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罪档案系列之《失魂雪》

  5.伤我心者.

  去年,毕业前夕,我保送研究生的事早就定下来了,谷伊扬去国家能源局的事也定下来了,我留守江京,他飞往首都,一对情侣两地分已成现实。都说两地分居是婚姻的杀手,但不需要天才也知道,那也是恋情的屠刀。
  所以,没有人看好我们的情感发展,连我们自己也不看好。
  那些日子,我多少次想,平平和和地分了吧。痛哭一晚,伤心数月,总会走出回忆,或许会有新的、更稳固、更可爱的恋情,或许在象牙塔的青灯古佛间逐渐成为圣女、圣斗士。至少是个了结,有个交代。我甚至希望由谷伊扬提出来,本来嘛,他的话一直比我的多。但是我最贴心的朋友陶子说,既然有这个念头,就绝对不能让谷伊扬先说出口。先下手为强的古训,在这里是最需要实践的。
  于是,在六月的一个晚上,毕业典礼的紧锣密鼓就在耳边,我约谷伊扬出来,打算问他,相信超越空间的柏拉图式恋爱吗?相信牛郎织女到现在还没有离婚吗?嗯,你好像和我一样浪漫,也一样现实。为什么劳燕分飞在即,彼此却不把话说清楚呢?
  那是个难得有些微微晚风的夏夜,谷伊扬显然刚刚冲过淋浴,身上清新的味道,让我有些心神摇荡,不由自主去想他T恤衫下的肌肉,更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那些很哲学又很世俗的问题。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无力的开场白,无力得难以继续。
  谷伊扬有双细长的眼睛,打篮球、或者辩论的时候,这双眼睛可以锋芒毕露,甚至有人形容说是“凶相毕露”,但此刻,和吹来的暖风一样,是万般的柔情毕露。
  我轻轻一叹,想说的话,只好都留给陶子了。
  谷伊扬将我紧紧搂住,可恶的清新的、雄性的味道,我难以自持。
  而就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把已经打算好留给陶子的话,又打捞了回来。
  这就是我。你们可以说我感情不够奔放热烈,你们可以叹我总是让理智操纵情感,你们可以嫌我不会爱得死去活来……相信我,我已经体会过,什么是死去活来。
  当全世界那个最爱你的人,突然被凶残地杀害,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才叫死去活来。
  我轻轻在他耳边说:“你这就要去北京了,说吧,是什么打算。”
  谷伊扬笑道:“忘了给你买口香糖了。”
  我故意逗他:“我的口臭有那么严重吗?”
  “好把你的嘴粘上,叫你问不出这个世纪难题。”谢天谢地,认为这是难题的不止我一个。
  “既然是难题,我们两个臭皮匠要一起攻关。”我仰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谷伊扬又将我拉进,脸贴着我的发鬓,轻声但坚定地说:“不知道,这算不算个承诺,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这个听起来,在我的字典里,就算是承诺了。
  “……的、小、仓、鼠。”谷伊扬对自己的恶搞很有信心地笑了。小仓鼠是我去年生日时他送我的礼物。
  我一拳击在他的腹肌上,又在他的胸大肌和胳膊上的这个肌那个肌上捶了无数下,他总算笑着呛着说:“等我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再这样打,就算家暴了!”
  这句话,算不算承诺?
  谷伊扬七月中旬去的北京,最初的几天,两个人电话、QQ朝夕相伴,毫无天各一方的感觉。他还说好了,过一个月就来看我;等到国庆长假,一定会到江京“长住”。谁知,亲密的沟通嘎然而止,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后,“伊人”(我给谷伊扬取的女性化笔名)非但未归来看我和小仓鼠,甚至没了音信。
  我有太多的自尊不去“提醒”他我的存在,心里的失落逐步转化成愤怒。我知道这个世界变数无穷,只是没想到发生得如此迅疾。
  同样在北京的成露以前就见过谷伊扬,谷伊扬刚去北京的时候,成露和罗立凡还请他吃饭,给他“接风”,顺便警告他要“洁身自好”。她在电话里和我聊天时听说谷伊扬忽然没消息了,冷笑说一定会帮我查出真相,而且会“血债血还”。她不久就汇报给我,谷伊扬似乎一切正常,没发现任何包养和被包养的端倪;他上下班独来独往,同几个男生合租公寓,不泡夜店不洗桑拿不吃摇头丸;除了去能源局报到正式工作前回了一趟东北老家,也没见他有任何浪漫私奔之旅。
  如果是这样,他对我的冷淡是不是有些奇怪?
  有时候我宁可知道他有了新的感情,宁可相信他就近找到了填补空白的京城美女,那样只是再次证明两情难以在空间阻隔中长久的自然规律,我伤心后也会有个了断。就这样无声无息又算什么?
  我已经打了多少遍腹稿,准备告诉他,算了吧,散了吧。正在犹豫用什么形式表达的时候,我骤然卷进了秦淮的生活,卷进了“五尸案”。我开始探寻一个耸人听闻的真相,我开始逃亡,隐姓埋名地潜伏。我无暇顾及那段已经若有若无的情感。命运弄人,一场惊心后,我又得到了一段若有若无的爱,一个拥抱一个吻后,秦淮也飘走到天边,杳无音信。
  好像我这个人,天生注定,永远停留在爱情的始发站。
  当我听成露在电话里提到,这次出行去东北滑雪度假,是谷伊扬发起,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知道不是甜蜜,不是憧憬,更多的倒是无奈和淡淡的惶恐,不算太淡的愤怒。我向成露抗议:“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怎么会答应一起去呢?”成露居然振振有辞。
  谷伊扬挑头组织活动,这倒一点不出乎我的意外。大学里,组织活动是他的专长,在校内网上纠集了好几次暑期和黄金周的旅游。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年,我只在国庆黄金周跟他回了一次老家,我更愿在长假期里陪着妈妈。
  “他知道我可能会去吗?”谁能责怪我此刻的警惕呢?
  成露说:“当然知道……”她迟疑了一下。成露这个人,想瞒什么都瞒不住。
  “让我猜猜,是他提议的,是他提议让你叫上我的,对不对?他到底想干什么?”谁又能责怪我此刻的愤怒呢?
  “还能想干什么?他想再接近你呗!我这样的傻大姐都看得出来。”
  “不觉得有点儿晚了吗?”难道真的会有人,把大学恋人晾在一边,无声无息又无爱地过半年,然后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跑来“再续前缘”?
  成露说:“可是……反正你现在……”
  “我现在怎么样,和他当年劣质的玩失踪游戏没有关系!”
  成露无语了,她能体会我。她这方面比我更显著,从小就是追求完美的“疙瘩型”,不会让任何男生,无论再帅再豪富,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终于她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他有什么苦衷呢?”
  6.少了一个.

  屋外,风刮得肆虐。我也是到了这座高山间的木屋后,才生平第一次真切听到风的“嚎叫”——老家和江京冬天也会寒风大作,春天也会狂风卷沙尘,但很少会发出如此犀利的嘶吼,像山林间一个发了狂的野兽。
  罗立凡说:“这么大的风雪,我们走是走不到哪儿去的,风险太大了。我看不如耐心等待。天下没有不停下来的风雪,要保持乐观。”
  简自远冷笑:“首先要劝好你老婆,让她保持乐观。”
  罗立凡横眉冷对:“你管得好像挺宽。”
  谷伊扬说:“没错,现在肯定出不了门,但是我们从现在起,还是要收拾好主要的行李,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等风雪减弱,或者度假村方面有了什么接我们下山的办法,我们可以立刻出发。”他环视门厅内的众人,忽然皱起眉:“这里怎么少了一个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欣宜。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黎韵枝对谷伊扬情有独钟——其实黎韵枝的出现就是因为谷伊扬的存在。但是我知道,对谷伊扬“垂涎”的,还有欣宜。
  因为这两天,我和欣宜住在同一间客房里,已渐成闺蜜。
  当初,我对成露所谓“他想再接近你”的理论半信半疑,我自以为对人的情感有基本的了解,知道一个变了心淡漠了情的人,不会在半年之后突然福至心灵地“回暖”。谷伊扬通过表姐邀请我参加活动,只怕还有更复杂的念头。如果不是为了成露,我绝不会迈上这条不归路。
  当罗立凡掌驾的越野车开到我们学校宿舍楼下,当我一头钻进车里,我就知道我最初判断的失误。除了成露和罗立凡,迎接我进车的,还有一双炽热的目光——谷伊扬坐在车的后排,丝毫不掩饰一种期盼和渴望。
  那目光烧得我羞恼,我想的是:祝你美梦成真。
  7.石语者

  从江京一路开到延丰国际雪场度假村外的银余镇,除了基本的礼貌招呼,我没有和谷伊扬更多的沟通。有成露这个话匣子,旅途倒不会寂寞,而谷伊扬很识趣地没有说一些无聊的话,让彼此都难堪。或许,所谓的“他想再接近你”不过是成露的一厢情愿,或许,谷伊扬根本没有兴趣再和我多谈。
  到银余镇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左右,风和日丽,没有丝毫想象中东北冬日飞雪连天的景象。谷伊扬提议在镇上的超市里买些日用品和干粮点心,因为租好的那套木屋别墅远在高高的山腰,上下不甚方便。
  说起来,这不是我第一次到长白山麓来。去年秋天,国庆黄金周,我抵不住谷伊扬的攻势,更主要是已经正式喜欢上他,就跟他回了一次老家。记得当时妈妈直担心我们发展得太迅猛,怎么就突然到了“见父母”的阶段了呢?我只好尽量说服妈妈,您不是已经见过他了?我去他家,其实也主要是玩玩,没有那么正式的。
  记得那次并没有在银余镇停留。谷伊扬家在县城,我们去了天池等旅游点,离这里比较近的,也就是去了虎岗镇,那里有处叫回枫崖的风景点,看了惊艳的日出红叶。
  时过境迁,不过是短短一年。
  银余镇这家“欢乐福”连锁超市颇具规模,门口还有几个小店面。最喜欢新奇小玩意儿的成露没有去专注选购方便面和速冻饺子、包子,而是拉着我逛那些店铺。
  其中的一家小店,专门出售长白山相关的纪念品,画册、挂历、天池烟灰缸、东北虎木雕、石雕。
  我也饶有兴致地一路观赏,成露忽然搡搡我,指着一阵钝响传来的方向,小店铺的一角,一扇黑色的门,上方写着“天池玉石”四个字。成露问:“进去看看?”其实我知道她已经拿定主意了。
  推门而入,里面一片漆黑,等外面的光线渗透进来,使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一个老妇人坐在桌前的身影逐渐清晰。我的心狂跳两下:她难道一直就这样坐在黑暗里?
  成露也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身子微微颤抖着。我知道,她是看见了老妇人的怪异模样而心生惧怕:老妇人有一头雪白的长发,垂到了椅子腿侧,而她的肌肤却如刚步入中年般的滋润犹存。再走近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坐在黑暗中——她的双眼,像是两块卵石,光润,却无生气。
  @Merrivisa 2012-5-10 14:27:00
  这一季的男主角是谷伊扬吗?那兰的后宫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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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这个词用得好!
  @九_命_猫_妖 2012-5-10 20:31:00
  鬼姐的书还是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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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的夸奖!
  @东海城主 2012-5-14 19:27:00
  图片怎么不显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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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城主啦!
  “哇,这么漂亮的石头!”美物的吸引立刻冲淡了成露的恐惧,她走过去,拿起桌上一块卵石,借着外面透过来的光仔细把玩。“真的是天池边上的石头吗?是您自己做的吗?怎么卖呀?”
  一连串的问题,即便一副伶俐口齿也难一口气回答,更何况那位老妇人似乎不善言辞——她用手指了指桌前贴的一张硬纸板做的牌子,上面写着:“天池玉石,88元/颗”
  老妇人手里拿着一颗正在加工的石头,桌上是一架有磨盘装置的机器,我猜是一台手动的小型磨石机。她似乎对我们毫无兴趣,低下头,继续打磨那颗石头。有时候用机器,间或用一柄细细的磨刀。
  在磨石机的钝响中,成露在我耳边轻声说:“原来是个又盲又哑的老婆婆。”她提高声音说:“八十八元,也太贵了吧!不就是颗石头嘛!”
  老妇人头都没有抬,也不知是因为没听见,还是因为不屑理会。
  成露将手里的石头放回去,手在桌边迟疑了一下,显然是发现,桌上正好陈列了六枚磨好的卵石。她想了想,又轻声对我说:“正好,我们这次来玩儿的是六个人,我把这六颗石头一起买下来做我们每个人的纪念品,再和她侃侃团购价,你说六颗三百块怎么样?我还是觉得贵了点,但反正说好了,这次出游都是罗立凡买单。”
  我知道成露有乱花钱的习惯,阻止也没什么效果,就说:“我当然是觉得比较浪费,你看着办吧。”
  成露凑到老妇人近前,高声说:“要不我把这六颗石头都买下来,三百块钱怎么样?”
  老婆婆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我们(虽然我知道她一定什么都没看见),想了一阵子,拉开抽屉,摸出一个计算器,在上面敲了几下,拿给成露。我们凑到门口灯光下,看清计算器上的显示:388.
  成露瞟了我一眼,有点忍俊不住的样子,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老太太还挺不免俗的,整天盯着个8字。她说:“好吧好吧,就三百八十八吧。您有漂亮点儿的小盒子什么的没有?我要送人的。”
  老妇人从挂在椅子背上的一个布包里摸出六只红缎面的小盒子,递给成露。成露拿出四张百元钞,递给老妇人,开始一个个将石头往小盒子里装。
  “你们怎么躲到这儿了!叫我们一通好找!”罗立凡出现在门口。
  “哎呀你嚷嚷什么呀,我在买友谊纪念品。感谢我吧,帮你省了两百块钱呢。”成露说。
  罗立凡摇着头说:“整天就瞎买东西。”
  成露冷笑说:“钱这个东西就是这样,花完了就省心了,省得外面的人总惦记着。”话里带话,估计连失聪的老婆婆都能听出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谷伊扬的声音里,有一丝异样,是惊恐?
  几乎同时,正在摸索零钱的老妇人猛地一怔。
  成露“切”了一声:“在这儿又怎么了?”
  谷伊扬有些发急地说:“快点儿吧,时间也不算太早了,还要登记、上山……”
  忽然,老妇人伸出手,紧紧扣住了成露正在装石头的手。
  “哎哟,你干吗?”成露惊叫。
  老妇人使劲摇头。我惊问:“什么意思?您不卖了?”
  四张百元钞,又塞回了成露手里。
  “怎么这样啊?听说过强卖的,还没听说过谈妥价钱又死活不肯卖的。”成露嘟囔着,横扫一眼罗立凡和谷伊扬,“你看你们两个捣什么乱,怎么你们一来她就不卖了呢?”
  我走到老妇人面前,柔声问:“请问,您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又不卖了呢?”
  她抬手,指向谷伊扬(仿佛她能看见他),缓缓摇头。
  谷伊扬盯着老妇人无神的双目,声音镇定下来,说:“别理她,走吧!”
  这时我注意到,老妇人扬起手,将成露差点儿买下来的卵石,一枚枚扔向桌上的一个陶罐。虽然没有视力的帮助,卵石却精准地落入罐中,和罐里已经有的石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她面无表情,仿佛不在乎精心打磨的工艺品被敲出瑕疵。
  等成露他们走出小屋时,六枚卵石已经都进了陶罐。我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她古怪的举动。
  我不甘心,让一个谜题在我眼前成为永久的谜题。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做最后一次努力。
  得到的回答,只是一片沉默。老妇人捏着新打磨出的那枚卵石,似乎在犹豫不决。
  我叹了一声,走向门口。
  “现在就回去,还来得及。”老妇人忽然开口了。沙哑的嗓音,像是从磨石机里挤出来。
  原来她一直都是会说话的!只是选择不开口而已。
  我的心猛的往下沉:“那您告诉我,为什么?”
  老妇人再次沉默,只是轻轻抚弄着手里的卵石。
  我等了片刻,成露在外面叫:“那兰,你还在里面干吗呢?”我叫了声“来了”,继续往门口挪动。
  似乎有一声叹息响在耳后。
  随后,“哒”的一声。
  我知道,最后那颗卵石,也消失在陶罐里。

  那几颗卵石,一颗颗消失了。
  此刻,在山风的嚎叫中,我想的是,欣宜在哪儿?欣宜怎么不见了?欣宜难道消失了?
  门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好像我这个欣宜的临时室友,是唯一知道这个答案的人。
  我摇头说:“刚才听到我表姐叫,就立刻跑出来,现在想想,当时欣宜的确不在我们房间里。否则,相信她也会跟我一起来看个究竟。”这时,我感觉身上有些冷:先是那张诡秘的照片,然后是欣宜的不知去向。
  还有老妇人的话:现在就回去,还来得及。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8.雪上菲

  罗立凡和成露开来的SUV里并没有欣宜。欣宜是自己驾车到雪场的。成露告诉我,欣宜是通过微博联系上她的。定下这次出行计划后,成露当时随手发了一条微博:“准备去长白山新开的延丰滑雪场,谁想教我滑雪?”
  不久,一位很早就在微博上关注她的叫“雪上菲”的网友给她发了私信,声称自己酷爱滑雪,还是位半专业的滑雪教练,一直在北京和河北两地“不够专业”的雪场挣扎,所以很想去东北“真正的雪场”一游,正好看见成露的微博,希望能同行。
  成露和她通了手机,知道“雪上菲”的名字叫欣宜,两人交谈甚欢。到雪场前,成露还没有和欣宜见过面,我们还是到了木屋后,才和这位雪上运动健将第一次握手。
  不过,在罗立凡的车里,成露就告诉我:“你一定会喜欢她,特爽气又乖巧的一个人。”我想,一身兼有这样两个优秀素质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
  同样是到了木屋后,我们才知道,欣宜的全名是穆欣宜,但所有人都只叫她欣宜。她自驾来,还自己带来了滑雪板和滑雪鞋。她说滑雪场租的器械还不错,但她自己的更习惯更舒服。成露电话里的遥感还真准确,欣宜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长相甜甜的讨人喜欢,声音脆脆的讨人喜欢,两个深深的酒窝,还总爱笑,会发出很爽朗的笑,感染力强极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身材,即便穿着厚重的滑雪衣裤,仍显得玲珑有致。
  难怪开雪地车送我们上山的雪场服务员小伙,听说我们要去16号木屋,立刻问:“那位雪上飞的美女,原来是你们一伙的呀!”听上去好像我们是同一个山头出来的土匪似的。
  成露叫道:“她把自己网名儿都告诉你了?”
  服务员小伙说:“什么网名儿?我是说她滑雪滑得贼好。她早来了半天,一直在滑雪来着,我看见了,问她什么名儿,滑雪咋滑得这么好呢。她说,不知道我叫雪上飞吗?我当她是开玩笑呢,敢情是真名儿啊。”
  成露纠正他说:“是网名儿……你们雪场有没有规定不许你们这些工作人员和顾客打情骂俏吗?”
  开雪地车的服务员脸微红着说:“好像没啥明文规定,再说我又没有问她要手机号什么的……要了手机号也没用,这山里又没有信号……主要是好奇,来这儿的,女的滑雪滑的好的还真不多。”
  成露一指罗立凡说:“这人不是女的,滑雪滑的也不怎么样。”
  罗立凡扭头白了成露一眼,成露得意地微笑。我暗叹,成露长不大的脾性,真的像是我的表妹呢!而我,被身边这个谷伊扬和海角的那个秦淮,相继折磨得好像已经未老先衰!
  穆欣宜站在木屋门口向我们招手,亮橙色的滑雪服,明媚的笑容,让我们这些爬坡爬得气喘吁吁的人们立刻觉得眼前一亮,浑身一阵轻松。
  “你们回头看,多美多壮观的风景啊!”这是穆欣宜说的第一句话,一个极热爱生活的人。
  欣宜的身边,插着滑雪板和滑雪杆,我惊讶地问:“你自己扛上来的?”
  “是啊,其实还好啦,习惯了。”她看了一眼谷伊扬,笑意更浓,“谁让我爬上来的时候,身边没有肌肉男护驾呢!”好像她的双眼能穿透厚厚的大衣,看出谷伊扬肌肉的轮廓。
  服务员小哥抗议道:“我可是自告奋勇过的!”然后在谷伊扬肩上拍了一下,又说:“当然,我和这位大哥没的比。”
  9.遗梦迷梦

  这样绝命的风雪中,欣宜去了哪里?
  众人的目光还盯在我脸上,似乎她的失踪和我有关,完全忽略了一个明显的事实,我对欣宜的了解,其实和大家一样肤浅。
  我的头又开始一阵阵地刺痛。
  不祥之感。鬼脸照。失踪。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将我的注意力暂时从头痛上转移,所有的人也都紧张地望向门口。
  门启,欣宜抱着滑雪板冲了进来。幸亏是谷伊扬开的门,换一个身材矮小单薄的,一定会被那股势能撞倒。
  谷伊扬叫着:“别急,别急!”
  简自远叫着:“快点,快点,快关门!别让冷气进来!”
  “你跑哪儿去了?”谷伊扬和简自远同时问道,一个声音低沉,一个尖高,男声二重唱。
  “这种天,能不能尽量不要出门?”简自远担心的显然还是在迅速消失的暖气。
  谷伊扬说:“我们都很担心你的安全,这样的天气……”
  欣宜笑笑说:“你不是也出去了吗……你们不是也出去了吗?”她飞快看一眼黎韵枝,又瞩目谷伊扬。“我其实想拉上你做保安的,但你那时候已经出门了。”
  罗立凡叹口气说:“总算都到齐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了吧。你们聊着,我去看看我们家太后怎么样了。”转身也回客房去了。过去他在亲友面前,也称呼成露为“太后”,我们想到成露的公主脾气,也都只是觉得好玩儿,但这个时候听来,却是那么刺耳。
  我问欣宜:“怎么?你去滑雪了?”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是想问:在这样的天气里,你居然能享受滑雪的快乐?索道缆车已经冰封,你又是到哪儿去滑的雪?
  欣宜一把拢过我,小声说:“哎呀你不知道,外面的雪可棒了!这么厚的雪,是我这样的滑雪激进分子最喜欢的!而且正是因为雪厚,所以根本不用到雪场去滑,这里那么多坡,都被雪填平了,所以哪儿都可以滑!等下午我带你去。”她偷看一眼简自远,说:“我才不会理那个家伙,真够衰的,怕冷能怕成那样!”
  我说:“这么厚的雪,你这样的高手喜欢,我这样的菜鸟,不把自己埋起来就不错了。我今天还是宅着吧,如果明天天气转好了再说。另外,我的头还是有点痛。而且,还出了一件意外。”我提起了那张被调包的奇怪照片。
  欣宜脸上的笑容冻住了,轻轻地连声说着“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她将滑雪板和滑雪杆往我怀里一推,疾步走向成露和罗立凡的客房。成露需要安慰,再没有谁,比欣宜更会安慰人。这个,我自愧不如。
  我拖着欣宜的滑雪板,往自己的房间走,谷伊扬上来,照单全收,陪着我往客房走,黎韵枝蹙着眉,幽怨地看着。我想对谷伊扬说,你不必这样。转念一想,我也不必这样。看着外面世界末日般的天气,知道我们已经断了电、和外界失去联系,谁想和谁走在一起,大概是我们能享受的唯一自由了。
  到了我和欣宜合住的客房里,谷伊扬终于开口道:“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我说:“同感同感。没电、没通讯、没交通、食物缺乏,谁要有好的感觉,那是叫没心没肺。”
  谷伊扬苦笑一下说:“我是说真的,最主要是成露的那张照片,太诡异了。”
  “我看多半还是罗立凡干的无聊事!既然感情已经不在,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我恨恨地说。
  谷伊扬低下头,过了一阵才说:“人心是个很复杂的东西。”
  是啊,我这个心理学专业的好像不知道似的。我柔声说:“我没有影射你的意思,真的。”
  他说:“我知道,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想说,我和小黎之间 ……”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勉强一笑:“你不用说了,你们之间怎么样,和我无关。其实,都过去快半年了……”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也可以毁掉一切。
  谷伊扬识时务地改了口:“我刚才在外面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认为我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租了这套木屋。所以无论简自远怎么说风凉话,我无言以对。谢谢你对我的维护。”谷伊扬盯着我,那目光,是我想见、但怕见的温柔。“你的头痛,好些了吗?”
  我想说,没有加重就不错了。但我不愿增加他的负疚,只是笑说:“还好。”
  我从来没有过慢性头痛或偏头痛的问题,但自从住进这座木屋,我就开始了持续性的头晕和头痛。
  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自称连石头都能消化的谷伊扬,住进木屋第二天开始上吐下泻;本来就相当情绪化的成露,变成了新版林黛玉,泪水成了每日必修;永远在挑剔的简自远,像是得了躁狂症,见到任何人任何事,都要狂吠一番;罗立凡抱怨连连失眠;就连欣宜,永动机一样的滑雪宝贝,有时候也会抱怨乏力感,而且,不是高地缺氧胸闷气不畅的那种乏力,而是那种感觉晕晕乎乎的乏力感。
  从这点看,住进这座木屋,也许真的是个莫大的错误。
  谷伊扬说:“你看上去,还是有些憔悴。休息一下吧。”
  我点头:“是感觉还有点没睡醒的样子。我想再打个盹儿,希望醒来,不会发现再有人消失。”
  只是拙劣的玩笑话,没想到成了一句拙劣但恐怖的预言。
  谷伊扬离开的时候,欣宜回到屋里,开始细细擦拭滑雪板和滑雪鞋——这是她的习惯,每次滑完雪后一定要做的修行。
  然后我渐渐睡去。
  狼嚎般的风声、时轻时重的脚步声、各个客房时开时关的门声、忽远忽近的低语声,汇成毫无乐感的交响,更无法充当一个头痛欲裂者的催眠曲。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偏偏梦魇不断。
  无脸的长发女,穿着成露的睡衣游走;撩起遮脸的长发,却是黎韵枝的俏颜,满面是血!然后是谷伊扬的脸、罗立凡的脸、成露的脸、穆欣宜的脸……还是那张照片,那张合影,所有人的脸,都只剩下了骨架,鲜亮滑雪衫的上方,是一只只骷髅,黑洞洞的眼眶无底。
  这样的脸,居然还在说话:“食物!怎么分配剩下的食物?”
  略尖细的男声,口臭。
  简自远!
  “大家一起来决定一下,怎么分配剩下的食物!”
  无聊,我在梦里想。食物固然重要,但生死存亡更重要。
  为什么会有生死的顾虑?别忘了,这只是一个梦。
  怎么会没有生死的顾虑?横梁上垂下来的那头黑发,披面而来,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的视线?
  我高高在上,俯视着“众生”,却丝毫没有做上帝的感觉。我只是个被吊死的冤魂,而已。
  但我可以看见身下的一切,我可以透视出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我可以看出罗立凡要如何摆脱成露;我可以看出黎韵枝要如何锁定谷伊扬,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我可以看出简自远要如何使自己成为最后一个幸存者;我可以看出穆欣宜要如何快乐至死;我可以看出成露……我那单纯娇纵又脆弱的表姐,她要干什么?
  她为什么在午夜游走在木屋门口?她为什么对着窗外黑暗中的漫天风雪发呆?
  然后,她倏忽消失。
  再次出现的,却是欣宜。
  欣宜抱住了我,摇着我,像是在绝望地摇着一具已经毫无生气的尸体。
  醒醒,那兰你醒醒!
  我醒过来,面对的是泪流满面的欣宜。
  在最风雪阴暗的日子里都阳光满溢的欣宜,如果她忽然泪流满面,只有一个可能,这世界真的要毁灭了。
  我的头还晕沉沉,脑底还在隐隐作痛,我问她:“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窗外似乎是暗淡晨光,或许是傍晚,说不清。
  “成露……”欣宜哽咽着说不下去。她穿着睡衣,头发略凌乱,显然是刚睡起不久。
  我的心一阵大乱:“成露怎么了?”
  “失踪了!成露失踪了!”
  头剧痛。
  成露,失踪了?
  随后,在我脑中,冒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罗立凡!
  成露的失踪,最先要盘问的,当然就是她的丈夫罗立凡。
  @东海城主 2012-5-16 18:37:00
  嘿嘿,一直没时间上来。我来剧透下,尾声二里面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穆欣怡?还有为什么要刻意强调她把羽绒服翻个身呢,难道铺垫?期待下一部啊!另外,搜鬼实录还出新连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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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绒服翻身是怕被认出来吧。搜鬼实录还想写的,等第一部出版了再说吧。
  10.露失楼台

  依我对成露的了解,她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独自出门去寻找下山的路,更不会有兴致去做雪上运动。她的消失,是真正的失踪。
  就像在我梦里看到的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跌跌撞撞地赶往成露和罗立凡的客房。这短短的二十几步里,我逐渐明白,自己的确昏睡了将近整整一天。这座木屋,似乎有着一种邪恶的魔力,改变着每个人,如果我的头再这样痛下去,如果我再这样噩梦频频地昏睡下去,疯掉几乎是必然的。
  或者说,精神病的病程已经开始了?
  成露和罗立凡的客房里,所有的人都在。罗立凡坐在床边,一日不见,仿佛年长了二十多岁,十足成了一位中年人。他的浓眉紧锁,额头上皱出深深的纹路几许。他的目光,现出从未有过的呆滞——他素来以灵活著称,家里家外都是如此,才会有今天事业上的“辉煌”和成露的不幸。他的头微低着,那份熟悉的自信似乎抛在了雪天之外。
  他面如死灰,仿佛挣扎在死亡边缘。
  或许,只是屋里缺少灯光的黯淡效果。
  我立刻想问:“你难道是合衣睡的?怎么整夜过去,还穿着出门的衣服?”赤裸裸的质疑。我随即注意到他脚下的靴子微湿,知道他一定去过户外。他身边的谷伊扬也同样穿着外装,靴子上也湿了一片,联想一下,两人一定曾共同在木屋附近搜查成露的线索。
  见我来到,没等我发问,罗立凡主动开口,应该是说过不止一遍的一番话:“昨晚,和伊扬一起喝了点酒,基本上是空腹喝的……我们的食物本来就不多了……大错特错的决定……我酒量本来就一般,很早就在沙发上昏沉沉睡了。一口气睡到凌晨六点多,起来回到我们屋里,才发现露露不见了。”
  “昨天晚上呢?你睡觉之前,成露在哪儿?”我问道。
  “我睡觉前,还看见她在电脑上玩游戏。我劝她省着点儿电吧,她还说,又上不了网,省着能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及时行乐。”罗立凡艰难地叹出一口气,“好像,那是我们两人之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话,也是争执抬杠。
  硕大的疑窦明摆在我面前:“你为什么在沙发上睡?为什么好端端的不在你们的客房里睡觉?”
  这回,在场所有人都惊诧莫名地看着我。
  我隐隐觉得不妙:“怎么了?”
  罗立凡摇摇头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上次大吵过一次后,我和成露分开睡已经两宿了,这两天晚上我一直睡在沙发上,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也知道的呀!你还看到过我!”
  “真有这样的事?”我揉着太阳穴,手指下是无力的脉动。
  谷伊扬说:“这个倒是真的,我可以作证,这两天晚上,立凡的确是睡在客厅里。”
  “我也可以作证,”简自远也说,“昨晚我照例失眠,出来在客厅散步的时候,罗老弟鼾声动地。”
  为什么我不知道罗立凡和成露“分居”的事?我的记忆去了哪里?
  我开始环顾客房:“你们里外都找过了?”
  谷伊扬说:“每个房间都看过了。基本上可以排除她藏在木屋里……”我皱眉、摇头,成露再小孩子气,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玩捉迷藏。谷伊扬指着地板:“尤其,我们发现,她的拖鞋留在客房里,但是她的靴子却不见了。”
  “表明她一定出去了?”我喃喃地说。或者,她穿着雪地靴“藏”在木屋里。
  谷伊扬点头说:“我们也是这样猜的,她出去的可能比较大。立刻又在木屋外仔细找了一遍。昨天下午雪停了一阵,但到了晚上,风雪又加剧了,我们打开门的时候,平平白白一片,一个脚印都没有。想想这么大的雪。只要她出去超过一个钟头,就不会有任何脚印留下来。”
  如果成露走出门,睡在厅里的罗立凡是否会听见开门关门的响动?那也要取决于熟睡的程度。
  我说:“听上去,你们好像认为,她是自己主动出门的?”
  罗立凡说:“当然不是,我大概是最了解露露的……”
  真的吗?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尖酸和讥嘲永远不是我的强项,但我骤然失去了心爱的表姐,焦虑快要将我推向失态。我还是忍住了,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关键,不是拌嘴和空洞的猜疑。
  罗立凡继续说:“我了解露露,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她娇小姐的性子不会变,所以,在这样的天气里,尤其在一片漆黑里,一个人走出温暖的木屋,绝对是不可思议。”
  欣宜小心地问:“你的意思,成露她……她可能是被害?”
  谷伊扬摆手说:“这个结论下得为时过早。刚才我和立凡用铁锨在附近的雪里探过,没有发现尸体。”我皱着眉想:这样做远非高效,但至少表明没有被抛尸在门口。
  天哪,难道要真的做这样的假设?
  罗立凡抬起脸,环视众人,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却保留了一丝常见的果决。他说:“我睡得沉,没有听见任何响动,甚至大门打开的声音,所以你们晚上要是听见、看见什么,可以谈谈。”
  我立刻想到那个梦,那个倏忽消失的成露,午夜徘徊在木屋门口。我几乎就要开口提到愚蠢的梦境,清晨带给我的一点点清醒还是让我守口如瓶。
  对罗立凡的问题,众人都缓缓摇头,不知为什么,有两个人的目光望向我。欣宜和简自远。那是种欲言又止的目光。
  为什么都看着我?
  罗立凡又一叹:“这么说来,露露的消失,真是奇迹了。没有出走的理由、没有挣扎、没有痕迹,就这么消失了。”
  欣宜冷笑说:“没有出走的理由?你们之间,好像不是风平浪静吧。”知我心者欣宜,她说出了我的怀疑。
  “你是什么意思?!她如果真要是生气出走,不知道有多少次机会,为什么要在这大雪封山的夜里?”罗立凡硬生生地顶回。
  我看着罗立凡:“你们之间的问题,我们都能多少看出来一些,但是,还有很多我们看不出来的,只有你们自己知道的,是不是会和她的消失有关?”那冰冷的声音,好像不是发自我的声带。
  罗立凡一凛,盯着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淡淡说:“我只是想找到露露。而且我相信,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11.真相恶

  这套别墅木屋一共四间客房,一个客厅。其中的两套客房里直接带了卫生间,另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在走廊里。最初,简自远和欣宜是最先登记入住的。简自远当仁不让地占了一套带卫生间的客房,后来还是谷伊扬将他的东西都扔了出来,让我住进去。我想将这套条件好点的客房让给欣宜,欣宜不肯,两个人谦让了很久,才决定还是欣宜住。另一套带卫生间的客房很自然地由成露和罗立凡居住。谷伊扬和简自远合住一间客房;我和欣宜各自住一间客房。直到后来黎韵枝出现,我才又搬进欣宜的客房。
  听上去是有些复杂,典型的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入住后的头天晚上还没有黎韵枝,只有成露和罗立凡、谷伊扬、欣宜、简自远和我。木屋里有度假村提供的袋泡茶,安顿下来后,我美美地泡了一杯热茶,身心舒畅。天黑下来后,所有人一起坐“木屋专线”的缆车下到半山腰雪场接待大厅附近的饭店聚餐、K歌,纵横阔论天下。雪场度假村的主餐厅规格不凡,金碧辉煌,墙上除了名家字画外,还有雪场度假村集团老总和各路影视明星的签名合影。罗立凡对这位老总的背景饶有兴趣,谷伊扬说这位老总叫孙维善,本县人,是位活动家,不知从哪里拉来一批资金投建了雪场度假村后,为富且仁,捐款建校,口碑很不错。成露冷笑说:罗总是不是要和孙总订个商务见面的约会啊?罗立凡不和她争辩。
  继续聚餐、K歌,众人酒兴高高地返回,坐在缆车上,仰望深蓝天幕上的星星,也许是因为高山之巅,拉进了距离,星星们看上去好像就在头顶,伸手可摘。只不过它们一点也不可亲,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我们这群半疯半痴的年轻人。
  不知为什么,我只依稀记得,那晚聚餐的时候,我极度兴奋,大笑大闹。这样的撒疯,如果是成露,属于家常便饭,对我来说,算是激情燃烧了,好像骤然回到了快毕业的那阵,一群没有了学业牵绊的姐妹,在学校各处“淘野”。我还记得,兴奋中的我竟然也和谷伊扬说话了,但肯定没有说任何动听的情话绵绵,是谩骂,还是冷嘲热讽,我真的记不起来,也不那么重要了。
  玩得最疯的,当然还是成露。她爱唱歌,是整个包厢的麦霸。她一边唱、一边喝当地的特产“延春大曲”。她能喝,也能醉。坐在缆车上时,她已经酩酊,她勾着罗立凡的脖子,问他,今晚你爱我不?罗立凡有些尴尬地说,爱。成露随后一阵怪笑,说,那你明天是不是就不爱我了?
  可爱的女生,醉酒的时候也会比较无理;平时就比较无理的女生,醉酒的时候就是混世魔王。
  印象中,那是成露最后一次尽兴快乐,之后的这几天里,她的情绪一天比一天消沉,眼泪一天比一天汹涌。
  我和罗立凡一起扶着成露到了客房,将她安顿在床上。那时成露居然还在哼着歌,只不过调子已经走得面目全非。我跟她说了晚安,准备走出门的时候,却被罗立凡一把抓住了手臂。

  (本书刚出版,连载是为朋友们试读,不能保证及时填坑,希望谅解)
  @吧唧泡泡 2012-5-21 14:50:00
  其实这本书里,我觉得最可怜的人是成露。。。。。我真是每次点都和人家不一样的。。。。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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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很多人跟你有同感的!
  @烟波闲散人 2012-5-22 9:07:00
  女猪脚的记忆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是女猪脚梦游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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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就刺激咯
  我这时已没有那么亢奋了,只是一阵警惕,怒视他说:“你这是干什么?”他难道真的变成了那种人?想到成露曾说起,罗立凡原先不同意出游,听说我要同行,才改变了主意。难道……我不由一阵阵恶心,头开始隐隐地痛。
  罗立凡依旧擅于审时度势,很快送开了手,歉仄地苦笑说:“对不起……我……只是有些话,不知该对谁说。”
  我想,对谁说也不要对我说。但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丝很难假装的苦痛。我向床上瞥了一眼,成露仰面朝天,已经发出了均匀急促的鼾声。
  “你想说什么?”我小声问,“我知道你们两个,感情上可能有些问题,但是婚姻里头的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呢,基本上会站在婆的一边、露露的一边,有所偏见地看问题。”
  “谢谢你这么坦率。”罗立凡又苦笑一下。“没错,我是想谈,我和露露之间的事。”
  我说:“我洗耳恭听。”
  罗立凡说:“希望你不要先入为主。这会和你的性格不太吻合。”
  “你很了解我吗?”话出口,知道不妥。
  四目交接,罗立凡轻声说:“你应该知道的,我其实比很多人都更了解你。”他低下头,定了定神,又说:“无所谓了,本来就不打算说服什么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些真相。”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说,你虽然身为高管,时不时出入声色之地,但洁身自好,很干净?”也许是看成露醉得不成样子,我下意识地代替她进攻。这和我平日风格大相径庭,也许,那突如其来的亢奋感最终还有些残余在我体内,只能怪这奇异的木屋。
  罗立凡耸耸肩说:“洁身自好谈不上,逢场作戏总是有的,人在江湖什么的,我没有必要抵赖或辩解,但成露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离社交名媛也差不太多了,所以她其实比谁都理解我的情况。我们俩之间最严重的问题,并不是因为我有了小三小四,那只是露露释放的烟雾弹,真正很难继续和谐下去的原因……你很聪明的,我讲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说:“你太高估我了,其实我越听越糊涂了。”
  罗立凡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阵,大概没看出我是在装糊涂,说:“我们很难再生活下去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有了外遇。”
  如果说刚才我多少还是有点装糊涂的成分,此刻听到这句话切切实实从罗立凡嘴里说出来,我还是一阵心惊。
  我该相信谁?
  “你说一,她说二,我该相信谁?”我问。
  “你当然会相信成露,但我问你,她说我有小三小四,她说看到我公司的专用手机里一片风花雪月,但有没有给你看证据,看实物?”
  我暗叫不妙:“难道,你可以给我看什么证据?实物?”
  “如果你想看的话。”
  “我不想看,你给总结一下吧。”我的头更痛了。
  罗立凡张嘴准备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摇头说:“算了吧,真相伤人,尤其今晚上大家都玩儿得这么开心,还是暂时不败兴了。”
  我冷笑说:“你欲擒故纵?”
  罗立凡也冷笑说:“你聪明得吓人,而且还没有学会掩饰。等你学会掩饰后,就更可怕了。”他走到一个皮箱前,摸出了一个带拉链的塑料文件夹,打开,里面摸出几张照片。
  我的手脚突然变得冰冷。
  照片本身质量不算高,略模糊,显然是偷拍的,但可以看清照片上的男女主角。男的宽肩长发,女的丰姿娇容。
  男的是谷伊扬,女的是成露。
  沉默了一阵,我说:“这不算什么吧,他们本来就认识,也许聚在一起,商量这次出行呢。”但明知这是个不攻即破的借口。数张不同的照片上,两人的着装,季节不同,从初秋的单薄衬衫,到冬日的厚重大衣,两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见面,款款而谈。甚至有一张,成露的手,搭在谷伊扬的肩头。
  这半年来,成露和我通过数十次电话,除了谷伊扬刚到北京时一起吃过一次接风宴,之后,她从未提及两人再见面。
  屡次见面。
  或许,这很自然地解释了,为什么谷伊扬到北京不久,就和我断了联络。
  罗立凡说:“都是老相识,见面本来无可指摘,只不过,这几次见面,成露一次都没告诉过我。而且,这也只是我怀疑的时候临时找人跟踪的,我忙起来的时候,没有起疑心的时候,还不知有过多少次。”
  我还在错愕中,在深深受着搅扰伤害中,居然还在替成露反攻:“也许,如果你不派狗仔队跟踪,她会对你更坦诚些。”
  罗立凡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我还能怎么样?是我太痴心,我不想失去她,才会在感觉到她有移情的倾向时,去跟踪观察她。你以为,我做这一切,很自豪很有快感吗?”
  我还是没能消化刚才的见闻,目光呆呆地在照片上胶着了片刻,推回给罗立凡,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如果仅仅是想告诉我这些破事儿,完全可以在电话里,或者在江京……”
  “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帮我,让成露再回到我身边。”罗立凡的眼中,是无法质疑的诚恳。“这是最好的时机。出游在外,休闲的环境,不像在北京,或者回到江京,太多世俗的干扰。你是我见过,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子,说话一直很有说服力,成露也最听你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谷伊扬……另一个‘当事人’在场,你难道不怕越来越乱?”更不用说,谷伊扬和我之间的那段往事,乱上加乱。这样的乱,我实在无力奉陪。
  “一点也不会!我在想,谷伊扬除非脑子里进了猪油,不可能对你没有留恋,他见到你以后,一定会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一定会想方设法赢回你的感情。”
  原来,我是一个中介,也是一个道具。
  如果罗立凡说的一一属实,我会为他对成露的真情感动。问题是,我能不能相信他?
  仿佛看出了我的犹豫,罗立凡说:“我说的这些,你只管去问成露,或者谷伊扬,我不怕和他们对证。”
  我说:“我至少相信,你的照片应该不是假的,至于他们之间的事,机会合适的时候,是应该弄清楚。我想,最终也会有一个明确的交代。当时成露说,要我来的原因,也是希望能和你复合。你们两个想到一块儿去了,还有什么不好办的?”我只是奇怪,既然都一心想复合,为什么两个人还是一副貌不合神又离的样子?或许,只是两个人的骄傲,阻止着进一步的沟通?“我会尽力帮你们,但不能保证有效。尤其……如果别恋是真,再怎么样,都是螳臂挡车。”
  如果别恋是真,我会改变更多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罗立凡悠悠叹一声,又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如果这次不能成功,我就彻底失去她了,她就要彻底从我生活中消失了。”
  @fatxue 2012-5-24 15:55:00
  (本书刚出版,连载是为朋友们试读,不能保证及时填坑,希望谅解)
  理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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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洛离1314 2012-5-28 17:07:00
  支持你,你的小说一直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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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12.寻无计

  此刻,在成露消失后,当我说出罗立凡和成露之间,也许还有更多的隐情,客房中的所有目光,都盯着我,然后又都转向罗立凡。我对罗立凡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罗立凡站起身,目光里闪的,竟是一种凶狠:“你是说我害了露露?”
  如果我不是头晕、头痛了数日,失去了往日的清晰思路,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这是不是又一个迹象,我在失去自我?
  罗立凡的嫌疑,的确比任何人都大。他有成露“偷情”的证据,他和成露已经闹到冰火不容,一时失控不是没有可能。成露的那张被鬼化的照片,也最有可能出自他的手笔。但我这样直直地让他“招认”,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我退后一步,淡淡说:“如果我真的认为是你,会说出来吗?”
  罗立凡的脸色稍稍缓和,我又说:“你看一眼这屋里的所有人,谁是最了解表姐的?是谁和她朝夕相处了三年?所以只有你,可能猜得出,她去了哪里。”我强忍住了另一句话:还会有谁,比你的嫌疑更大呢?
  罗立凡不再作声,走到窗边,望向漫天飞雪。
  我又说:“我们也都别闲着了,一起在这木屋里,一寸一寸地找,发挥想象力,夹层、地穴……都考虑进去,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
  从欣宜的泪水,到黎韵枝的满面愁苦,可以看出,整个木屋里的旅伴们都没有轻视这一事件。他们开始在各个房间搜寻,但谁也不知道该找什么线索,观察什么异样,只是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东翻西找。
  但如果他们知道,成露的失踪,只是悲剧的开始;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也将从这个木屋消失,也许那天的搜寻,会更高效,更有紧迫感。
  我拉开走廊里的一小间壁橱走廊里的卫生间门,厕所、浴池里,空空荡荡。
  又拉开同样在走廊边的储藏室的门,微湿的地面,不足为奇,因为那里有堆雪人用的铁锨,和欣宜的那套滑雪板、滑雪杆和滑雪靴。
  木屋有间小小的阁楼,谷伊扬告诉我,那几乎是他和罗立凡第一个搜寻过的目标。我还是将它做为我搜找的一个目标。在自己客房里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下睡衣后,我来到走廊尽头,踩着木梯爬了上去。
  阁楼没有窗,里面一片漆黑。
  我拧开手电,立刻看到的是几桶洗洁精和一堆烧火用的木块。突然,我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
  嚓。
  我凝神听了一下,响动又消失了。
  或许是我自己脚下木板被挤压后发出的声音。
  我继续“一寸一寸”地让手电光慢慢移动:两包老鼠药、三桶清漆、一摞折叠椅,空白、空白……
  嚓。
  我猛地将手电环照,阁楼的短墙上,现出一个狰狞的人影。
  “是谁?”我惊起身。
  “那兰,是我!”
  是简自远。
  13.夜游同志

  “你干什么啊?不声不响的,存心吓人吗?”我没有丝毫心情修饰我的措辞。
  “嘘,轻声一点好不好。”简自远压低了声音。嘴里的“清香”已经近在咫尺,我向后挪了挪。
  “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我质问。
  简自远说:“有条重要的线索……我觉得最好先告诉你。猜你会找到这儿来,就在此等候。”
  “刚才说也没关系啊,为什么要憋到现在告诉我?”
  “你会理解的……刚才罗立凡问大家昨晚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没有,我差点儿就说出来了,但怕添乱,所以现在告诉你。”简自远停下来想了想,好像在重整思路,终于又开口的时候,我真的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昨晚,半夜里,我看见你了……”简自远缓慢地,一字一字地说,好像生怕我听错。
  “这怎么可能,我一直在睡觉……”
  “就在这里,阁楼里……你爬上了阁楼。大概半夜一点多钟。”简自远说完,长吐了一口气。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突然停止了——整个世界似乎停止了,在等待着我麻木的大脑苦苦寻找一线生机。
  “你也太会胡说八道了!谁都知道,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我抗议着。根据我对简自远的粗浅了解,胡说八道并非他的弱项。
  “我知道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快晚饭的时候,我还试图请你起床,谈谈食物的分配问题,可是你坚持睡着,倒省心了。我们可是好一番挣扎。”简自远哼了几声,好像在抒发没有吃饱的遗憾。
  感谢他的提醒,我这才感觉到强烈的饥饿感。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吃一点东西,难怪我的头还在痛,我的思路一团泥沼,我的四肢酸软。我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说我梦游吗?我自己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真的吗?那我为什么会有种俯视的感觉,高高在上的感觉?为什么在“梦里”,看见成露徘徊在木屋门口。这么说来,一切似乎不是偶然,迷梦似乎也不那么离奇难解了。
  简自远显出少有的耐心:“不是你梦游,是我梦游。你难道忘了我有失眠的爱好?”
  住进木屋的头一晚,也就是罗立凡和我“推心置腹”之后,看了那几张成露和“男性友人”约会的照片后,我回到自己的那间客房,静静地享受着初次到来的晕眩和头痛的折磨。闭上眼,那些照片在眼前缤纷晃动,像个劣质的偶像剧片段。
  谷伊扬,你很让我失望。
  还有成露,我疼我爱的表姐,你也很让我失望。
  可以解释一下吗?这是为什么?
  还有秦淮。错误的历史在成功地复制着自己。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就是这样错误的历史。
  我失眠了。
  在床上辗转了不知多久,屋里奔腾的暖气令我浑身燥热,促使我彻底放弃了和清醒的搏斗。投降。我先是对着窗外伸手可及的星星发了一阵呆,被热风摧残得受不了,于是关了暖气,保温杯里的茶水尚有余温,我呷了两口,水杯几乎要见底了,便走出客房,准备去厨房续点开水。
  走在黑暗中,感觉神智清爽了许多,头痛的症状也略有减轻,大概是客房外没有那么炼狱般地干热。我悠悠荡荡,穿过客厅。
  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客厅相连,迈出没两步,我突然听见了一阵极轻微的响动,像是从厨房里传来。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大致看出身边的沙发、靠椅,但还看不了远处。只依稀看见厨房灶台上,有个模糊的黑影。
  或许,只是只锅子或者水壶。
  “有人在吗?”我轻声问着,并开始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
  那黑影消失了,像是化在了黑暗中。
  几乎同时,我觉得脚踝似乎被轻轻的撩拨了一下。仿佛有个无形的人,和我擦身而过。
  “谁?”我急转身。
  不知道是不是我产生了错觉,黑暗中,似乎有双暗绿色的眼睛,对我,只是一瞥,转瞬即逝。
  我迈步去追,却撞到了黑暗中的一个身体。
  “啊!”我轻声惊呼。
  “嘘,不要叫,是我!”一个男声,努力压低了。我仔细辨认,听出是今天刚认识的简自远的声音。
  “看见没有?”我问。
  “看见什么?”简自远显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刚才,有一个……人……或者东西,我不知道,开始是在厨房,后来从客厅消失了。”
  “你眼神不错啊,这么暗,你能看那么具体?”简自远明摆着没看见,而且不相信。
  “你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在干什么?”我不打算说服他。
  “我能不能问你同样的问题?”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简自远嘴里会传来阵阵刻骨铭心的口臭。
  我说:“我睡不着觉,出来凉快凉快,顺便给我的茶续水。”
  “半夜喝茶?看来你是准备清醒到底了。”简自远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你呢?我可不可以说,不肯正面回答问题的人,总有什么想藏着掖着?”也许是对他的态度表示不满,也许对他一开始就没有好印象,我居然又现出了我的攻击性。
  简自远干笑两声:“听说你是心理学系的研究生,说话里是有那么点味道。”
  我心想,你说话的时候才有“味道”呢。“过奖了,真正的心理学高手才不会像我这样冒失地说话,才不会像我这样直截了当地提问,还居然得不到回答。”
  简自远又干笑两声,说:“有那么难猜吗?我和你一样,也睡不着觉呀!搁在北京,这个时候,我还在后海的夜店里泡着呢。何况,我的失眠,是有历史、有深度的,每天要靠吃安定才能睡着。今晚,我正好要在这里做些有趣的事,你瞧,”他忽然揿了什么开关,一道光闪过,我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不远处一个黄豆般大小的白灯。“笑一笑,呵呵。”
  “照相机?”他在搞什么名堂?
  “是摄像机,有红外系统的摄像机,无线连上我的电脑和移动硬盘,实时传到网上,记录我们这次愉快的旅行……”简自远得意之情,溢于言辞。
  我用手挡住了镜头:“你得到我们的同意了吗?谁授权给你了?!”
  简自远一愣:“啊?自娱自乐还要授权的?你问问谷伊扬,我给他老人家拍了那么多青春照,好像从来没有授权的问题啊?”

  两个多月前,能源局餐厅午饭的时候,一位戴无框眼镜、脸扁扁的中年人走到谷伊扬的桌边,拿出几张照片。谷伊扬先是一愣,随后看清照片上都是自己在局里团组织活动篮球比赛的“英姿”,笑着说:“想起来了,你好像是专门负责摄影的那位。瞧这拍的,很专业!”
  那人自我介绍叫简自远,在能源局的信息政策处工作,他说:“不是我吹啊,要不是因为舍不得公务员这个饭碗,否则,要是去开影楼,一定赚钱。等你结婚的时候,一定找我给你拍外景。”
  谷伊扬当时的脸色黯淡下来:“我才大学毕业。要等到我结婚,您老头发都要白了。”
  “你这么一大帅哥,女朋友一定有了吧。”简自远给谷伊扬的第一印象就没有太好,有点太娱乐记者的感觉。
  谷伊扬岔开话题,说自己是驴友,下回如果组织旅游活动,一定请他助阵。简自远给他留了手机号。后来在机关里又见过几次,打个招呼就过去了。谷伊扬这次策划到延丰滑雪场,木屋都租定了,但并没有请简自远“助阵”。临出发的一天,两人又在餐厅遇见,简自远问谷伊扬春节有什么安排,回老家还是留守北京云云,谷伊扬轻描淡写地提到要跟几位“亲友”去老家的雪场。简自远的双眼立刻放亮了:“听说冬日长白山,一步一景。我在北京拍雪景已经拍腻味了,要去真正的雪山拍才叫过瘾,正好做你们几位亲友的御用摄影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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