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江湖 第二部 姑苏城

  要明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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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点点头,从树上纵身跳下。她端庄的面容从阴影里显露出来,正是装扮成了丁珊的王素。
   张塞看王素走过来,强忍着疼痛站起身。他刚想抱拳行礼,却在半当中停住问道,“那……我现在要按什么规矩和你见礼呢?”
   王素知道张塞的意思,自从订婚的消息宣布以后,她便已经算是准皇子妃了。她脸微微一红,却不作答。
   张塞踌躇一下,还是按江湖规矩对她施了一礼。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焦急地问道,“丁姑娘,你看到刚才两辆疾驶过去的马车了吗?他们在追我的一个朋友……”
   “看到啦。”王素看着他惶急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放心吧,和我一起来的几个同伴已经赶过去了,你女朋友不会有事的。”
   王素说到“女朋友”三个字时,把嘴一抿,俨然带着俏皮。张塞尴尬地抓抓脑袋,想要解释,但是刚才脸上的关切之情都被王素看在眼里,只怕会越描越黑。半年前流落到琴韵小筑岛上时,他一路上对周远和王素大肆揶揄,现在却轮到王素来嘲笑他了。
   “那柳依校长也来了吗?”他转而问道。
   “她和风校长、杨教授还要参加江武府主持的朝武联合会议。”王素说,“所以就让我们几个先过来了。”
   张塞听她这样说,才知道她原来是从帝京城赶来。他一想也对,要把他从苏浙省的大牢里救出来,怎么也要动用京城里的关系才行,只是不知道王素是借用了柳依仙子的人脉还是六皇子的关系。
   “苏浙府一定有问题,恐怕已经被安护镖局或者魔教的人渗透了。”张塞说,“而且侯大人……那时候他还在吐蕃国出任使节的时候,有可能被……”
   “你整理出来的名单我们都看过了。”王素打断他说道,“也已呈交给汪尚书,但目前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记忆移植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朝廷里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其实我看连柳依校长和风校长心里其实也都觉得不太可能……”
   张塞心下失望,自己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线索却派不上用场。
   “那……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任务吗?”张塞又问道。他颇纳闷柳依仙子居然会在这时候允许王素离开她的身边,单独远行。
   王素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前几天江武府接到线报,说最近姑苏城周围的小帮会活动频繁,可能在谷雨节前后会有异动。杨教授和两位校长商量之后决定让我和另外几个武林朋友先过来,联系城里愿意出力的江湖人士,在谷雨节期间一起保护叶大人,维护姑苏城的安全。”
   张塞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一颤,刚才谢雪莹已经明确地说谷雨节将是江湖陷入浩劫的开始,而现在江武府也得到了线报,莫非到时候真的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再有就是和周云松章大可他们一起寻找记忆移植的线索。”王素接着说到,“这件事情牵涉太广泛,必须要让皇上亲自过问,才有可能展开实质性的调查。到时候大皇子,还有……六皇子也都会出席朝武联合会议,如果能够提供有说服力的证据的话,或许有一线希望。”
   王素这番话仍和往日一样说得清晰冷静,只是在提到六皇子的时候有明显的忸怩。
   “可是……”张塞一脸为难,“要找记忆移植的线索也太难了,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王素哼了一声说道,“靠你自然是没有指望的……”
   张塞听这话里似乎别有深意,但又吃不准她的具体所指。王素究竟是在嘲笑他笨,还是说他在牢里的表现太没用,还是……是在暗示那个人。
   “那丁姑娘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张塞有一些忐忑地问。
   王素瞪着他,表情里闪过一丝微微的窘迫,即使是在她经过装扮的脸上也仍显得清晰无比。
   “周远现在在哪里。”她轻声问道。
   张塞叹了口气,带着点苦笑回望着她。王素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听香水榭岛上,张塞是亲眼看着王素不顾自身安危为了周远走向韩家宁设下的圈套的。但是他心里也曾想过,那或许只是在一次极端的危难事件下王素对周远产生的一种临时的依赖和眷恋。随着时过境迁,随着她正式要逐步转向皇子妃的角色,一切可能都会如人生当中的许多个最初一样,虽然当时情深意挚,但最终还是会在记忆中慢慢褪色。
   但现在看来,半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一切风轻云淡。作为一个一直试图保持冷静的旁观者,张塞不由地感到一股无奈的宿命感和强烈的不安。
   “丁姑娘把我保出来,就是为了问周远的事吧?”他问道。
   王素被他说穿心中的动机,脸上涌起羞怯,她索性一咬嘴唇,恨恨地答道,“你说呢,难道我真会稀罕救你吗,你就是被三魂七魄针扎死了也不管我的事。”
   说来也好笑,这两人不知为什么自打一见面开始就处不到一块儿,总是要互相抬杠。王素着恼张塞,当然有之前在鬼蒿林里对她百般揶揄的原因,但是更主要的,其实是因为张塞最了解她对周远的心意,而且还偏要直露地说出来。
   张塞讪讪地笑了一声道,“我自然不配烦劳丁姑娘的大驾相救,不过丁姑娘应该知道我并不晓得周远在哪里……这三魂七魄针连英雄好汉们都抵受不住,我要是知道,也一早就招了。”
   王素眼睛里仅有的那一点希望的光芒也黯淡下去,“那你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好吗?”
   王素尽量想把这句话问得轻描淡写一些,但却根本无法掩饰那语调里的柔情。
   “他挺好的……”张塞回答,“只是孟婆苓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已经忘记了我,也忘记了你……”
   孟婆苓被过度使用的后果王素完全清楚,所以对张塞的话并不吃惊,但是她听到“也忘记了你”这几个字时,却还是感到一股钻心的痛楚。
   张塞看到王素难过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便轻声把他如何从太湖里将周远救起,并请章大可诊治,以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简略地说了一遍。
   王素站在那里静静听着,胸口忍不住微微地起伏。过了好久,她才终于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你既然救了他,又为什么要把他偷偷藏着,连杨教授都不告诉?”
   “你是怪我不告诉杨教授,还是不告诉你?”张塞又是直截了当地反问。
   “你……”王素娇羞得满脸通红,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却无言以对。
   “丁姑娘,我在黄教授面前发过誓,本应该是要杀死他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张塞摊开两手痛苦地说,“既然他失去了记忆,那么就索性让他远离一切,平平淡淡地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这对他自己和整个江湖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你就捎个信告诉我一声他还活着,又能怎么样了?”王素委屈地轻声说道,眼眶已微微泛红。她精妙的化妆术几乎完全改变了容颜,但是那一双明澈灵动的美目却仍是无法被遮掩。
   张塞叹了口气,“章大可对我说过,周远这样的情况若要自发恢复记忆的话,多半是因为被触动了心中的执念……丁姑娘,请允许我对你说一句实话,如果全天下我只能选一个人让周远一辈子都无法相见的话,我就会选你……”
   王素听张塞这话,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就是周远心中最深的执念,不觉涌起一股甜蜜和喜悦,但是她随即又摆出一脸恼怒说道,“你在这里振振有词,好像武林安危都肩负在你身上似的,你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本事保护他,让他平平安安地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你现在把他弄丢了,让他在危机四伏的姑苏城里到处游荡,难道江湖就安全了?真是气人,我要是能选一个人让周远不小心用降龙十八掌打死,我就选你!”
   这下轮到张塞无言以对,事情弄到如今的地步,确实是因为他犯了一连串的错误。可是王素的话却也让他忍俊不禁。王素的武功比他高,智计机断更是比他强好多倍,然而在儿女情长的时候,她还是和大多数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有那么点不可理喻。
   王素自己说完也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但她马上又红着脸补充道,“我要找周远,只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懂记忆移植的事,现在他还活着的秘密已经泄露,苏浙府,还有魔教的传教长老等人也一定各怀目的在到处找他,我们必须要抢在他们前面,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真的对不起黄毓教授了。”
  
  王素这番话当然是没错的,章大可他们早就想要周远帮忙研究记忆移植的事,只是因为张塞一再反对才作罢。现在看来周远只怕很难可以置身于这场欲来的山雨之外了,还不如早点争取让他站到他们这一边,充分地去运用他的智慧和量子武学。
   如今王素已经到来,做到这一点的希望自然又多出几分,但是一想到王素和周远会在危如累卵般的姑苏城里重逢,张塞的心里总是觉得很不踏实。
   他站在那里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要找周远,就要先去找我那个朋友。她说她知道周远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真的吗?”王素的眼睛里立刻闪出光彩,但她随即又怀疑地问道,“你不会是为了救你女朋友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啦……王仙子!”张塞用近乎哀告的语气无奈地说道。
   王素瞪了他一眼,“我的那几个同伴可都不知道我是谁,你到时候别说漏嘴了!”
   她说完一转身朝院墙走去。
   张塞在她身后跟了两步,突然又问道。“丁姑娘,柳依仙子真的知道你来姑苏城了吗?”
   王素停下脚步愣了一愣,却没有回答,轻盈地一纵身跃到了围墙的外面。
  
  (二十四)
   张塞浑身疼痛,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却不好意思向王素求助,只能咬牙跳起,用手在墙顶上扒了两下才爬到外面。他勉强跟着一路飞奔的王素左右转了几个巷口,很快听到前方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
   他赶过去一看,发现在一条窄巷里三辆马车全都翻倒在地上,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两个穿着黑色紧身裤衫的男人,而另外六个同样装束的人正和三男一女四个执剑的青年人激烈地相斗着。张塞想这四人一定就是和王素一起从帝京城赶来的同伴了。谢雪莹则贴着墙根坐着,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丁姑娘,你不去帮忙吗?”张塞奔到王素身边着急地问。
   王素白了他一眼,仍站着不动。她并没在看巷中的战局,而是手按剑柄凝神静气地倾听着,似乎是在担心周围还隐伏着什么人。
   张塞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去观望战局,几招看下来,他已明白王素完全没有动手的必要。
   那六个黑衣人的武功很高,都和半年前安护镖局的镖师有差不多的身手,凭他和谢雪莹,只怕撑不过十招。但是王素那四个同伴却稳稳占据着上风。
   有两个张塞一看就知道使的是燕子坞的掌法和刀法,其中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将手中一柄刻着双燕徽章的燕子坞佩刀使得虎虎生威,直有开碑裂石的气度。看他们的年纪,比张塞还大那么几岁,应该都是往届的毕业生。
   另外一个使剑的青年男子的套路却和燕子坞的风格完全不同,燕子坞的剑法极为严密精细,而他将手中一柄隐隐透着青黑色的长剑使得粗犷而又凌厉,而且极少主动发招进攻,总是等对手先出剑以后才进行又准又狠的反击。这样的使剑理念和华山剑校很像,张塞想去看他那柄青黑色佩剑上的标识,但是他将剑挥得快如蝶舞,又如何看得清楚。
   “他叫夏逸翔,是华山剑校的毕业生,曾经在江武府任职,如今回华山做了剑术老师。”王素看张塞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睛,猜到他的意图,便在旁边介绍道。
   张塞兴奋地“喔”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华山剑校的人在正式对战中使剑。
   剩下的那一个虽然是女子,但武功相比其余三人却一点都不逊色。她使的是一柄非常纤细的银色长剑,招式纷繁,变化多端,张塞只觉得有一些招式似曾相识,但是大部分都没有见过。
   “这是汤敏淑,毕业于嵩山剑校,是蓼莪社的十二君子之一呢。”王素说道。
   张塞立即用更大的音量“啊”地叫了一声。蓼莪社是江湖上一个极其秘密的女子社团,由一群武艺精深、才高气傲的女子组成。黄毓教授托付给他的《武林史》末卷中关于江湖帮派的传记里,蓼莪社是一个很大的空白,因为社里的成员极少在江湖上现身,只知道她们在入社前都会立下终生不婚的誓言。这个社团的宗旨据说就是追求女性的独立,崇尚女人不依靠男人自主地生活。蓼莪社里武功最高的十二个成员自称为十二君子,就是因为她们认为君子这个词指的是品行高洁之人,既可以是男人,更可以是女子。
   张塞看这四人武功既高,来头又都不小,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心中感到了一些宽慰。就算杨教授暂时还赶不回来,有他们相助,姑苏城总还是会安全不少。
   这时候巷中的战局已经完全一边倒,那六个黑衣人眼看不敌,便摆出拼死保护一人逃出的架势来。只见其中五人于乱战中退到一起,在巷中横着站成一排,双掌平伸,做站桩运气状,剩下一人施展开轻功飞速朝巷口奔逃出去。
   两个使燕子坞武功的男子同时腾身而起,想要跃过五人前去追击。而华山的老师夏逸翔手腕一抖,一枚薄薄的石镖也已出手。
   王素站在那里,皱了皱眉头轻叫了一声“不行”。果然两人跳到半空中时猛地一滞,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好在他们武功极高,立刻各自在空中顺势一升,翻了一圈退回到原地并未受伤。但是夏逸翔的那枚石镖打到五人面前后也一下子被反弹了回来,他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竟来不及接,身子一侧,那石镖就朝张塞飞来。
   张塞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幸好王素眼疾手快,一把替他接住。但是那逃跑的黑衣人眼看就要转过巷口,逃之夭夭,却见那蓼莪社的君子汤敏淑纵身而起,直着朝前方切出一道剑气,然后侧身一翻竟从五人推筑而成的气墙中间穿了过去。
   张塞惊魂甫定,却正好看到汤敏淑裙带一飘,腰间露出一块碧绿的翠玉来,竟和周远拥有的那块颇为相似。
   五个黑衣人被汤敏淑的剑气一刺后,顿时像紧绷的绳子突然被斩断一样,四散倒下,委顿在地上,都像是耗空了内力一般。而汤敏淑如箭一般追过去的同时又砍出第二道剑气,在空中可以听到一声明显的呼啸。
   那逃走的黑衣人原本应该急停后退,但是他自知留下来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因此竟拼了命加速朝前一跃,试图抢在剑气削到之前拐出巷口。然而他久战之下原本气力就已经不济,最后那一口气没能提起来,只听他一声惨呼,整个右边从肩到跨飙出一道血柱后,就扑倒在地上立时毙命了。
   两个燕子坞的毕业生和夏逸翔互相看了一眼,都乍了乍舌。他们和汤敏淑也是在帝京城里才认识,都没有想到她的剑气居然到那么远还有如此之强的杀伤力。
   夏逸翔转过身来对王素一抱拳说道,“多谢丁姑娘在旁边为我们掠阵,刚才在附近窥伺之人的轻功着实了得。”
   王素还礼,“夏老师不必客气,只是不知那人到底是敌是友。”
   她说完便把张塞跟她的四个同伴一一做了介绍。那个穿青衣使重刀的名叫凌琛,果然是燕子坞刀法系的毕业生,如今在帝京城的威远镖局做珠玉科的大镖师。另一个叫任骁南,毕业于燕子坞掌法系,现在在中原当铺第一块招牌的“吉祥天”工作。这一次两人是特意向各自单位请了假,自告奋勇找到杨教授,表示要回到姑苏城尽自己的一份力。
  
  张塞对他们一一行礼以后,立刻跑去查看谢雪莹。她受了一点轻伤,拉住张塞站了起来,虽然眼光里还能看出她往日的那种机警干练,可是她婷婷袅袅站起来的样子却完全不似从前,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柔妩媚。
   张塞偷偷朝王素看一眼,她果然远远站在那里暗笑。
   张塞把谢雪莹拉到汤敏淑和夏逸翔跟前介绍道,“这位谢姑娘是恒山毕业的,算是你们五岳剑校的师妹呢。”
   夏逸翔立刻很热情地行礼,可是汤敏淑上下打量了一番谢雪莹,竟扭过了头去不予理睬。原来谢雪莹此时是一身完全世俗化女子的美丽装扮,正是蓼莪社的女君子们最不屑的。在她们看来,这种打扮纯粹是为了取悦于男性的审美,是女人不自尊的体现。
   张塞拉着谢雪莹去做介绍的目的,本是为了和汤敏淑套近乎,趁机想和她交个朋友,以便找机会问问蓼莪社的情况,充实他的史稿,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傲慢。
   这时候夏逸翔在旁边说道,“能认识谢姑娘真是太好了,我一直以为漂亮的侠女们都去了峨嵋了,原来我们五岳剑校也有美丽女生的啊。”
   这句话既赞美了谢雪莹,又是在暗讽英气有余柔美不足的汤敏淑,还顺带恭维了王素,可谓是一石三鸟。汤敏淑不屑地哼了一声走了开去,不过张塞和谢雪莹的尴尬总算稍稍得解。
   几人这边话音刚落,那一头突然响起了黑衣人闷哼着的惨叫之声,原来凌琛和任骁南已经一人抓了一个按在墙上殴打询问起来。
   “喂,兄弟,我们虽然有权抓捕这些人,不过滥用私刑可是不妥。”在江武府任过职的夏逸翔提醒道。
   “我可不管这么多!”凌琛用膝盖朝黑衣人的小腹狠狠顶了一下道,“他们刚才一字排开使的明显是魔教的功夫,肯定是他妈安护镖局的人。魔教分子人人得而诛之!”
   “江武府早就明令禁止私下调查安护镖局事件了。”汤敏淑在旁边冷冷说道,“杨教授千叮万嘱,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保护叶大人,你们可别让苏浙省抓住了把柄,多生枝节。”
   “在江湖上行走自然是要见机行事。”任骁南反驳道,“朝廷联合调查了这么久,连一个嫌犯都没有抓到过,我们一下子干掉三个,活捉了五个,哪能就这样把他们押去官府完事?老子先要让他们知道燕子坞绝不是好惹的。”
   他说完重重抽了黑衣人一个耳光。黑衣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却只是闷哼,并不发一言。
   “说得好!打得更好!”凌琛应和道,“有一句话我真是不吐不快,杨教授在这件事情上是太冷静了。我看他是在学校里待太久,已经没有当年击毙李天道时的那股豪气了。生枝节怎么了?安护镖局干下那样的滔天恶行,就不许我们揍他们两下?照我说我们就是要来这里生点枝节,这样才能打乱那帮混蛋的计划,让那些狗杂碎乱了阵脚……”
   张塞在旁边听着,心想在江湖里混过几年的人说话做事果然和周云松他们几个青涩的应届生完全不同。
   “这个嘛,还是冷静些的好。”夏逸翔劝道。他话音未落,几个人都一起转向巷口,过不多久,齐刷刷地冲过来一队姑苏巡捕。
   “来得正好!”夏逸翔赶忙说,“这些黑衣人都是魔教嫌犯,我同你们一起押去见叶大人!”
   “夏大人!”巡捕为首的一个认识夏逸翔。
   “哎,我现在已经回华山教书啦。”夏逸翔忙一摆手。
   姑苏巡捕迅速将五个还活着的黑衣人铐起来。凌琛和任骁南两人一脸不情愿地站在一旁。
   “夏老师请。”巡捕的头领朝夏逸翔恭谨地说道。
   就在这时,两边巷口再次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几十个穿着黄黑制服的苏浙巡捕从两边包围过来,为首一个穿着官服,骑着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
   “啊……是熊詹事。”姑苏巡捕的头领脸上显出惶恐的神色。
   来的这个官员叫熊刚,他和方烈一样,都是侯大人从帝京城调任时带过来的亲信。
   “侯大人有令,”熊刚朗声说道,“这几个嫌犯交由苏浙省收监审问。”
   凌琛和任骁南立刻就要发作,夏逸翔忙向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少安毋躁,然后朝熊刚一行礼,说道,“熊大人,刚才这个事件发生了才不过一刻钟,侯大人这么快就过问了吗?再说这事完全发生在姑苏地界,并未跨城,理应由姑苏府裁处吧?”
   熊刚显然认识夏逸翔,他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夏老师,好久不见了。按规矩,若是姑苏府提出请求的话,苏浙省也是随时可以接手的吧?”
   他一边说,一边两道凶狠的目光朝姑苏巡捕的头领瞪去。
   “呃,熊大人……”那头领声音开始发颤。
   “哎等一下,”夏逸翔看那个头领马上要屈服,赶紧打断他,“这几个嫌犯可不是姑苏府抓住的,是我们擒获的,我们有权利决定将他们押往何处受审。这样的小事,我看还是麻烦叶大人过问一下算了。到时候如果叶大人提出请求,熊詹事再来提人也不迟。”
   熊刚听完这话顿时脸色铁青,却无可辩驳。夏逸翔援引的正是《华山备忘录》里的条律。
   这时候凌琛突然说道,“熊詹事出现得也太及时了吧?这些魔教分子刚失手,你就从凤凰街赶过来了,还心急火燎地要带走,可是在害怕什么吗?”
   “对呀,别是怕这些人招供出什么秘密来吧?”任骁南在旁边接道,“难道熊詹事和魔教有什么牵连不成?”
   夏逸翔赶忙回头做手势叫两人住嘴,但是他们却全然不顾。
   “你大胆!”熊刚勃然震怒,喝道,“你竟敢诽谤朝廷官员!”
   “哎,我刚才用的都是问句,只是在向熊詹事请教而已。”任骁南狡辩道,“熊詹事如此激动,莫非果然心里有鬼……哎,我这也是个问句,可不是诽谤啊……”
   熊刚终于忍无可忍,一省的詹事也是从四品的官员,在姑苏城的官场生意场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居然被两个江湖人士如此当面指责羞辱,让他如何消受。他两脚一踏马镫,凌空而起,抽出腰里佩剑唰唰唰三剑就朝任骁南攻去。
   “嘿,就等你沉不住气呢。”任骁南暗暗叫一声,使出“云燕掌法”迎击。
   旁边的凌琛喝道,“熊詹事,这是你先无故挑衅的,我们有自卫的权利!”他一摆手中刀,“呼”地卷起一股劲风朝熊刚的斜侧攻去。
   夏逸翔这时候也腾身而起,朝熊刚舞出一串缤纷的剑花。华山的剑招原以寻找破绽,简洁凶狠地制敌出名,夏逸翔弃简就繁,似乎只是想给予熊刚一点警示。
   苏浙巡捕们一看詹事动手,便呼喝着要往前冲,汤敏淑抽出剑左右挥了两下,两道凌厉的剑气就分别封住了两边。苏浙巡捕们全都惊呼着后退。
   熊刚的武功本是不弱,但是愤怒之下贸然凌空而起,却突遭三个高手的围攻,便瞬时就下不了台。
   凌琛和任骁南自是全力攻击,大有一副要将熊刚一起擒了去见叶大人的意思。但是夏逸翔却突然将剑一斜,刺向熊刚脚的下方。
   熊刚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夏逸翔的意思,踏足朝他的剑面上一点。夏逸翔手腕上一发力,熊刚向后两个空翻正好又重新坐回到了马背上。
   这场攻防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王素谢雪莹她们自然明白所有的变化,但是武功见识差一些的巡捕就都以为熊刚只是和三个高手对了一招,打成了平手。
   夏逸翔见熊刚没有失面子,赶忙说道,“熊詹事好功夫,不过眼下我们急着要将嫌犯带去见叶大人,只能改天再和熊大人谈武论剑,切磋技艺了。”
   他说完一掌搭到姑苏巡捕头领的肩上,一边回头严厉地对任骁南和凌琛递眼神。
   “那……熊大人,我们……就回大井巷了……”头领不敢得罪夏逸翔,更不敢冒犯熊刚,于是战战兢兢地请示。
   熊刚一脸盛怒,却没再有动作。刚才一招之间他已经看出那四个人全都武功卓绝,眼下的情势他想硬来是不行的。他凶恶地朝凌琛和任骁南瞪视了一会儿,才下令道,“我们走。”
   苏浙府的人一撤,凌琛和任骁南立即不满地对夏逸翔说道,“为什么你们一回武校教书,全都变得那么谨小慎微啦。刚才你要是不帮忙,我们保准将那混蛋詹事一并擒了,交给叶大人好好审问。”
   夏逸翔懒得跟他们再争执,说道,“这样吧,我和汤君子先跟着巡捕们去大井巷交送嫌犯,你们要不就立刻分头去联络城中的武校毕业生们?咱们晚上在客栈碰头?”
   凌琛和任骁南互望了一眼,心想也只能如此,便跟众人打个招呼,分头消失在了巷口。
   夏逸翔看着这两个憋着一股劲要找安护镖局报仇的燕子坞毕业生终于离开后,总算松了口气,转而对谢雪莹道,“就请谢姑娘跟我们一起去见叶大人,讲一讲事情的经过吧。”
   谢雪莹一听脸上掠过些许窘迫,说道,“我……有些体力不支,想休息一会儿……过去几日里我查明的有关林记酒楼发生的罪案已经都通过岳衡捕头告诉叶大人了。这些黑衣人必是林记派来灭我口的,除此之外,我也说不出什么新的情况。”
   夏逸翔见谢雪莹作为事件当事人不想跟他去,心里有些不悦,但是见她确实受了伤,便也不好勉强。
   王素这时候朝张塞使个眼色,张塞知道她急着要向谢雪莹打听周远,便道,“夏老师,那要不我就带着谢姑娘和丁姑娘去休息一下,然后去联络我们其余几位同学。”
   “这样也好。”夏逸翔拱手行礼,“改日还想找个机会和黄毓教授的关门弟子好好聊一聊呢。”
   “岂敢岂敢。”张塞回礼。
   “晚上客栈见。”王素也行礼。
   夏逸翔一挥手便和汤敏淑一起跟着姑苏巡捕们离去了。
   张塞于是陪着王素和谢雪莹先到附近找了个饭庄暂歇。他们要了个包间,王素便在里面替谢雪莹解开衣服简单地敷了些随身带的伤药。张塞则在外面先叫了酒菜,他刚从牢里出来,腹中早就已经饥肠辘辘。
   谢雪莹治伤完毕之后,张塞过了一会儿突然神情严肃地拿了一张《武林日报》进来,往桌子上一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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