狗子这么说,便也哈哈一笑道:“好好,小陆,相逢即是有缘,我那东厢早便收拾好了,你这便随我安顿安顿吧。”
狗子一听不由心中暗道奇人,进得屋子一看,果然那处己然收拾齐整,进门便是个小小的灶间,小小的灶上放着口不大的黑锅,灶里想必有火,锅中有水正冒着热气。里屋是一铺大炕,炕上有一方大窗,窗纸是新糊的,窗上上着碧绿的纱窗,开窗间阵阵凉风透窗而过,窗外是一从从杨树,风吹过哗哗作响,端得是个幽静所在,炕上铺着一领半新的苇席,上放一套半新的被褥并两口躺柜,炕上还有一方小桌,桌上有一套茶壶茶碗并一盏油灯。再看地上,地上一口大衣柜,两张椅子。靠着院子方向也有一扇小窗,此时却是闭着的,想必夜晚开窗两边对流,这屋子应是相当凉爽。
这屋子甚是周正,狗子心里甚喜,连道客气,那老者见狗子满意,心下也是自得。
如是,狗子便在这处安顿下来。
虽还未到端阳,但是家家都开始忙碌起来,包棕子的,编花篮的,村子里热闹的很。狗子见老张并不出去做农活,每日里只在家照顾他那个傻儿子,便有些好奇。偶尔老张便邀狗子小酌几杯,席间两人攀谈,狗子才知老张只有那个傻儿子,因要照顾这傻儿子,有几亩薄田却都租了出去,靠收租过活,又知道他也算是个老户,在村中也算是颇有点威望,连村里的里正都敬他三分,那租子不仅够他爷俩生活,还有赢余,再加上现在世道也算太平,日子过的也挺自在。
到了傍晚,大伙从田里忙回来,吃过了晚饭总爱在村头老槐下乘凉,这时候狗子便信步闲逛到村头,这村中少见外人,见到狗子都觉稀奇,不由上前攀谈,知道他是从北边来的,都问起北边风物来,狗子见大伙谈兴很浓,便将这沿途风物与大伙讲了一番。大伙啧啧称奇中,也慢慢与狗子熟络起来。
这日离端午也没几天了,狗子正在屋中闲坐翻书,突听的屋外大狗吠叫,接着便有人喊道:“张老先生,张老先生在家不?”
老张从上房出来,看到门口有人便问:“刘二,你咋来了?”
那叫刘二的气喘嘘嘘的道:“张老先生,快点吧,我爹头疼的要命。”
张老先生不由一奇问他:“你爹头疼你该去请郎中,找我干啥?不是你爹又犯啥虎了吧?”
狗子在屋中也是好奇,便走出来听那刘二讲述。
原来这刘家老汉是个愣头愣脑的家伙,年轻时便啥也不怕,到老了更是不怕。这边人都敬畏黄皮子,哦,就是黄鼠狼。可是这老先生不怕,数次扬言要是见了非得逮一只不可。
村里人都斥他胡言乱语,没人敢搭茬,这么些年倒也相安无事,可是最近他家仓房里出了个大洞,那洞有小孩脑袋那么大个,也看不见底,老刘见那洞那么深,以为是耗子洞,便想着给填上,可是他家媳妇一见便妈呀一声道:“这可不敢填,这怕是黄皮子洞,我听人说仓房里有黄皮子洞是好事儿,你可别瞎整。”说着就生拉硬拽的把刘老汉给扯走了。
谁成想这刘老汉居然掂记上这个洞了,见天琢磨怎么给它填上,果然,赶上今天,他趁着媳妇不在家,又是烟熏又是灌水,折腾了足有小半个上午,边折腾还边说:“我就填洞了,我看你也没把我咋招,我看你能把我咋着。”
结果,这还没到下午呢,刘老汉的头就针扎似的疼。他儿子刘二知道爹干了啥,也不去找郎中,直接奔着张老先生家就来了。
第二十章 奇人张老先生(二)
张老先生一听不由哭笑不得,对着刘二道:“你那个爹啊,快走吧。”
说罢就跟着刘二快步奔着刘二家去了,狗子见状也便跟了过去。
到了刘二家,倒没见院子边上围什么人,张老先生一进院便说,好一股臭味。狗子进到院中也闻到了一股子臭味,真是闻之欲呕,可是偏这刘家人没什么反应。
心道这怕就是黄皮子身上带着的那股子味道,跟着张老先生进了门,便见到刘二的老爹此时正在炕上哼哼呢,头上还夸张的贴了两贴膏药,样子滑稽。狗子想笑又不敢笑,张老先生看到老刘这副模样便上前问他:“这回你不敢作了吧?”
那刘老汉疼的哼哼叽叽,一边哼叽一边点头,张老先生看着他那样就乐了,笑骂道:“你个老愣子,黄皮子也是你敢招惹的,看你以后还敢得瑟不。”
说罢便对刘二说:“领我去看看你家那个洞吧。”
那刘二便领着张老先生去了仓房。进得仓房果然见到房角那里有个大洞,此时还冒着烟呢,张老先生一见就骂:“你爹那个老愣子,这黄仙搬家也敢去得罪。”
说罢吩咐刘二道:“去买两捆高香,再买两捆黄纸回来。”
狗子见到这个洞也是好奇,他早听说黄皮子能迷人,可是还没见过,便悄悄的掐诀开了天眼,天眼一开却见此处有一团一团的灰气,再仔细观看,就见那仓房的房梁上此时正有一只大黄皮子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狗子见憨态可掬,也不去惊扰,只当个乐子。
不一会儿,刘二便将那两样东西都买了回来,张老先生吩咐取一只大海碗,碗中放米,把那捆高香插入碗中,伸手拿了一张黄纸,也不见他拿什么引火之物,只一晃便引燃了,将香点燃,又在洞口将黄纸也点燃,说也奇怪,此处无风,可是这两物却烧的极快,狗子定睛细瞧,却见房梁上的黄皮子竟将那烟气吸收大半。
不由啧啧称奇,张老先生又抱拳道:“老仙此番搬家,那刘老汉无意冒犯了您老,还望您看在在下份上饶了他。”
那黄皮子也不知道是吸饱了烟气还是听张老先生说了软话,便说道:“张老先生,我早听说你是有点本事的,今天你来求情,我便饶了那老汉,你叫他供奉我三个月,早晚三柱香,我便饶过他。”
那黄皮子装模作样一番作态,却突然看到狗子正兴味的盯着它看,不由大吃一惊,声音都有点变调了哆嗦道:“那,那什么,不,不要供奉了,我,我这便搬走,以后再不敢惊动老刘家了。”
说罢嗖的一声逃之夭夭。
张老先生一听黄仙竟然这么说,不由也是大奇,要知动物最喜在人面前作张作智,显示它们的不凡,今天怎么会说出这么杀自己威风的话?不由深深的看了身边的狗子一眼。
正此时,屋内的呻吟戛然而止,那刘老汉显然是病好了。张老先生见他不哼哼了便进了屋,见那刘老汉脸色虽然还是白,却渐渐有了血色,便笑问:“老刘,以后不敢再得瑟了吧?”老刘虚弱的道:“哎哟再也不敢了。”
刘二自然是千恩万谢,给张老先生拿了小半萝的鸡蛋。张老先生本不欲收,却拗不过那刘二,便也就收了。狗子便随张老先生一起回了家。
回家后张老先生问狗子:“先生,能看到那些精怪?”
狗子嘿嘿一笑道:“这些个黄皮子修行时间尚浅,没什么道行,只不过是施了点障眼法,想要看到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老先生闻听此言顿时纳头便拜:“求先生教我此术。”
狗子闻言不由一愣,接着道:“开天眼也不是什么奇术,先生竟不会么?”
张老先生不由一叹道:“唉,我这一身所学本是家传,可惜传到我这己经不全了,开天眼的法门我却是不会啊,还望先生教我。”
狗子听到这便说:“我这法门是终南一脉,不知道于你是否有妨碍,如果没甚妨碍,教你倒也无妨。”
那张老先生听此不由喜道:“我所学虽不知承自哪宗哪门,却也是玄门正宗,想是无碍的。”
狗子一听他这么说,也不啰嗦,便将开天眼的法门交给了他。
张老先生大喜,对着狗子又是一拜道:“您是我的一术之师啊。”
狗子倒乐了,连忙扶起张老先生道:“老张,您实在是客气,你我既有缘,这术法您又有用,便教给您又何妨,咱二人不必这样。”
打后二人更是亲厚自不必提。
这日正是端午,狗子便去了村后的一处小山顶上,找了个背人之处纵上了树顶,找那阳光正盛之地打坐起来。清晨太阳初升一直坐到太阳落山,吸纳那端午时节的阳气。这是木老当年教他,吸收每年端午重阳之时的阳气,有助于通天诀的修炼进度。他此次吸纳着实是不同寻常,只觉自己的境界竟有松动之像,不由大喜,却知道这事不是着急之事,便也不强求,趁着星月之光又回到了屋中。回到屋中时确见之前见到的那只黄皮子此时竟蹲在他屋中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狗子不由大奇道:“你这小家伙倒是有趣,怎么还找了来?”
第二十一章 奇人张老先生(三)
那黄皮子苦着脸道:“道长是高人,那日我本是想搬到刘家去暂住,可没想到那刘老汉竟是个愣头青,竟然拿烟熏我,我着了他的道,这才发了火,道长,我可不是有心要害他啊。”说罢连连作揖。
狗子看他毛茸茸的脑袋和黑乌乌的眼睛此时做出人才做的样子,看着甚是滑稽,不由大乐道:“我又没怪你,只是没见过你等,想看看你们是如何作法的,没想到你倒多了心。我可不是那降妖的道士,没想过闲的管你们的事。”
那黄皮子听罢喜的忙道:“道长是好人,广积功德必有福报,内个,小的还有一事想问问道长。”
他用爪子搔了搔头又道:“我马上要寻弟子出山积功德,还望道长指点一二。”
狗子一听不由一愣,便详询他何为寻弟子,却听那黄皮子说:“我等精怪修炼本来就不受上天待见,要想修成,要经历大小雷劫,还要经历童子劫,实在是难呐。但是如果我等身上有功德加身,经历雷劫时却会容易些,再者,那功德如果积的多了,会对我等修炼有大好处,所以,但凡是有点道行,我等都想下山找个弟子,代替我等出来救苦救难,一是受些香火,二是广积功德。”
等那黄皮子说完狗子愣住了,想不到这些精怪想积功德竟是这么做的。略一思量他便掐指算了算,算罢皱眉道:“你修炼怕还不到百年吧?”
那黄皮子忙道:“道长真神人,不错,我修炼到今年刚好八十年。我听同道说若是寻弟子出山积功德,修行的速度会快些,但一直心下犹豫,自己也曾占了一卦,却是吉凶未卜之数,故此见到道长甚是高明,才厚着脸皮来求您指点。”
狗子听罢却皱眉道:“你们修行我是不大懂,可是你心性未稳,我算你若是出山,怕会迷失心性,于修行反而不利,若想出山,最起码你也要修满百年,待道心稳了才行。”
那黄皮子露出一副失望之色道:“道长,可是我同道有五十年便出山寻弟子的啊。”
狗子淡淡一笑问:“你那同道的下场可好?”
那黄皮子脸上突然就露出惊色,慢慢沉下心想了半晌才道:“多谢道长,如不是道长指点,我怕是要跟我那同道一样了。”
说罢又向狗子躬身一拜,嗖的一下就消失在黑暗中。
狗子望向黄皮子消失的方向呆愣了许久,他这一路上接触的这些精怪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也发现这些非人之物修炼有成后,心性竟像那小孩子一样,稍有不顺便会出手,他暗暗警醒自己,千万不可学那些精怪,有了几手本事便出去卖弄。
端午虽过,但狗子同张老先生实在投缘,便也不急着走,在这村中住着也甚是顺心,狗子常在村头老槐下跟村人闲聊,渐渐便听说了张老先生的各种异事.
头一桩便是他那个傻儿子,这傻儿子可不是张老先生亲生的,话说那一年南边遭灾,一拨又一拨的流民逃荒至此,那傻小子便是那时候晕倒在张老先生门前的一个小孩子,可惜当年又累又饿,竟发起高烧,后来张老先生为这孩子请了郎中养了许久才好,可惜烧坏了脑子。村人都道他仁义,一个傻子竟也肯这么养着。谁料张老先生却道:“你们不知道,这小子前世救过我的命,今世我养他也是为报恩。”
大伙听了都啧啧称奇。
张老先生是这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先生,谁家有个白事儿总找他给帮忙,但谁也没想到他竟会破煞。
话说这村中有一户人家,年前在房子边上接了个偏棚子,平时存放个杂物农具什么的,也挺方便。可是不到三个月,这家便总在半夜听到那偏棚子里传出一阵阵巨响,吵的人睡不安生,这家人家刚开始还以为是闹黄皮子,可是后来发现,棚子里什么物什都没变化,他家的小孩却渐渐没精神起来,便有些害怕了,于是找到了张老先生门前。
张老先生去看了看便道:“你家这棚子盖的,犯了个偏角煞,所以聚阴,这响动啊,便是这么来的,我看你家还是趁早拆了棚子好,不然恐怕不利你家孩子。”
那户人家本来接这么个棚子也不是为什么大事,听到张老先生这么说,才惊觉不妙,便真的拆了那处棚子,果然,棚子一拆便再没有什么动静,这段时间看着没精神的孩子也活蹦乱跳起来。那家人才知道盖个棚子也能出这种事。后来一家几口登门拜谢张老先生,老先生倒不高兴起来,这么个小事你们也值得上门来谢,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如果有事,能帮当然要帮。
如是这样的小事,村人总能给狗子讲个一大串,狗子听的津津有味,渐渐也对这位奇人有了认识,他境界虽没有狗子高,却活的这样洒脱,狗子真是羡慕。
在村中又呆了足一个月,狗子觉得身上都懒了,便收拾了行囊准备上路。
张老先生甚是奇特,并未做出任何挽留的举动,只为狗子办了一场践行酒,俩人喝的酩酊大醉,狗子第二天清早起来便走了,也未同张老先生告别,送他远行的只有院中那条大黑狗的几声犬吠。
第二十二章 诈尸(一)
狗子信步游走,最热的那两个月份他倒没有到处走动,只在山间找了一处山涧,飞瀑流泉,山风阵阵,这处地方甚是凉爽,他找了一处洞府,略作收拾,便闭关修炼起来,时光飞快,转眼便到了八月中秋,天气也渐渐凉快起来,狗子见头上明月,不由思念起生他养他的那个小村子来,这两个月的打坐,己然松动的修为竟突破了,通天诀被他修至了第二层,这第二层自带一个法门,可使他看到地气显化的情形。
狗子出关时便觉浑身轻松,又动了出去转转的念头,彼时他己不在大北方了,却仍是苦寒之地,狗子出了这山涧,便沿着山间小路信步向前,见这处秋意己浓,山间小路上满是枯黄的落叶,更有几株枫树,树冠上的叶子红似火焰。狗子贪看秋景,走的倒也不甚快,不多时候到了山下,却见山下有一条官道延伸到远方,离官道不远处有一个村子,几十户人家聚居在山间一片平坝内,此时应是饭时,家家炊烟袅袅,一派详和安逸。狗子最喜这样的小村,便信步往村中去。
到得村口,却听见村中有鼓乐之声,不由一愣,好奇间便凑过去看热闹,却原来这村中有家人正办丧事,请了一个鼓乐班子吹奏哀乐。
狗子知道这附近有停灵三天方出殡的风俗,而那讲究体面的人家,更是要请足了鼓乐班子并僧道来超度,这叫出大殡。
狗子见这家庭院周正,就知这家日子过的富足,又见那鼓乐班子和院中请来超度的僧道也是不少,便猜这定是在出大殡。狗子心下不由一晒,上一次他见到出大殡的,可是一群十足的“孝子贤孙”哪,也不知道这家是不是也如是。
便问身边同看热闹的人:“这位大哥,里面这丧事办的,阵仗可是不小哇。”
那人见狗子眼生,便问道:“这位小哥,你是路过俺村的?”
狗子忙答:“是啊,我听见村中有鼓乐声这才被吸引着过来看看,看能不能蹭上一顿。”
那人乐道:“那你是来对了,前面这户人家是俺村最大的大户张财主家,里面死的是张财主的媳妇,张财主说了,媳妇生前对他有情有义,如今媳妇去了,他要给媳妇大办三天,请的鼓乐班子并僧道超度,样样都要是最好的。还要开足三天的流水席,让乡亲们都念他媳妇的好,好给他媳妇积阴德。”
那人说的唾沫横飞,狗子听的啧啧称奇,仔细打量那宅内景况,见那正堂屋摆设成灵堂样式,四处挂满了白绸,正墙上白底黑字一个大大的奠字,堂屋正中有一口红漆木棺,棺上没有上盖。棺前摆着香案并各色供果,棺旁跪着个十二三的女孩子并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浑身披麻带孝,正不断往面前烧着纸钱的陶盆中续纸钱。并不时给前来吊唁的人回礼,那张财主却不见身影,只得一个管家唱礼。
狗子一见便道有蹊跷,他装成混饭吃的,找一处离灵堂近的地方便坐了下来,也不用饭,只冷眼旁观这场热热闹闹的出大殡。
及到晚间,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散了,偌大个广场上只余收拾的下人窜梭其间
狗子见不好久留,便也出了这张家大院,他转到无人处,四处瞧瞧便窜上了房顶,悄悄的潜至这处院里。
找了几处也不见那传说中的张财主,却听前面灵堂一声尖叫。狗子不由一愣,便偷偷潜过去,揭开灵堂上的屋瓦往里观瞧,却见屋中己乱作一团。这个说娘子没死,那个叫快报老爷。狗子再看那棺中之人,却见那穿戴整齐的女子此时竟己睁开了眼睛在棺中四处看,一股阴煞之气更是扑面而来。
忙乱了不到一刻,便见从后面有人喊:“老爷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还未见张大户的面,那一对小儿女却先扑了上来,小孩子扑在棺上大叫:“娘,娘,你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又转头对身边的下人道:“你们还愣着干啥?我娘活过来了,还不快抬出来。”
那张财主这时才现身,只见此人倒是生的好相貌,身长九尺,身资俊秀,虽己人到中年,却仍英俊不凡。狗子见此人来的也算急,见到众人围着,便也吩咐道:“夫人既己醒来,快抬出来。”
见从家仆七手八脚去抬那棺中人,又吩咐道:“张忠,快去请郎中过来。”
张忠显然是这家管事之人,听了老爷吩咐,答应一声便去请郎中。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那妇人抬到了后宅主屋的炕上,狗子随即潜过去观看,却见那妇人手脚都己僵硬,唯眼睛还能转动。这时狗子注意到,这到子里柜角处竟有一只黑猫,见众人抬了那妇人进来,居然冲着那些人吼了一声,只是屋内人甚多,猫吼根本无人注意,只有狗子注意到这猫儿浑身毛己炸起,显是看到什么他害怕的物事。
不一会儿,郎中便到了,大伙忙给郎中让坐,郎中安坐,双指搭上妇人脉关,不片刻突然像吓到般缩回手,脸青唇白的道:“看不了看不了”
也不要什么诊金,拿着药箱便跑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所措,倒是有个胆大的仆从伸手去摸那妇人的脉,刚摸了也就半刻便惊叫道:“老,老爷,夫,夫人她,她没有脉。”
全屋人听了这话全都吓的四散,只有那一对小儿女还扑在娘的身边跟娘说话。
张大户皱眉,示意仆妇把两个孩子拉下去,自己去看那躺在床上的妇人,却见妇人见他过来,突然瞪圆了眼,吓的张财主一跤便摔在地上,从仆忙去扶他,那张财主显是吓的不轻,哆哆嗦嗦道:“娘,娘子,你,你我这,这十几年的夫,夫妻,为夫,为夫对你可是不薄啊。你,你莫吓我啊。”
此时他那张俊脸上再没有神彩,只剩无尽的恐惧,也不敢在此处多呆,便吩咐道:“张忠,你找个胆大的下人过来守着夫人,我,我这就回去了。”
张忠此时也吓着了,哆味嗦着应了声是,那张财主见此便在小斯掺服下出去了。
张忠此时一刻也不想在此处多呆,便说:“董大,你向来自称胆大,夫人,夫人便由你来看着,出,出了什么事,我,我饶不了你。”
说罢像后面有什么追他一样,快步出了屋子。仆从们见主子和管家都走了,一个个也都走了,只有那董大被留了下来,他望着床上四处打量的夫人心下也是毛毛的,但他觉得自己未曾亏心,便也壮着胆子道:“夫,夫人,小的,小的以前可没做过,做过什么对,对不起夫人之事,夫人,你要找也莫来找我。”
说罢便搬起张条凳,竟就坐在了那妇人的床头。盯着妇人看。
第二十三章 诈尸(二)
狗子心知这妇人是起尸了,却也好奇,他早听木老讲过刚死之人在何种情况下会诈尸,却还没见过,也是好奇,更何况他觉得这女子的尸身能有如此变化,也是有因果的,他不想随便沾染这些因果,便也没去管,只去了停灵之处,此时这处己空无一人,狗子便大摇大摆的走到棺木摆放之地四处打量。这处堂屋显是用来待客之用,极为宽敞,铺地用的青砖被打磨的极是平整,屋内整洁,不像是有什么邪物。后来他想了一想,可能自己看的不够细,便跃上房梁想看个仔细,可是一跃上房梁,狗子便发觉不对,那停棺之处居然头对房梁,这叫横死之相,更兼狗子竟在房梁上发现了几根毛发,仔细看去,那毛发黑中透亮,但是不长,狗子突然想起那妇人房中的猫来了。于是心下了然。
本来停尸之处最忌头对房梁,这样尸体阴气无法泄去,又被这黑猫给串了气儿,不起尸才怪!说也奇怪,那妇人竟养了只黑猫,此猫看着十分邪异,不似凡品,也不知那黑猫是何来历。
就这样过去了一天,清晨金鸡一叫,那妇人的双眼竟就闭上了,熬了一晚的董大见夫人闭眼,心下十分欣喜,便叫来老爷并下人,大伙见夫人这回死透了,便都又将夫人抬了回去继续大办丧事。
如是到了晚间,鼓打一更,那夫人又如期睁眼,这回大伙又七手八脚将夫人抬回,仍是由董大守着,夫人的眼睛甚是渗人,这一晚上竟闭也不闭,只四处观看,那董大虽胆大,却也不是一点不怕,壮着胆子道:“夫人,小的劝您一句,要有什么未了心事,您就告诉小的,小的定然给您了了,您可别再这四处看了,小的,小的实在是撑不住了。”
可是任他怎么说,那双眼仍旧四处观看,早晨鸡一打鸣,便又合上双眼。
狗子在他家房顶也蹲了两天了,见这女子夜晚睁眼,白天闭眼,心知她死的必有蹊跷,这才不肯闭眼。于是便偷偷潜入后宅,抓了个老妇人到一处空屋,那老妇人被抓时惊恐异常,狗子见这样也问不出什么,便使了个迷魂之法,待老妇人眼中渐渐迷茫,这才问道:“我问你,你家那夫人死的可有什么不对么?”
那老妇人便生硬的答:“我不知,但我猜应该是被老爷毒死的。”
狗子一听不由心中一亮,果然那妇人不是寻常死去,便又问:“你可知你家老爷为何要毒杀你家夫人?”
那老妇又迷糊道:“老爷没有良心,为了自己的前程狠心毒死我家夫人。”
接着,老妇便在这样的境况下给狗子讲了个负心汉的故事。
故事很是老套,员外家的小姐看中了穷书生,那书生因家贫,便甘心入赘到了这家,小姐同书生刚开始还恩爱和睦,可是不多时那书生见生活渐好,便升起想要求取功名之心,可是他是入赘之人,功名是不能考了,小姐为了丈夫前程,说服父母,以全家为嫁妆,改成嫁入那书生家,书生也发誓以后定要对小姐全家都好。
书生得了功名,却觉得以前的事不一定能瞒的住,再加上有更富贵的女子看中了他,便起了抛弃之心,一去七年不肯回来,直到一年前才回来,可是却带了个女子。
之后女子忍辱容下了那女子,却没想到终于遭了这对贱人毒手。
狗子听罢不觉唏嘘,解了那老妇人的迷魂术放她出去,自己也潜进了夜色中。
起初见那尸体有异时,狗子本有心想提醒那张财主一句,可是一听他干出这等事情,便也不愿多事,便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
那张财主听报,第二天仍然如此,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心中有亏,也知道妻子必是怨气不散,便花大价钱急忙找了个先生给看。那先生倒有几分本事,看了棺中女子便说这是怨气深重,要起尸报仇。那张财主吓的抖如筛糠,连连求那先生救他一家一命,先生也是个狠的,狠狠敲了张财主一大笔钱,这才答应给他破解。
在先生的指挥下,张财主也不大办丧事了,那先生叫张财主置办七根长钉,一定要长三寸才行,然后又开坛作法,在正午之时以雄鸡血祭那七根钉,接着又依着特殊的顺序用那七根钉将棺盖合上,接着在棺上贴了差不多有十道符,这才罢休,又叫人趁着午时阳气盛,送这女人下葬。
亏的张家人多,这才将此事办妥,那先生又在坟头作法,压了三张符才算罢休。
狗子全程跟着看,却心中暗笑,这先生也是个样子货,那七根定魂钉确实是有点用处,可是这女子怨气这么重,哪里钉的住,更不用说他的那些符了,有用是有用,可是 效力甚低,根本压不住那女子。狗子心道,头七此女必然会破坟而出,他张家怕是要遭血光之灾。
狗子也不离去,只在村头小店住下,这处临着官道,村中有个供客人打尖的小店,偶尔有客人因风雨滞留,也能有个宿处。狗子在这小店中等到此女头七,便悄悄的潜到了张财主家宅中。
这一天秋雨连绵,小雨不大,却阴冷透骨,到了晚间,更是渐渐起了大风,一更鼓过,狗子便觉远处有一股煞气急驰而来,细细一看,那处隐见暗红色一团浓雾似慢实快的向这边飘来。
待到那团雾到了张家大门前,雾气散尽,里面显出一个女子,那女子正是张财主的夫人。此女此时面色青黑双眼无神,身上还穿着入殓时的寿衣,竟是化作了一只飞僵。飞僵己不似别的僵尸那样僵直,可以如常行走。
狗子只觉怪异,按说此女即便是受人谋害至死,怨气也不至于让她变成飞僵,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细节是他没注意的呢?
狗子正琢磨呢,就见此女轻轻一推,那门竟应手而开,那女子施施然如常人一般缓步进了宅子,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一处偏宅,狗子悄悄跟在女子身后,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第二十四章 诈尸(三)
却见到这女子竟走到窗下,敲了敲窗。
屋里的人听到敲窗,一阵扑腾后点着了油灯,就听张财主的声音响起道:“谁呀这么大半夜的敲窗?”
屋外那女子露出一个森森的笑容道:“夫君,是我呀。”
屋里一听这话,顿时传出两声惊叫,然后就是叮零咣当的,显然是里面的一对男女被吓的坐在了地上。
屋里张财主哆嗦的说道:“娘,娘子你,你莫吓为夫,为夫,为夫可没甚,没甚对不起你。”
屋外女子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透着一股子阴森诡异,屋里的两个人更是吓的面无人色。
女子笑罢柔声道:“夫君,我来找你陪我,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甚是寂寞。”说罢,便穿墙而入。
狗子己不忍看了,他知道这女子定然是一腔怨愤,不杀了这两个人,怨气就散不了,里面定然血腥至极。
诸位要问了,狗子为何不伸手管这事?
道家一直讲因果,造什么因就要受什么果,那张大户与其内的女子合谋害死这女子,便是造的因,女子怨气冲天,不杀这二人不能平心中怨愤,这便是果,那二人既造了因,便要承这个果。
况且这是张家的因果,狗子不愿轻意牵绊进去,否则后面定然会纠缠不清。所以他也不管,只冷眼看这只飞僵泄怨。但是狗子也知道,了了这桩因果后,此女定然还要祸害别人,便等在这里,待其怨气泄掉,才伺机出手。
果然,里面传出惨叫声,在这大晚上的十分渗人。
可是不片刻,这惨叫便止了,那女子走出来时,嘴角还流着一丝鲜血,脸上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僵尸不沾血肉时不知道血肉美味,如今沾了血肉,便想再尝尝美味,那女子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仔细看了看,便朝一处走去。
狗子心知此时要出手了。便在手中画了一道符,这是一道掌心雷,他像鬼魅一般飘到女子身后,一道掌心雷便打在此女后心。
女子惨嚎一声,突然回头,那掌心雷正是破邪秽之法,女子受此一击,身上秽气散去了一半。
狗子见他回头,飞速在此女头上贴了一道他早便画好的镇符,那女子被此符贴中便无法动弹。狗子见女子不能动弹了,便拿出符来,在此女周身几大窍穴处遍贴符箓,见她己然是动不了了,便在此女身边打坐至天亮。
此时早起的下人们己然开始活动,这小院里也有服侍之人,只不过老爷不喜他跟如夫人在一起时外间还有人服侍,每当此时,都是那位夫人亲自服侍老爷,所以这小院竟除了他二人没有旁人,否则昨夜动静这么大,哪可能都没人来看。
到了早间,下人们陆续来服侍老爷,才发现院中竟然一躺一坐有两个人。
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己下葬的夫人么?
下人纷纷惊叫,狗子却平静的说:“你们不要叫,你家夫人因被你家老爷所害,怨气冲天,在头七来找你家老爷索命来了。我路过见此,便出手降住你家夫人。你们这些下人做不得主,把你家小主人叫来。”
下人此时己没了主意,便去叫了小姐少爷来。
不多时,那一双小儿女便在一个老婆子的带领下来到此处。
狗子定睛一看,这老婆子他倒认得,正是那日他迷倒的人,怪不得要说这张财主不少事非,原来是人家夫人的人。
那一对小儿女中,男孩子显然是还小,见到地上躺着的贴满了符箓的娘,心中害怕,躲到了老妇身后,倒是那姑娘,显是大了,倒也有几分主意,便对着狗子福了一福道:“这位道长,我娘这是咋了?”
狗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见这小姑娘神情虽也苍白,却还算镇定,便心中点头,知道这姑娘可担大事,便道:“贫道是个游方道人,前段时间路过贵宝地,见此处似有不妥,便在前面小店住下,昨晚贫道心有所感,便出来探查,结果便见到令堂来找令尊索命,贫道来时,令尊与你家如夫人己然没气了,贫道也甚是自责,便出手将令堂封镇了起来。”
那小姑娘听说娘来找爹索命,竟然并不吃惊,听说爹和那如夫人都被娘弄死了,她倒显出一股快意来。显然他这爹和那女人确实对他们姐弟不好。
那小姑娘又对狗子说道:“道长,我早便查觉,父亲似是想谋害母亲,但我人小力弱,护不得母亲周全,如今母亲自己报了仇,我心中也是去了一桩事。道长,您看后面要如何?”
狗子道:“小姐也明白其中关窍,那贫道便也放心了,令堂己然化僵,喜食血腥,如果不除,恐会成附近一害。唯今之计,只能将令堂焚化,以保她不再祸害他人,只是这事贫道需要问问小姐的意思。”
那女孩疑惑问道:“道长,何为化僵?”
狗子便解释道:“就是化为了僵尸。”
那女孩子听僵尸二字明显是愣了一下,下人们听到这里纷纷害怕的躲远了些。
倒是那女孩子见自己母亲竟然化作了僵尸,虽也是吓了一跳,却仍还算清醒,对着狗子跪下道:“道长,您慈悲,既然出手镇住我娘,还望道长救我张氏满门。”
说罢竟就给狗子磕起头来。
狗子忙道使不得,又上前去扶了这小姑娘道:“我既然管了便一定会管到底,小姐放心。”
那小姑娘听狗子这么说,才起身泣道:“道长,家门不幸,才出这样的事,小女子多谢道长搭救我张家满门。”说罢又要跪,狗子忙拦着,应诺一定尽力。
那小姑娘便朗声对众家仆道:“你等听着,一会道长吩咐,须一一照办,如有哪个怠慢,我这便打杀了你。”
狗子暗暗称奇,这姑娘显然很是不凡,小小年纪遇到这样的事竟然还能出来作主,以后必是能化龙化凤之人。
果然,那些家仆虽畏惧地上的主母,也都能做事了。
第二十五章 诈尸(四)
狗子吩咐众人就在此院架起了火堆,亲自将屋内被杀的两个人拖将出来,待人被拖出,大伙都吓的不轻,只见那屋内的两人胸口破了个大洞,却没流什么血,血上干瘪,似血都己被吸干。狗子将这二人一左一右放在火堆之上,又在其身上贴了两张符,这才把那具飞僵抱了过来,放在这二人中间,
吩咐下人往火堆上波火油,又对小姑娘道:“贫道需取你弟弟一滴血。”
那姑娘听了,便扯出己吓的浑身瘫软的弟弟,亲手取了弟弟的血,狗子接了,用笔沾着那血,混着其它物事又画了一张符,将此符贴于那飞僵胸口,待到午时三刻,他便绕着那火堆走起七星步,嘴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就听他大喝一声“疾!”
这时,那阴暗的天空上突然一道闪电劈将下来,正正好劈在那胸口的符上,激起一串火星,此时腾的一下,那洒满了火油的柴堆顿时腾起熊熊烈焰。
火堆中那两具被吸干的尸首己然烧的只剩骸骨,可是那僵尸却仍然栩栩如生,狗子早料到如此,便向那女子胸口那道符处打了一道掌心雷,那掌心雷刚一打出,便只听得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即后那女子浑身贴了符的地方便熊熊燃起烈焰,那女子浑身抽畜,不一会便浓烟滚滚,伴着浓烟而来的还有一股恶臭。所有人都掩住口鼻,只有那姑娘跪地冲着火堆磕头道:“娘,你走好,爹爹对不起你,女儿送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伙都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是怨气己消。
狗子见此,便今起往生咒,果然,地府大门打开,那女子魂魄含笑进了地府。
这大火足烧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熄。狗子咐吩叫打只精致的木盒将骸骨收敛了,叫姑娘找处吉穴葬下。又在张家作法,消弥怨气,这才算了结了这桩因果。
待此间事了,狗子便打算飘然而去,临走时,他见那男孩子吓的不轻,便吩咐叫拿块成色好的玉石来,下人去库中寻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狗子取来刻刀,几下便雕了对儿小鱼儿,他雕此物时用了念力,这物便有了些神异的功效。
给这姐弟俩人一人一只后,嘱咐叫随身戴着。
果然,这玉一戴上,那男孩子便不再发噩梦。
后狗子便告辞要走,那姑娘知他是个奇人,也不作态挽留,只取了一小包金叶子交给狗子道:“道长方外之人,怕是不在意这些黄白之物,但是道长云游四方,这些钱财给道长应用,也方便些。”
狗子也不推辞,接了这小包便挥手离去。
即后张家果然没再出什么邪秽之物,那姑娘以后果然是不凡,二十岁上把弟弟供成了秀才,这才嫁给了一个穷秀才,谁想那秀才竟一路高中,最后做了二品的道台。
而那弟弟,自从戴了此鱼,童年的阴影也消弥了,虽没什么大富贵,这一生倒也顺遂。这都是后话不提。
却说狗子,虽说己离了这村,对这妇人为何能化成如此邪物也是好奇,便偷偷潜到那妇人埋骨之地,却见那处那只黑色的猫正坐在那里看着他呢。
狗子心中一惊,他早觉得猫不妥,却没想到这样神异。
此时听那猫口吐人言道:“你这小娃倒也识得轻重,没有坏我大事。”
说话间,那猫竟渐渐长高,化成了一位黑衣老太太,只是碧幽幽的眼睛仍是诡异莫名。
那老太太笑道:“小娃儿,没见过变形的术法么?”
狗子惊异过后也便失笑,他是没见过,可也听过,知道修炼到了一定程度,便可学各样术法,其中变形术只是其中一种。便笑着抱拳道:“前辈,晚辈失礼了,不知道前辈是?”
那老太太看了看狗子道,我瞧你一身术法倒像是终南一脉的,你可是终南山的弟子?
狗子恭敬答道:“弟子正是。”
老太太了然道:“怪不得能破我养尸秘法,我乃是茅山上三门中人,因五十年前与人斗法,伤了根本,所以化作猫儿回复。”
“那张娘子自小便收留于我,我亲眼看着她长大嫁人,虽知她所托非人,却也无法阻止,月老的姻缘可不是我能动得的。只是我见那姓张的好不缺德,竟联合外面的贱人来欺负我那可怜的姑娘,我本想惩治他二人,奈何我那时还是猫身,哪成想这二人竟合谋将姑娘害死了,我气极,便使秘法让姑娘化作飞僵来报仇。
你那日潜在张家房顶,我早便查觉,却不想你这小娃倒也乖觉,没有出手坏我大事。让我了了这桩因果。老太太还要谢你送我那可怜的姑娘往生极乐,小伙子,你知道轻重进退,很是不错。”
狗子这才了然,原来那张娘子能化成飞僵,竟是这茅山术法之功。怪不得,飞僵哪里是那么好出的。
狗子听了老太太一番话也感叹道:“那姓张的造此杀孽,张娘子来报仇也是无可厚非。晚辈也只是不想她造孽太过无法往生,便出手阻止了她,还好张娘子福德深厚,总算是安息了。”
老太太笑道:“小伙子,这桩因果既了,老婆子也要回茅山了,以后你也要守住本心,可不要被这花花世界坏了道心哪。”
说罢竟作作一只乌鸦振翅飞去。
狗子望着那远去的乌鸦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踏上了游历之路。
第二十六章 抓弟子。(一)
都说南茅北马,南茅当然指的是茅山一脉,这一脉向来以抓鬼驭鬼以及对鬼物的认识为主,但这一派弟子多在南方活动,所以茅山一脉在南方极受人推崇。
但北马可并不是什么教派,而是指的出马弟子,这所谓的出马弟子,其实便是那些山间精怪修炼后,要来人间积攒功德,以便渡过小雷劫才形成的一种奇异的修行方式。具体就是某精怪看中了某人,便跟这人沟通,待沟通好了再上他的身,借他之身来人间行善积德。
狗子虽然学的是终南道术,必竟是北方人,所以这些精怪抓弟子出来行善的事他也算见的多了。
离了那张家所在的小村,狗子信步而行,渐渐的可就入了冬了,那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也渐渐被大山取代。这一日,己是腊月,凛烈的北风夹着漫天的大直向人脖子里吹,狗子见雪甚大,也不想再往前走,又恰巧前方有那一处小小的镇子,便打算去那里住下。进了小镇,却见街上行人稀少,只有的那么几个看着也行色匆匆。狗子虽己是寒暑不侵,却也不愿惊世骇俗,所以便也买了件大棉袄穿在身上,头上仍戴着他的那顶斗笠,顶风而行。行到镇中,便见前方有一杆招晃在大风中呼呼作响,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刘家老店。狗子见了心中一喜,得,就是你了,忙快步进了客栈大门。
狗子一进门便听伙计迎上来道:“客官辛苦,您老快进来。”说着还拿着个小笤帚给狗子扑打身上的雪。狗子不喜别人碰他,便闪身躲过了,那伙计稍愣了一下,也不变色,仍热情的道:“这大风大雪的,客官您怕是冻坏了吧,快来坐在这炉火边上暖和暖和。”
狗子觉得这小伙计很是热心肠,也心生好感,便摘了斗笠道:“可不是么,冻死我了,有劳小哥给咱上点热菜热酒,咱不缺你的酒钱。”说罢便顺势坐在了屋中靠近炉火的一张桌旁边。
这小店内里不大,拢共就五张桌子,屋中间有一个铁皮大炉子,此时炉中火正烧的旺,把屋子熏的极是暖和,炉上还放着口大黑锅,锅内放着个全是小碗大小的孔洞的类似帘屉的物事。锅中显是烧有热水,腾腾的热气顺着锅边往屋上面窜,倒是显得小屋更是暖和。那小二听狗子这么吩咐脆声声的应道:“您老稍等。”接着向屋内喊:“来点暖身子的菜给这位爷。”
接着去了屋角大酒缸中拿着个锡制的小酒壶打酒。
狗子见那小酒壶不似寻常酒壶,竟然是个真筒样的,心里思量,怕是方便热酒,果然,却见那伙计将这壶酒放到了屋中间那口大锅中那孔洞内,恰恰好那孔洞便能放进那酒壶,显是一套的。
过不多时,伙计便从后面端上了一大碗熬的浓浓的萝卜炖大骨头汤,汤里堆满了料,还给狗子上了一般花生米并一盘炒猪肝,另还有一小盆的两掺面的包子,看份量足有五六个,个个都有女人拳头那么大。接着又将那烫好的酒并一个小盅儿给狗子送过来,脆声应道:“客官,咱们店小,您凑和着吃,还有啥想吃的,您再吩咐小的。”
狗子其实并不需要吃什么东西,可是这大冷的天,再看眼前的小菜,不由就升起了馋虫,高兴的笑道:“啥凑和,我觉得甚好,小二哥,你忙去吧,我自吃我的。”
说罢拿起一个包子便咬了一口。顿觉一股鲜香溢满口中。
这小店显然是个老店,店中可不独狗子一个客人,离狗子不远之处还有一桌客人,这桌客人显然是见狗子无甚出奇之处,看了几眼便也不理他了,仍自顾自的喝酒聊天。
狗子这边稀里呼噜的吃的痛快,那酒也很是爽口,农家自酿的酒无甚讲究,却能喝出粮食的甘甜。那包子里的馅虽是菜肉的,却也十分鲜香,大骨头炖萝卜汤里居然还有几块猪肚,吃起来香浓软糯,配上汁水丰盈又炖的软烂的萝卜,在这大冬天里极是暖胃。
花生米炸的香脆,猪肝炒的更是绝妙,没有一点腥气不说,还鲜嫩爽口,这小店做菜的手艺可真是不低啊。
狗子吃的甚是痛快,额头上竟见了汗,他可是有年头没出过汗了,心道这小店来的真值。
吃了一半,便也不再啃包子,只就着花生米和猪肝喝酒,这时临桌上的汉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喝的多了,便骂道:“他娘的李二柱,老子不揍他一顿这气是消不了了。”
同桌的一边给他斟酒一边劝道:“我说王老哥,李二柱你也敢去揍,你不怕他家的仙家收拾你啊?”
那李二柱顿时瞪起眼骂道:“我怕他个鸟?老子原以为那是个好人,上赶着给他送东西,哪成想去了他家一回便倒了霉。”
那人便笑道:“王老哥,你也别瞎联系,兴许不是人李二柱家的事呢.一个镇子住着,何必闹的这么不愉快?”
那王老哥此时叹口气道:“老弟啊,其实我也不是就怨二柱,可是,你说邪门不邪门,自从我从他家出来,这几天去窝子里玩,把把都输,就没赢过,你说我能不往他身上想么。这也才三天光景,我都输出去一吊钱了。那可是我媳妇攒着过年用的。”
另外那人不仅也是惊异,便道,要不咱们找二柱说道说道,你不是冲撞了啥了吧?
这时候大门又响,小二忙上去招呼道:“哟,这不是李二爷么,今天这么大的雪咋还来呢?快进来。”
狗子细瞧进来那人,见那人戴了顶狗皮帽子,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黑棉袄,脚上是一双自家做的大棉鞋,倒是一副本地人的打扮,再往脸上看,这人长的也无甚出奇,只是面皮有点黄,双手揣在袖子里,身子微躬,身材瘦削,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李二爷进门便道:“我不来咋能行,在家坐着耳根子发烧,掐指一算,一定是王老四在这骂我呢。我得找他说道说道。”
说着便奔着那桌那两个人去了,回头还吩咐小二:“再上俩菜烫壶酒,咱们王四爷这几天气不顺。”
第二十七章 抓弟子(二)
那叫王四的也不去看李二柱,只低头喝酒。
李二柱也不见外,扭屁股便坐在了王四对面冲他乐道:“老四啊,最近你没少输吧?”
王四一听李二柱这么说,蹭就站起来,捏起拳头道:“我就说是你老小子在背后阴我,今儿我非揍你不可,咱俩可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你就这么坏我?”
边上那人一见王四要动手,忙拦道:“王老哥,你消消气儿,消消气儿,有话好好说,这咋还动上手了。”
李二柱却嘿嘿一笑道:“你别拦他,让他动手,我倒看他能不能打得下去。”
那王老四瞪着李二柱道:“李二柱,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里表,我还真就揍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那李二柱端起伙计送过来的酒盅,从王老四他俩的酒壶里倒了一杯酒,滋的一口喝的那叫一个讨厌,又施施然的夹了一筷子菜放嘴里,叭叽叭叽的吃了才道:“你小子知道我是出马弟子,领了仙,但你知道我领的是啥仙不?”
王老四被他这么一问有点蒙,便瓮声道:“你别跟我扯没用的,你领啥仙跟咱俩的事儿有啥关系?”
那李二柱却笑了道:“咋没有关系呢?你二哥我领的是个狐仙啊。”
王四还是不明白,便问道:“狐仙咋了?比别的厉害?”
李二柱面现生气之色道:“你个榆木脑袋,你忘了那天你上我家手里拎了个啥了?”
王四这才想到,三天前去李家的时候,自己是打了只狐狸,那狐狸毛色甚杂,但是狐皮可是上好货色,虽然毛色杂,却也能卖不老少钱,他跟李二柱是从小的哥们,那天去他家是找他喝酒的。
王四见他这么说,便有点变颜变色的问他:“你家,你家那啥不是生气了吧?”
李二柱这才又道:“老仙哪有你想的那么小气,还不是你小子,那死狐狸你放哪不好,非放我家桌上,那桌上供着的就是我家那一堂子仙。你把人家同类给人家供上了,人家不生你气才怪。”
王四听到这话此时己张大了嘴巴,李二柱看他那样也是好笑,便又道:“昨天老仙托梦,说是你小子好赌,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家破人亡,再加上你前天又整这么一出事儿,老仙便出手治治你,一方面让你知道知道仙家手段,以后在人家面前不敢放肆,另一方面也是为你好,你这好赌的毛病可是得改改了。”
王四听到此处才心中惶惶道:“哎妈呀,二柱子你可吓死我了,那啥,我要不要到老仙面前赔个礼啥的?”
二柱子笑道:“赔礼倒是不用了,过年来上柱香就行,不过你可不能再赌了,老仙可说了,你要再赌,他还让你把把输。你听见没?”
那王四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回呀一定不再赌了。”
狗子听了不由啧啧称奇。这些精怪他也是见过,可这么通情达理的他还没见过,还知道对人略施薄惩导人向善,不由生起了想见见这位仙家的念头。
那哥三个前嫌尽释,果然又喝上了。狗子便听他们扯些附近的风土人情,倒也觉有趣。一直喝了快一个时晨,那三人才散了。
狗子便对小二道:“小二哥,我是远道来的,你看有啥住的地方没有?这么大的雪,我也不着急,不想赶路了。”
小二见问便道:“客爷,小的给您问问。”
说罢便转到里间,同那店主商量了一阵,店主便过来道:“客官,小店本来没有住的地方,但出门在外不容易,刚才小二也跟我说了,眼瞅着要过年了,客官再赶路也是不妥,要不,您就在我这店后面的屋子里将就将就,那里原是我这伙计住的,为的看店放便,但是他也得回家过年,这小子明天就得回家了,客官您看行不行?”
狗子一听,哪还有啥说的,出门在外,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便己不易,便连道:“多谢店主好心收留,我定然多给房钱。”
那店主便道:“啥多给房钱,咱开的是买卖,客爷您有难处,咱们也不能看着。那这么着,您先随小六子安顿一下吧,这大雪天的,把屋子烧暖和了住着也好。”
说着便招呼那叫小六子的伙计跟狗子去安顿了。
说来也是巧,转过天便是腊八,这里有句话叫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腊八这天,雪是停了,可是这天气干冷干冷的,可不是能冻掉下巴。小伙计早起把院子扫了,又把小店打扫一番,跟店主和狗子告了辞,便踩着咯吱咯吱的雪,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回家去了。店主跟狗子站在门口目送那小伙计,就听店主笑道:“这小子回家倒是跑的快。”
狗子也笑,但他是没有根的人,去年过年在李家过的,那种热闹他很是羡慕,今年过年也不知道能在哪过啊。
俩人回去,店主便跟狗子道:“客爷,左右我今天也不开店了,不如一会我炒两个菜,咱们俩喝上几盅,我那婆娘今天熬的有腊八粥,很是可口,您也来一碗,回不了家,可不能少了这口粥啊。”
狗子见店主这么说,心中也是一暖便道:“有劳您老了。”
店主则一挥手道:“说什么有劳无劳的,我家人口简单,闺女嫁出去了,家里有两个儿子都在县学读书,捎了信回来今天县太爷赐粥赐酒,怕是要过小年才能回来了,家中就我跟老婆子两个人,甚是冷清,您在这里还能跟我说说话,也不寂寞。我那婆娘最喜欢出去串门子,这不,忙着收拾完了去别人家磕牙呢。”说罢嘿嘿笑起来了。
狗子见刘老爷子笑的花白的胡子乱颤,也是有趣,便道:“您老抬爱,小的敢不从命。”
俩人便相携去了狗子住的小屋。前面店铺不开门,也不烧火,老爷子去厨下炒了四个热的,又烫了两壶酒,爷俩就坐在小屋烧的暖暖的土炕上喝起了酒,酒未喝上两盅,便听门响,果然一个五十多岁,面相喜人的胖大妈拎着个篮子进来了。
老刘便道:“来来,小陆哇,这就是我的老婆子,老婆子做菜不如我,熬粥可是一绝,来来,尝尝咱家的腊八粥。”
说罢便要来接篮子,可是那胖大妈却闪过了老刘,把篮子放到炕上,道:“客爷,别听老头子瞎吹,来,吃一碗这粥,大姨这粥熬的可比老头子的菜好吃。”
说着麻利的掀开了盖着篮子的花布,从里面捧出了个带盖的大瓷盆来,揭开了盖子,便闻到一股粮食的清香,再看那粥,果然颜色透亮,里面各色豆子并果干看着甚是喜人。
狗子此时己然下地,忙道:“刘家大姨,可使不得,我自己来就成了。”
那胖大妈也不矫情,便将大勺子递给了狗子,看着狗子道:“小哥看着岁数也不大,跟我那大儿子倒是仿佛,我见了你呀,就像见了我那大冤家。” 说罢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老刘见自家老婆不像话便道:“你看看你,在客人面前也这般,小陆莫见怪啊,我大儿子也有日子没回来了,他娘也是想他。”
狗子有点尴尬,可是却甚是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便笑呵呵的道:“不妨事,我从小没有爹娘,全靠左邻右舍赏我饭吃,才能活下来,我巴不得有这么个娘嘞。”
那大娘也是觉得有点失礼,便也道:“你看我,我这也是太想我家大儿子了,话说小哥你是个孤儿?那你这年打算咋个过法?”
狗子叹道:“随遇而安吧,去年我是借住在江边的李大叔家,今年,走哪算哪吧。”
那大娘一拍大腿道:“小陆哇,你也别走哪算哪了,就在大娘家过年,实话跟你说,你刘大叔做菜还没我做的好嘞,我家人口简单,也没啥女眷要回避,大娘说了算,就在大娘家过年,到时候你也见见我那俩儿子,都是念书人。”
狗子有点愣,这,这大娘是不是太豪爽了?
第二十八章 抓弟子(三)
那刘老汉此时却不乐意起来,瞪着眼道:“你这婆娘,我作菜的手艺可是家传的,怎么你就比我强了?你可快别吹牛了,赶紧的,不是要去串门子么?你可快走吧,在这里罗嗦个没完,我这酒都要凉了。”
转头又对狗子说:“我说小陆啊,既然你是这么个情况,你刘叔肯定比你李叔要好招待,刘叔做主,你就在我家过年了。我见你这孩子就合眼缘。”
那大娘待还要理论,却被老刘推出了门去。
狗子此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赶情这老两口都这么好交朋友?
爷俩个如是便推杯换盏,在这喝起酒来。老刘吃口菜问:“小陆哇,你这到处游历,你靠啥手艺谋生啊?”
狗子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刘叔,实不相瞒,我,我其实是个道士。”
“啊?”老刘一惊,一口酒差点没喷出去,忙扯着狗子问:“快跟叔说说,你都会点啥?”
狗子也不好实说,便只捡能说的说了。
就这些也给老刘听了个目瞪口呆,便道:“咱们镇上啊,能给人看事儿的先生,只有那李二柱一人,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也有这个本事。”
狗子也好奇,便问刘老爷子道:“刘叔,那李二柱子的事儿您老可知道?我还挺稀奇的,您要是知道,能给我讲讲不?”
刘老摸了摸胡子道:“这个事儿啊,你要问别人还不一定知道,但你问我,那是找对人了,这李家的二柱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家的婆娘是我家婆娘的外甥女儿。”
狗子不由兴头大起,便问道:“您老说说,他的仙是怎么回事儿。”
老刘呷了一口酒,便把那李二柱的事娓娓道来。
他们这个镇上有打围的习惯,打围其实就是打猎,只不过这里打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大伙一起上山,先撤开人包一个大圈,再慢慢的连吆喝再喊的往里面围,那些冬天里的小兽,雪深跑不动,便被人这么捉住了。
话说那年李二柱二十有六,家中己经有俩孩子了,也是这样的大雪天,大伙相约打围,这里面便有老刘。大伙一上山便散开,从外面往中间聚。也不知道是雪太大还是太冷,那天也没捉到啥物事,满打满算就围住了那么几只瘦不拉叽的兔子,连个狍子都没有。可是就在大伙失望的时候有人眼尖,发现围子的中间竟然有一只黑狐狸。那狐狸毛色黑的发亮,在这雪天里十分惹眼,若是剥了皮卖了,能值一大笔钱呢。大伙都觉兴奋,便有拿箭的,有拿土铣的打那狐狸,可是说也奇怪,不管啥东西打到它身上,这狐狸抖抖毛,便啥事都没有了。
那物事也见人越围越窄,便直冲着李二柱子去了。到了李二柱子近前,此物竟人立而起,冲着李二柱子作揖点头,眼中露出哀求之色,那样子竟然跟人差不多。李二柱子向来心软,见狐狸这般作态,更觉不忍,便叹道:“你也是可怜,我今天便放了你,以后你可自己小心,莫要再被人围住了啊。“
说罢便给那狐狸让出了一条路去。此狐作态所有参与打围之人都是亲眼所见,这事大伙回去还议论了好半个月呢。
谁知道也就半个月,那李二柱子便开始不正常起来。也不下地干活了,天天在家里神神叨叨的说些胡话。大冬天里光着上身便去雪地中躺着,几个大小伙子抬也抬不动。
有时候一出去便是一天不见人影,家里越过越穷,媳妇愁的没办法,两个孩子瘦的跟两个小猴儿一样。
有这么一天,媳妇听见隔壁家在市场上买回了一大堆的鱼来,便骂他道:“你看看人家,人家男人能买鱼,你能干啥?你也叫个男人。你要再这么魔障下去,我们娘仨可是要饿死了。”
那李二柱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道:“这算个啥?不就是鱼么,我也能弄来。说罢戴上他的破帽子便出了门去。”
这一走便是一天,到晚上才回来。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媳妇便在自家灶房里看到一盆子收拾好的鱼,隔壁却响起那家媳妇的骂声:“哪个挨千刀不要脸的偷了我的鱼。。。。。。。。”
媳妇见此不由心下大惊,看着眼前的鱼啥话也说不出。
这事儿过去又两个月,李二柱便出马了,从他被磨到出马,整整两年。说来也怪,别的出马弟子都要带个请仙的,可是他身上的仙家从来不用这个,只需要点上香念几句,仙就能来。而且这堂仙道行很深,一般的事儿都能给解了。老刘就道他曾亲眼看过李二柱给人看事儿,只要酒壶不要酒,只需将酒壶在空中一晃,便有酒从壶中窜起。
他给人看事儿也不要人家的钱,你随便在堂上押东西,你押一个鸡蛋人家不嫌少,押一头猪人家也不嫌多,一切凭赏。
还有一事也是神奇,那李家自从李二柱出马后,每年三十晚上,子时一到,李二柱必然会一拍巴掌,拍过巴掌后便将这一年中家里会出的大事小情都说一遍。说完再一拍巴掌,李二柱便似睡醒了一样,别人问他刚才说的是啥,他则一概不知。
起初大伙还不信,等到后来一桩桩事都应验了,大家这才啧啧称奇。
老刘讲到这里时便抚须道:“他家的仙家甚是仁义,在这镇上救了不少人了。那李二柱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响,有不少人隔着三五十里也来找他看事儿。”
又抿了一口酒唏嘘道:“我家大儿子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可就是听了他家仙家的话,家里一直没给张罗媳妇,说是犯什么煞,要过了二十四才能找,不然找来的必然是丧门星。
你说也奇怪,我大儿子十八那年自己看上了一个女子,想要娶进门,可是他娘想起二柱说过的话,愣是没让那女子进门,后来那女子嫁了别人家,果然是个败家的女人,在家里搅的四邻不和,那家人没办法,只能搬家了事。我家婆娘直道老仙保佑,还去上了柱香呢。”
狗子听了更是心痒,暗道这狐妖必然是为报恩才需要找这李二柱当弟子,就凭刘叔说的这些个事儿,一般的妖怪哪能做到,只是奇怪它为什么不化成人形?
想到这里,便打定主意要夜探李二柱家。
到了夜间,老两口己沉沉睡去,狗子便偷偷的潜出了刘家老店,站在这镇子最高处开了天眼,他正看着呢,却听耳边有人轻声说:“道友可是找我?”
第二十九章 抓弟子(四)
狗子一惊转头,说实话,自他出来游历至今,从未曾被人如此近身而不察过。他压下心中惊异仔细看去,却见到在雪色映照下的对面房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文士。
那文士举手投足间一丝妖气也无,狗子心中大惊,这非得是经历过大天劫的大妖才能做到,便抱拳道:“道友,在下听了道友的异事,便起了结交之心,对道友的恩人并无甚歹心,还望道友莫误会了。”
那狐妖洒然一笑道:“道友不必紧张,我知道的。最近我也是心有所感,便掐指一算,算到有终南道友要来此地,便也想着出来见一见。”
说罢伸手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不知道友可愿往我洞府一叙?”
狗子知此妖法力高深,自己断不是人家对手,人家想把他如何便能如何,便也放下心事,洒然一笑道:“固所愿尔,道友请。”
那狐妖见狗子如此不做态,也是心中喜欢,便一挥袖,带着狗子腾空而去。
不多时二人己到那狐妖洞府,却见这洞府甚是洁净,不仅没有狐类骚气,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鼻端,与木老的洞府比也不差什么。
两人互相又见了礼对坐,狗子便问:“不知道友高姓大名?在下陆瑾,乃是终南山炼气士木枯子门下的侍奉童子。”
那大妖听闻木枯子便凝眉道:“原来道友是木公坐下,怪不得道法高深。胡某名占元,是此山中修炼之妖,区区不才修炼至今己六百三十年矣。”
狗子一听六百三十年,不由大惊起身见礼道:“道友竟有如此道行,却不知为何竟被人围住?”
那胡占元听狗子问此便笑道:“说来也是我一个劫数,那一日我心有所感,知自己有一大劫,便自封六窍,只余一窍,跑到人烟多处躲灾,没想到竟遇到那等事,也多亏了李家小哥,不然我死的可真是冤枉。”
狗子听他这么说,也不好问人家是何劫,便只道这都是缘份啊。
又奇道:“胡兄,恕我直言,以你的修为,想抓弟子可不容易,寻常弟子怎么可能容的下你?”
那胡占元哈哈一笑说:“所以我磨了那李家小哥两年呐,后来又教他修炼法门,且我也不是全上他身,只是我的一个分身而己。不然,纵有十个他,也不够死的。”
狗子这才明白,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儿。
那胡占元很是健谈,二人坐而论道,倒甚是畅快,狗子从不知妖修如何修炼,后来听说竟然自成一体,便也不多去问,二人又交流了些术法,那胡占元这才送了狗子下山。
及后,狗子跟着去看李二柱子给人看事儿,果然见到降在李二柱身上的只是那胡占元的一缕分身元神而己。
狗子在此处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好年,又见到了刘老的两个儿子,狗子与他家大儿子十分投缘,便给他占了一卦,算出这小伙子要到三十才能高中,这中间可能会招什么不妥,于是便取出一枚铜钱,在上面刻了几个字,送给他叫他贴身戴着。
过了正月十五,这里也路也渐渐好走了,狗子便辞别了刘家人又上路了。
果然,那刘大二十四那年才娶了一房妻子,这女子十分贤惠,二老甚是满意。三十那年高中两榜进士,去赶考的路上住在破庙里,有鬼想迷他,却被铜钱打伤。那刘二也同哥哥一样中了进士,县太爷还送了他家一道匾,上书一门双进士。两老极是荣耀,及后子孙满堂,也是安享晚年。
那李二柱四十五那年,梦到胡家仙跟他说:“弟子啊,我与你的因果己了,以后便回山修炼去了,你以后就不要出来给人看事儿了。没有我在旁辅佐,怕你造什么因果啊。我走了,你好好保重。你这一生后福也厚,记得多行善积德。说罢飘然而去。”
从做了那梦开始,李二柱便再也不出来给人看事儿了,果然,他晚年十分幸福,家里儿孙孝顺,一直到七十六才无疾而终。
这都是后话不提。
第三十章 白虎下山穴(一)
狗子现世这世道,要说太平,在北方确实是太平,要说不太平,南方也确实是不太平,他信步游走,不觉间便来到了南北交汇之处。这里因地处中原,气候宜人,四季分明。开春走过来,此时己是到了青黄不接之时。
恰此时,遇到一伙土匪下山抢劫。其实狗子之前也遇到过那剪径的小贼,狗子早早便察觉了贼人,悄悄的绕过去,并不愿多造杀孽,但此时这伙土匪却避不及了,狗子见这伙强人手段残忍,便想要出手管上一管,谁料斜刺里杀出一队官兵,竟然有这伙匪人两倍之多,这伙匪人不敌,被捉了大半,而狗子很是无辜的被裹在其中带回了衙门。
狗子早算过这几天要有牢狱之灾,谁想到竟是因为这么一个由头,实在是哭笑不得。他也不反抗,只跟他们解释,自己是路过的客商,实在不是匪人。官兵看了他的路引,倒也没有为难他,只道:“回去请团练决断,我们作不得主,还得委屈你了。”
好在官兵也并未绑着他,只着人看着他。
回了县里,别的土匪都被扔到了牢里,只狗子被押在了班房里,那班房跟牢房不大一样,这里面一般关的都是未曾定罪之人或是人证待审,所以不像牢房污秽,但却也是铁门紧锁,不得随意行动。下面人跟团练使禀告了此行缴匪的诸般事宜,团练对手下人甚是满意,那禀报之人显是被夸的很是得意,竟忘了狗子,也没跟团练说。
这边再说狗子,他之前起的那卦中显示,牢狱之灾怕不是一两天就能消弥的,好在此处还算不错,狗子便安坐牢中,也不着急。
在牢中无事,他便四处打量这处班房,却见这处班房是个里外间,里间还有个床,外间有桌有凳,还有油灯,狗子坐在桌边长凳上,心下盘算事情。
突然外间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就见一伙衙役簇拥着一位老者缓步行从拐角处走来。狗子,在狗子的班房外停住。
那伙衙役中有一人拿出腰间挂着的钥匙恭敬的打开这班房的门,请那老者进去。
那老者也不客气,见他开了门便施施然踱步进了班房。待见到坐在桌边的狗子时,不由一愣,却也没多说什么,也在桌边坐了下来。
那伙差人见老者没说什么,便也客气的道:“孙先生,您歇息,我等下去了,要有什么需要的,您老言语一声,咱们就在外间,早晚都有人。”说罢都散去了。
狗子见这般坐态,不由也是好奇,他打量眼前老者,见他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却乌黑的不见一丝白发,一身半旧的土黄色夹衣,倒像是个教书的老先生。待细细看去,却发现老者印堂有一丝青色。狗子心中暗道,印堂有青气,此人必三衰九难,这老爷子怕不是担了什么因果吧。
那孙先生见狗子打量自己,便嘿嘿一乐道:“这位兄弟,敢问高姓大名,这是犯了什么事儿,跑到这班房中与小老儿作伴儿来了?”
狗子见人家问,便无奈一笑答:“不瞒老哥,我姓陆名瑾,乃是个行脚的客商,碰巧遇到一伙土匪作乱,官兵平乱,一不小心便被官爷当土匪捉了。我央告官爷,官爷见我确实不是强人,便也没为难我,将我收押在这班房之中。但不知,老先生您是怎么进来的?”
那老者见狗子这么说,嘿嘿一乐道:“道长,你怕是没说实话吧,老夫颇精相术,您这面相,明显便是修行之人,说什么客商。”
狗子一听不由一惊。他修炼之时虽木老也教了他这相人之术,但终南一脉于此并不精通,他也只能大略看出一个人好坏,哪里像这老者这般,竟然连人是干什么的都一眼看穿,不由佩服道:“老先生,您这相术真是神奇,不过我因并未正式拜师,还不能算是道士,又加自己四处云游,如无必要,我只说自己是客商,想不到竟被老先生拆穿了。”
那老者得意微笑道:“老夫平生精研奇门八卦,相人之术,昨天老夫心有所感,起了一卦,卦中显示,怕是有同道中人要来与老夫作伴,今见道长面相上带着仙缘,故此才这么说。”
狗子一听大为佩服。两个自报了家门,狗子才知道这老人竟然是来牢里躲灾。
话说给人算卦看相,难免泄露天机。而一旦泄露了天机,必招天遣,虽说不会有什么大差池,可是老人自己知自己事,于是便常常来班房中躲灾。县太爷知道这老爷子是个神人,既然他有这个所求,县太爷也愿意卖这个人情,便许他常常来此躲灾。
两人既然差不多算同行,便也聊的投契,狗子喜欢听他讲这些年遇到的事儿,这老人也喜欢卖弄。有时候两人一聊就能聊一天。
俩人在一起的第三天,孙老爷子给狗子讲了这么个故事。
故事发生的时候,老人并不在这里,他那时仍在南方游历,游历途中到一处小村歇脚,这村中有一户姓蒋的人家,开了个做酱的作坊,作坊不大,是夫妻两人经营,因是祖传的手艺,味道独特,还小有名气。蒋家有二子,因家中颇有些余钱,便也能供孩子读书。孙老爷子到时,那家的大儿子己中了秀才,小儿子也读书有成。
奇就奇在这大儿子的面相,此子虽生的儒雅,可是面相中竟带着一股杀伐之气,以后若是有白虎星扶持,必成一方名将,从此封候拜相甚是了得。
孙老爷子见到这孩子如此不凡的面相,便有意与他结交,果然听他言谈中颇多奇异之言,桩桩皆见气魄不凡。那年轻人也敬服老爷子的本事与见识,甚喜与他来往。
说来也是巧合,这一年村中大户家没了老娘,那大户寻了位风水先生来为他娘定穴,那风水先生名声甚响,却无甚本事,老太太下葬不过半月,大户便噩梦连连,梦中他娘总是哭他不孝,那大户一时无法,只得四处找人破解。孙先生也是与那孙大户有些因果,便出手为他破解,原来这处坟地看着虽是不错,却犯了个忌讳,坟地正北面有一处天然的洞穴,那里洞穴内有一条在此盘距的大蟒蛇,那物早便通灵,而那坟正对着它的巢穴,它甚是不喜,便日日折磨大户的老娘。
孙先生给看后便带着大户去了那洞边,将此事讲给大户听,那大户才明白,原来老娘竟日日受折磨,便央求孙先生给破解一二。
孙先生也不含乎,他画了几道符,在那洞边烧了,又叫大户准备些活鸡活兔作祭礼,而他也向洞中祝祷了一番。
转过天来,又挑了个吉时,叫大户将坟迁出,到了他给大户选的一处坟地。一应事务办完,那晚大户便做了个梦,梦中他老娘含笑看着他。自此家中六畜兴旺,家业也甚顺遂,大户第二天便亲提着谢礼去了孙先生的小屋中,好好的谢了谢孙先生。
第三十一章 白虎下山穴(二)
自此孙先生大名便传开了,找他看穴定阴阳风水的,看撞客遇邪的真是络绎不绝,不少人远从他乡也赶来请他帮忙。
蒋家大公子自然早就晓得老爷子的本事,不过他倒对这些不甚在意。有一日蒋家小哥带了一小块酱肉来,恰巧老爷子又因与人看事,人家送了几坛好酒给他,于是爷俩个又制了些花生这类的下酒这物,便坐在一起喝起来。
本来与人说这面相之事属于泄露天机,孙老爷子是很忌讳这个事的,那日二人喝的甚是高兴,酒至半酣便大着舌头道:“伯元呐,你小子以后啊,可了不得啊。”
那蒋伯元酒量不错,此时虽有几分酒意,人却十分清醒,听孙老爷子这么说,不由心里暗吃一惊,他知道孙老爷子轻易不跟人说别人的命数,此时借着酒意,孙老爷子来了这么一句,心中便上了心,他又给老爷子满上一杯道:“孙叔,您这净夸我,我哪有什么了不得之处?”
老爷子抿了一口酒,面带得色的道:“你呀,你还别不信,我老孙有一门本事极是历害,可惜啊,修道之人讲究顺应自然,所以我一直不敢过于显露,你知道是啥么?”
蒋伯元忙问:“是啥啊?”
孙老爷子嘿嘿一笑道:“看相。”说罢面有得色的夹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中。
蒋伯元此人甚是精灵,见老爷子这个样子,便也配合道:“小侄以前只以为您老看风水历害,想不到竟然对相术如此精通。”
老爷子见他上路,更是谈兴大起,便大着舌头道:“那是,老头子我看一眼这人,便能知道他这辈子怎么回事,只不过说出来便是泄漏天机,不仅与此人沾了因果,更会遭天遣,所以我轻易不给人说这些事儿。”
蒋伯元听孙老这么说,心中不由怦怦直跳,又给孙老满上道:“孙叔,那您看,我这命?”
老爷子此时酒意己有了七八分了,卖弄之心更胜,便乐道:“你小子啊,面相中天生带着一股杀伐之意,若有白虎星相扶,以后能成一代名将,可惜本朝气数未尽,若是气数己进,成就一朝人王帝主,那也是做得滴。”
那蒋伯元听了心中不由大是激动,但听老爷子话中意思,这事好似还有些什么关窍,便问道:“孙叔,您说的这个白虎星相扶,那是个什么意思?”
老爷子便道:“要说这白虎星相扶啊,你也知道,白虎主杀伐,若是想得白虎星相扶,有两种方法。
其一么,便是找个命中有此星之人来扶佐于你,可是啊白虎星当命,这人必是个杀星,降服起来非常之难,而且此人八字须与你相合,否则那不仅不能成就你,还会消减你命中的运势。
其二么,便是风水做局。需找一白虎下山之穴,将至亲之人亲手生葬于此穴中,白虎下山之穴本是个大凶之穴,选此为亲人之穴,必会祸延子孙,后世子孙必累遭横祸,但是若是将至亲之人生葬其中,亲人遭此大难必怨气滔天,这怨气必会作用在此人之身,但白虎下山之穴乃是大凶之穴,两相结合,便会使此人凶极,那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过此法天伤天和,实在是。”
说到这里孙老便渐渐睡着。他这里说说而以,可是听的人却记在心中。
第二天孙先生再起来,昨天说过什么他根本不记得了,蒋伯元成府甚深,见孙先生忘了,也不去提它。
次年,蒋家老大便中了举人,及后三年又成了两榜进士,可是为官之路却颇不顺遂。
这话说起来,又过了大概有六年吧,蒋伯元此时己是道府中的一任推官了,但却卷进了朝中党争,他那时整日惶然,有一天心绪不宁,便翻起闲书来,看到风水之说,突然便想起孙老爷子的那番醉话来。他思之再三,便下定了决心,请了个长假便回去乡里。
那时孙先生在此处己是名声大噪,但他住的仍是那间小屋,孑然一身也没有人照顾。
蒋伯元回乡是便服,村中人并不知道,此时他父母精神健旺,见儿子回乡喜不自胜。
那蒋伯元回乡不久,便在深夜拜访了孙老先生,见到孙先生他纳头便拜,口中直呼:“先生救我。”
孙先生见到他来见自己便道:“今日来找我,可是为了你官运之事啊?”
那蒋伯元却道:“先生,伯元卷进了朝中党争,怕是要牵连全家老小啊。”
孙先生抚须道:“唉,我早便算到你有一劫,只是。”只是什么孙老先生却没有往下说。
蒋伯元却泣道:“先生,六年前您酒醉后,曾与我说过一席话,您可能记不得了,可是伯元却记的甚清。”于是蒋伯元便将六年前孙先生说与他的那段白虎相扶的话说出来。
孙先生听了却大惊,他一下站起道:“我竟然与你说了?”
老爷子惊异过后好半晌才叹道:“既如此,你是打算要让我帮你做这个风水局了?”
那蒋伯元哭道:“孙叔,求您帮我,我家父母早晚是要去了的,既如此,还不如让他二老帮我渡过这杀身之祸,如此,我以后定为他二老大修祠堂,好好供奉。您老既然将此事告知与我,想必也是愿意帮我吧?”说罢连连磕头。
那孙先生心道:“眼前这蒋伯元果然是个枭雄,至亲竟也能忍心舍去,如果我不帮他,日后恐遭报应,若是我帮了他,这作法也实在有伤天和。”
老先生思量半天,看着仍跪在地上的蒋伯元道:“罢了,既你己知道这事,我也无奈,此因果既因我而起,我便要担着,你且等我三天,到时做与不做,我再告知于你,你回去罢。”
那蒋伯元听老爷子这么说,显是松动,他忙站起身,对老爷子又躬身道:“孙叔,还望您老怜悯小侄。”说罢留下一个包裹便离去了。
孙先生打开包裹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株紫幽幽的灵芝,看年成,也有八九十年了,孙先生心道,他知道自己是方外之人,不喜黄白之物,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寻了这么株宝贝,倒也稍稍好过了一些。
其后三天孙先生斋戒沐浴净手焚香,为此事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却似吉凶参半,再想想此后因果,便咬牙应承下来。
那蒋伯元见此十分欢喜。及后孙老便到处寻找那白虎下山之穴,还别说,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深山中,还真叫他寻到了这么一处地方,这地方地势十分奇怪。
这里是一条深达五里的沟,沟两边是两座约有百丈的小山,山间林木茂盛,阳光却无法照进沟中。此沟中积存大量腐叶,隐隐有瘴气升腾,端得是一处白虎下山的凶地。
待找到后,孙先生便叫了蒋伯元过来看了,又叫他找人来依着指点起了一座坟,来修坟之人都甚觉奇怪,这处一看便不是什么好地,怎么将坟修到这来了,但主家给钱,他们当然也不含乎。
第三十二章 白虎下山穴(三)
蒋伯元对此事十分重视,日日都要来看上一眼。有一日孙先生与他同来,却跟他说:“此穴极凶,封上后切不可打开,否则怨气一散,不仅你,你所有的亲人都会横遭不测。”
那蒋伯元郑重记下。过了一月有余,坟便修好了。
依着孙称生掐算的时日,蒋伯元便跟父母说给二老提前修了个坟地,想带二老去看看,老两口见儿子这一个月忙个不停,早就心中奇怪,如今听儿子这么说,心下甚喜,便欢欢喜喜的跟着儿子去看那坟地。
那日正是冬天,十一月的南方阴冷刺骨,虽是坐着马车,二老也是冷的很。走到半路上便下起了小雨来,淅淅沥沥的甚是愁人。
半路上蒋家老娘便道:“儿啊,今天甚是寒冷,且又下了雨,我看不如咱们回去吧,改日找个好天候再来看看?”
那蒋伯元知今天正是吉日,哪肯回去,便道:“娘,您二老这都走一半了,便去看一眼吧,这也是儿子的一片孝心,再说车中有火盆,也不是很冷啊。”
孙先生早早便到坟前等着了,他心知此事太过作孽,本不愿前来,可是蒋伯元怕出差错,却又偏偏要他一起,孙先生不愿与如此虎狼之辈同行,便自己走过来的。
待二老下车时,刚好是傍晚申时,此时天己擦黑,二老只觉此处氤氲着一股子不知道什么味道,心中便有不喜,待见到眼前坟地时,二老更觉不喜,这处因常年不见阳光,看起来竟鬼气森森,两边的山在半明不明的天光下竟像是两头下山的猛虎般作势扑来,那蒋老爹一时不察,竟被骇了个跟头。蒋伯元知道酉时便是二老生葬之时,便扶着老爹来坟边细看。那坟地修的甚是周正,前面 还刻有墓碑,上书先考妣蒋公令璋,蒋门金氏之幕,墓前还有张石刻条案,显是用来摆祭品之用。
二老这才心下稍安,便是村中大户的坟地也不见得有这个气派,转到坟后,却见有两口极好的寿材并排摆在坟后,显然是给他二老准备的,蒋家老爹便上前细看,此时己是酉正,孙先生在远处轻咳了一声,那蒋老大便突然将老爹推入棺中,老娘见此,惊的腿都软了,却见儿子将棺盖一合,拿起边上准备的锤子便将棺盖钉上了。
转头又来看自家老娘,老娘见儿子这个眼神转身便想跑,可是她腿己吓软,哪里能跑得过儿子,跑不几步便被儿子拦腰抱起,转身回去便将老娘扔在棺中,接下来又使出全身力气合上棺盖,那蒋家老娘伸出手想爬出去,却被他几下塞回棺中。棺盖合闭,那老娘尖利的指甲在棺中抓挠之声甚是刺耳,他爹娘在棺中哭喊之声更是凄厉渗人,那蒋伯元此时全凭着一股子劲头,也不去管棺中二老呼喝之声,几下子便将棺盖钉上。
此时那棺中还能听见父母的嚎叫,大骂他忤逆不孝,要遭天遣,此坟在修时便留了棺木入穴之口,那蒋伯元发了狠,也不听父母在棺中喝骂,也不听他二老此时挠棺之声,一用力,两口棺材便一左一右落在了穴中。
孙先生此时也出现在墓边,他担心那未死的二人听见他的声音,也不答话,只用铜钱拴了红绳给二老棺材搭上,便起身出来,冲蒋伯元点头,那蒋伯元便抄起早便藏好的铁镐飞快的填土。待坟封上的那一刻,突然之间一道惊雷劈将下来,正正好劈在了坟头之上,溅起一溜的火星,竟将疯狂填土的蒋伯元劈了个跟头。
这时天己黑透,却下起了大雨,天上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那送二老来的马车竟被惊的唏溜溜乱叫。冬天打雷极不常见,孙先生知道这是蒋伯元此事做的太过遭了天遣,便降下如此异相来警示人心。
那蒋伯元一方面心中确实也是害怕,一方面想起父母养育之恩,此时竟在风雨中大哭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还大喊:“爹,娘,儿不孝,儿不孝哇。”直将额头磕的都出了血,才被孙先生扶着回去了。孙先生不愿与他同车,独自回去,他则将独自驾着马车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及后蒋伯元回家,便哭着编了套谎话,就说父母去看坟地的路上遇到山上大石滚落,被砸中双双殒命,恰好是在坟地边上,他便将父母葬了。
蒋家二老离奇死去时,恰好天逢异象,村人都以为二老这是倒霉遇到了天灾,这才死了的。幸好他家儿子早早给二老修了坟,这才免去了诸多磨难,可也有那精乖之辈,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但蒋伯元是官,他们哪敢多嘴。
其后蒋家大办七天丧事,因二老己入土,所以也没有送殡。而蒋伯元因家中父母病故,所以上折丁忧,倒是避开了朝中一桩牵连甚广的大案。他因为此事做的太过亏心,所以大病了一场,病中他噩梦连连,饱受折磨,挣扎着去孙先生那讨要解决之法,孙先生己担因果,也不好坐视,便请了神上身,后跟他道:“你父母怨气太重,那白虎穴虽凶,可想真起做用,倒还些时日,你若想减轻痛苦,便去你父母坟旁为他们守灵罢。”
蒋伯元听了连连道谢,果然,三年丁忧,他真的在父母坟前结庐而居,倒引得众人纷纷夸他贤孝。
及后他回去时,在任上遇乱匪攻城,在城中主官逃跑,守城武将又战死的情况下,他站出来主持大局,终盼来救兵解围,又跟随解围将军转战八方,他的官路越走越顺,与他作对的,跟他对战的,无不被他打败,后来有几次,他竟似预知一般,与敌周旋从没有落败过,不仅南方叛乱平定,竟还将西边的胡人赶的哭爹喊娘,得了个活阎王的浑号。
狗子听老爷子说到这里,便鄙夷道:“我听说过蒋大人,确实是我朝一员猛将,却不想这里面竟有如此缘由。不过那蒋大人也是让人齿冷,自己的亲爹娘竟然也肯舍弃,这样如豺狼一般的人,我看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孙老抚须道:“不错,这等豺狼之徒确实是让人齿冷,不过小陆,他此时便遭了报应,那坟太历害,你可知他弟弟己被人害死,家中嫡妻也因种种事由己然疯颠,唉,我自从沾了他的因果,也是很不好过啊。”
狗子听此不由奇道:“愿闻其详。”
孙先生便道:“自从给他弄了这个局,我便总是不顺,后来我给自己占了一卦,知道南方是那白虎煞穴所笼罩之地,我只能离了那边,来到这里定居,虽是好了点,却仍然时时遭些小事,故此才动不动便来这牢中躲上一躲。”
狗子乐道:“原来孙先生来这里竟是因为此事,不过,若非如此,咱们也没有这缘份相见,看来我还要感谢蒋大人呐。”
孙老也是洒脱之人,便哈哈一乐道:“可不是么,能遇到小陆,确实是缘份。”
那蒋将军及后果然位极人臣,且将女儿嫁与当朝四皇子,这位四皇子承继了大统,蒋将军便成了国丈。别人家的国丈都是有名无实,他可是手握重兵,且四皇子天生体弱,慢慢便被他把持了朝政,可惜四皇子早亡,继位的皇帝乃是一代雄主,那蒋国丈及后果然被抄家灭族,他本人及儿子孙子更是被凌迟处死,这下场,也不枉了那白虎下山穴的名头,当然这都是后话。
狗子在牢中呆了半月有余,这一天县尊大人有事来找孙老,见到狗子,不觉奇怪问身边人,这人是怎么回事,这才有人将此事禀报给了县尊。县太爷听罢不觉骂他们懒惰,亲自检查了狗子的路引,便将他放了出去。刚好孙老先生也躲过了灾,便极力相邀狗子去他家小住。狗子推不过,便也同意了。
第三十三章 白蛇(一)
狗子随孙老先生回到了他的住处,孙老先生就住在县城里,但他的住所却不在县城中心,而是在城郊一处地方。这处己近乡野,这一片稀稀落落的散落着几个院子,离城里街市倒远,看着极清静。
老人家的院子着实是不小,大石垒就的院墙围着挺大一个小院,院子里没养别的活物,倒是有半院子的鸡咯咯乱叫。迎面一进五间的青砖大瓦房,左手边靠着房子搭了个小屋,显是灶房,右手边也搭了个小屋,却是个小仓房。
小院子甚是洁净,虽有半院子的鸡在,却也没什么异味。
听到老爷子进院的声间,那上房中就出来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见到老爷子脆声声喊了一声:“爷爷,您回来拉。”
狗子仔细打量那姑娘,却见小姑娘虽梳着丫髻,却长的极好,白析的皮肤极是细腻,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有一对大大的杏眼,身量高挑纤细,虽还未发育,却能预见以后定然是个美人。
小姑娘穿一件葱绿的粗布半臂,里面配着一件月白色的棉布交领的小襦裙,看着清清爽爽,极是顺眼。
老爷子见姑娘出来,便哈哈笑着给狗子引荐道:“小陆,这是我孙女芽儿。”
说罢又对芽儿招手道:“来芽儿,来见见你陆叔。”
芽儿显然是见多了自家爷爷招待家中的各色客人,也不认生,对着小陆盈盈一拜,恭敬的道:“陆叔”
狗子显然是挺高兴,他笑着道:“芽儿多礼了。”
说罢从袖中东掏西掏,掏出了一块玉坠,递给了芽儿道:“叔叔这没什么好的,给你这个,拿去玩儿吧。”
孙老爷子见到狗子掏出来的这坠子,心中小惊了一下,但面上仍不动声色道:“芽儿,还不谢谢你陆叔。”
芽儿便又拜道:“谢谢陆叔。”
这玉坠子本还是在张财主家时,狗子给那对姐弟雕那双鱼时,见有玉料多出来,便顺手雕了个坠子。这坠子雕的是个小小的蝉儿,了了几刀,竟雕的惟妙惟肖。要说狗子雕玉的本事也是木老所授。木老平时也没甚爱好,却唯爱雕刻,他洞府中木老随手雕就的物件就有不少,狗子跟在木老身边,耳濡目染,慢慢便也学会了雕刻之术,况且在雕刻之时如果能加入念力,真还有些妙用。
此蝉因掺入了狗子的念力,自变成了挡灾玉,所以孙老爷子才心中小惊了一下,他虽然也有这些东西,却不像狗子,竟然能随手送给个不相干的人。
小姑娘见那小蝉儿莹白通透,十分可爱,便喜欢的不得了,脸上全是喜色。
狗子见小姑娘喜欢,心下也是一松。他万料不到这孙老爷子竟还有个孙女,哪里能准备什么见面礼,那蝉儿虽也是自己雕着玩儿的,但他自己也十分喜欢,实在不愿送与旁人,此时骑虎难下,也只能掏出这东西送人了,万幸那小姑娘似是对此物甚是喜欢。再说狗子于身外之物本也不是吝啬之人,便也不放在心上。
两人进屋,老人便叫芽儿给狗子安顿住所,老人的屋子还真不少,左厢是他跟芽儿住,老头住外间,芽儿住里间,右厢便是给狗子住了外间。屋子里也是周正,堂屋正中地面放着一张八仙桌,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缠枝牡丹图,下置条案,左右各摆着两个胆瓶,瓶中插的却不是时令鲜花,而是两把鸡毛掸子。案两边各放一把太师椅,左右厢与堂屋间用博古架相隔,架上置一些绿植,如今长的郁郁葱葱,巧妙的将左右厢隔了开来。
收拾好了,芽儿便引狗子去了他的屋子,却见这屋中也甚是周正,临窗一铺大炕,炕上放一小几,地下放一张八仙桌并两张条凳,因窗子甚大,此时屋中十分亮堂。狗子喜这屋中洁净敞亮,芽儿姑娘的细心周道,心下十分欢喜。
自此狗子便在这里小住下来。
住在此处第二天,狗子便发现,老爷子屋中竟然有条蛇。此蛇只有两指粗细,长约三尺,通体鳞片都是白色,那白中还透着一股金铁光泽,一双红眼看着甚是妖异。此时正是春暖花开阳气旺盛之时,那蛇也颇是好动,一家人闲谈时,那蛇竟盘在桌边,似是在旁听一样。狗子见到那蛇极是诧异,此物周身灵气流动,竟似己快要成精了。
孙老先生见狗子见蛇惊异,便伸手召了召,却见那蛇竟似能看懂老人的招呼,竟游过来盘到了老人的手上。
老人便笑道:“小陆,能看明白这蛇么?”
狗子摇摇头,孙老便抚须道:“我这蛇啊,修行了差不多有一百年了,你看看它。”
老人指了指蛇身,却见蛇身上竟有左右两条金线,老人道:“若此线变成红色,它便可成丹了。”
狗子听了不由一愣道:“您老竟然在养蛟?”
老人听了也是一愣道:“养蛟?老夫也不过是在一本古集中找到饲蛇之法,觉得甚是奇异,这才照此法施行,竟然不知这是养蛟之法?”
狗子一肃道:“不瞒您说,动物本都自身修炼,很少有人助动物修炼的,但是养蛟却是例外,有些术士会利用一些特殊方法,选一血统纯正之蛇,以秘法饲之,时日一久,此蛇便可成丹,成丹后再以杀孽造之,此蛇便可化蛟。一旦化蛟,便可掌管一方水域,那时修士便可控制此蛟。我怕您老是误打误撞看到了养蛟秘法吧。”
孙老先生听了惊疑不定,忙问道:“老朽得的只是残卷,却未见什么以杀孽造之之法,先生既知道,还望跟老朽告知一二。”
狗子却摇头道:“老人家,非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师傅曾随口提过,被我听了来,具体如何养蛟,我却也不知。”
孙老见他不说,也便不再问。却跟狗子讲了一则这蛇的奇事。
远近都知道孙老家有一条神异非常的蛇,此物在家,神鬼不犯,于是便有那蠢人起了歹心,想要偷了这蛇去为自家守护。
话说那夜,此蛇竟真被人偷去了。也是因冬天,蛇要冬眠,他家这蛇,冬天从来不需要洞,都是老人将其放在仓房中一口箱子内,箱中铺有厚被,箱顶还开着小孔,以便它睡的不闷。
它冬眠时,便不那么警醒,那一日正是隆冬时节,外面己是大雪纷飞,有一个本县大当铺的掌柜来找孙先生瞧一件东西。话说这当铺与老爷子交情还真不错,知道他有本事,有时候收上来什么不妥的物件,都会请他帮着看看,看后定要给他封一大封银子。
当时常能见到的那蛇却不在视线内,那大掌柜的便问:“孙先生,你家的宝贝蛇哪去了?”
孙先生笑笑说:“您说笑了,冬天了,蛇不是都要睡觉么,我家的也是要睡的。”
大掌柜眼中不由亮了一亮,看完东西,老孙说此物并无不妥,那大掌柜留了银子便起身告了辞。
却说晚间孙家可遭了贼了,那伙贼人也不往主屋去,偏进了仓房。什么也没动,只抱走了蛇冬眠的盒子。
老爷子早起去查看时,见盒子己不翼而飞,不由苦笑,心道那当铺家里怕此时己是鸡飞狗跳了吧。
第三十四章 白蛇(二)
果不其然,那户开当铺的钱家此时己是闹翻了天。
原来果然是钱家眼红孙老先生的那镇宅的蛇,他家想着,一个动物,怎么又能认主,便叫伙计半夜偷了来,想为自家镇宅。谁成想那蛇被钱老爷恭恭敬敬的放在他家堂屋的桌上后,竟然醒了过来,自己从盒中爬了出来。
这蛇果如他家掌柜的描述那般,白金色的蛇身,血红的眼睛,三指粗细的身子,钱家老爷见到这物那真是稀奇的很,却没料到那蛇竟游上了他家房梁,不下来了。任那钱老爷拿什么来逗,它就是盘在房梁上不下来。叫来下人拿杆去挑,却根本挑不着它,那蛇极灵,见到人拿杆子过来,七扭八躲的便藏了起来更是踪迹不见。
钱老爷见这么个物事缠在房梁上,吓的要死,却又不敢请孙先生来看,只能自己心中暗暗叫苦。他哪想到这物这么有灵性,及后听下人说,老爷不是想请这蛇来镇宅么,既然己在宅中,那想必是就肯在家中镇着了。
钱老爷这才稍稍放下心事。
却不料,打后一个月,县里竟传出孙家异主的消息,详细情况县里人皆不得知,只知道钱家当铺所有家当都被钱老爷的夫人串通钱老爷的庶弟给夺了去,那二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钱老爷赶出了家门,钱老爷被赶出来时,身上只得一套衣服,自此便流落街头。
那钱家当铺很是缺德,城里人一见钱老爷被赶出来了,哪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钱老爷渐渐便沦为了乞丐。
当时城中人还未曾传出钱家异主的消息时,那蛇便己回来了。老孙心知这物必会自己回来,也不着急,见它那夜出现在床头,便很是开心,又给它喂了些鸡蛋,便找出早给它准备上的盒子,它倒也乖觉,见到盒子便钻了进去,盘上了身子,向老孙吐了吐舌头,便匍匐不动了。
老孙合上盒子,这回不敢放仓房中了,便将它放在堂屋博古架子上了。
过没几天老孙便听说这钱家异主的消息,心中叹息那钱老爷可真是自己作死,什么不好夺,偏要夺这物事,看给自家祸害的。不过钱家也确实是缺德,不仅开当铺,还放印子钱,黑心的事儿没少干,如今他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报应不爽。
狗子听老孙讲完此事,也不由惊疑不定的望着那正懒洋洋趴在桌上的小蛇。那蛇似是知道狗子在看他,也盯着狗子,突然听到脑海里一道细柔的女声道:“道长,我见你身上灵气很浓,您能不能赏我些造化?小白定感激不尽。”
狗子左右瞧了瞧,却不见有什么人,此时醒悟过来,竟是桌上的小蛇,倒也哑然,便伸出手来。
在老孙惊奇的目光下,那小蛇竟游上狗子的手,蛇头昂起看着狗子,狗子似能看到那蛇眼中的渴望,便淡笑道:“我身上的宝物多了,也不知道你需要哪个?”
小蛇便在狗子脑中道:“道长,我察觉你似有一口装了神水的物事,能不能让小的在这物事中淬炼淬炼?”
狗子脑中不由一震,心道这小妖竟然如此灵异,我那皮囊可是个能掩盖一切灵气的宝物,它竟然能察觉我的小钵,看来此物确实十分不凡,也罢,我便助它一助。
便看着小蛇道:“好,只要你能受的住便行。”
小蛇见他答应,十分欣喜,便游下他手,狗子则真从囊中拿出了那口凝川钵,这钵很小,但狗子将其放在桌上,法诀一指,这钵突然变大,且钵中也泛出麟麟的波光,那蛇一见小钵,心中顿时大喜,连道妙极,便游入钵中。
孙老先生看着这一幕不由大惊,连道神异,又见自家蛇儿进了这钵中,怕狗子伤了它性命,便问狗子怎么回事,狗子便把小蛇的请求说与孙老听,孙老听了不由大喜,对着狗子一揖到地。狗子也不躲,只是跟孙老道:“先生这小蛇怕是来历非凡,我这小钵中水可不是凡水,它能受住此水,以后定然有大造化。但不知道先生与这小蛇是如何结缘的?”
孙先生道:“说也奇怪,我五十年前在南方游历之时,在一座大山中见到它的,当时它还只筷子粗细,想是一条幼蛇,可是却不知何时钻入我身上的布口袋中,从此便赖着不走了。我见它灵性的很,便一直养在身边。”
又小心的问道:“但不知先生这钵?”
狗子淡笑答道::“其实我本是一个洒扫童子,这口钵是我家仙长送我,让我帮他浇药田用的。不过此钵倒也神奇,其中盛着的是一川之水,如若使用不善,怕是要引起一方祸事。”
老孙听说,不由啧啧称奇,心道,这洒扫童子都如此历害,却不知那仙长是何样的风采,心中竟起了十分向往之心。但想想己身运数,倒也释然,便看向那钵中。
那钵中本盛着一川之水,一川之水凝于一口小钵,可见此水己被精炼至何种地步,其重量也不是凡水可比,那蛇初入钵中很是痛苦翻腾,直到过了整整两个时辰,那蛇儿才爬出了这小钵,看得出它己精疲力竭。把老孙心疼的直叫苦,但也看出这番痛苦后对小蛇好处甚大。其后几天,小蛇每天都要进钵中泡上两个时辰,渐渐的小蛇泡在钵中没那么辛苦了,直泡了七天,这才罢休。却见那蛇竟当着俩人面开始褪皮,褪皮直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却见新生的蛇鳞上原本还有些暗淡的两条金线,竟然转成了殷红之色,好似能滴出血来。老孙喜不自胜,对着狗子连连道谢。
到了晚间,狗子便见到有一白衣女子来到他身前向他翩翩下拜道谢:“若无道长相助,我白玫怕是要等上五十年方能结成妖丹,道长再造之恩,小妖定铭感五内。”
狗子轻叹道:“你修行不易,我也是感你灵性,这才出手相帮,可有一样,你既在人间修行,便要积些功德才好,若是作恶,你我己结因果,我到时定不饶你。”
那白玫听到狗子这么说,连忙跪倒,对着道心盟誓道:“我白玫今日以道心起誓,绝不会为恶人间,定广积功德以证道果,若违此誓,叫我天雷加身,不得好死。”
狗子见此女道心如此坚定,便点头赞道:“既如此,我也算不枉跟你结下这段因果。你以后好好修行,若真能化蛟,还望你佑护这一方百姓。”
那蛇便道:“道长放心,我若能掌管此地水脉,定能造福四方。”说罢对狗子福了一礼便隐没不见了。
我想在此随便说两句,也许并不妥当,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
我比较喜欢这些神怪小说,但是近年看到的小说,动不动百鬼围村,动不动就这样那样,影视剧里的妖怪也都朝着西方怪物的方向发展了,而修真小说里的斗法情节,也越来越简单粗爆,甚至为了好写,直接把主角写成体修,动动拳脚就大杀四方。
其实这样的东西我看 了是有点不舒服的,老祖宗这方面的东西留了不少,早有搜神记,后有子不语,更有聊斋,里面的神鬼妖狐,因由果报,竟然没有人去写了,更有集大成的修真小说蜀山剑侠传和封神演义,西游记,咱们中华有一套很完整的神仙谱系和神鬼妖狐的系统,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写这类书的人把这些东西写的太玄了,己经超出了人能想像的范畴了。我写这个东西,就是想试着看,现在再按老祖宗的套路写这种东西还有没有人肯慢慢的看。当然,这是兴之所至,感谢一直在此顶我的朋友,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动力。
@牛牛1975ABC 2019-12-17 10:04:07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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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第三十五章 在劫难逃
话说那日春光正好,狗子因这小蛇,在此地也滞留了有些时日了,便想启程,却不料有一家人登门拜访老孙。
那户人家一共是四口,夫妻两个带个孩子,并一个赶车的老仆,看穿戴都不是平常人家,来这里也是简单,原来夫妻二人想给孩子结一门娃娃亲,可是找人来看,却都说姻缘不成,那孩子今年不过八九岁,对家的女儿也才七八岁,两个孩子两小无猜,两家大人才起了结亲之心,却没想到合了八字竟是这么个结果,夫妻二人不由气闷,待问那先生是何缘故,先生却并不多说。钱也不要便告辞离去。这夫妻二人便觉不妥,想着孙先生被附近的人传的神乎奇神,便想着去请孙先生给看看,倒底是何缘故。
那家人便在今早让老仆赶着车来到了孙先生的家。孙先生见这一家人进门便皱起了眉。狗子也见那家人似乎是眉间有阴灰之色,似是要遭什么大难,但他不精占卜之术,也猜不出是何原因,便也没有多问,只是看孙老的表情,便知此家人不妥。
那户人家进来后便恭敬的问孙老俩孩子的八字。孙先生也只是看了一眼便道:“这俩孩子命中无缘,你夫妻二人莫要强求。”
那夫妻二人再问,孙先生便不肯就答了,那夫妻二人一脸苦色,见孙先生嘴闭的紧紧的,也不便再说什么,就想要告辞,却听孙先生说:“你家孩子似是与我投缘,我欲留他跟我同住两天,教他些东西,不知道你二人可愿意啊?”
那夫妻二人原本己是十分颓丧,听孙先生这么说,心中顿时一亮,忙道:“使得,使得,您老要留小儿两天,我夫妻有什么不愿意的。”
又把孩子拉过来嘱道:“大宝,跟着孙爷爷在此处学东西,可要尽心啊,一切听孙爷爷的,不可胡闹。”
那孩子见要离开父母,神色间显然甚是不愿,但父母心中甚是喜欢,他撤了几句娇,见无用便也不再说啥,只能含泪看着父母远去的身影。
孙老站在门口送那对夫妻远去,目中似有叹息之色,叹罢转身便回了宅子。
那孩子直望到父母不见了,才含着泪回到了孙老的屋子。及后孩子便在此处呆了两天,孙老也没教他什么,只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第二天傍晚,却见一个老仆一脸焦色的赶到了孙先生家。
进了门便叫:“少爷,少爷呀”
那小娃听见叫便跑出来,见是奶奶身边的老仆,便叫何爷爷,您老怎么来了?
那老仆老泪纵横的道:“少爷啊,昨天咱家遭了贼人纵火,老爷夫人都,都被大火给,给烧没了。”
那小娃一听,不由呆若木鸡,直到那姓何的老仆慌张来拍时,那小儿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抱着何老仆大呼娘啊爹啊,过了好半晌又问:“何爷爷,那奶奶呢?奶奶可还在?”
老仆老泪纵横的道:“老夫人住在偏房的佛堂中,倒是逃过了一劫,今叫老奴来接小少爷回去,老夫人说,如今咱们家就剩下你一个独苗了,可不能再有什么差池了。”
说罢又赶前两步,走到孙老爷子面前,双膝跪倒,就在地上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郑重道:“老夫人说了,她年老体衰,来不得此处,但叫老奴代她给您磕头,多谢您保住我谢氏一门的香火。”
又冲边上谢家的小少爷道:“少爷,过来给孙老神仙磕头,若不是老神仙,您恐难逃一劫。”
孙老爷子早便在门口看着这对主仆,此时老仆来磕头,他也不避,那小儿似还有些迷糊,但一看是奶奶叫磕也不含乎,便也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仆见少爷也磕了头,便扶了少爷站起,向孙老爷子躬身施礼道:“老太太吩咐,我谢家一门感您大恩,以后您若有何事需要我谢家,我家即使散尽家财,也助您到底。”
孙老微笑道:“不需如此,你家少爷有此造化,我才顺手为之,回去告诉老夫人,这孩子躲过这一劫后,也便没有什么事了。”
那老仆听此不由连说太好了,又恭敬道:“老神仙,老仆家中还有事要料理,这便接少爷回去了。”
孙老坦然受了他们的礼,淡淡道:“回去吧,以后多行善事,多积功德,你谢家经此一难,以后必然有后福。”
那老仆再四谢过,便领着还在哭泣的少爷离开了孙家。
狗子见此不由惊异问孙先生:“先生既然料到那家人要遭此大难,为何只救这孩子?”
孙老爷子嘿嘿一笑道:“那夫妻俩救不回来,便是这回躲过,下回也躲不过,且我自己还要担他们的因果。倒是这孩子,我算他应该是天上下凡的神仙,能担得住这番劫难,所以才愿意出手救他。”说完便踱着方步回屋去了。
狗子不禁惊叹这孙老先生的相人之术,有心想学上几招,却暗自警醒,如所学太杂,反倒耽误修炼。
又耽搁了几天,狗子便与孙老先生作别上路。
而那谢家少爷果然平安长大,可是因他父母双亡,与那青梅竹马却也无法结成夫妻。后来这少年继承家业,倒也一生顺遂。这都是后话不提。
第三十六章 画中艳鬼(一)
话说狗子渐渐行至人烟繁华之所在,他心里记挂木老留言,也想去终南山看看,便一路顺着官道,打听终南山的所在。
再说狗子的通天诀,他自离开屏山后,始终修炼不缀,可是因在红尘游历,却倒底还是耽搁了,那法诀甚是不凡,据说修炼到深处,可在身体内形成妖丹一般的物事,成就金丹大道。
可是狗子一直就不大在意能成就些什么,他修炼纯粹是因为习惯,这些年的起居习惯不是那么能轻易改变的,所以对于到什么境界也没有特别执着。
他却不知,这反而暗合了修炼的要旨,道法自然,执念过深之人最后总会被心魔所累,即便初始进境神速,到最后终会因自身道心不稳一败涂地。这也是为何这世间修炼之人多,能证果之人少的缘故。
继上次突破后,狗子其实己能运用些书中术法,但他并未着意于这些,他仍记得木老当初告诉他的,于红尘中淬炼道心,广积功德。所以他看的多,出手管的少,既便出手去管,也不大会将自己暴露于大众视野之中。
不过随着离终南越来越近,他也有些想往终南山中倒底是何风景了。
这一日,狗子行一处古刹,却见那里松柏森森,看着虽破败,却极清幽,他信步走到那己略显残破的大门前抬头看去,却见那门上挂着一方沾满灰尘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文殊院。”
狗子心中思忖,原来竟是文殊大士的道场,隔着半掩的大门向里看去,却见那里面殿宇重重,却不见什么人迹,那殿前广场上立着个烟熏的焦黑的铜香炉,似是还能窥见当年此处鼎盛的香火。
狗子信步进了这庙,一进门便见左右各立有三丈高的一位天王泥塑,左边是广目天王,右边是多闻天王,那泥塑雕的栩栩如生,嗔眉怒目,似要扑下来,只是两人浑身布满灰网,颜色也己斑驳,少了几分威势。
狗子信步向里走,却见大殿前的地面以青砖铺就,砖缝中长满杂草,大殿里菩萨的金身也己斑驳,显的很是荒败。
不过狗子喜这里清幽,如今天色将晚,便想在此处借宿一晚。
他绕过前殿,走到后面僧房处却见僧房倒还收拾的妥当,好像,还有人在这里借住,便信步走来敲了敲那显然是住有人的僧舍之门,果然,没敲几下,便见一脸色青白的书生开门迎来。
狗子一见此人,不觉一惊。他观此人阳火微弱,显然是被阴气侵蚀己久,可是他行至此间,却并未发现有什么阴气。狗子不由玩味,看来这古庙甚是不详啊。
那书生上下打量了狗子几眼,对狗子抱拳道:“先生请了,但不知您这是?”
狗子略笑了笑回道:“哦,我今日赶路错过了宿头,想在此借宿一晚,却不想这里竟连个庙住都没有,所以才找了找,见此处只有您,便来问问,可不可以来此借宿.”
那书生听狗子这么说,便笑道:“仁兄客气了,这处乃是一处荒废甚久的所在,和尚早便散去了,哪里来的管事,仁兄只管选个处所安顿就是。小可在此处一人住着,也甚是孤单,今日仁兄既来,咱二人倒可做个伴。”
那人说着竟走出屋子,与狗子把臂而行,显得甚是欢喜,在他指点下,狗子找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禅房,此时正是夏天,狗子将床打扫干净,便算安顿下来。那书生一直在一旁帮忙,倒叫狗子心中生出好感来。
忙过一阵后,那书生便力邀狗子到他处坐坐,狗子便随他去了他的房间,那房间离他的不远,只在斜对面,他二人进屋来,狗子四下打量,却见这处房间很是通透,前后有窗,一进门是个小小的堂屋,再往里才是卧房,堂屋里靠窗处是一张破条案,想是书生从别处搬来,那上面堆些书纸笔墨,显然是书生用功之处,屋中放着一张有些年头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套茶具。里间屋门开着,狗子见床上是一铺半新不旧的铺盖,地上还放着一个半人来高的书箱,箱门敞开着,里面隐见了了几本书。最奇异的是,他这卧房墙上竟然挂着一副画,画中是个含羞带怯的美人,拿着团扇半遮着脸,身上衣衫如春水流泄,显得她体态风流,娇媚入骨。
那书生见他打量屋中的画,忙将门掩上,但手请狗子坐,狗子便就端坐在桌旁。那书生拿了个茶碗来,给狗子倒了半杯茶,自己也倒了半杯,这才道:“不知兄台贵姓啊?”
狗子接了茶碗抿了一口,但觉这茶很是清香,竟然比他喝过的都好,不由心下有些惊疑,但他也不多说,只道:“小姓陆,是个客商,但不知兄台你?”
那书生笑道:“原来是陆兄,失敬失敬,在下姓商,乃是今年赶考的举子,可惜啊,我时运不济,名落孙山。本欲回乡,却觉无颜见父母,心内徘徊,便在此先住下。”
狗子点了点头,却觉得这商举子颇有些不尽不实之处,他也不多言,便仍笑笑,两人山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儿,狗子便道:“此时天色将晚,在下也甚是疲累,愚兄这便告辞回去歇息了。”
说罢起身便向外走去。那商举子也不挽留,狗子便离开商举子的房间,自回去歇下。
狗子合衣躺在屋内禅床上,头下枕着自己的包袱,心中一直在想,那商举子看着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这处古庙也没有不妥之处,他眉间的那一抹阴气倒底是从哪里来的?
想了半晌,狗子突然失笑,何必如此费心去想,他虽不精卜算之道,却也大至算到最近会有点事由。便安下心来,这段时间确实也是因暑热的缘故,人有些倦怠,这禅房中甚是清凉,开窗后前后穿堂风吹着极舒服,狗子顿觉困倦非常,便慢慢睡着了。
不觉间天己黑透,天交子时,狗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三十七章 画中艳鬼(二)
他心下诧异,觉得晚间的古庙同白天大不一样,这小小的禅房中竟然阴气森森。狗子心中一动,便伸指掐诀开了天眼,却见如丝如缕的阴气有如实质一般在房中游动,他因修炼有通天诀,五感十分灵敏,隐隐的竟然听到有呻吟之声。狗子不由心中一动,便悄悄的潜出了房子,出了房间才察觉出那阴气之浓,本是月朗星稀的六月末,却生生被阴气遮的不见星月,白日间浓浓的暑气此时竟也消散不见,一股股阴冷之气透衣而入。好在狗子早便察觉不妥,通天诀运转间,阴气入不得体。
狗子心道,这是什么神鬼妖邪,竟然有这般法力,如此浓郁的阴气,便是行走过这么多地方,也不曾遇见过。心下更暗暗警醒自己不要大意,四下打量间,却见到商举子房中一灯如豆,窗上映出一对交缠的人影,这荒村古庙中,哪里来的女子?怕不是什么不详之物吧。
狗子跳上房顶,揭开瓦片向里一看,心下吃了一惊。却见商举子此时正抱着一个女子,与她行那房中之事,而那女子在狗子的天眼下,却赫然是一副骸骨。
狗子再四下观瞧,却见书生房中那副画上的美人儿己然不见。狗子心下有些了然,这画果然是有些古怪。但是如此浓郁的阴气,却绝不可能是那画儿散出!
不管怎么说,再让那画吸食下去,商举子的阳气可就要没了,狗子略一沉吟,便从小囊中拿出一道符纸,他指画了两下,低喝一声”疾”,那符纸便从房顶小洞中打向那画。
这小小符纸却是一道祛邪符,此符在狗子的操纵之下,如长了眼睛般七拐八绕,正好打在画上原本美人儿所在之处。刚一落到画上,就听得滋的一声轻响, 床上正在承欢的美人呻吟声戛然而止,她那迷离的双眼突然睁大,竟散出幽绿之芒,樱桃小嘴张开,一口淡绿烟气喷在那正兴奋的商举子面门之上,再看那商举子,烟气扑来时他便己晕厥过去。那美人儿一把推开身上的商举子,随手一挥,便有一副轻纱遮住了那曼妙的身子,她轻轻起身直向着画中飘去,刚要碰到这画,却见那道小符金光一闪,那美人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嚎,那声音尖利刺耳,浑不似人声,身子也似触电般被弹回来。她跌坐在地,眼中透着一丝怨毒,向着房顶道:“何人坏我好事?”说着手一指,就见一道绿芒竟从她手中飞出。
狗子见到这鬼物竟如此凶历,不由心中一动,他闪身躲过了那道幽绿鬼火,起身便纵向远处。屋中鬼物见狗子急逃,以为他不过尔尔,便嗖的起身追去。狗子回望间见后方一道曼妙的身影果然追了出来,心中也是好笑,这鬼物怕是从未接触过道士,竟然看不出那道符纸的历害。
一人一鬼追逃间,狗子眼见前方正是后殿广场,便立在当地。那鬼物追过来后,见狗子竟然不逃了,便也停下,笑吟吟的问:“你倒是逃啊?怎么不逃了?”说罢便是一阵咯咯浪笑。那笑声在这阴森的鬼刹中却显得诡异恐怖。
狗子也笑了,他很是好奇的问那女鬼:“你竟然敢追来?”
那女鬼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这处是公子的阴巢,阴煞之气取之不尽,我在此处就是无敌的。”说完突然间一挥手,那浓如实质的阴气顿时化作一道索链,竟然向着狗子绑缚过来。
狗子见那阴索袭来,不由心下好笑,看来此鬼物格局甚窄,他怕是不知道什么叫仙家手段。淡笑间,狗子的身影竟突然消失了。那鬼物大惊。当此时却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轻喝:“定”。
那鬼物忽间然就一动也不能动了。狗子转到她前面,仔细打量着面前那只有眼睛还在急转的鬼物道:“是不是从未曾来什么人收拾你等,你才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追来?”
说罢便又取出一道符,正好贴在那鬼物额头,又一挥手道声解,那鬼物的定身之术己解,却因那符一下子萎顿在地,瑟瑟发抖。
狗子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女鬼,跟她道:“我来问你,你一直寄身在那画中?”
女子哆嗦着答:“正是”。
狗子又问:“是那商举子带你来到这里?”
那女子却摇摇头道:“不是,我是被此庙中的鬼刹拘在此画中,它将我挂在禅房中,过往的客人如果住进来,便指使我下来迷惑这些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奉上阳气,供鬼刹修炼。我,我也是被迫的。”那女鬼回话间神色有些闪烁,狗子好笑,心道如果此事对你毫无益处,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帮那鬼刹?
又问她:“那鬼刹就是住在这里?”
那女鬼却摇头道:“此处是公子布置了来吸取阳气之所,他并不在这里,他在,他在后山的大坟中。”
狗子了然点头,确实,这里并不似一处绝阴之地,女鬼这倒是实话。又看了看她身体内那若隐若现的骸骨,疑惑问她:“我观你不似一般鬼物,那鬼刹是如何将你拘在画中的?”
女子听问,悲悲切切的回道:“道长,这事说来话长了。”
这女子自称姓姜,家中就她一个独女,父母对她爱如珍宝,又兼家财颇丰,便为她招了个女婿。
她那夫婿初时与她成亲,俩人十分恩爱。可是没过几年他那父母便撤手去了。随着年龄渐长,这姜氏一直无所出,他那夫婿便与房中丫鬟眉来眼去。有一次俩人偷情,竟被姜氏撞了个正着。那丫鬟胸前肚兜己被解下一半,露出白花花的胸肉,正被他那夫婿握在手中,姜氏一向善妒,见此情景哪里能容,便叫人打杀了那丫鬟。可及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开了,还是被那丫鬟与夫婿偷情之事刺激的,姜氏竟也开始风流成性起来。跟左近的商户与那些所谓才子勾勾搭搭。因她夫婿乃是赘婿,所以也不大敢管她。渐渐的她这风流的名声可就有了。大伙见到他那夫婿,都戏谑的叫他绿头翁。
那一年姜氏也才二十七岁,正是鲜花盛放的年纪,早春三月,他夫婿突然提议要去郊外踏青,那时她正同县学里一个年轻的教谕打的火热,本不想去,却不料她那夫婿竟然可怜巴巴的说,她冷落于他。姜氏本就心虚,便就同意了。郊外有什么好玩的,只有这处文殊院还可堪一游,那时这庙里香火虽然不盛了,却还有几个和尚,她随夫婿到此游玩时,却不料被夫婿勒死在这古庙禅房中。她死也不明白为何前一刻还温柔体贴的丈夫,后一刻竟如此狠心。
第三十八章 画中艳鬼(三)
那男人在她死后,谎称郊游时遇到了劫匪,他以身免,姜氏却不幸被匪人所杀。那男人假惺惺的为她办了一场丧事,便承继了她的家业。却仍嫌不解恨,竟然将她和她父母的牌位都烧了。她心有怨气,便一直跟在男人身边,这才知道,原来被打杀的丫鬟肚中竟怀有身孕,那男子恨毒了她,所以才诱她到古庙中游玩,趁机害了她性命。姜氏素日喜爱大红色,所以死时也是一身红色衣裙,再加上死时正是七月十五夜半子时,便凶上加凶,再加上见那杀她的男了如此恨她,便更加凶戾。
白日还好,一到夜晚,姜宅便鬼哭连连,把她那狼心狗肺的夫婿吓的个半死。再加上宅中此时谣言四起,都说是他害了自家娘子。那男子心虚,便遍寻高人。终于让他找到个老道士。
那老道真有几分本事,竟叫那男子寻了她的尸骸,焚化了事。果然也不知焚化她尸骸的时候老道做了什么手脚,这女子自从被焚成灰烬后,便再也离不开这古庙了。
但是她的戾气又不散,所以便在这古庙中作祟。
和尚们发现了这庙中不妥,便念经超度她,可是她怨气太重,根本不是这些被俗物沾染的酒肉和尚能超度的。和尚们见制不住这邪秽,便四散逃走,这处古庙也渐渐荒败,直至僧人散尽,后来便成了往来客商打尖之所。
原本她以为自己也就这样了,谁想到有一天傍晚,此处竟来了一个书生,那书生看着清秀,却不想竟是个鬼刹,他似嗅到此处若有若无的阴气,便循迹找到了埋她骸骨的小陶罐,书生初见陶罐,不由大喜过望。
他也不知道是用了何种神通,竟然打开了封在陶罐上的符咒,仔细检视过她的骸骨后,连道造化。
及后那书生作法将她的魂魄封于骸骨中,又将她的骸骨磨成了粉,再将这骨粉混入颜料,仔细的调匀。接下来,书生静心凝神,一边在心中念咒,一边作画,足用了三天时间,竟然画了一副美人相出来。因画画之时所用之物是她的骸骨,所以自此她的魂体便被拘在了画中,而那书生在画成之时便将她唤出,见到她的样貌后十分满意,随即吩咐她以美色诱骗往来客商,又教她如何抽出男人阳气之法。她初还不愿,那书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团幽火,那火竟能炙烤魂体,她被烤了一下便觉得疼痛难忍。因惧怕那幽火,更离不开那画,便屈从于此人,帮他在此作恶。
据这女子说,这处荒庙,虽然偏僻,但因地处一处大城之郊,来来往往的客商甚多,甚至曾有一伙匪人在此聚居,将此处当作老巢。而那些男人大多急色,在她手中便己死了差不多有十多个人了。
狗子听到这里不由恨声道:“你如此作孽,也不怕天罚?”
又问她:“你说那鬼刹呢?我没感受到他的气息。”
那女子怯怯的道:“公子,公子平日并不来此,他只待我将人阳气吸尽,才会来抽取。”
狗子听女子这么说,也有几分惊异,便问:“你抽取阳气后,储于何处?”
女子见问,便怯怯的答道:“存在画中。那画中角落处画有一块石头,我吸取的阳气除了滋养自身,但会存在那块石头中,公子一般在石头储满之后,才会来取。”
狗子暗叹造孽,想了一想又拿出那面铜镜道,你这鬼物作孽甚多,我若放了你,实在是有伤天和,但若打的你魂飞魄散,也确实不妥,不若你到我镜中来,待我将此间事情一一了结后,看能否作法超度你,送你投胎。
那女鬼眼中闪过精芒,低头掩饰一番,小心应下,纵身飞入铜镜,隐没不见。
狗子又走入商举子的房中,商举子显然己被阴气浸染,看样子既便救回,也活不长久了,狗子不由长叹,在屋中作法布了个结界,将外间阴气挡下,又摘下那挂在墙上的画儿,仔细端详一番后,不由啧啧称奇,这画本身确实有几分不凡,看得出作画之人功力很深,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便端来烛火仔细端详,这一看不要紧,却不由大吃一惊,那画纸竟然似绢非绢,似纸非纸,触手十分柔滑,仔细看时,还能嗅到一阵腥香之气。狗子不由悚然一惊。这,这竟然是张人皮!这人皮显然是用妙龄女子之皮所制,竟然看不到一丝的毛孔,并用了一种特殊手段硝制,使其与寻常绢画在表相上很是相似。狗子细细的看,画中除了美人外,还勾画了凉亭山石,那女子所说蓄阳之石,便在画中不起眼的一处角落中。狗子仔细看去,那块石头在灯光下竟然泛起金铁之色。他也辩不出这是用何物所画。又仔看那画中空白之处,狗子惊奇的发现,这画中用一种特殊颜料画着很多符咒,那符咒好似寻常水迹,淡淡的与画颜色十分接近,不细细查看,根本无法查觉这画上竟然还有符咒。仔细看去,与他囊中妖丹佛底座上所刻之符显然出自同源。
狗子深觉此画不凡,便卷将起来,送入囊中。
狗子起身看了看,便飞掠出去,向后山而去。
到了后山,狗子才发觉,这里阴煞之气浓烈异常,竟形成了障气一样的东西。
狗子想了想后,便取出了那妖丹佛,小佛刚取出,便散出一股柔和之力,将周身的阴煞之气逼退到三丈之外。狗子便举着这小佛缓步向前,待走到阴煞之气泄出之所在,狗子才惊觉,此地竟然是个大湖。
就见这大湖座落在群山环抱之间,仔细看去,好似还能看到远处湖边还有那被荒草掩住的古道,四通八达,湖边仍然能隐见环绕着这大湖,竟然有高高矮矮的好似城楼一样的所在。难道,这下面不是什么坟,竟然是一座城??
狗子惊疑不定的看向那幽深的水面,正犹豫间,却突然听到一声有些惊喜的笑声。
水花翻涌间,水里竟然走出一个男子。
那男子穿着一身在狗子看来十分古雅的长衣,头上缚着一顶精美的玉冠,这完全不是本朝的打扮,那男子一脸贪婪的看着狗子手中的小佛,惊喜的叫道:“你这小佛从何处而来?竟然画着我大梁国独有的禁神咒??”
狗子虽然出身不好,可必竟也是跟木老读过书的,听到大梁不由大惊,他惊疑不定的问那男子:“你,你是大梁国人?”
第三十九章 阴湖(一)
那男子神色间似笑非笑的道:“小娃娃,你就该问我是不是大梁国的鬼。”
狗子后退了三步,惊异的问他:“你,你到底是什么?”
那男子淡淡一笑,又走近了狗子道:“你问我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哇。”
及后男子又笑道:“你把姜氏拘在你那引魂镜中,是打算要干什么?”
狗子心想,这回我来管这桩闲事,是不是踢到铁板上了?他退后两步,将小佛放入囊中,小佛刚一入囊,四周阴煞之气便似潮水般向他涌来,那股子冰冷之意便是狗子也有些弹压不住,无奈间,只能全力运行通天诀抵御。那男子见狗子竟然以肉身陷入这样的阴煞之气中,心中也是一凛,他在此修行己近千年,千年来前来降服他的人实在是不少,但从未有哪个能像眼前这狗子一般,竟然不用任何法宝符咒便能抵挡住这以特殊之法聚拢来的阴煞之气。
狗子正色回道:“你是何物我也不问,我只问你一事,你在此地害那些过往行人,也不怕遭了报应?至于这姜氏,我打算待此间事了,为她超渡一二,看能否将她送入地府投胎。”
男子似笑非笑的跟狗子说:“你这小娃也是有趣,竟然想超度姜氏,她造的这些孽,哪里还能再入轮回,怕是地府也要打的她形神俱灭,死前还要受万种苦楚,你这倒底是救她还是害她?”
狗子听那男子说的头头是道,再仔细打量这男子,却见到男子似己并不仅仅是鬼物了,他竟像是己渐渐有了身体,这是何种秘法,竟然能让鬼物再变成人?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狗子,嘴角现出讽刺,轻轻笑道:“你这小娃娃却也是不凡,但是就凭你,恐怕还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我身后还有一城的怨鬼为我所用,你是打算收服我还是要消灭我啊?”
说罢便伸指一弹,却见那阴煞之气竟被他凝成了像针一样的物事,向着狗子面门直射而来。
狗子见此不慌不忙,嘴中轻喝“定”,那根阴气形成的针便稳稳定在空中。那人轻咦了一声,却见狗子又轻喝一声破!那根针竟然就此爆开。
那男子大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什么玄门正宗的弟子,跑来这里降妖捉鬼,想不到你竟然是仙人门下。今日既然相遇,你我便比划比划,看看是你仙家手段历害,还是我这千年风水大师历害。”
说罢大袖一摆,手中现出一方罗盘,这罗盘一现,此地阴气竟然为他所用,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大阵。此阵中阴气迷离,且似隐含奇门遁甲之术,狗子见此也凝神对待。他从怀中拿出那面铜镜,翻手掐诀间,铜镜便被他高高祭起,那铜镜在狗子头上泛出一道豪光,那光亮显然有破除迷障之效,眼前的大阵在接触到此光时,竟然如冰雪遇到春阳,瞬间消却。
狗子因有镜子护着,倒也不怕眼前此物了。
那男子见罗盘布下的迷阵竟然对此人无效,倒也有几分惊奇,算计间他突然嘴中喃喃诵出咒语,就见镜子中一阵翻腾,那道毫光竟然突的隐没,一道曼妙的身影从镜中跌出。镜子也从狗子头顶跌落,被狗子一把抓住。那从镜中跌出之人正是被狗子摄入镜中的姜氏。那女子甫一着地,便怨毒的看向身后的狗子,甩手间便打出五道绿芒,狗子飞身躲开,原来竟是此女那五只尖利的指甲。
那指甲没有击中狗子,转弯间便回到女子手中,那女子此也不恋战,飘身走向那青年,惨声道:“公子,画己被此人收走,我,我从此无处可去了。”
那公子笑道:“无妨,你不算是纯粹魂体,也不一定要寄居于画中。” 说罢他一翻手,拿出一方玉瓶道:“进来罢,你不是此人对手,在这里反而碍我手脚。”
那女鬼听了这话不禁大喜,又回头瞪了狗子一眼,转身隐入瓶中不见。
那公子笑着对狗子说,你那镜子己被此鬼物污秽,我看你如何破我这十方阴煞大阵。
说罢又祭起罗盘,罗盘中指针一圈圈转动间,四周己被镜子消融的大阵又重新起来。
狗子只淡淡一笑道:“你既然认得我是仙家门人,你以为就那艳鬼那点秽气便能污我仙家宝贝么?”
他手中掐了个奇异的手诀,向着镜子一拂,那镜子原本好似蒙尘的镜面,间然又闪动起毫光来。狗子将镜子向空中一抛,那镜子又稳稳停在了狗子头顶,眼前的阴气大阵果然还是轻松被狗子破去。
那男子此时脸上现也几分惊异,却也有几分了然。见阴气大阵不能为他所用,便高高跃起,一招手间,那湖中阴煞之气间然如有实质般被他凝聚而来,在半空形成一道鬼影,看起来竟然如传说中的罗刹一般。那鬼影双眼冒着绿光,随着那青年一指,便向着狗子扑来。
狗子见到这物,不由心中一叹,他嘴中念咒,那这被阴气笼罩的天空中间然迅速凝聚出一道厚的雷云,还不待鬼物近身,就听到咔嚓一声,天上降下一道白亮的闪电,将这鬼物劈了个正着。雷法本就具备驱邪破秽之功,此鬼又是阴煞之气所凝,被这雷法劈中后,只听一声嘶吼,竟然就消散了大半。
那男子见他凝聚的鬼物竟然被狗子招来的天雷劈散,脸上顿时现出惊疑之色。他又一伸手,那湖中的水被他牵引,竟形成一道水龙狂卷向狗子,狗子见到水龙卷来,心下更觉好笑,便从怀中拿出那凝川钵,掐诀将小钵祭起,那水龙遇到小钵,竟似龙归大海,被水钵吸了个涓滴不剩。
而且此钵似还没完,就见大湖在狗子念咒间竟掀起波澜,湖中水竟化作一道水龙直向钵内聚起。
那小钵看着极小,可是却像内藏无穷空间。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在那男子目瞪口呆间,此湖中水竟被小钵吸的差不多干了。
那男子见此脸现惊色,转身便潜向那深坑之中。
狗子见水己抽干,便将小钵拿了回来,小钵入手似比原来沉了一些,将此钵放入囊中后,狗子信步走向那沉在湖底的小城。
第四十章 阴湖(二)
这湖中甚是奇特,没有鱼也没有草,没有任何的活物。狗子只见到湖底那一片残垣断瓦。一千年的老鬼,他初时以为自己根本不可能战得过,可是出手后才感觉到,这些鬼物在仙家手段面前是多么不堪。
湖水己抽干,此地阴气似消减了不少,那城中到处都是茫然的鬼物四处徘徊,狗子见此不由一叹,这些鬼物大部份神智己失,如果任由他们在此,必会引起附近大乱。那男子也不知去了何处,狗子也不去刻意找他,看着周围鬼物,他找了一块土台,摆了个简单的法坛,竟就在此念起往生咒,此咒一出,地府之门渐渐打开,这门刚打开,便见到里面窜出两个鬼差, 这两个鬼差刚一窜出,便向着狗子深深一拜道:“仙长请了,此地怨鬼早便该魂归地府,但我们始终无法进得此处。也不知是谁布了个风水阵,锁住这片天地的魂魄不让他们投入轮回,今仙长造此大功德,我等代地府多谢仙长。”
狗子此时念咒,也不便答话,只略点点头,那两个鬼差也不含乎,飞出拘鬼。这里冤鬼甚多,直过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才将这处鬼物捉净。狗子此时也己筋疲力尽。待地府之门合上,他才起身,回到前面古刹中自己房中休息。
再看那商举子,因有狗子聚阳之阵加持,身上的阴气渐渐散了,却仍在昏迷中,狗子查看过后,又喂了他些药粉,便不再去管他了。他没有色心,又哪可能被鬼物所迷。
休息了差不多一个白天,第二天狗子又去此坑中查看,这一回他找到了那青年人藏身之所,那处竟然有个地宫。显然是此小城中原来挖出的秘道。狗子运力打开了这处大门,便小心潜了进去。
这地下很是幽暗,里面还能闻到淡淡的水锈味,地下通道显然保存的甚是完好,狗子循着淡淡的阴气找去,终于在一间宽大的石室中找到伏倒在地的青年。他此时魂体远不如之前看着凝实。竟似随时都可能消散。狗子走到他身前蹲下看他,那人见了狗子惨笑道:“果然,我早便算出,千年后我会遭遇大劫,想不到哇想不到,我费尽心思想避开,却仍然还是避不开。”
狗子见他这样,也不愿同他再动手了,便坐在台阶上听他讲述。
那人挣扎着爬起,也像狗子一样坐在台阶上问他:“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狗子笑道:“若我不想听,便不会坐在这了。”
那男子眼神迷离,好像回到了千年前的岁月,悠悠讲述道:“这是个天才的风水师做下的风水大局。在当年的大梁都城,此人的名声真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如果不是遇见了我大梁最美的公主,天才便还是天才,你也断然不会能缘见到我。”
此层献给所有一直支持我的朋友,这是我的小爱好,但没有你们,我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写下去。还好有你们,谢谢
第四十一章 往事如烟
当年的大梁都城就座落在这片群山之间,那时候这里不是山,而是一片通衢大道。
而当时的都城,也是这片最繁华的大城。
他,梁子期,便是这大梁城里最富盛名的风水师。寻常人家想找他给相一相风水,简直是千金难求,更何况他天生一副好相貌,这都城的姑娘们都借着请他帮看香闺风水,偷偷来见他。
她则是大梁最美的公主,两人在春花烂漫的三月里,在皇宫中不期而遇。两人就这样相爱了。
可是这段感情是不容于世的,风水师和公主,皇帝听后大怒,将公主囚禁起来。却不料公主己有身孕。皇帝听到后更是怒意冲天,便草草的将公主送去和亲。
一个有了身孕的公主,被送到蛮族和亲,她不仅被凌虐的没了孩子,更是只活了两年便被虐待至死。她死了,大梁竟然就只回了一句死便死了,便就此了事。
梁子期早在公主通知他的时候便己逃跑,可是他听到了公主的下场,却在心中内疚自责,恨的把牙咬出了血,发誓要为公主报仇,杀尽那些对不起他的人。
使用秘法改头换面,他偷偷潜进了皇宫,亲手自宫后,在宫中当了一名不起眼的内监。整整十年,他把这宫中变成了一处聚阴绝地。十年后,七月十五月圆之夜,他站在风水大阵的阵眼上狂笑着将刀刺入了自己的心窝。那时,他穿了一身红衣。凭着自己一身的怨气他成了这大阵的阵眼。此阵启动,汇聚八方怨鬼,从此,大梁皇宫再不太平。
宫女们开始莫名其妙的死去,太监们总能被发现死状各异的伏在宫中各处,就连宫里的娘娘们,也疯的疯死的死,只一年光景,这原本庄严宣赫的大梁皇宫,竟似成了鬼域一般。皇帝吓坏了,叫来钦天监监正,责令他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监正看到宫中异状,伏地大呼有罪。
皇帝大怒问道:“我堂堂大梁皇宫,为何竟然鬼气森森,你们查看后到底有何结论?”钦天监却说:“这是天才梁子期的手笔,大梁国内,无人可破。还请陛下下旨,择日迁都。”
皇帝颓然,他知道梁子期的天才之处,也知道钦天监所言非需,只能下令迁都。又责令钦天监想办法破解。
钦天监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用了十年,他们在皇宫旧址上修了一座大坟,坟中设了一个八方绝命阵,这个绝命阵需要用特定时晨命格的人的命去填,于是遍寻全国,终于寻到了这八个人,钦天监亲自动手,将这八人炼成了八盏油灯,灯芯用的是这八人的头发,灯油,就是这八人所炼的尸油!
此阵一成,皇宫旧址便产生了塌陷,渐渐的,整个皇城也塌陷,慢慢的,历经千年,形成了一处大湖。
狗子听到这,不由一惊,问那坐着的魂魄:“你是梁子期?”
那魂魄摇摇头,忧伤道:“梁子期以自身为阵眼,早在三百年前,便因此阵太过有伤天和,遭了雷劫魂飞魄散了,如果是他,你恐怕就不这么容易能降的住了。
我是那八个绝命阵阵眼之人里,最后一个了。你不来杀我,再过个百年,我恐怕也要像梁子期那样被上天劈的灰飞烟灭,你来了,我还有个能讲述之人。”
说着,他手一翻,手中现出一盏铜锈斑斑却造型精美的铜灯。那灯中己无灯油,灯芯也快燃尽,此人惨笑一声道:“你我既然有缘,我所炼之灯,便送给你了,不过历经千年,我的油己经燃尽,此灯乃是用我大梁秘法制成,不仅能当阵眼,还有别的妙处,具体是何,我也不知,不过此灯原不是用人油来做灯油,而是用鲛人的油,如果你遇到鲛人,用他们的油来填灯,却不知能发现多少此灯的妙处。”说话间此人身影越来越淡,渐渐终于消散。狗子捡起掉在地上的灯,仔细打量,却见这灯上刻着那熟悉的符咒,大梁的禁神咒。这咒法竟然有个如此禁忌的名字,狗子不由对此咒更是好奇。他将这灯放入小囊中,又站起身来,搜寻了一下这处石室,却见到角落处有一口小箱,打开箱子,里面只有一个瓶子,却是装了姜氏的瓶子。狗子知道姜氏己成厉鬼,怕是再也不能投胎了,也不欲她再去地府受苦,便弹出一道三昧真火,包裹住那瓶子,只一瞬间,瓶子便被烧的化掉了,随着瓶子烧掉,狗子耳中似听到一声长长的惨嚎。那姜氏随着瓶子烟消云散,这世间再无艳鬼姜氏。
他转身从这处地穴中走出,虽阴煞之气己除,里面的鬼物也没有了,可是此地常年被阴气浸染,想要回复,怕是要些时日,且此地似有泉眼,慢慢的,坑中似又有水漫出。待再过几年,怕这里又是一座大湖。狗子飞身纵出,回头看看那片断瓦残垣,叹息一声又回头去了古庙。
到了庙中,狗子先去查看了商举子,见商举子己然醒转,却急的满头是汗,心知他是在找那卷画,便轻笑着进来道:“商兄可是在找画?”
商举子听了忙上前急切的道:“陆兄可知我那画去了何处?”
狗子笑着坐下来问他:“商兄怎么不问问自己因何故昏睡,不觉得身上不适么?”
那商举子讪讪的笑道:“在下,在下这几天确实是有些不适,但不知这与我那画有何干系?”
狗子笑着看他道:“干系么,当然有干系,我前日亲眼所见,这庙中来了一老者,拿了你这画,说这画中有一鬼物,如果不除,怕是你就要死在眼前。他还说你被阴气浸染,如果不治,怕是也就三年好活。”
那商举子一听此言,根本不信,他嘟哝道:“我明明身强体壮,夜夜,那个,那个什么,怎么就只有三年好活,那老者真是一派胡言,他,他就是贪我画中的苹儿。”
狗子见他如此执迷,便向他道:“你自己看看,脐下三寸之处可是青黑一片?”
那商举子见狗子问,忙转身撩开衣襟探查,一见不由大吃一惊。这下他可信了,忙问狗子:“陆兄,那老神仙可有说怎么救治?”狗子看他神情惊异,也不再提那画,便知他心中怕了。
狗子也不愿再与他多言,便伸手拿出一张写好的药方对他道:“老神仙留了张药方给我,且教我告戒你,以后不可再贪恋美色,否则必蹈今日之复辙。”
见商举子讪讪,他又跟商举子道:“老神仙叫我告诉你,此药单独服用没什么效用,需取黑狗血三钱同服。你可记牢了?”
商举子一听苦下脸来,黑狗血?他一想此物便欲作呕,其实此药确需一样纯阳物事来做药引,那雄鸡血也是使得地,可是狗子想要教训一下他,本来想说童子尿,却觉太过缺德,便改成黑狗血。
见商举子脸现难色,狗子正色训道:“如果你还想多活,便照着老神仙的话去做。还有,这次被鬼气侵染,你可能要走三年背运,你心中要有准备。”
说罢施施然便去了。
果然,施举子回去后极是倒霉,简直喝凉水都塞牙,吃个馒头噎个半死,走路能撞到石头,冬天掉到池塘,去跟朋友喝酒,人家没事,他却上吐下泄。
施举子本还不信自己在庙中遇到的美人儿是个鬼物,但他如此倒霉,也不得不信了三分。他本人沾染阴气过甚,虽有狗子药粉调理,却仍是损伤了根本,四十多岁便撤手去了。这都是后话不提。
因此事,狗子更加向往终南山,也不在此地多停留,便仍往终南山行去。
第四十二章 妙情(一)
走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狗子便见到远远处有一座繁华的大城,高十丈的城墙绵延数里,城上有守卫的兵丁,城门处还有站岗的哨卫,那大门极是雄阔,竟然也有四丈高,打开的大门上镶满了碗口大的门钉。此时城门并未设卡,一条通衢大道自脚下延伸至城中,道上行人车马甚多,城外平地上还搭着供人歇息的凉棚,棚中卖此茶水,有那在城外滞留的,便坐在茶棚中高谈阔论。走到近前,看到城上镌刻着两个苍劲的古篆:“兖州”。狗子心道,这城原来叫兖州,当年大禹王设九州,不知是否有这处。
狗子从未见过如此雄城,便放缓了脚步,随着人流进入城中。此门里似是本城的一个繁华之地,只见青石板铺就一条能并行三架马车的大道,道两旁商铺林立,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路上行人如织,间或有打着货物的马车在其中穿梭,偶尔能看到一乘小轿,颤颤巍巍的自身边经过,偶尔风吹起间,便能见到轿中女子娇美的侧颜。
狗子边走边叹:“好一派人间烟火。”
他也走了差不多大半天了,此时正是午时,虽不觉饥肠,却也应景似的找了一家小食铺进去,叫来伙计道:“伙计,你家有甚好吃食,给我捡两样上来,再打一壶酒来。”
那伙计见来人穿着只是一般,但气度却不一般,便也不敢怠慢,只道:“客爷您放心,包您满意。”
说罢便走向了里间。
这小铺子着实不大三开的门脸里,只摆了四张桌子,狗子见屋内倒有两桌都有人,便选了靠门的一张桌子,而向大待,看那熙攘的人群倒也有趣。
过不得一会儿,伙计便给狗子上了一冷一热两道菜,又拿了一壶酒放在狗子面前,便道:“客爷慢用,还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叫小的。”说罢便招呼别人去了。
狗子见面前放着的两盘菜,一道是熘腰花,一道炝拌肚丝,却都是顶好的下酒菜。他便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只一口便觉这家手艺高超。那熘腰花不见一点腥臊之气,吃到嘴中爽脆弹牙,清润可口,而那一道拌肚丝却浓香扑鼻,肚丝卤制的软硬适口,配上麻油香菜,着实是下酒佳品。
狗子心下甚是满意,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看着熙来攘往的大街,觉得甚是有趣。
足吃了小半个时辰,酒也喝了两壶,狗子这才会帐出门。出门便见两个书生道:“听说了么,陶大友居然要去鬼屋住,还跟人打了赌。我看他这是老寿星上吊。”
那二人渐行渐远,说什么也不大听的清楚了,狗子倒也不甚在意,便悠然的走在街市上,他倒也并不怎么着急,逛着逛着,却见到大街上闪出一片宅院来,这片宅院前门处有一片牌楼,上面有四个大字“状元及地”。
狗子不由大奇,这里竟然出过状元,真是没想到哇没想到。再细细看去,牌楼后面是一栋很大的门房,大门敞开,门上有匾,上书四个大字:“兼济书院”。狗子这才了然,怪不得能出状元,这处竟然是个书院,又仔细打量了几眼,见进出的学子甚多,这街边也大多是些书铺纸墨铺,便叹道:“这处文教倒很是兴盛。”
转过这条街,就见到在此处有个清幽的小巷子,他想找处住所,又不想住客店吵闹,便信步走入这小巷,看是否有幸能碰上清幽又干净的小店。
却见到在一户略显破败的门庭前放着一块水牌,上写:“招人合租”
狗子一见倒也觉有意思,便抬头看向那洞开的破门,却见这院子似己荒废了有些时日了,庭院中长满了杂草,廊下还停着两三只乌鸦,看着很是不像样子这种地方还招人合租,狗子心下有点奇怪,但他恰好在找一处清幽的住处,便信步走进了这间破院子。
却听到里面正在喧攘:“我说陶兄,你倒是敢不敢啊,如果不敢,便不要在此处装模作样了,跟我等回书院去罢,这处又不要你房租,你竟还找人合租,是不是想找个伴壮胆气?”
又一个有些色厉内荏的家伙道:“你们,你们莫要小看人,我,我说了在此地住足三个月,便住三个月,你等,你等就回去准备拿钱吧。招租,招租是我觉得着不能我一人享这等便宜。”
众人不由一阵哄笑道:“这里乃是远近闻名的鬼屋,哪个敢与你合租?你莫不是傻了吧?哈哈哈”
狗子此时己走到这处中庭,听见这话,便朗声道:“主人家可在?在下想与尊驾作个伴。”
屋内喧攘之声戛然而止,很快,屋门开启,狗子就见到一位略有些苍白的书生从屋中走出。他头戴着一顶文生公子巾,身上穿一件交领襕衫,腰间却未系丝绦,更显此人瘦弱。
那人出得门来,就见到狗子正站在院中,仔细打量,却见狗子穿一身麻布短褐,脚上是一双芒鞋,身后背个包袱,个头中等,脸上一部大胡子,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狗子这也是很长时间没刮胡子了,所以脸上胡子长的老长。
那书生忙拱手道:“小可陶大友,但不知这位是?”
狗子忙拱手道:“贫道陆瑾,是个走方的道人,今路过贵宝地,见此处清幽,出家人不喜宣闹,便想来借住。但不知陶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那陶大友听说眼前人竟是个道士,心下不由大喜,连连喜道:“方便方便,道长想住在此处,我求之不得。正好与我做个伴当。”
陶大友身后一干同窗此时也都从屋内涌出,见这人竟然说自己是个道士,不由啧啧称奇,想不到大友竟这般好命,刚说要来住鬼屋,竟然招来个道士同住,若早知如此,我们断不会与他打这个赌。便都嚷嚷道:“我说你这人也未穿什么道袍,可别是个江湖对骗子吧。”
那陶大友生怕狗子让这帮同窗给气跑了,忙转头对这帮人不客气的道:“莫乱说话,道长既能来此,必是与我有缘,你们这帮家伙,还不快回书院去?”
那帮人还待再起哄,却见陶大友而现厉色,大伙只能讪讪散去。
狗子于是便被这陶大友恭敬的请到了上房里间。这上房一进五间,陶大友己收拾出了左厢两间,里面卧房,外面书房,甚是舒适。显见得这陶家也是殷实之家,一应用具俱全。那陶大友一边往里让狗子一边说:“左厢小弟占了,道长莫不住到右厢吧,那边小弟仆从来此收拾时,也一并收拾了,只是家伙事还没有送过来,道长稍待片刻,我这便叫人送东西过来。”说罢便要唤人来,狗子一见忙拦住他道:“陶公子别忙,我是方外之人,也不需要那么多物什。”说罢往右厢看了一眼,跟左厢一样,是个套间,里面有床,但床上没有铺盖,外间是一个书房样式,只不过屋内虽被洒扫过,却没有放置什么物什,狗子心下满意,便又道:“就这样便好,不需要过多的物什。但不知这房钱?”
那陶大友听狗子提房钱,忙摆手道:“小弟不过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有些孤单,道长来此,咱们便是缘份,哪里还能要道长的房钱,您就安心住下,爱住多久便住多久,咱二人晚间谈诗论道,也算相得。”
狗子心中暗自好笑,他知道这陶大友必是听说他是道士,心里想着借重他的本事,也不推辞,便径去右厢安顿。
第四十三章 妙情(二)
虽然狗子不叫那陶大友准备什么,但他甚是乖觉,晚间竟让仆从送了一套铺盖,并一个蒲团过来,又送来一套茶具灯盏脸盆等等应用之物,片刻间,狗子所住的右厢,便己被布置妥贴。狗子心下好笑,却也坦然受之。他己觉出此宅不妥,而这陶生并不似短命之人,此番怕是要沾些因果。
晚间,陶大友家仆从送来了二凉四热六样小菜并一壶好酒,陶生便邀狗子过来喝酒。
两人从日落直喝到鼓打一更,狗便打听这处倒底为何如此出名,陶生见狗子问,便也愿意让狗子明白这处的历害,便娓娓道来:“陆先生不所不知啊,这处,你若是问别人,不见得知道得全,我倒知道的很全,我家三哥,早年同这宅子的主人那是总角之交啊。三年前,我们这的杨柳阁来了一位妙情姑娘,那风情气质,简直是,我偶然见了一面,至今也是难忘。这件事的起因,便是因为这位妙情姑娘。”
三年前,杨柳阁真是这兖州城里的一处妙处,那里有一座折柳台,但凡能在台上献艺的姑娘,无不红极一时,而这位妙情姑娘,因是从江南来这里,那一身江南美人儿的风姿,与这边的女子完全不同,那三分羞怯两分柔婉,五分艳媚,简直让城中有点家财有点才情的男子们趋之若鹜。
而这其中有位贺生,便是最痴迷之人。
他家本是城中富户,家中更有在京中为官之人,本就是此处地头蛇,一个青楼艳妓,想要得手,也是寻常。贺生初见妙情便惊为天人,作了一次她的入幕之宾后,更是食髓知味,此后十回有八回宿在妙情处。渐渐的,他对这妙情便起了占有的心思,回去求他老娘,又动用了家中势力,终于得偿所愿,将妙情赎了身,就安置在这处宅院中。
自打将妙情赎了身,他便再也不回家,天天在这里流连,再加上此处离书院甚近,更是便当,那贺生竟然一住就是三个月。
贺生在赎回妙情前,早便娶妻,他的妻子娘家甚是得势,这女子也极善妒,丈夫三月不回家,她简直怒发如狂。只因丈夫家族势大,将她看管甚严,所以她也不得发作。
终于,有一天黄昏,此女趁婆婆不在家,带着家仆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这处外宅,那时贺生随母回外家探视,将妙情留在此处,妙情一个青楼女子,本是无根,现在能跟了贺生,心中甚是欢喜,此时她己有两个月的身孕,却还未告知贺生。只待他这次从外家回来,便要跟他说,也让他欢喜欢喜。
正自想着,却听外间大乱,便出门看倒底是怎么回事,就见那贺家娘子冲进宅院,指着妙情道:“将这下贱的婊子与我捆了。”
下人便冲过来将吓的手脚软瘫的妙情捆了起来。
那贺家娘子见到妙情那张精致的小脸便恨的不行,亲手拿剪刀划烂了她的脸,在她脸上啐了一大口后,也不听妙情哀叫分说,便冲上来拳打脚踢,生生将妙情肚子里的孩子打的落了胎。妙情此时己被众人打的晕了过去。
那贺家娘子见这小婊子竟然有了孽种,更是怒发如狂,可是却不叫下人再打,便只将她扔在地上,着人看着,自己径去里屋歇着。直到第二天贺生赶来。
那贺生一进屋,便见到一屋下人,又见到地上脸己破烂,奄奄一息的妙情,不由大怒,问道:“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突听屋中有个熟悉的女声回道:“我呀”
就见到贺家娘子施施然从屋中走出,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夫君问:“相公,怎么,我打不得么?”
贺生虽好色,却也甚是惧内,他这夫人的娘家可是比他家还要有力,他一见此景,哪还敢罗嗦,便诺诺不敢言声。那夫人笑吟吟的叫人拿冷水浇醒了妙情,居高临下的对她说:“你的贺郎回来了,你昨日不是喊着贺郎为你作主么,他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叫他给你作主哇。”
妙情听到这么说,突然失声嘶嚎道:“贺郎,贺郎,咱们的孩儿,被,被这婆娘打的没了,你,你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哇。”
那贺生此时哪敢再说什么,只上前踹了妙情一脚道:“你,你闭嘴,我,我哪里与你有什么孩子,你这女人与这么多男人有染,我哪知那孩子是谁的。”
说完又转向他娘子道:“娘子,为夫,为夫以后再也不碰这女子了,她,她随你发落。”
贺夫人听到这里,不由心里一冷,她没想到这男人竟如此没有担当,但是这女子也是可恶,你既然让我发落,我便叫你发落。想到此处,便冷声道:“夫君,你因这贱人与我生分,冷落了我,我甚是伤心。”说罢竟还挤出两滴泪来。
那贺生见此,哪敢说一个不字,便连生道:“为夫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这贱人,任凭娘子发落。”
贺夫人便悠悠 的道:“我一见此女便心里生厌,又怕你还在心里掂念着她,你,你若还顾念着我,便,便亲手将她勒死,我,便信了你。”
那贺生一听,不由惊的面无人色。便一想到家中仰仗夫人娘家,便狠了狠心,接过了夫人早便准备好的白绫。
妙情见此不由大哭道:“贺郎,你说过要与我天长地久,你说过要与我白头偕老,你,你今日竟要亲手杀了我,你,你就不怕遭报应?”
她还待再说,旁边早有健仆冲上来,拿破布堵了她的嘴。贺生拿着白绫初还有些不忍,但听到妙情这么说,眼中渐渐冰冷,直至闪出凶历之色,冲上来用白绫缠住了妙情的脖子。狠狠发力,那妙情一直就这么看着贺生,直到被勒得嘴角流涎,舌头都伸了出来,还是一直看 着贺生。一双尖利的指甲也抓的贺生身上脸上都是血痕。
直到人无法动弹,贺生这才放下妙情,转头冲着夫人道:“夫人,你这可信了我了罢。”
谁料夫人却一眼都不敢看他和地上的妙情,忙忙的叫人回府。那妙情到死,眼睛都睁的大大的,怎么样合都合不上,大伙都说她这是死不瞑目。因她死相惨烈,贺生见了也心里生惧,便叫人将她投入了这院中的水井中。也便打道回府。
谁料想,妙情死后的头七,这院子里便传出阵阵歌声,歌声婉转,正是江南曲调,这里只有妙情会这样的小曲。从此小曲不绝,大伙都说妙情死的不甘。
本来这处宅子被赏给了贺家的一个管事,那管事见此宅如此,便将它转手卖了,可是不管谁来住,总能在半夜听到歌声,便再也不敢在这里住,这处便成了兖州城里一处有名的鬼宅。
狗子听到这便奇道:“那贺家人呢?”
此时陶生己有三分醉意,便搭着狗子的肩道:“你说贺家?他家能有什么,他家听说了此地闹的凶,也怕秧及自家,便请了离这很近的青云观观主来,那老牛鼻子果然有几分本事,给贺家做了一面八卦镜,贺家讲这镜子挂在主屋门楣上,莫说是鬼了,便是连鼠虫也不见几只。那贺生总跟我三哥吹嘘此物神异。哼,那个无义小人,我叫三哥莫理他,三哥却偏不听,俩人成天混在一处,也不知道我三哥是图个什么。”
陶生说罢,连打酒嗝。狗子见他己有三分醉意,便道:“今夜己晚,咱们这便散了吧,陶兄好睡,我也去歇息。”
陶大友见他在右厢,心下坦然不少,送狗子到门口,见他在右厢安顿了,这才回到自住的左厢,他冲着此处空地团团一揖朗声道:“妙情姑娘,我知你死的冤,也为你不平,可我陶大友只一介书生,也不能为你讨来公道,我平生作人向来磊落,姑娘你若心有怨气,且去寻那贺生,莫来寻我。”说完他便一头倒在床上,也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真的困了,竟就此沉沉睡去。
第四十四章 妙情(三)
他刚一闭眼,却见屋中起了一阵阴风,吹的那烛火忽明忽灭。
狗子回屋后合衣躺下,这处甚是幽静,如今己入八月,秋意渐浓,秋虫声声中,夜更显静谥,他心中纳闷,那贺家明明作得如此大孽,那女鬼身担因果,却为何不能去报仇?想着想着,酒意上涌,再加上也走了一天,便渐渐睡着了。
天交子时,狗子却渺渺的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歌声,那歌声婉转娇美,浑不似以前听过的曲调,狗子睁开眼,却见到一幕让他头皮也有些发麻的景像。
他屋中点着一盏油灯,此时对面墙上,竟显出一副景像,就见一男子正手拿白绫,在勒一个女子的脖子,那女子双手抓挠,却仍然无用,渐渐的,女子双手软垂,显然是死了,当此时,画中女子下身洇出血来,那血竟然鲜红鲜红的。
狗子知道这是女子死前的画面,也不如何害怕,谁料想对面屋却传出一声惊叫,那陶大友似是被吓的手足无措,连滚带爬的就窜进了他的房间,却见他房间墙上也有这么一幕,更是惊怖交加,哆嗦着道:“道,道长,这,这可如何是好?”
又对着那墙上的影像作揖道:“妙,妙情姑娘,我,我可没做对不起你之事,你,你去找那姓贺的,莫,莫来找我。”
此时那渺渺的歌声渐停,墙上影子竟然就这么走下来了,她一身桃红夹袄,粉面桃腮,身量窈窕,真个是个江南美人儿,那种细腻的美,浑不似本地女子。
狗子伸手扶住了靠在他身边瑟瑟发抖的陶大友,上下打量着这在灯下浑身散着阴怨之气的女子问:“我今晚听了大半晚的妙情姑娘,可是你?”
那女子突然跪下,给狗子磕了三个响头,也不知她魂体如何能发出声响,悲切的道:“道长,正是妙情。求道长搭救妙情于水火。”
狗子心下狐疑,便问她:“搭救?你是被困在这院中井内了?你要我如何搭救于你?”
那女鬼便泣道:“道长,妙情被那姓贺的畜生勒死在这里,妙情腹中骨肉也被那贺家恶妇棒杀于此,我己极是凄惨,又被那姓贺的畜生扔在此处井中,那井内存在一道古怪阴气,使我不得离开此地,我欲往生投胎,也是不能,还望道长救我。”说罢又是磕头。
那陶生见女鬼竟这般惧怕眼前之人,便也不再怕了,侧头对身边的狗子小声道:“道长,妙情她很惨,你,你要不就帮他一帮吧。”
狗子却笑了,他玩味的看着妙情道:“你要是能离此地,便要去报仇了?”
那妙情却低下了头,眼底仇恨己快要溢出眼眶,却仍道:“不敢,我只求能去投胎,下辈子哪怕做只兔子,做个小鸟,也不愿再做人,受此等苦楚。”
狗子却叹道:“你这是铁了心要报仇,哪怕来生坠入畜生道,也不怕了?”
那妙情此时突然放声悲哭,鬼哭之声十分凄切,那陶生竟然被这哭声带的也放声哭起来。狗子看陶生也哭起来,甚是诧异,却低喝道:“收声,在我面前休得放肆。”
那妙情见狗子似是怒气勃发,便就收住了悲声,只恨声道:“不错,既便是坠入畜生道,我也要去除了那对狗夫妻!”
又看着狗子道:“道长,两年前有一老道曾来这里看过我,也知道我的事由,我本以为他会收了我,没想到他却跟我说,如果我想报仇,那也使得,他收了我一缕魂丝,寄在一面镜中,据他说,如果我能从此处脱困,只要我去贺府,这面镜子便能引我直到仇人之处,待我大仇得报,他便来渡我入轮回,只是我沾了血腥,恐不能再世为人,但我不在乎,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不在乎。他又说让我在此地静等,两年后必有高人能救我脱困,可是我等了这么久,来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个能像道长般,身上带着让我畏惧之气,我心下想着,这便是救我出苦海的贵人了,便冒险现身来求。”
狗子听此女这么说,不由一怔,再细察她,确实,魂中有一丝本命之魂缺失。他对那老道士也是好奇,心下想着,这老道要不是嫉恶如仇,便是对这女鬼有所图,但不管哪样,他也是遭人算计了,因果己担,他也是烦闷,不过这倒也不是甚么大事,便看向女鬼柔声问她:“将你生辰八字告知于我,我为你占一卦,看看你的事由。”
那女鬼听问,便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了狗子,狗子掐指一算,不由一惊,此女竟然是个贵人命,按理,她不该如此短寿,且死前受此折磨,倒底是何故才让她遭此劫数的?
还有那老道,他所图又是什么?看来不探探此女葬身的那口井怕是不能清楚了,狗子想了想便跟她道:“既然与你己有因果,那我便帮你一帮。”
那女鬼一听顿时大喜道:“道长大恩,来世我结草衔环也要报道长之恩。”
狗子摆手道:“我也不要你报恩,你命中不该如此早夭,这里面怕是有什么不妥。晚上阴气重,不是很方便,明日午时,我去你葬身的那口井中查探一下,看看倒底是何缘故,再助你脱困。可有一则,那对夫妻不管如何,你去时必须由我跟随,不可肆意妄为。”
女鬼一听不由有些为难,狗子叹道:“如果你与他们确有因果,我不会伸手阻你,但你若滥杀无辜,我却不能袖手。”
女鬼听此,忙应道:“道长放心,我只报仇,决不秧及无辜。”
说完,女鬼化作一阵阴风,就此消失不见。
那陶大友看到这一幕十分惊异,对着狗子拜道:“想不到道长道法如此精深,陶某敬服。”
狗子却谦虚道:“我只不过学些皮毛,不值一提,你我相交不必如此。”
那陶大友为人甚是洒脱,见狗子这么说,也不再跟他客套,打了个哈欠问:“陆兄,后半夜女鬼可不敢来了吧?小弟困得很,这便睡了。”
见狗子点头,他便转头回了自己房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识了狗子的本事,心中大定,竟然很快便响起了鼾声。
狗子却在心中想这宅中古井倒底有何异常,那妙情身上的冤气可着实不小,若是寻常地方,早闹的沸反盈天,可是在这里,她竟被限制在这宅中无法出去。
第四十五章 妙情(四)
第二天,狗子睡至日上三干才醒,却见那陶大友早准备了早饭,各色包点并粥品摆了一桌,狗子心下好笑,也不跟他客气,坐下便大吃起来。那陶大友则在一边殷勤伺候,也不知他这是所为何事。
吃完了饭,俩人便就着茶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直到午时,狗子才来到这处古井旁,那井显然比这宅子要老的多,井边还有一道道绳索磨出来的痕迹,井口呈八边形,往里面看,波光粼粼,竟似很深的样子。狗子看看头上日影,见己至午时三刻,便脱了外衣,一头扎进井中。
他早臻胎息之境,在水中不呼吸数个时辰也无事。却见之水甚是清澈,越往下潜,水越是凉,待到沉入井底,水己冰寒,且有丝丝缕缕的阴气散出,狗子游目四顾,却见到那井的最下方竟然有个横向的洞,而那妙情的尸身,正好卡在这洞边,那女子据说己死了三年了,可是尸身却没有腐烂,那双眼睛仍是睁的大大的。狗子心知这是怨气太重,无法闭眼。他想要托起尸身,将她打捞上来,却发现此女的尸揣异常沉重,狗子心知有异,便伸指掐诀开了天目,结果天目下就见此女尸身竟然被一圈一圈的阴气绑缚的结结实实,而那阴气就是从洞中散出的。
狗子不由一惊,他心道,里面不会又封着什么大凶之物吧。
便潜入洞中,潜了差不多有一柱香光景,突然见头顶似有光亮,便浮上水面,却见到好一处开阔的地宫。此地也不知建了有多少年了,狗子从水中爬上地宫的地面,却见此地地面皆用汉白玉铺就,地宫顶棚倒也不高,约有三丈大小,头顶镶着一颗颗发着幽绿光芒的珠子,不似夜明珠,也不知道是何物,再看前方,那前方与他所料不一样,竟然立着一座雕像,雕像两边放着两口缸,缸口点着长明灯,狗子信步在这处四面瞧着,却见到这四面墙上光秃秃一片,完全没有他想像中的壁画,那佛像并不似寻常庙宇中的佛像,倒似是完全不认识,脸上摆出一副肃穆的样子,却有几分熟悉,狗子此时开着天目,却见到有丝丝缕缕的阴气自佛像中传出,按说佛像本身应有佛光,却哪来如此厚重的阴气,竟然能形成锁链绑缚住那妙情的魂魄?他便仔细看这佛像,却惊觉这佛像背后竟然像是有一洞,只是被金漆封住了,狗子仔细看看,小心的用身上带着的小刀翘开了一个缝,却见大量的阴气自这小缝中泄出,竟然像是无穷无尽一样。狗子不由大惊,里面倒底封的是什么,竟然有如此阴气?待阴气散尽,那佛像内突然传出一阵桀桀的笑声:“五百年了,我终于能见天日了,哪个将我放出来的,我必生啖你的血肉,感谢你的奉献。”
狗子瞪目中,就见到一只似蛇非蛇的物事从佛像内爬出,这物事头部竟然似人一样,只是没有四肢,这物事刚出来,便伸嘴一吸,四处那散溢的阴气便如百川归海般进了这物事的嘴里,接着一团浓物雾笼罩在它身上,不一会儿沈雾散尽,里面竟然显出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眼生竖瞳,身穿黑袍,一头长发无风自动,嘴中还露出两颗尖细的獠牙,浑身阴气冲天,浑不似妖物。
狗子见到这个样子的物事,不由惊呼:“鬼蛟?”
他是真吃惊,万妖谱记载的养蛟之法中有一法能养出这种鬼蛟,那种法门极其残忍,具体他也不甚清楚,但知道必须以生魂伺蛇,且不同的魂各需七七四十九个,再以秘法祭之,养出来的物事非人非妖,阴气浓厚,这物事不入轮回,不入妖道,简直是邪异异常。但此物却很神异,一是此物千变万化,来去无踪,二是此物奇毒无比,且中之者根本无所察觉,要三日后才暴毙,三是此物奇淫无比,此物之涎只须一滴,管你是贞烈节妇还是忠直刚正的男子,都要欲火焚身,且神智丧失,四是此物有走阴的能力,可入地府却不被鬼差所察,可谓是妙用无穷。
所以当狗子见到此物时真是大惊失色,且这东西本身爪牙锋利,又能操纵阴气,十分的不好降服。
那鬼物森森笑道:“你这小娃儿倒有几分见识,知道某家是何物,既己知道,为何还不逃,某家最喜欢逃跑的猎物,追到的吃着才香。”说罢还伸舌舔了嘴角一下。
狗子见到那闪着幽光的眼睛中散发出的残虐之色,就觉恶心,他腾的一下起身,向着此物便飞掠过去。那鬼蛟却眼现兴奋,大叫道:“你这小娃儿,竟敢与我对上,好胆!”
说罢竟然化作雾气不见了。狗子天眼己开,隐隐窥见这物事盘绕而上,却在碰到顶棚时被弹了下来,心知此地怕是有什么禁制,这下他放了心,念动五雷正法,掌心蓄力,那鬼物以为狗子看不见他,便放心的隐迹向着狗子游来,却没料狗子早看到他在何处,一个飞纵,一掌便拍在这妖物身上,也是妖物躲的快,不然正着面门,狗子见此不由暗叫可惜。
狗子见它滑不留手,也加了十分的小心,一个滚地便闪到一旁,那妖物见此阴测测的道:“小子,你是哪派的弟子,天眼法门端地历害,竟然能看到我。”
说罢也不隐去身形了,只见浓雾包裹着一团物事向着狗子扑来。狗子也不答话,只抽出了木老赠与的桃木剑,这把剑看着通体黝黑,乃是正宗的雷击木,且狗子的通天诀己被他激发,闪身间极是迅捷,那妖物竟然慢了狗子一丝。且那桃木剑上隐隐有丝让此物极是不喜的气息。偶尔被沾上,那护身的雾气都似被这剑削掉了一些。
一人一妖缠斗了有半柱香的时间,那鬼蛟渐露败相,它蛇眼闪动,似是要逃,却听狗子大喝一声“定”,那妖物只觉周身空气突然坚如石壁,它反应也快,瞬那间身上阴气一扩,便破了这定身法,但仍被狗子定住了那么一瞬,就这么一瞬,那桃木剑便穿过这妖物蛇腹,将其钉在了石室墙壁上。此时那把桃木剑上雷光闪动,那妖物气息奄奄,诸般法门都用不出,那张人脸扭曲痛苦,大叫着:“道长饶命。”
狗子缓步走到这妖面前问它:“你还想生啖我肉么?”
那妖物嘶叫着不敢,脸上全是企求之色的道:“道长,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可怜我修行不易,就放了我罢,我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狗子讽笑道:“你这非鬼非妖的东西,你修炼之法十分残忍,有伤天和,我如放你继续修炼,怕是我才要损功德。上天的好生之德,跟你有什么关系?今日既叫我抓了你,我便送你个灰飞烟灭,也免得你继续为祸世间。”说罢便要掐诀引雷,将这非鬼非妖的东西劈个灰飞烟灭。
第四十六章 妙情(五)
那物一见顿时哭求:“道长,道长,你且饶了我吧,我,我愿给你做奴仆,你叫我做什么都成,我,我决不反诲。”
狗子听它哀求的甚是心烦,便问它:“我来问你,你为何被封在此处?还不是你造孽太多,死到临头还在这聒噪。”
那鬼蛟却叫起撞天屈道:“非也非也,道长啊,我本是在山中修炼的青蛇,眼看着便要化蛟了,哪知道天降横祸,来了一个道人,这道人抓住了我,将我祭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其中他喂我吃了不少丹药,我哪里知道那是啥。后来我便受他所制,他要我到此城取一物,谁想却被一个和尚发现了,我斗不过那和尚,便叫他使秘法将我封在佛像之中,说是要用佛祖之光渡我身上的杀性,我哪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啊。”
那鬼蛟边说边哭,脸上涕泗横流,却也不像是在说谎,难不成当年佛家上师不杀它,竟是因为此物并没造什么业障?
狗子不由仔细打量起这鬼蛟来,却见它身上只见阴气,却没有丝毫煞气,且身边没有血气,这东西真不似他说的那样凶厉,不觉好笑,便又问那鬼蛟道:“那你又为何锁缚那妙情?”
那鬼蛟哭丧着脸道:“回大人,一是妙情身上怨气深重,那怨气对我极是滋养,我便用阴气锁了她,二是,若把她放了,她定要出去报仇,我,我担心她造孽牵连于我,于我修行不利。”
狗子听了叹道:“你还是留着当年修行的记忆,却不知你现在这个样子早便不能修炼了么?你现在只能吸收阴气,可还能吸收灵气,还能吐纳日月精华?”
那鬼蛟一听,脸现吃惊,哭骂道:“那该死的道人,他骗我,骗我。”
狗子摇头,动物哪里明白人的心机,想必当年那道人也不是抓了他,而是诱骗它,那炼制的法门狗子虽不甚清楚,却也在万妖谱上见到,炼制时那蛇如果本身不情愿,是万万不成的,所以必须找个修炼了足够年月,己开了灵智的才成。
狗子叹息,又是可怜又是好笑的看着这个号称残忍却很是怕死的鬼蛟问它道:“若我放了你,你可还敢为祸人间?”
那妖物哭丧着脸道:“不敢,道长若放了小妖,小妖再也不敢为祸人间,呸,不对,小妖就从未为祸人间,以后也不愿为祸人间。”
狗子见那鬼蛟虽因阴气森森团绕,显得很是诡异,却仍然是个傻子的样子,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便道:“既如此,我便收了你,你若追随于我,以后须听话,否则我可不饶你。”
那鬼蛟听了连连点头,狗子运功逼出了自身一道精血,凌空画符,符成便凝于这鬼蛟头上,算是与此物订了个生死契,只要狗子心念一动,此物便要魂飞魄散,那鬼物知道这契约的历害,也不敢再反抗了,狗子便抽了桃木剑,那鬼蛟被此剑伤了,怕是且得修养一阵。
狗子拿出了前日得自古刹中的那副人皮画卷,展开道:“你便暂时寄身到画中,这画中似有养魂养鬼的阵法,应该利于你恢复。”
那鬼蛟一见此画,便感受到画中传出的阵阵波动,于魂体十分有益,忙道声谢,化作一道轻烟便凝在画中,待烟雾散去,狗子再看向画中,却见画中多了个坦胸露乳的女子,这女子拿着团扇遮脸,却露出大半身子,给狗子看的十分无奈,问那鬼蛟道:“你为何幻化成这副样子?”
却听见鬼蛟的声音传出道:“我听说男人都喜欢女人半穿半露,所以就做此打扮,想讨主人喜欢,主人,以后便叫奴家芬芳吧。”
狗子听了一阵头大,觉得自己是不是收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家伙在人间怕是也没呆多长时间,这是谁把它教的。唉,慢慢教吧。
狗子将画收起,放在了自己的小囊中,便又原路潜回,这回妙情的尸身被狗子轻松的便托了出来,待到了井口,便大叫让陶大友放绳子下来,二人合力将妙情的尸身拉了上来。
那陶大友见一妙情的尸身竟似刚死一般,且那双眼仍睁的大大的,吓的差点将绳索扔了,好在狗子此时跳了出来,一把扯过了绳子,这才将妙情的尸身从井中拉出。尸身一出水,虽是在大晌午的,却仍然觉得四周凉浸浸的,狗子心知这妙情怨念十分深重,便冲着她的尸身道:“既己将你送出这口古井,我也不会对你的事袖手不管,你安心吧。”
似是听明白了狗子的话,那妙情大睁的双眼竟然缓缓的合上了。
边上的陶大友见到这一幕不由啧啧称奇。狗子转过身对陶大友一揖到地,恭声道:“陶兄,不知可否请你为妙情姑娘置一副棺木,将她尸身入殓,也算妙情姑娘入土为安。”
陶大友正色道:“陆兄言重了,妙情姑娘之事,我一向不平,现在有机会为姑娘做点事,陶某求之不得。”说罢转身便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那陶大友便为妙情置了一副棺木并全套寿衣。那妙情死而不僵,二人请了个老婆子,只谎称自家丫头想不开,让老婆子帮着换了寿衣,便将妙情入殓了。
到了晚间,妙情果然来叩谢二人的恩情,又问狗子可否要了了这段因果。
@牛牛1975ABC 2019-12-24 09:56:16
再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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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哥们帮我顶贴,最近我心绪 不宁,有点写不下去了,如果不介意,我打算停个几天,连续一个月不停笔,我有点累
第四十七章 妙情(六)
狗子沉吟片刻便道,也罢,我便同你一起去,看看那老道的布置。
那陶生本也想跟着,却被狗子止住,他道:“陶兄,阴鬼行事,活人本该避开,我是修道之人,并不惧这类事情,可你不是,若是沾染了,怕有不利。”
陶大友也不是那种不知进退之人,听狗子这么说,也知道是为他好,便也不再坚持。
狗子思量片刻,又取出他那面铜 镜道:“姑娘,我觉得那道士的布置怕有什么不妥,我这面铜镜可以寄魂,你不如先到我这铜镜中来,介时如果那布置于你有利,你再出来也不迟。”
妙情见此也不含乎,化作一道轻烟便凝到镜中,那镜中便显出了一副花容月貌来。
狗子出门,悄悄潜到那贺家,待开了天眼细看,却不见贺家有什么不妥,便选了个角落,使了个穿墙的法术,进了这贺家。
此时刚交一更,贺府尚有巡夜的下人,狗子便捉了一个,问明贺府少爷所住何处后,便悄悄的潜了过去。刚一进这院门,狗子便觉察出那门楣上挂着一面八卦镜,细看那镜子,狗子不由冷笑。他就觉得这道人所图不小,果不其然,这镜上蓄着一丝妙情的魂魄,那魂魄被炼制了以后,妙情便要受这道人操纵。这面镜子也施了术法,如果妙情的魂魄近了,立时便要被吸入镜中。狗子猜这道人所图定是他囊中的鬼蛟。却不料被他抢了先。
想到此处,狗子也不犹豫伸手一招,那镜子便到了狗子手中,他伸手抹去了上面的一丝神识,又施法将摄入镜中的那一丝魂魄抽了出来,便唤出妙情,将这丝魂魄还给了妙情。
妙情在狗子镜中早就明白了这一切,一现出身来便跪地叩谢。
狗子连道不需如此,叫她起身,又跟她道:“那贺氏夫妇确实是造了许多孽,但他二人福泽深厚,你确定要报这个仇?”
妙情咬牙切齿的道,确定要报这个仇。
狗子见她决心甚坚,也不耻贺氏所为,便转身道,你我因果己了,你要如何是你自家事,但有一条,不得伤及无辜。
说罢悄然隐去。
再说妙情,她咬牙看向那主卧室,飘身而去。
自此后贺宅便一直传言闹鬼,据说,每到三更,少爷与夫人房里便会传出哭声,而墙上更会显出一个妇 人被勒死的影像,吓的夫人与少爷每夜都无法安睡,去请高人来破,高人都一个回答,你家招来这冤鬼与你家大有因果,我们道行太浅,破不了哇。
慢慢的,贺家少夫人唆使少爷勒死妙情的事便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那少爷更是因为亲手勒死了妙情,受她物殊照顾,只三个月光景,人便瘦了一大圈。
狗子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鬼屋中与陶大友住 着,三个月一过,那妙情便回来了,便狗子发现她身上并无煞气,便奇怪道:“你没有出手了结了那夫妇二人?”
妙情脸上现出一副不屑的神情道道:“恩公,我本以为那贺郎是个心狠手辣之辈,那贺夫人是个狠毒的女子,可是跟了这二人三个月,发现也不过如此,我若因这二人坠了畜生道,实在不值。便着实吓了他们三个月,现在我心中怨气己散,这便要去地府报道了,临去之前,多谢恩公替这做的这些事,来世若有机会,妙情定然报恩公大恩大德。”
妙情说完人便渐渐消散了。狗子见她走的很是洒脱,也佩服这女子拿的起放的下。再说那贺氏公母俩,被这妙情折腾了三月,渐渐的贺公子便疯了,见人就喊是娘子逼我的,我也不想。而那贺家少夫人,则大病不起,不到五年便去了,俩人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这都是后话
三个月后,陶大友那群朋友俱都认输,结果陶大友为人十分大方,请大伙来这鬼宅好好喝了一通,大家都皆大欢喜,席间陶大友将狗子怎么去井中探秘,怎么给妙情入殓,又怎么助妙情复仇的事讲了出来,所有人听到都啧啧称奇,而此时,狗子早又踏上了游历之路。
第四十八章 祖坟(一)
狗子慢慢向前走去,这便入了冬了,这里的冬天不似大北边,风不那么冷,也没有那么多的雨水,及目远眺,一片一片的麦田此时冒出青青的苗尖,狗子知道这是冬小麦,这里一年能收两季,不过虽然能收两季粮食,可是百姓的日子反倒不如大北边富足。
眼见着也到了冬月,眼看着就到冬至了,狗子这日来到一处小镇,却见到镇边上一栋破败的大宅内传出做法事的声音,他觉得有意思,便探上前去看,却听到囊中的那鬼蛟突然出声:“主子,这宅子可不大太平,我看好像有什么巫术作祟。”
狗子知道鬼蛟对这些阴邪之气甚是敏感,便道:“也罢,咱们去看看。”
不多时,狗子便挤进了那堆看热闹的人群中,他往里面瞧了瞧,却见里面正有一老道,身穿明黄色八卦道袍,头上戴八宝道巾,手持一柄桃木剑,正脚踩七星,呃,好像不是七星步,至于是什么步,狗子也没看明白,在一处法坛前比比画画,那老道看着有六七十岁,端的是仙风道骨,看着十分有样子。
狗子通天诀修至二层后,己能看出天地之气流动,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一嘴太上老君极极如律令的道士倒底是如何引动天地之气的,便悄悄掐指开了天眼。这一开天眼,狗子给这老道吓了一跳。
原来老道作法,不管他如何唱跳,竟然没引动一丝天地之气,这,这是什么术法?那鬼蛟也在他囊中悄悄说:“这道人是使的什么历害法门,竟然没引动一丝天地之气?”
狗子听那鬼蛟的话,突然一拍脑袋道:“我道他有什么历害的,原来这道人竟然是个骗子。”
鬼蛟听了便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他从不曾在人间行走,这下子算开了眼,知道人间竟然有这等骗子。
疑惑间狗子悄悄的问身边看热闹的人,这家是怎么回事,就听那看热闹的叹息道:“这位小哥,你不是本镇的人,不知道这家,这家啊,到上个月,己出了六个寡妇了,唉,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了。”
狗子不由一愣,问那看热闹的:“六个寡妇?烦请您老给咱说说,咋回事?”
那看热闹的一叹道:“这事啊,说来话长了。”
原来,这户作法的人家姓张,三十年前,那可是本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良田千顷,骡马成群,更开着好几间铺子,且每年修桥补路,斋僧布道,广施善缘,也算是造福乡里。这家也是有意思,每代都是兄弟七个,可就在十年前,他家上代的老大路遇马匪,竟然在二十五岁头上便去了,打那后,他家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总有壮年男子遇横祸而亡。本以为这代不能再这样了,谁料想这代男子竟然也没脱得这种恶运,前段时间,张家这一代的长子长孙,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失足落水,死的时候才二十八,留下个女人并两个孩子,你说这娘俩个没有男人,可怎么活啊?
那人讲到此处,又指着眼前这栋己很是破败的大宅道:“小哥你看,这张家原本家业兴旺,才盖起这么栋大宅,可是现在,唉,一群孤儿寡母,如何撑起家业。”
狗子听那人这么说,便问道:“这位大哥,那他们请这道士,可是想破解一二?”
那人点头道:“可不是么,这道人也是个游方道士,行到此处,便说这宅中有异,那家死了这么些男人,早便觉得不妥当,听道士这么说,哪里还不信了,几个寡妇凑了钱,便请这道士作法。要我说啊,如果真能破解,那还是不错,怕就怕这道士万一是个骗子,寡妇日子本就艰难,若再被骗上这么一大笔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听到这里,狗子还未曾说话,那囊中的鬼蛟突然就骂道:“那个杂毛明明就是个骗子,主子,你可不能不管,那一窝子的寡妇太可怜了,我刚才跑到里面转了一圈,那日子过的。”说着,这鬼蛟竟然哭了起来。狗子听的是啼笑皆非,要知道,这鬼蛟本该是个凶历鬼物,可是怎么它还有这么大的恻隐之心?
狗子此时开了天目,只觉得这家风水甚好,也不像是招了什么邪祟,这道人在院子作法,本身就是有问题,便悄悄的对鬼蛟道:“你倒是心软,既然如此,那我便管上一管,可有一条,管虽管,不能沾染太多因果,你可给我记牢了,不要出去惹祸。一会,你去那道士的法坛处吓唬吓唬他,不要太过,把他吓跑便可,听到没有?”
那鬼蛟闻听大喜,忙道:“主子放心,我定吓的他屁滚尿流。”
这话刚一说完,天眼下狗子便见到一道隐隐的虚影游向那道士,接着,竟然显化出一道六丁六甲神官的样子,就听那神官口中大喝:“何方妖道,竟敢在此处行骗,吃我一剑。”
说着竟然掐道剑诀,向着那正跳的欢实的老道指来。
那道人哪里见过这个,骇的腿都软了,直接跪下哭叫道:“神官老爷,神官大人,神官上仙,我,我错了,望爷爷饶过我吧。”
周围乡民哪里见过这个,纷纷跪倒。只有狗子抚额,这欠揍的鬼蛟,我叫他吓唬一下那道士,谁让他整出这么大阵仗的?一边装模作样的蹲下,一边暗中传话:“别装样子了,快让那道士把实情吐出。”
那鬼蛟甚是乖觉,听到主子吩咐,便厉声道:“妖道,你倒底为何来此行骗,还不如实招来,否则本仙定要打的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道士早被吓的魂飞魄散,听六丁神君这么问,忙道:“不瞒上仙,小的本是这镇外三十里青云观挂单的道士,前日来镇上给人算命,听说了这家的事,觉得有机会行骗,便,便来此处,内个,内个上神,小的愿把所有骗来的钱财都返还给这家。”
那鬼蛟听到这,低沉的喝道:“嗯?”
那道士听到眼前神群不满,便又哆嗦的道:“小的,小的愿再出一部份钱,给,给这家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