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总部谈判的我，编了韩式麻花辫，画了精致的妆，穿上了我最拿得出手的羊绒大衣和视死如归的笑容。
蒋丽莎穿着焦糖色短款大衣，配背带牛仔裤和雪地靴，也没有化妆，手里捧着保温杯，嘴里不停嚼口香糖。看起来很是焦虑不安的样子。平时浓妆艳抹，嘴像吃了人血，今天素颜我差点没认出来，不过扭捏造作的形态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肚子实在看不出来是孕妇，前几天不是还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把脚搭一楼窗台上练侧腰的吗？这孕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呢？前天晚上还是昨天晚上？
呕，我一个没怀孕的人都想吐了呢。
会议室里，老大们应该是刚开完早会，茶杯都冒着热气。我坐的椅子尚有前一个人屁股的余温。是男的还是女的呢？胖的还是瘦的，这么大热量，嚯。冯总挪椅子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纵然雷律师跟我说了没什么事儿，让我放松，我这还真是放松过头了，竟然关心起屁股起来了。
饶董坐正席，我和冯总坐左边，蒋丽莎和高老师坐我们对面。技术的刘老师也在。
高老师惧内又护短，全权代表蒋丽莎发言：“那个，这件事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错综复杂，老师们平时啊缺乏沟通，所以积攒了一些怨气，然后做出了不合适的举动，给团队做出了错误的示范，给公司也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蒋老师呢最近身体不适，又有孕在身，我作为公司元老，和她的家属，向在座的各位说声抱歉，以后我负责监督，坚决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团队之间应该和谐，团结，积极，进取，是吧。”
蒋丽莎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饶董闭着眼睛，听着高老师说着没营养的话，突然睁开眼，坐正了身子，咳嗽一声，看向我们这边，高老师识相地闭了嘴。
冯总柔和的目光给我鼓励，我点点头，“饶董，冯总，高老师，真的非常抱歉，占用大家宝贵时间。很抱歉，关于事件的前因后果我都写在材料里了，我也咨询过律师，谁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相信法律的公允。”
蒋丽莎猛地抬头犀利地看我，又用委屈的小眼神看高老师。显然她也知道自己之前做的很蠢。后者也装腔作势坐正了身子等着随时反驳我。
冯总戴上眼镜，柔声细语地说：“今天大家坐这里，就是希望解决问题的，所以有话就摆在台面上说，早会高层领导也讨论过，虽然没有对公司和同事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和伤害，但是影响极其恶劣。反应了我们内部有些同事之间不和谐，有矛盾不用正确的方式解决，搞歪门邪道还有不正当竞争，我们一定要杜绝此类是件再次发生，全员学习规章手册。高老师安排下去。另外，蒋丽莎老师两次主动挑起事端，引发同事间矛盾，做出危害同事身体健康的行为，你……”
蒋丽莎梨花带雨：“我也是想搞好工作的，一时犯了糊涂，缺乏法律常识，做事没过脑子，我……哎呦我肚子有点痛，我……我……好像感觉下身一股暖流，不知道是怎么了……高高，我们的孩子……”
高老师紧张地一把把她护在怀里：“丽莎，丽莎，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他看着饶董，饶董皱着眉：“老高，昨天跟你怎么说的？你说你这……”。
高老师一头汗都出来了。
饶总只能无奈地挥挥手。
等他们离席，冯总愤愤地看向饶董又看看我，“蒋丽莎这分明是在有意回避，怕担责任，公司处罚通知下来了，我还没念呢。连高老师都没透露。哎，公司就是顾全大局，让她停薪留职，扣年底全部奖金。公司决定，不追究她法律层面上的责任了。”
呵……呵……就这样吗？好一个顾全大局，这顾的也太偏了……
我站起来：“饶董，冯总，我想说……”
冯总合上笔记本，“游檬，我申请给你调离现在的工作岗位，到总部来做行政工作，级别是比带班主任是低了一级，表面看就是降级了，但是升职快以后的发展路线是办公室主任，还有……”
我坚定地打断她：“冯总，感谢您为我煞费苦心考虑这么多，感恩公司曾经对我的培养。窃取监控我虽是被逼无奈，但错了就是错了，我引咎辞职。”
饶董喝了口茶，刚准备发表意见，他电话响了，就出去接电话了。
“游檬，考虑好了吗？”
“冯总，我考虑好了，您不用劝我。”
“叫我冯姐，或者冯睿。其实，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辞职……”
我们会心一笑，我说：“那我就说实话了，我是真的寒了心。蒋丽莎就算不是针对我，也会针对别的别的同事搞小动作，上次处罚一次还变本加厉，就这样领导都不追究责任，只是不疼不痒的停薪留职。呵呵。那高老师是脑子进水了吗？他应该知道蒋丽莎诡计多端，这次分明是拿他当挡箭牌找个靠山。他竟然也信了她的鬼话，我的天。”
冯睿笑着摇头：“我们都劝了，饶总都跟他发火了，让他别淌这趟浑水，昨天两人吵的很凶。他不听，甚至宁愿自己辞职来换蒋丽莎的安然无恙。陷在恋爱里的老男人智商为零。他追了蒋得有三年，蒋从来都是冷脸，这次突然给个热屁股，高老师就欢喜得昏了头，他工作任劳任怨，是公司开荒的功臣，跟着饶董都八年多了，又是股东，公司马上要筹备上市了，这种时候，股东流失传出去不好听，而且他也掌握了公司很多的核心机密。饶董在这种时候断然是不会放他走的。
“高老师最好的年龄都用来拼搏事业了，四十岁了，好不容易找个媳妇，还马上要喜当爹，你说这时候谁劝得动，他恨不得拿全世界去换这份幸福，也是个可怜之人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盼蒋不要负他。”
我自嘲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到底是蒋技高一筹。以后她回来上班了，不晓得哪个倒霉蛋又成她目标了，把校区弄得乌烟瘴气。人蠢还爱惹事，我怂，惹不起我躲总行了吧。”
冯睿也被我逗笑了。“其实公司也知道这样处理有失公允，但为了大局考虑也没办法。年终奖这边我会帮你操作，放心。对了，你们的教研项目不是差不多要到尾声了吗，我这边联系有关部门，可以提前申请审核，这是你的心血，都到了收获的季节，总要有始有终吧。”
“嗯，谢谢冯姐为我考虑这么周全。”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笑着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两只小鸟又在枝头嬉戏。“我只是对咱们公司的机制失望了。我对教育行业的热情永不磨灭，永远用真心待学生，永远饱含激情。”
冯睿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游檬，相比较做同事，我更喜欢和你做朋友。”
教研项目验收在一周内结束了，非常顺利达到了大家的预期，公司组织完庆功会，第二天我递交了辞职信。我就跟同年级组的老师打了招呼，跟他们交接了工作，悄悄地退了公司的群。黄老师几次欲言又止，见我心情很好的样子，也祝福我前程似锦，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前程谁知道呢，内心其实迷茫极了。但脑子里仍有一股冲劲，一个模糊而大胆的想法在悄悄萌芽。
我给前婆婆打了电话，我想去看看她老人家和孩子。她说，可乐姑姑一家，还有她、可乐在三亚。要住段时间再回来，言语间充满欢喜。可乐在视频里给我表演游泳和捉螃蟹，小宇妹妹就在一旁边笑得前仰后合。我让可乐让着妹妹，不能争东西，也不能乱要玩具，听姑姑和奶奶的话。可乐笑眯眯的点头。小宇是他姑姑的女儿，可乐姑父家境挺殷实，对可乐也很好，我挺放心的。
依依不舍地说了再见，心里还是空落落的。看着可乐姑姑和奶奶在一旁有说有笑，想起了我的父母。
我想家了。
尽管过去脑子里对家的印象都是不够温暖的，我反复劝说自己，那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承认我会写小说，但不代表我这帖子写的假的，自己体会一哈。能打动你的绝不是文采，（这个是我弱项）而是往事的不堪和那几年我们的真情实感。另外，家里有初中二三年级语文学习困难的，可以私信我，免费分享复习资料。仅限初中语文，仅限家长，免费。聊骚勿扰。
收拾了行李，又给爸妈买了些御寒的衣服，踏上了回家的火车。为了省钱我坐的慢车，要八个小时，在一个遥远的小镇上。
仿佛卸下了身上的重担，暂时可以缓一口气，没了工作，我就可以腾出时间和应涵聊天了。最初的那种依赖感渐渐充盈内心。那张俊朗的脸，每次送来的外卖，那个我视若珍宝的包，璨若星河的笑容，甜甜腻腻的叫我老师，每次视频笑而不语的表情，还有最近这次弄巧成拙的事故，虽然结局不太欢喜，但我不怪他，通过这件事他成长了，就足够了。
在火车上我们长久的视频，有时火车钻山洞会没有信号，视频卡在那里，缓很久才可以，我戴着耳机，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讲话，他着急地问，老师，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你有什么计划吗？我打字，我想在老家过完年出去散散心。然后回来创业，干老本行，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也不是没可能。我这次离开只是划上一个休止符，并不代表结束。
他说：“老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给你添乱了，应涵想你了。真的，真的想念你。每天每时每刻，从来没有这么想念一个人。”
我发了一个笑脸，第一次郑重又冲动地给他发出邀请，“那，那，过完年，你能陪我一起去散散心吗？我想去江南或者有海的城市。”
我当时怔住了，这很不应涵，他怎么可能拒绝呢，他竟然拒绝我了？！他这是什么路数？我是不是该给他讲个叶公好龙的故事。
“为什么？”
他吭哧吭哧地解释着原因：“我……我现在很穷，在等……年终奖，然后，工资也得……攒起来。我还打算接一些……兼职。”
“为什么？卡里的存款呢？还有那个理财，外汇啊，我朋友说年底涨的很多啊。”
“都……都花出去了。现在得重新攒。哦对了，老师，我冬天两套工服，卖了一套给同事，你猜多少钱卖的？”
言语中竟然还透着小兴奋和骄傲？这是什么骚操作？
“这又是为什么？”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我问的是为什么这么缺钱，都不折手段了，都开始卖工服了！下一步打算卖啥？
我迅速登录外汇网站，余额为零，上周他把钱和利都赎出去了。
一种可怕的想法在我脑子里盘旋，难道这几天他因为蒋丽莎的事情，觉得连累到了我，自暴自弃开始网络赌博了？然后欠了债，不得不攒钱还债？
“这个呢，又是为什么？”我截图给他看理财账户，正是疯涨期，他赎出去，是疯了吗？
“我……”
“说啊，到底为什么？”我有点发怒了，“做了能不能别怂？”
我脑子里全是十万个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师，别问了，就是花掉了，我的钱我做主，行吗？”逼急了，他干脆摆出无所谓的样子！
真！的！很！欠！揍！
我关了视频，靠着车窗看着外面倒退的村庄，农田。心烦意乱。也许我从未了解过他，那些好感如昙花一现。我第一次对他失望至极。是啊，我一个失败的人，有什么资格管他，追问他的私事。闭上眼，他却在我脑子里低眉浅笑，有时候那么近，可以看清眼里的星辰，有时候那么远，遥不可及远在天边……
站内短信超过五十条，原来家长这么多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已加班整理好，明天再给大家回复，发资料，晚安，正常情况下我也是这个点睡觉??，今天确实是有教研活动化了妆，晚上卸妆水进眼里，一直流眼泪，晚安，有你们督促我，其实也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