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钊?”梅心自然记得这个名字——那还是她第一次同邵淮秋一起吃饭,而且第一次吃饭就是跟着邵参加“冷血十三鹰”的聚会。那已经是四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不如我们再回顾一下那顿晚饭上的场景:
邵淮秋带着梅心到饭店的时候,水石、阿斋、泰山、科比已经在喝了,他们一道聊了一会儿,谈到了杜鹤,有人发牢骚杜鹤的生意味儿太重。
“邵儿。”“出来的”(水石)说,“钱还是很重要的,哥儿们的话你还是要听的,义气过了头,把自己累死,便宜了那些没良心的。你说是吧。”
梅心听这人话的口气,冷冰冰的,其中又充满了沧桑,感觉应该是经历了很多负面的事情,但在这种冷淡的语气中又能感受到他对邵淮秋的关心。
邵淮秋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又做不到。”“出来的”不屑的一笑,“注定穷一辈子。”
邵淮秋一举杯子:“当初我们说好的,穷开心嘛。”
“对!”“鸭舌帽”(阿斋)也把杯子端起来了,“一无所有!”
“隔壁泰山”跟着也举起了杯子,脸上神情凝重。
“小胡子科比”骂了一句脏话,也端起了酒:“我是不想穷一辈子,但酒是可以喝的。”
梅心看不明白他们什么意思,但感觉到了其中的豪气,就也把饮料端起来了。
大家为“贫穷”干杯,邵淮秋又是一口二两。
梅心正在吃惊,却听见“隔壁泰山”说:“邵儿,你今天不对啊,喝这么快,有事?”
“对啊,看你今天下午游戏打得就乱。”“鸭舌帽”看看邵淮秋,又看看梅心,“这是身边有了美女,心情好吧。”
梅心连忙摆摆手:“没有,跟我没关系。”她又看看邵淮秋,心想:“不像啊,酒这么喝,应该跟我没啥关系啊。”
此时,邵淮秋却和“出来的”对视了一下,问了一句:“你知道?”
“出来的”“哼”了一声:“就你记得?”
邵淮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其实我也忘了,也就是你提到老杜(杜鹤),我忽然想起来了。”
他们俩在那说话,其他几个人却是面面相觑。猛然,“鸭舌帽”拍了一下大腿:“今天是‘小钊’的日子。”
“小胡子科比”和“隔壁泰山”也顿时明白过来。
“是啊,就是今天。”
“这都忘了多少年了。”
“不应该哦。”“鸭舌帽”又端起了酒,“跟小钊赔一下罪。”
邵淮秋正要举杯,梅心把杯子拿过来往自己的空茶杯里倒了小一两:“来,我也喝一点。”
这口酒喝完,桌上的氛围稍显凝重。大家也暂时没有互相碰酒,只是都在低头吃菜。借着这个机会,梅心悄悄的问邵淮秋:“你说的小钊是谁?是他的什么日子?”
邵淮秋轻声说:“小钊是我们的兄弟,今天是他的祭日。”
“祭日?”梅心一愣。
坐在边上的“小胡子科比”接着这话说:“小钊一走,中关村就再无‘冷血十三鹰’了。”
又喝了一会儿,梅心找了个机会,偷偷的跟“鸭舌帽”打听起来。
“你们刚才说的小钊……”梅心一开始就想问这个话题,但觉得这话题比较沉重,于是就没问,现在看反正桌上的人少了一半,菜也没剩多少了,酒也差不多了,也就问出口了,“今天是他的祭日?”
“唉!”“鸭舌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们那个时候做‘防火墙’的,干这个可牛X的很,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咱们总共十三个人,号称‘中关村冷血十三鹰’。我记得那时,在我们那个组,啤酒一箱一箱的摞起来,不是喝啤酒加班,就是喝啤酒打游戏,老水,我记得我们几个有连续半年没有晚上睡过觉是吧。”
“鸭舌帽”叫的“老水”就是那个“出来的”,“出来的老水”笑着点点头:“反正我是没睡,别人有没有睡我就不知道,我估计,‘胡子’肯定是偷偷躲哪儿睡过,加班的时候老不见他。”
“他……”“鸭舌帽”不屑的甩甩手,“小钊是咱们那个组年纪最小的,也是最聪明的。活接过来,邵儿挑头,最难的也是邵儿自己啃,小钊就干那些咱么以前没干过的需求,包括搞完了测试这块也是他跟邵儿一块儿折腾。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可是真没想到啊……”“鸭舌帽”掏出一支烟,点上,“梅心是吧。”
梅心点点头。
“刚喝酒的时候听说你是个建筑师是吧。”
“是。”
“就是做建筑设计的喽,设计院的,是吧。”
“是。”
“邵儿偷偷跟我说,你还是清华的?还硕士?”
“是。”
“我听说设计院加班跟我们做IT的有得一拼啊,但像你这种清华的,还硕士,还是女的,也需要经常加班吗?”
梅心心里想笑,嘴巴上还是谦卑的回答:“加。加起来不比东南、同济毕业的男的少。”
“哦……”“鸭舌帽”三口两口烟就抽掉了大半截,“你们那加班干活,有把人干死的吗?”
梅心有些明白了,她的眼神黯然了下来,她摇摇头:“我身边没有,但在这圈子里听说过有猝死的。”
“哦……”“鸭舌帽”长长的吐出一口烟,“看来都差不多啊。”
“小钊是劳累过度?”梅心试探着问。
“鸭舌帽”“呵”了一声,摇摇头:“我就没搞明白,小钊那个烧包为什么一定要用白色键盘。”
“白色键盘?”梅心不明白。
“那血要是吐在黑色键盘上,我可能也就记不住了,可那键盘是白色的,白色的键盘上都是血,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能记得哪几个键一点血没沾。Q、W、F11、右Shift、还有End……”“鸭舌帽”说着眼圈就红了。
“喝酒。”“出来的老水”把酒杯送到鸭舌帽眼前,“不说了。”
“鸭舌帽”举起酒杯。梅心说:“我也来一点吧。”她看边上还有个杯子里边还有点白酒,就随手抄起来,和他俩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这口酒,特别辣,特别冲,又特别顺。梅心这么多年来,和男人喝过很多次酒,有时,一时高兴,或是面对业主没有办法,也不是没喝多过,她的项目基本上都在北方,即使是南京,也是白酒为主,肚子里喝下去的白酒没有一百斤,五十斤肯定是不止,其中不乏各种说法的茅台、五粮液、水井坊、国窖、海之蓝天之蓝、红花郎青花郎、剑南春、牛栏山……但就是今天这口酒喝出了味道,她忽然明白了男人应该为什么喝酒,是为岁月、为情义、为生死,总之是为了真的东西。
为岁月,酒有年岁,喝陈酒,只谈过往,不扯宏图未来。
为情义,酒有真假,喝真酒,只问虚实,毋须山盟海誓。
为生死,酒有刚柔,喝烈酒,只论英雄,何分成败贵贱。
回忆到这里,梅心忽然很感慨。四个多月能改变很多事情。那时的她从傻呵呵的围着丁培衷转的梅心又迅速的转变成了因为好奇邵淮秋的那个“小小世界”而懵懵懂懂的梅心。梅心相信自己是个小女人,如果不是,她的事业可以走得更高,在SGAW短短几天就展现出了她巨大的潜能,只是在AEW,她总是有所保留,在她看来,一个女人,何必呢?她要保留逛街的时间,保留享受美美的晚餐和下午茶的时间,保留做头发、做指甲、做脸、做背、做脚,包括,做胸的时间,更重要的是,她想去爱啊。也因为是个小女人,她才会爱上成熟、内敛、渊博、儒雅却又自私、虚伪、官僚、怯懦的丁培衷。她之所以会好奇邵淮秋的那个“小小世界”,是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世界本就该在成人世界里消亡了——但是,邵淮秋却存在,邵淮秋的世界也存在,他就像一个聪明绝顶、真挚善良却又吊儿郎当、凶猛害羞的隔壁班男生,那个男生叼着烟站在教学楼走廊的末端吸着烟,那个男生光着膀子拎着两大桶热水从浪漫的恋爱草坪边走过,那个男生一上课就睡着却能解答老师提出的最疑难的问题,那个男生经常衣服很脏、袜子很臭,那个男生跟他的伙伴们在浴室里一丝不挂的与别的学院的男生为了不清不楚的原因而互踢下身,那个男生很早就在学校后门街边最牛的网咖打工——只是因为他的游戏打得最好,那个男生经常会喝醉却从不是为了女生,那个男生……在这一刻,梅心忽然意识到,邵淮秋如同一个大学时代的隔壁男生一般的吸引着她,他不帅不富,但他,过了三十,却还是那个男生。
当爱已成歌
唱歌得人已变成风景
美丽的往事飘零
在行人匆匆眼里
谁能把一只恋歌唱得依然动听
偶然的天晴
偶然地谈起旧日电影
相爱的人在黄昏
像童话一样别离
别离
在我们脸上
写下人生无常
教我们青春的从前
漂流在四方的痴心少年
让我们心醉的时间
看我们万水千山走遍
教我们青春的蓝蓝的天
漂流在四方的痴心少年
让我们心碎的似水流年
梅心知道,这就是本该男生唱的歌,只是多年以后,连写歌的人都油腻,连写歌的人的眼里也只剩下了虚名和金钱,连写歌的人都用自己的行动在证明当初的词与曲是多么的幼稚,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还是那个男生。
“邵儿。”梅心把空水杯推到邵淮秋面前,“给我也倒杯酒吧。”
邵淮秋一愣,游牧尘和梅影一笑,封杜意珊则会意的注视着梅心,她不知道闺蜜为什么突然想喝酒了,但她知道喝了这酒,就不见得适合吃那药了。
梅心看着邵淮秋给自己倒酒,不禁想起那一夜,第一次一道吃饭,第一次遇到那些“鹰”,第一次看邵淮秋喝酒,第一次听到“小钊”这个名字,邵淮秋就喝多了。
那一夜,北京的空气很冷,却又很干净。天上的云都已经跟着霾被风带走了,只剩一轮明月,明月下是邵淮秋那蜷缩在人行道边抽动的身体。梅心蹲在他身边,却不知道做什么,她替呕吐的男同学拍过背,替呕吐的男同事拍过背,替呕吐的男甲方拍过背,而此时,面对痛苦不堪的邵淮秋,她却碰都不敢碰。直到五分钟后,邵淮秋一屁股坐在地上时,她递过去一张纸巾,随口问了一句:
“你经常喝成这样?”
邵淮秋摇摇头,接着将纸巾摁在鼻子上,拼命的哼着鼻子。
“那今天喝是为了小钊?”
邵淮秋又接过了一张纸,无力的说:“说不清。”
“那是为了田甜?”梅心问了就后悔,可问了就是问了。
邵淮秋却显得不在意,他轻轻的摇摇头,说了一句:“我不会为女人喝成这样的。”
“啧啧。”梅心的眼睛一挑,“看不出,你挺大男子主义的啊。”
邵淮秋瞅瞅梅心,问:“为了女人,喝成这样,有用吗?”
梅心来了一句:“反正我是知道你们男人为了生意、为了钱经常喝成这样。”
邵淮秋苦笑了一下:“那不是跟为了女人喝一个道理吗?”
“这叫什么话?这是一回事吗?”梅心明显不高兴了,“你这么看轻女人,难道叫我过来只是为了陪酒的?”
“我也不知道。”邵淮秋站起来,拍拍屁股,“我送你去南站吧。送到了我再回家。”
梅心一愣:“你自己回去呗,都喝成这样了。”
“送送吧,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那一晚,邵淮秋的大男子主义把梅心搞得挺不爽的,但在真挚的感情面前,女人和男人都是一样的“贱”,这种不爽同时伴随着更多的关注。只是那时,她不知道,她逐渐爱上的却是那个本该成为风景的老男生。
从邵淮秋给梅心倒酒就能看出来,就谈恋爱的角度,这个男生真的是欠揍——梅心让他倒酒,他也不知道跟服务员再要个白酒杯,而是梅心说了,就按梅心说的,拿着茅台瓶子把酒倒梅心水杯里了,而且还倒满了,倒满了那可就是二两半。这桌上所有的人,除了梅心,眼睛都看直了(在这里,我们必须插一句话给我们的忠实读者“静悄悄的松鼠”,其实跟这样的男生在一起,女人也挺不容易的。)
可梅心,却面不改色,直接就把这二两半的白酒端起来了,酒杯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缓慢的平移向游牧尘。
“游总,我敬您一杯。”
游牧尘还没说话,梅影先急了:“啊?梅总,这么多?”
梅心没理梅影,对着游牧尘说:“我要谢谢您,提到‘小钊’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很多。游总,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小钊’这个人的存在的,但您能知道,就说明你是关心邵儿的,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关心邵儿,但我还是要谢谢您,因为这短短的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可能有点走远了,记性也不好了,您提醒了我。是这样,我知道您跟邵儿一样,中午喝了不少酒,我多喝点,您就随意吧。”
梅心这话,挺感人,也挺吓人的,之后这一口下肚更吓人,吓得霍熙甚至失声叫道:“Julie!啊——”
邵淮秋也被吓着了:“喂……”
游牧尘却是静静的看着梅心把这酒喝了下去后,也把一小杯白酒喝了。他看到,邵淮秋也在看着他,他喝完后,对着邵微笑着点点头。
下午,在料理店的包厢里,游牧尘与邵淮秋曾有这样的一段对话。
游牧尘说:“我详细调查过你,你的能力超群,人品也好,其实,你是可以跟我做的,做我的信息顾问。”
邵淮秋明白游牧尘指的“信息顾问”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他的“隐私保镖+私人侦探”,之前,并不是没有老板跟他谈过。
“我可以出两百万。”游牧尘继续说。
邵淮秋淡淡的说:“我这一次来上海,确实是想找工作的,因为,生活需要嘛。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尤其是直接给老板打工。但有一天,我要是没出路,可能会去打工。”
“为什么?”游牧尘对邵淮秋这个奇怪的想法很感兴趣。
“我们那时在中关村,号称‘冷血十三鹰’,杜鹤也在里面,不过他很早就出去做生意了,后来还能给我们拉活过来。那个时候,钱好挣,也花的快。反正我们那个时候脑子里也都是钱。我们中间,有个叫小钊的,他,绝对比我强,如果他活着,你开三百万都不亏。可是有一次,因为抢活,他居然猝死了……”邵淮秋叹了一口气,“杜鹤死之前,他给过我一个你刚才提的‘信息顾问’的活,干到一半,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我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钱闹腾出来的,所以我就跟他提了小钊的事情……”
邵淮秋坐在郑东新区的湖边,嚼完整个面包才说:“老杜,还记得小钊的事情吗?”
老杜此刻正坐在老汤在太古里边上的那个会所里,边说边泡功夫茶,即使邵淮秋刚才讲到了那个敏感话题,他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但听到“小钊”两个字,他手中的公道杯却停顿在了茶盘上方。
“我记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不是我拉来了那个项目,如果不是我那么催进度,小钊也不会出意外,对不对?”
“不是。”邵淮秋做了一个深呼吸,“是你拉来的那个项目的费用太高了,我们都需要钱,小钊也需要,我感觉,我们那个时候都疯了,都忘了自己能承受多少,忘了自己的兄弟还能承受多少。”
老杜放下了公道杯,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呢?我们总是需要钱。”
听完这段对话,游牧尘苦笑了一下:“是啊,我们总是需要钱。”
“我也需要。”邵淮秋说,“但我得想想。”
“想什么呢?”游牧尘问。
“说不好。”邵淮秋点了一支烟。
“这里不让抽烟。”游牧尘说。
邵淮秋吸了一口,冷冷的说:“其实这种规则并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游牧尘微笑着问。
“重要的是,如果没有爱的东西,我只要一点点钱就能过下去;如果没有爱人,我只要一点点钱就能过下去。可是我有了,我需要很多钱,我必须为钱去打工,打工就是被人压榨,但我想为自己多保留一点。”邵淮秋又吸了一大口。
“我没有打过工,你也没有做过老板。”游牧尘说,“所以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邵淮秋点点头。
游牧尘想着下午与邵淮秋的对话,邵淮秋却只是看着梅心。
“还要酒吗?”邵淮秋问。
梅心摇摇头:“不要了,再喝就不好了。”
其实,梅心与邵淮秋最大的共同点是那种不成熟的纯真,也或许,纯真就不该是成熟的。
“卓鸺?”莫总的眼中一闪,“你是不是替‘简方浙’融过资?”
“‘简方浙’?”卓鸺一愣,“是呀,这得有十几年了吧。”
“应该是十三年了。”莫总笑着伸出手,“我就说啊,这圈子都是很小的。”
“莫总您——”卓鸺一边将手伸出来,一边还在确认对方同“简方浙”的关系。
“我那时也是‘简方浙’的合伙人,当时应该是开会的时候见过,只是我对您的名字印象比较深罢了。”莫总一边说一边去看姚总,“老姚,这位卓总可是杠杆老前辈啊。”
“是伐?”姚总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也积极的向卓鸺伸出手来,“幸会,幸会。”
卓鸺一边同姚总握手,一边也有些不好意思:“莫总,我是真没想到您是‘简方浙’的合伙人。”
“我也是。”姚总说。
“是嘛?”卓鸺又是一愣,“那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坐在一边的皇甫尊却淡淡的说:“卓总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有你们,莫总和姚总怎么发达?”
卓鸺眨眨眼睛,看着眼前这含着笑的莫总和姚总,试探性的问:“你们那时在‘简方浙’有股份?”
“有。”皇甫尊笑着说,“还不少。”
“那——”卓鸺慢慢的笑开了,“那恭喜发财了。”
莫总和姚总都“哈哈”的笑起来。莫总拍着卓鸺的肩膀说:“卓总啊,我们能发达也离不开你那时的融资啊,说实在的,我和老姚都是镇里出来的,没遇到你之前,我们都不知道杠杆是什么……”
“要不你们怎么会搞出个‘基德支点’出来。”皇甫尊在边上悠悠的说——“基德支点”的含义,就是阿基米德在宇宙中设个支点,用杠杆原理将地球撬起的典故。
莫和姚先是笑,莫总一边笑一边还冲着皇甫尊摆手:“见笑见笑。”
“基德支点?”卓鸺的脸上尽是惊讶之色,“这可是在MG上市的新锐企业啊。你们二位——”
“哎呀,老卓。”皇甫尊拍拍卓鸺的肩膀,“你不要装单纯了,你还真的相信这种公司公示的股东是谁就是谁啊?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就像当初的‘简方浙’一样,如今的‘基德支点’,莫总和姚总才是真正的实际控制人。”
莫总赶紧抓住了皇甫尊的胳膊:“皇甫,你这样就不对了,这么机密的事情……”
“老莫,你又装。这种事情,对股民来说,那是机密,在圈子里不都知道?”皇甫尊淡淡的看看卓鸺,“我们卓总啊,不是跑北京,就是跑香港,上海来的少,上海的事情也交给他的南京公司去打理了,所以不知道这些事。可是他就来上海吃一顿饭,咱们这几个圈子里的人在一道一坐,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皇甫尊这话一说,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园子里听着特别响,甚至能穿过落地窗,传进包厢里。
听到这笑声,乔毕邨皱皱眉,梅清则起身走到窗边看楼下。
“又多了一个人。”梅清说,“不知道是谁……他们好像在楼下喝啤酒了。”
“喝啤酒?”乔毕邨一仰脸,“他们什么意思?他们在下面喝酒,我们坐在这干嘛?”
梅清转过脸来,用讥讽的口吻问乔毕邨:“要不我们也下去喝?”
“怎么可能?”乔毕邨怒了,愤愤的站起身,“我们回去,管他们呢。”
“你急什么?”梅清也是有些忍不住了,“你怎么总是这么急?!”
楼下的大笑声,不仅仅是乔毕邨与梅清听到了,VIP1里的几个人也都听到了。封杜意珊听出了其中有卓鸺的声音,她发牢骚说:
“老卓在搞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不管我们这桌了?”
岳鸿濯却不太在意:“没事,正常,我以前不管是喝酒还是唱歌,别说两个包厢,有的时候四、五个包厢里都有熟人,还互相串门敬酒,喝到后面,都搞不清楚哪个是哪个包厢的,有一次,付小费的时候……”说到这儿,他暂停了,因为霍熙在用胳膊肘撞他的胳膊,岳鸿濯看看霍熙,霍熙则是一对白眼:
“说什么呢?”
岳鸿濯看封杜意珊和梅心也在瞪他,只好吐吐舌头。也就在这时,他听到隔壁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对他来说,很熟悉。
乔毕邨被梅清说的有点懵,怔怔的看着梅清,没好气的说:“你跟我急什么啊,他们那样做事……”
“你刚才要是跟人家好好谈,至于现在这样吗?”梅清也是气得喘粗气。
就在这时,梅清听到有人敲包厢门。
“我去个厕所。”岳鸿濯说。
“你不是刚去过吗?”霍熙问。
封杜意珊和梅心仍用斜眼瞅着岳鸿濯,从这样一个局面看,岳鸿濯似乎是因为现场尴尬,回避一下,嘴上说的也勉强:
“我水喝多了。”
岳鸿濯出了VIP1的包厢,往右一转,望着隔壁门上的“V2”两个字,犹豫了一会儿,敲响了包厢的门。
“请进。”那是女人的声音,比较轻柔。
岳鸿濯对这个声音稍有些犹豫,但动作却不犹豫,一推门。
包厢的桌边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个白脸年轻人,女的更年轻,且十分妖艳,只是那一身衣服和之前从窗户往下看到的那个女的衣服应该一样的,身材也和梅清一般修长,但却不是梅清。
“哦——不好意思。”岳鸿濯赶紧摆摆手,“走错包厢了。”
包厢门一关。那个女的对乔毕邨说:“乔总,下去坐一会儿就行。”
“Lynette去就可以了。”乔毕邨冷冷的说。
这个女人自然不是梅影,而是莫总的秘书Hellen。而在岳鸿濯敲门前的一分钟,Hellen先敲开了V2包厢的门。
一分钟前。
“又多了一个人。”梅清说,“不知道是谁……他们好像在楼下喝啤酒了。”
“喝啤酒?”乔毕邨一仰脸,“他们什么意思?他们在下面喝酒,我们坐在这干嘛?”
梅清转过脸来,用讥讽的口吻问乔毕邨:“要不我们也下去喝?”
“怎么可能?”乔毕邨怒了,愤愤的站起身,“我们回去,管他们呢。”
“你急什么?”梅清也是有些忍不住了,“你怎么总是这么急?!”
乔毕邨被梅清说的有点懵,怔怔的看着梅清,没好气的说:“你跟我急什么啊,他们那样做事……”
“你刚才要是跟人家好好谈,至于现在这样吗?”梅清也是气得喘粗气。
就在这时,梅清听到有人敲包厢门,她稳住心神,说:“请进。”她以为进来的是服务员——这半天都没叫起热菜,人家肯定急了,结果进来的却是一个跟她同样穿了一身深绿色套装的高挑美女。
“Hellen?”
“乔总、梅总。”
梅清一看Hellen就觉得有点别扭——撞衫嫌疑。她问:“你来了?”
“我早来了,莫总不让我进来。”Hellen看梅清也觉得别扭,“他们现在在楼下喝酒,让乔总下去。”
“我不去。”乔毕邨直接给了Hellen一个侧面。
“这——”
梅清看看乔毕邨,摇摇头:“我下去。”
“那——”Hellen撇撇嘴,“好吧。”
“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一套衣服?”梅清出门前还不忘问一句。
“你不知道淮海路有个TX啊。”Hellen还觉得委屈了。
梅清刚下楼,岳鸿濯就鬼鬼祟祟的出来了,之后他看到了Hellen,退了出来,长出一口气:
“还好不是。”
深夜的沙滩,海水,铁棍,杜鹤倒在地上,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个击中他前脑的人,借着月光,他看清了:
“你!”
你是谁?应该是聂凉——但,当铁棍又一击下来的时候,却发现,不是聂凉!
“啊?”项城一惊,惊的既是梦里的场景,更是手机嘈杂的手机铃声。
是陌生号码。项城之所以在办公室睡着,是因为他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他下意识的接起了电话:
“喂。”
“是项警官吗?”那声音很怪,像是憋着气在说话。
“是,你——”
“你是不是在调查一起谋杀案?”
项城总觉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你说的是哪一起?”
“海滩啊。”
“哦,是。你——”
“我有线索。”
“你有线索?”
“是。”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显然那个人试图让自己的回答能够显得神秘兮兮一点。
“你——”项城忽然觉得很无趣,“你水石吧。”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最后是水石的声音:“你怎么听出来的?”
“你在哪儿?”项城伸了一个懒腰。
“吃饭啊。”水石也是懒洋洋的回答。
“捉弄警察罪很大的。”
“反正我现在被限制在这里,等于没有自由。”水石拿起啤酒杯,看看山珊,山珊冷笑一声,做了一个不屑的手势——她显然觉得水石这种拙劣的方式被戳穿的也太快了。
“你捉弄我就是为了让我放你离开三亚吗?”项城揉揉眼睛。
“哪有啊。”水石不屑的说,“你也没这权力。”
“哈!”项城心想,水石、邵淮秋真的是一路货,跟警察讲话都是这么不客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权力?”
“就算你有这权力。”水石知道自己离不开三亚,不如图个嘴爽,“流程也会很慢的。”
项城心里“靠”了一声:“你是不是一直跟邵淮秋保持联系,他要是把案件侦察的一些情况泄露给你,罪也很大的。”他一边说,一边却也在窃笑,对方也应该明白他这是在开玩笑,不知道为什么,跟邵淮秋和水石交流令他觉得很“舒适”。
“警官,你不要吓我,出卖兄弟的罪也很大的。”水石也觉得逗逗项城挺有意思的。
“呵呵,既然你觉得我又没权力,流程又慢,那你犯那么大的罪打电话给我,是为了什么呢?”项城问。
“我和我老婆,在‘蓝石滩’吃排挡,不知道警官你有没有空也一道来喝点啤酒啊。”水石说着话,眼珠子却突然直了,两个紧身、吊带、露脐、短裤、长腿、赤脚的高挑美女从他与山珊的桌边走过。
山珊右手用筷子夹蛤蜊,左手拍拍水石的手,轻声说:“想死啊。”
“你和你老婆吃饭,我来干嘛?”项城说,“我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
“警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有多少美女,我帮你叫一个不就完了?”水石把身子往后一仰,山珊却抬起脚,用高跟鞋去踩水石的脚面:
“真想死啊。”
“蓝石滩?”项城想到,杜鹤年十五晚上就是在那里与水石发生了冲突,之后他的尸体也是在‘蓝石滩’附近发现的,反正也没头绪,肚子也饿了,就说,“好,我过来。”
“你叫他过来干嘛?”山珊问。
“聊聊啊。”水石说,“总要想想办法吧,这都快四月份了,老这样呆下去怎么办?”
“你跟他聊聊,他就放你走了?”
“我看他现在跟邵儿关系也挺好,他们之前锁定了一个嫌疑人也自杀了,不是没有可能。”水石喝了一口啤酒,“就算他现在结不了案,聊聊也好啊,总比大家这样耗着好吧。”
“也是。”山珊点点头,“毕竟他是个警察,和我们也无亲无故,他愿意来总不是坏事。”
“就是,我去帮他挑个美女……”水石说着假装要站起来,却被山珊一把拉住了:
“你这儿挺熟是吧。”
“这么多美女……”水石用手指指点点,“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也用不着你帮他挑啊,何况人家是警察呢。”山珊气得不行,“我说你怎么老琢磨这些事呢?”
水石心里暗笑,脸上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反问道:“我有琢磨吗?”
“有啊。”山珊说着那手指甲已经在抠水石的肉,把水石疼的嘴都歪了:
“好了好了。”水石赶紧把山珊的手给推走,“这不是无聊嘛。”
“无聊?”山珊的手指甲又上来了,“无聊你不能想点别的?”
水石赶紧抓住山珊的手:“想什么?你说想什么?”
“想想事业,想想我们的公司啊。”山珊气哼哼的说。
“我们现在就被困在这个岛上,想这些事不就是空想嘛。”
“空想也比你整天琢磨那些事儿要好吧。”
“知道了知道了……”
“我跟你说,你要老是这样,我就生个孩子给你看看……”
“姐,千万别,咱千万别破釜沉舟……”
“这不都是给你逼的……”
“好,好,好,我知道我错了。”
“Monica,你们准备去哪拍婚纱照啊?”卓鸺不在身边,封杜意珊索性就自己找话跟人聊,她自己也觉得今天跟梅心聊天不太顺,于是就找了情况相对雷同一些的霍熙聊。
“还要拍婚纱照?”霍熙一愣,心里是开心得意的,嘴上却说,“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拍?”
“没事的。”封杜意珊连忙安慰,“现在南方已经比较热了,等到五、六月份,你们就去福建、广东、海南那边拍啊,天热的地方安全,风景又好。厦门、珠海、三亚,不都挺好的?”
“也是哦。”霍熙看看岳鸿濯,岳鸿濯连忙第一时间点头,使劲的说:
“行!”
霍熙又转过脸来问封杜意珊:“那你们呢?”
“我这肚子都大起来了,还拍什么呀。”封杜意珊也是先抑后扬,“我跟老卓说好了,索性等肚子再大点,去东南亚拍,更有韵味儿不是。”
“是啊,这样也更有意义!”霍熙反倒显得很羡慕了,“Michell,你真的是很让人佩服,有想法、有勇气,也有福气。”
没等封杜意珊回应,梅心插了一句话进来:“她呀,从来都是运气最好的,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了运气,就什么都有了。”
“是啊是啊。”霍熙马上表示赞同,还不忘了妄自菲薄,“我的运气就一直不好。”
“喂。”岳鸿濯马上挑理了,“你这话说的不对吧,什么叫运气不好。”
“就是。”梅心喝了那二两多的酒,明显状态就活跃起来了,她一只手挽着邵淮秋的胳膊,另一只手点着霍熙,“碰到我们岳总这么优秀的成功男士,你运气还是不错的。”
“什么叫不错啊。”岳鸿濯还索性充分的借题发挥,“梅心,你这话说的可不公道。”
“对对对,Monica,你能跟岳总这种绝世好男人在一起,那可真的是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梅心说完了就开心的“哈哈哈”笑,笑的时候,把邵淮秋的胳膊搀的更紧了,头都靠到了邵儿的身上。
“啧啧啧。”封杜意珊也掺乎进来,装出一副酸样,“Julie,你这么夸岳总是说我运气没Monica好是吧。”
“我可没这么说。”然后她又做出一副嫌弃样打量打量邵淮秋,邵淮秋有些吃不准的瞅瞅梅心,不知道梅心要干嘛,却听她说道,“反正我运气也是好得很啊。”说的时候还摇头晃脑的。
“哎哟!”封杜意珊准备把话题带向高潮,“你不就是旁敲侧击,说我们家卓鸺老嘛,那也是啊,哪有你们家这位身体棒啊——”
听了这话,霍熙和岳鸿濯几乎同时朝邵淮秋的方向看去,不同的是,岳鸿濯马上把目光收回来了,霍熙却还多看了两眼。
“喂!”梅心赶紧摆手,“你差不多行了哦,互相埋汰是有底线的。”
“Monica。”封杜意珊却不肯罢休,还冲着霍熙招手,“你坐过来。”她用一只手拍拍卓鸺的座位,“我跟你说说他们家邵儿的光荣事迹——”
“喂!”梅心急了,“Monica,你别听她的,别过去。”实际上,霍熙就是坐在邵淮秋边上的,梅心隔着邵淮秋就去抓霍熙的胳膊。
“行行行,你别过来了。”封杜意珊甩甩手,“反正邵儿就坐你边上,你直接问他得了。”
“啊?”霍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岳鸿濯却故意一瞪眼:
“啊?啊什么?你还真问啊。”
霍熙也是被这氛围影响到了,反正自己都已经随了这个男人,有了男人的女人就没那么多遮掩和羞涩了,直接白了岳鸿濯一眼:“你叫什么叫?戳到你痛处了?”
“嗯?”岳鸿濯一愣,“哇,你这话说的太没良心了。”说到这儿,他环顾了这一桌的人——封杜意珊和梅心非常了解岳鸿濯,此时已经做好了大笑的准备,邵淮秋专注的望着岳鸿濯,游牧尘则微笑着瞅着岳鸿濯,只有梅影,这种所谓的成年妇女的话题让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羞都来不及,自然不会笑,这时,也想象不出岳鸿濯还能说什么,正拿起边上的茶杯准备喝口茶,却听见岳鸿濯说了一句:
“起码我还是很勤快的。”
除了梅影,一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封杜意珊是捂着肚子笑,梅心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就拿那脸在邵淮秋胳膊上蹭,邵淮秋也被岳鸿濯逗得张大了嘴巴笑,游牧尘边笑边用手指岳鸿濯,而梅影,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好不容易忍住,却被呛到,顿时咳嗽起来,不仔细看,还以为她也是在那笑呢。游牧尘自然知道她不是在笑,便随手一捏梅影的胳膊:
“你没事吧。”
梅影边咳边说:“没事没事。”心里却别扭起来了,她忽然发现,游牧尘不应该带她来参加这样的宴会——所有的人都是出双入对,只有她和游牧尘不是那么回事,可说不是那么回事,这桌上的人又天知道是怎么想的,女伴?梅影心里摇摇头,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她已经习惯了,可以说是太习惯了,太习惯于同身边的这个男人在一起。她在吃饭前就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场合,可她居然什么都没想,欣然陪着游牧尘来了,根本就没想自己会不会尴尬,而此时,她确实有些尴尬了,而当她去偷瞥游牧尘时,这个人却还从容的与其他人谈笑风生,他难道真的是不觉得有什么吗?想到这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舒服,不舒服自然是因为他们这一对和其他的三对不搭,而舒服的是,此时的她又是不知不觉愿意在这种场合里陪着他的。
“梅清,你来了?”莫总看看梅清,他很聪明,当着皇甫尊的面,他不会自找尴尬的问“乔毕邨怎么没下来?”他知道,这事没戏了,于是他还想和一下稀泥,“你也坐下一起陪皇甫总和卓总喝点吧。卓总你不认识吧,我介绍一下。”
梅清一边坐下,一边和卓鸺打招呼。可马上,皇甫尊就说话了:
“老莫、老姚,我还有事,要先走,卓总楼上还有客人,就这样吧。”说完,他看看卓鸺,“老卓,下周溧阳见吧。”
“好。”卓鸺点点头,他也嗅出了这其中奇怪的味道。
“那泉州的事——”莫总还试图再争取一下。
“泉州的事,我看你们乔总有乔总的考虑,他那么厉害,不需要我的。”说完,皇甫尊便起了身,“那我就告辞了。”
“哦……”莫总只得站起来,姚总也跟着站起来,显得很尴尬。卓鸺也是想着该回包厢了,便起身对着皇甫尊笑笑:
“下周见。”
“那我送送皇甫总吧。”梅清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氛围,便主动说了一句。
“好,好,梅清送送。”莫总连忙说,“不好意思啊,皇甫……”
“没事。”皇甫尊说着便朝外走了,梅清也就礼貌的走到他侧面,陪着他朝外走。
“您的车?”梅清问。
“刚已经在门口了。”皇甫尊说,“我早就叫他在门口等了。”说着又瞥了梅清一眼,问,“你是乔毕邨的副手?”
“是。”梅清试图解释一下,“不好意思,皇甫总,我们乔总……”
“没事。”皇甫尊摆摆手,“像他这种我见多了,呵呵。”
梅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跟着出了铁门,路边已经停了一辆轿车。上车前,皇甫尊突然转过身,对着梅清一笑:“留步吧。”
“好的,那皇甫总您慢走。”梅清还是那职业的微笑。
皇甫尊略微犹豫了一下,问:“你在‘基德支点’有股份吗?”
“呃……”梅清并不是很明白皇甫尊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我没有。”
“哦。”皇甫尊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其实,要做空‘基德支点’,很容易。再见。”说完,便上了车。
在这个形势仍然十分严峻的时期,没有海风徐徐的海鲜夜宵摊更能给人以放松与安全感的了。年十五的晚上,水石和山珊来这里的时候,只开了零零星星的几张桌子,而现在,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几乎看不到什么禁忌,全是压抑已久的释放。在这里,有烟有酒,有生蚝,也有女人。
当项城走进夜宵摊时,水石明显能感受到这里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变化。服务员过于恭敬的向项城点头示意,坐在边上有两桌男男女女也停下了说说笑笑,并且偷偷的关注着项城。项城跟服务员摆摆手,便直接向水石、山珊这一桌走来。
水石拉开了椅子,项城顺势坐下了。
“喝啤酒吗?”水石问。
“不。”项城摇摇手,“我开车了。”他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喝一点吧。”
水石一边帮项城开啤酒瓶,一边四周观望着,他看到吧台那里有个中年胖子正拿着手机打电话,一边看着他们这一桌。
“你以前常来这里吗?”水石问。
项城正拿着手机看微信。
初一:我提辞职了。
项城皱皱眉头,一边回微信一边回答水石:“还好吧,来过几次。”
城事:?已经提了?
初一:是啊,想好久了。
水石给项城倒上酒,看项城还低着头发微信,他看看山珊,山珊从项城落座的那一刻就在划手机——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并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何况,这个警察还掌握了一些她的隐私,所以,她宁愿不搭理项城。
城事:那下一步怎么办?
初一:想玩一段时间。
城事:好啊,来我这儿吧。
项城不禁脸上舒展了一些,随后抬起头,看看水石和山珊,说:“听说你们结婚了。”
“嗯,是啊。”水石说。山珊听到这句话也抬头看了看项城。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项城马上就端起酒杯:
“那恭喜你们了。”
水石和山珊面面相觑,有些犹豫的把酒杯端起来。
“谢谢了。”水石说。
初一:你看这几双,哪个好看?
许初在微信里贴出了几双AJ的限量款运动鞋。
项城饶有兴趣的比较着这几双鞋子。水石却问:“项警官总不是为了祝贺我俩喜结连理过来的吧。”
城事:绿色的那双好看。
初一:好贵。
城事:一千多,还好了。
城事:我给你报销。
项城回完这条微信,抬头看看水石:“那不是你叫我过来的?”
“怎么可能,这么给我面子?”水石撇撇嘴。
“项警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仅从这一句话,山珊就能听出说话的人是她老乡。水石也扭头一看,站在桌边的是一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中年人,身上披了一件花格子衬衫,脖子上有过粗的金链子,脖子上面的肥脑袋最大的特点就是眼睛小和两撇小胡子。这种形象的辨识度很高,尤其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属于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哎呀,能哥啊。”项城冲着这“胡子”点点头,还伸出了手跟对方握了一下手。
“别,别……”那“胡子”努力让自己笑得憨厚一点,“项警官老是逗我,叫我阿能啦。”
“我两个朋友。”项城微笑着向阿能介绍水石和山珊,“他们从北京过来玩的。”
“是哇。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叫我阿能。”阿能很客气的冲着两个人打招呼,“今天这顿酒我请了。”
“那怎么好意思?”水石也就是做做样子。
“钱要付的。”项城的分寸却把握的合适,“打个折扣就好了。你忙吧,我看今天小姑娘这么多……”
阿能连忙解释:“没有,都是叫来充人气的,没啥事,没啥事。”
项城苦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你又不归我管。真的,你去忙吧。”
“那好。”阿能陪着笑说,“我去帮你们挑只蟹。”
“不要不要了……”项城推脱着,阿能却自顾走了。
水石看着阿能的背影,笑呵呵的给项城倒酒:“跟着你混,就是有面儿啊。”
“我很久没来了。”项城说着又皱起了眉头,因为许初又发微信了。
初一:你看这几个哪个好看?
这次许初贴上来的是几个包包的链接,一看都是Hermes。
项城又不理水石与山珊了,因为他先要查一下这几个包包的价格,否则他怎么能确定可以不可以在微信里说:
“买呗。”
“我给你报销。”
水石和山珊被晾在一边也只能无语了。过了好一会儿,水石看着项城的脸色凝重,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了?又有麻烦的案子?”
项城反正已经被这几个包的价格戳的心里五味杂陈,也摸不清许初这突然的“发力”又是什么意思,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明白怎么处理,不如先谈眼前的事,于是,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冲着水石点点头:
“是啊,杜鹤的案子老查不清楚,总是个问题。”
水石和山珊交换了一下颜色,他问:“那——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项城的身子往后微倾了一下,又若有所思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一百多米外的海面上,即使天已经完全黑了,项城仍能看清海水与沙滩的分界面。
“你们那天就是在这里跟杜鹤大吵了一架。”项城看着海说。
“是啊。”水石又看看山珊,“我们都交代了啊。”
项城转过头来,看看水石与山珊:“我想把那天晚上的事再缕一遍。”
下午21:19
HLLA:[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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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LLA:@Julie 这种内外部空间的不同处理方式的边界很难。
夜莺:@HLLA 立面一定要用这种穿孔铝板吗?跟我们一开始讨论的不一样。
夜莺:[图片]
夜莺:[图片]
夜莺:[图片]
夜莺:[图片]
夜莺:@HllA 这种意向原来是给过的。
HLLA:呵呵
CDDC:@HLLA 原来你也会“呵呵”
夜莺:@CDDC 他从来不听别人的意见。
CDDC:[奸笑]
Juie: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
HLLA:效果图公司的人还在等,我们必须尽快给意见。
夜莺:效果图公司的人还在等也算是理由?
Julie:@夜莺 放松。
梅心说是让“东南”放松,其实自己一点也放松不下来,眼前的桌上觥筹交错、相谈甚欢,自己那边却还有一堆工作的事情。她有些急躁,重重的心事令她已不想去面对工作上的事情,可是按计划,今天确实要定下方案让效果图开展工作,而眼前,她的这几位手下,尤其是“皇家”,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她趁着大家热聊,默默的起身,拿着手机出了包厢。
下了楼梯,走进园子,她开始一边划手机,一边踱步,她需要花点时间把思路理清楚。而团队的微信群里,争论还在持续,HLLA甚至在群里发难梅心:
“@Julie 你作为Leader,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到公司来同我们一道讨论来确定这些东西,真正去实现你所制定的计划。”
梅心狠狠的出了一口气,却闻到了一股烟味,一扭头,却看到邵淮秋正叼着烟向自己走来。
“你怎么下来了?”梅心问。
“来看看你。”邵淮秋说着已经到了面前,“很忙吧。”
梅心苦笑了一下:“我最近经常会感到应付不过来——你能不能不抽啊。”这一刻,本来也曾抽过烟的梅心突然很反感邵淮秋手指间飘出的烟味。
邵淮秋看看梅心,看看四周又没有丢烟头的地方,便手拿着烟搁在了脚下踩灭了,直起身子后,那半截烟还夹在手中。
“我已经开始找工作了。”邵淮秋说。
“嗯。”梅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挺差的,于是也试图缓解一下氛围,“你有联系猎头公司吗?”
“嗯。”邵淮秋说,“好像不用猎头,薪资也上不去。”
“嗯。”梅心点点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看着那个游总,还有卓鸺,对你都特别客气,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邵淮秋显然不想跟梅心说这些事,所以应付着说:“没什么事。”
梅心“嗤”了一声:“不想说算了——我倒是挺愿意你能跟他们多处处的,说不定会有些机会。”
邵淮秋没说话。梅心看他不说话,叹了一口气:“我们回包厢去?”说着,便迈开步子准备朝楼梯方向走。邵淮秋却没动,而是问了一句:
“你吃了那药了?”
梅心站住了,看了邵淮秋一会儿,问:“你觉得呢?”
邵淮秋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上去吧,我这烟还没抽完。”
梅心瞅了瞅邵淮秋手指间的那半截烟,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下午21:34
Julie:@所有人 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晚些自己去盯效果图。
HLLA:那怎么可以?方案还没定呢。
Julie:怎么不可以?方案已经定了。
“那天傍晚,杜鹤突然约我见面,说是要谈谈山珊的事情。我当时没想太多,第一反应就是跟山珊说了,山珊便坚持也要去。”说到这里,水石看看山珊,接着便继续往下说,“我想也没什么,不就是那点事情嘛,就约了地方,定了时间,地方,就在这里……”
“这个地方居然还开着业啊。”水石感叹道,“还有美女?”水石看着那几个穿着靓丽性感戴着黑色口罩的美女,紧接着自然被山珊捏了一下胳膊。
“呵呵,他们都说这地方没人管。”杜鹤一边示意水石坐下来,一边却还愣愣的看着山珊,“今天可是正月十五,不用陪你爸妈?还是现在就想着陪男朋友了?”
山珊听得出这里面的味道,“呵呵”了一声:“你大过年的,跑到海南来混,还一直混到十五,你不用陪你爸妈的?”
“我没有爸妈的。”杜鹤的脸一拉,“你不知道?”
山珊一愣,模糊之间想起来,好像杜鹤是跟她说过,他是个孤儿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没记住这茬——这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喝多了时候说的,另一种可能是清醒时说的她忘了,但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只能说明,她不在乎这个人,而事实也是,她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个人。
“我为什么要知道?”既然是不在乎,又何必认真与尴尬,不如怼回去算了。
杜鹤冷笑着摇摇头,水石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小小的尴尬,他说:“老杜,要不咱俩单独聊吧。”
“单独聊?我没意见啊。”杜鹤摊开了手,“我约的是你,谁让你带她来了?”
“呵!”山珊愤愤的站了起来,“那就是说你们要聊的事跟我没关系喽。”
“那倒不是。”杜鹤摆摆手,“今天就是要聊你的事。”
山珊瞅瞅水石,又冲着杜鹤冷笑了一声:“那我还是留在这儿吧。”她说着又坐回去了。
水石无奈,只好拿起一瓶啤酒,自己开了自己倒上,也没问山珊喝不喝,就把酒放在了一边。
“要不喝点?”水石端起酒。
杜鹤没说什么,直接拿起酒跟水石碰了一下。两个人把杯中酒喝完后,水石问:
“你叫我过来就是要谈我和山珊的事?”
“是啊。”杜鹤点起了一支烟,“你知道我跟她睡过吧。”
尽管山珊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杜鹤这么一说,她还是恼怒的一瞪杜鹤:“你要干什么?”
水石不耐烦的拍拍山珊的背:“你要么就去旁边坐一会儿,要么就坐在这儿别说话,成吗?”
山珊又瞪了水石一眼:“成啊。”
水石对着山珊点点头,随后转过脸来回应杜鹤:“我知道啊。”
杜鹤“嗤”了一声:“那你知道她跟多少人睡过吗?”
“你XXX——”山珊“啪”的一拍桌子,刚骂了十几个字,却让水石狠狠的一把搂进了怀里,这一把手挺重的,虽然没有搞疼她,却也把山珊吓了一跳。
“你信不信我?”问山珊的时候水石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气,而因为被搂在怀里,水石的眼睛离山珊的眼睛不到十公分,把山珊吓得够呛。
“信啊。”山珊在水石怀里点点头。
“信你就到旁边坐会儿。”水石大老爷们儿的架势200%呈现。
“我这不是怕他瞎说——”山珊一边说一边已经站起来了。
“没事。”水石用手拍拍山珊的屁股,“你放心。”
边上反正空桌子多,山珊随便找了一桌就坐下了。水石替杜鹤倒满了酒,给自己也倒上了。
“老杜,这事算是我对不起你。”水石把酒端了起来,“这女的,我带走了,成不成?”
杜鹤冷笑了一声,把酒喝了:“这你还问我?你不是已经带走了吗?”
水石把酒也喝了,随后掏出烟盒,给杜鹤发了一支烟,并且破天荒的替杜鹤点上了:“这个女孩儿,她以前做过什么,我不在乎,如果我在乎,我也不会跟她在一起,何况,你又和她有瓜葛,我还能这么做,说明我是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杜鹤喷出一口烟来,“不管你这喜欢是真的假的,玩一段时间你就会腻的。”
“那是我的事。既然我已经带走了,以后就是我的事了。”水石说的很坚定,接着还反将了一军,“你也别跟我说腻不腻的,你要是腻了,为什么还大老远跑海南来跟我们扯?”
杜鹤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就是为了你们的事来海南的?”
水石愣了一下,接着说:“那不是更好。”
“其实,该办的事都办的差不多了,我是没必要找你们的。”杜鹤的神色有了些许黯然,他轻轻的摇摇头,“可我就是觉得自己想不开,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水石叹了一口气:“感情这东西比较可怕,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不住了。”
“呵呵。是啊,感情。”杜鹤望着坐在一边正划着手机的山珊,“我以为你她只看钱,也因为钱,她看不起我,可我想,你总是够穷的吧,她却会想跟你,为什么?感情?”
作为水石,并不想刺激杜鹤,但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只能回答:“是的。”
“好啊。”杜鹤把烟头一掐,“我们聊清楚了,你让她过来吧。”
水石显然还是在犹豫的:“杜鹤,你——”
杜鹤用一个手势打断了水石的话:“我祝福你们一下,总可以吧。”
水石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叫山珊过来了。山珊一脸嫌弃的晃晃当当走过来,然后一脸嫌弃的歪歪扭扭的坐下。
“我们俩好聚好散。”杜鹤拿起自己的手机,发了一个连接给了山珊,“送你一个分手礼物,你看看微信。”
山珊有些狐疑的拿起手机,打开链接,却是一个订单,订单的内容是一辆价值328万的兰博基尼!而客户的名字却是“山珊”!联系方式和个人信息都是山珊的!
“订金我已经付了。最近情况特殊,但我想,怎么下个月也能提车了吧。”杜鹤一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一面却仔细认真的注意着山珊的表情。
山珊看看手机,又看看杜鹤,再看看手机,又再看看杜鹤。水石也察觉到可能有什么问题,问:“什么礼物?”
山珊将手机递给了水石,水石一看不禁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要。”山珊说。
杜鹤的脸色一变,遂又强作镇定的说:“没事,我最近挣了很多钱,买辆车送给你不算什么事情。”
山珊看着杜鹤,又说了一遍:“我不要。”说完,便起身拉着水石的胳膊,“我们走。”
水石被山珊拽着起身,想跟杜鹤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Sandy。”杜鹤咬着牙问,“你不要钱了吗?”
“要啊。”山珊指指水石,“我要他的钱。”
“他有钱吗?!”杜鹤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妒火,大声质问,“你没有钱能过得下去吗?!”
“不用你操心。”山珊使劲拉着水石往外走。
“我现在几天就能挣上千万……”
“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杜鹤站了起来,他今天本已经喝了不少,这段时间也确实挣了不少钱,他需要的就是要嚣张一下,可是这个女人就是不给他嚣张的机会,她甚至比自己还嚣张,他怒火中烧,“你跟那些男人睡觉,一晚上多少钱?五千?一万?还是两万?跟你没关系?你不要钱?你这个BZ……”
“项警官啊,两位朋友,尝尝我们这里的新菜,‘沸腾东星斑’。”阿能笑呵呵的又站到了桌边上,同时,一个服务员将一玻璃盆放桌上了,项城、水石、山珊探头一看,那菜是漂亮的,嫩白的鱼肉衬着鲜红的辣椒,比一般的沸腾、水煮的菜看上去要精致、可人的多。
“沸腾东星斑?”项城眨巴眨巴眼睛,“好吃吗?”
“好吃好吃。”阿能殷勤的点着头,“我专门从宁波挖了一个师傅,就是为了让他做这道菜——你看看,这每桌几乎都点了——不过,你们这条斑是我亲自挑的——你们吃了就知道不一样了。”
“那谢谢了。”项城做了个致意的手势。
接着,阿能又低下头,轻声说:“几位,你们说话声音轻点,这里有风,有些话你们觉着声音不大,顺风的方向能听见的……”说完,便又冲着项城点点头,走开了。
项城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又回过头来问水石:“你后来就动手了?”
“是的。他骂我老婆了,我肯定会揍他。他那天应该是之前喝了不少酒,根本就不扛打,两下就撂地上了,还起不来,我也懒得理他,告诉他这事了了,然后说了那句,‘再来烦我们就弄死你’,就走了。我想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所以你们才会来找我们。”
“就这些?”项城问。
水石回答:“就这些。”
山珊这是补了一句:“之前你们问我的时候,我也说过,杜鹤这个人并不大气,他会订这么辆车给我,那他最近肯定是挣了不少钱。”
项城知道山珊这话的用意,所谓“人为财死”,无非是让警察去查杜鹤最近都在做什么事情,项城也不可能把他已经查到的一些事情跟水石和山珊说。
“倒是那辆兰博基尼的定金是打水漂了。”山珊“呵呵”了一声,“前两天4S店还打电话给我问什么时候提车了,我说不要,也不知道这事,我也没钱交车款,呵呵……”
这一回顾就是半个多小时了,项城这时又低头去看手机。
初一:你看这几个哪个好看?
初一:?
初一:忙呢?
初一:我看三亚免税店挺便宜的,我哪天过来呢?
项城又皱了皱眉头,随后抬起头,端起酒杯,对水石、山珊说:“再次祝你们幸福。”
“再次祝你们幸福!”霍熙的脸已经喝得红扑扑了,嘴上说的是祝人家幸福,可看她那状态,更像是在喝自己的喜酒。
对于祝福,封杜意珊自然是来者不拒,即使是坐着,只要不夹菜,她就紧紧的搀着卓鸺的胳膊,而卓鸺也是享受到了久违的松弛,推杯换盏间也不像以前那么沉稳,兴致勃勃的跟游牧尘、岳鸿濯聊自己的过往和对未来经济形势的判断。游牧尘比较淡定,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听,岳鸿濯长期做市场工作,聊起天来也是“百搭”。邵淮秋还在楼下抽烟,梅心一个人坐在那里心不在焉,一方面是情绪不好,另一方面也是在考虑今天晚上这个方案的事情如何收场。梅影那里也是觉得无趣,刚好两人又坐在一起,便聊了起来。
“我看你跟年前时候比,瘦了。”梅影说。
“哦?是吗?”梅心神色有些黯然,“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累的很。”
“哦。”梅影也不方便问人家有些什么事情,只能说,“那是辛苦的。”
梅心想想家里的事情自然是觉得一头包,又想想这个春节过得确实非比寻常,于是下意识的问梅影:“你春节回家了吗?”
梅影摇摇头,哭丧着脸说:“没有。”
“为什么没回呢?”
梅影偷偷的用手指隔空戳戳游牧尘:“他定的,1月23日在福州开年会,我们有四个人1月22日从武汉回来也没人管,然后……你可以想的。”
“都被隔离了?”梅心瞪大了眼睛。
“不是。”梅影摇摇头,“他们都被隔离了,我没有。”
“怎么?你没有?”
“我那段时间一直被压在成都投标,也一直没跟他见面,也没赶上年会,结果就不用隔离了……”
“那不是挺好?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除了他,公司经营管理层只有我一个人没被隔离……”
“游总也没被隔离?”
“他是头两天送父亲去海南了,没参加年会。然后一看这局面,就跟我明确了,不让我过年回家,那我也没办法啊,结果第二天他老爷子又在海南过世了,然后又是一阵折腾……”
“哦。”梅心点点头,“那是够乱的……那你之后也一直没回家?”
“回什么回。”梅影苦笑了一下,“说是大家都不让出门了,我过了初八就开始出差,到处协调——项目上不是没了工人,就是供应商都没开门,很多事情要处理,一扫码,行程记录里总有十几个城市,家里都不敢让我回去了,怕我真别有什么问题。”
“哇,你真能干,也勇敢。”梅心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梅影,也是颇为感慨,她明显发觉,只过了这三个月,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便成熟了许多,而且,听听人家做的事,那是比自己还强许多了。
“什么呀。”梅影又用手指隔空戳戳游牧尘,“我就是他的木偶,他让我去哪儿就去哪儿,他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呵呵,我胆子还挺大,能力是没的——”她又凑近了梅心的耳朵,“而且,还不能不听他的安排,否则就给我脸色看,搞不好还发飙咧。”
“发飙?”梅心伸出脑袋看看游牧尘,“他舍得?”说的时候含着笑意看梅影,把梅影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她赶忙说:
“他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梅心却撇撇嘴:“那可不见得。”
梅影压低了声音:“真没有。”
“就算现在没有——”梅心也是觉得可以逗逗梅影,“以后肯定有。”
“为什么肯定有?”梅影问完又说,“我也就是给他当个保姆丫头——”
梅心摇摇手指:“这才是可怕之处哦。”
梅影正想再说什么,却看见邵淮秋回来了,便不说话了,可她没想到,邵淮秋一坐下,梅心便站起来了,轻轻的拽了一下梅影的胳膊。
“啊?”梅影一愣。
“去洗手间一道补个妆?”
“嗯,好。”梅影一边看邵淮秋,一边起身,一边跟着梅心就出去了。
“那我先走了。”项城说着站起了身。
水石站起了身:“我送送你。”
“不用了。”项城摆摆手。
水石站住了,他摊摊双手:“就是白谈喽。”他的意思是,聊了半天,回顾了半天的案情,他们还是得呆在三亚。
项城点点头:“是的,但应该快了。”
“快了?”水石看看山珊,“什么意思?”
项城也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撂下一句“安心呆着”,便朝外走,一边走,一边朝着生鲜点菜处招招手,阿能迅速的走了过来。借着这几秒钟,项城又仔细的看了一下周边,这里的人确实很杂,小姑娘很多,也有些小混混,他们有的在喝酒玩色子,有的在撸串吹牛,有的在看大海,有的,在偷偷的窥视项城。
“我回去了。”项城对阿能说。
“你开车了?”
“嗯。”项城点点头,一边望着海滩。
“我帮你叫个代驾?”
“你喝酒了没?”
“没有。你知道我做生意不喝酒的。”
项城转过脸来看着阿能,那眼神很似乎很平淡,又似乎包含了某种内容:“那你送送我吧。”
这眼神,这话,对阿能来说,还是很熟悉的,他插着腰想了想,说:“我去拿一下钥匙。”
“我到车那里等你。”项城说着朝车的方向走去。到了车边,他给许初回了微信。
十五:明天过来呗。
初一:过来干嘛?[疑问]
十五:去买包包。
“项警官,我记得你这车开了有十年了吧。”阿能打开了车窗,让海风涌进来,“可以换一辆了。”
“呵呵。哪来的钱?”项城的话无奈,神情却不无奈,反倒是有些肃穆。
“其实,谢谢你那个时候那么照应我。”阿能说,“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你在所里那时候,我还啥都没有。”
“是啊,你现在啥都有了。”项城有些感慨的一笑,“正月十五的晚上,你们这里的监控刚好是失效的。”
阿能很镇定,似乎对这个话题早有准备:“不晓得啊,好像一直都不太好,回头您可以去看看,今天晚上的也不一定好。”
项城苦笑着点点头:“你知道正月十五,离你们那三公里的地方死了个人吧。”
“知道。”阿能的神色也肃穆了起来,“那边也有排挡,是‘老巢’的。”
“我知道。”
“那天他们也上班了。”
“我知道。但那边调得出监控,而且死的那个人那天是在你们这吃的饭。”
“警官,监控坏了不能怪我吧。而且就开了两天就让我们停了,我们也不容易,总要吃饭。”
“你为什么不说杀人案出了以后,我们的人也来你那边查过?”
“那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能哥啊。”项城咬了咬牙,“你的人,其实你都清楚,对不对?”
“对啊。那天晚上,我的人都没做什么。”
“是吧。”项城冷冷的说,“那看怎么查了。”
“警官。”阿能稍稍有点急躁了,“你自己都说了,我现在不归你管,你查?为了谋杀案吗?我已经说了,我的人我最了解。”
项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有别的线索了。”
阿能看了项城一眼,没再说话。
“我们这样走开不好吧。”梅影一边下楼梯,一边有些有些担心的说。
“他们聊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梅心问。
“没什么关系啊。”梅影说,“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我跟着他参加了很多饭局,他们的话题跟我都没什么关系。”
“那你吃饭时干嘛?”
“听他们说话,该敬酒的时候敬酒,该泡茶的时候泡茶,盯着他的东西和我的包别落下。”梅影说的时候也有些许无奈,“没办法,我没碰到哪个饭局女人是主角的。”
“呵呵。”梅心心里有些难听的话,但她没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事,今天又不是商务应酬,他们聊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我想游总也不是小心眼的人。”
“那可不一定,他有时心眼可小了。”梅影说着已经到了楼下。
“咱们坐那儿吧。”梅心指指草坪边的一张圆桌——那正是之前皇甫尊、卓鸺、莫总、姚总坐过的位置。
两个人坐下了。到了这个点,上海已经不是那么冷了,天上有一轮明月,远处却是中国最繁华的都市摩天大楼的群落。
“这里真舒服。”梅影也忍不住感叹,“可比包厢里畅快多了。”
“是吧。”梅心微笑着说,随即也有些感慨,“我来上海以后天天忙,都没出去转过,呵呵。”
“这么忙?”梅影有些吃惊,但接着也感慨起来,“你们有学历、有专业、有工作经验的就是好,每天在办公室里有忙不完的事情。你看我,不是一个传话筒,就是一个跟屁虫,呵呵,没有游总,我什么都不是。”
梅心淡淡的一笑:“也不是啊,大家各有各忙的事情,你跟游总做的是去给专业做技术的找活,拿回来活组织大家干活,到了再给我们这些专业的人分钱,对于你们而言,我们就是工具,你们做的是比我们更高级的事情,不是吗?”
“梅总你说笑了吧。”梅影苦笑着说,“你们有本事,到哪里都有饭吃,就像我,离开了游总,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也不一定,你们会有资源。从来就有一句话,只有拉不来的活,没有干不了的活,有活就不愁没人干,怕的是没活。”梅心说,“就像我那个邵淮秋,人不是一般的聪明,专业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可是,最终还是要靠游总、卓总,甚至岳总这样的人给口饭吃。”
“哪有——邵总很能干,也很仗义,他——”说到这里,梅影忍了忍,否则就要漏嘴了——她看得出来,梅心并不知道邵淮秋同游牧尘合作的事情,“他一定会有一番事业的。”
梅心望着远处大楼顶部塔尖忽明忽暗的闪光,喃喃道:“希望吧。”她一转念,想起了刚才之所以会拉着梅影下来聊,无非是一个八卦话题:
“你跟游总就这样下去了?”
这个问题问的很大胆,若不是梅心今天感慨颇多,以她和梅影,和游牧尘这点交情,她是不应该点出这样的话题。即使在下楼前已有铺垫,可梅影还是没想到梅心会这么尖锐的剖进来,这个话题也确实让梅影也很尴尬,所谓的“八字没一撇”,可就怕一撇没有,这一捺从一开始就有了影子——这就是游牧尘与梅影的微妙关系,梅影觉得一撇都不知道在哪里,可全世界的人都会觉得那一捺已经很清楚了,而更大的问号却是在游牧尘那里,他觉得是有一撇,还是有一捺,或是从没想过还有“八”这个字。
“我跟他怎么下去?梅总你说什么呢?”这是标准回答。
“很明显,这种场合,大家都是一对一对的,他带你来是什么意思?”梅心问。
“那——我就是他的助理,他不用什么意思,他要我跟过来就跟过来了呗,他又不需要多想什么……”梅影回答的时候,已经在走神了。
“如果他没想,他就是没为你考虑。”梅心这话就很尖锐了。
“他是老板,他需要为我考虑什么?”梅影说的也是实话,“他一直是这个样子。”
“唉……”梅心叹了一口气,“那句话很俗,但我也想不到比这句俗话更合适的了,大家都是女人,女人看女人,看得出来的,你对他有意思——你别打断我,别说我看错了,我还要说的是,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但我看游牧尘,他也没把你当普通的身边人看,你既不是他的助理,也不是秘书,也不是情人——”
“那是什么?”这一下,梅影没有沉住气,问了。
梅心看看梅影,用确定的口气说:“伴儿。”
“伴儿?”这是一个梅影没有想到的答案。
“对,伴儿。一个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可以信任和依赖的女人。”
“依赖?”梅影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梅心望着梅影的眼睛,皱皱眉头:“这样说吧,我今天那二两多的酒可能喝的有点快,我说的话也负不了责任,我真正想说的是,他依赖你,如果你觉得他是可以依赖的,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在一起?”梅影眨眨眼睛,“不可能的,我就没指望过,如果我有指望,我是绝对不敢跟他出来闯世界的。”
这话说的梅心一愣,她摇摇头:“说实话,我并不完全明白。我只知道,如果你和他没有未来,这种关系是不公平的。”
忽然,梅影竟然感到了一丝悲凉,她竟也叹了一口气,她看看周围:“这里好像可以点啤酒喝的。”
阿能将钥匙递给项城,又故意当着项城的面,做了一个明显往车后座看的动作,说:“那我走了。”
项城也看看车后座,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包,他问:“有多少?”
阿能一愣,看看两边,说:“二十万。”
“我没跟你要钱,我只是让你送送我。”项城一边说,却一边掏出了烟,还递给了阿能一支。
阿能吸了一口烟,说:“你看我们那么熟了……”
“这是我跟你借的。”项城也猛吸了一口烟,“跟以前一样。”
阿能点点头:“我明白。”接着又试探性的问,“够吗?”
项城认真的看了一眼阿能,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可能干不久了……”
阿能一愣:“干不久了?”
“我离开之前会把钱还你的。”项城又猛吸了一口烟,“本金总共应该是九十万吧,到时候我还你一百万,算是利息。”
阿能用一种迷惑的眼光望着项城:“你要干什么?”
“你放心。”项城说,“我只是不想干了。”
阿能苦笑了一下:“那你要走的时候跟我说,一道喝酒。”
项城点点头。
“那我走了……”
项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走,他压低声音说:“把你的人再查一遍,二月八号晚上,他们有没有注意到杜鹤这个人,他们有没有跟杜鹤做生意……”
“不是查过了吗?”
突然,项城用手指戳了一下阿能的胸口:“我知道你有人在二月九号以后就不来上班了……”
“那不是第二天我们就被封了……”
“你回答我那么快干嘛?”项城突然间一瞪眼,“我话还没说完你就知道该怎么回答?啊?”
“好,好……”阿能举起双手,“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三男一女,对不对?”项城盯着阿能的眼睛,“二月九号到现在多久了?他们一直没来吧,是不是?”
阿能愣了一会儿,说:“你查多久了?”
“我一直在查。”项城说。
阿能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不来查,是不想把你的生意都查出来,明白吗?”项城的手摁在了阿能的肩上,“你自己去查查清楚,查清楚了来告诉我,明白吗?”
阿能怔怔的点点头。
“要快,明白吗?”项城已经是连续问第三个“明白吗”,“最好不是他们干的,如果是他们干的……”说到这里,他的手拍了拍阿能的肩,“明白吗?”
“你不喝吗?”梅影拿起一支啤酒。
梅心摇摇头:“晚些还要加班。”
“厉害。”梅影是真心的佩服,随后喝了一口,喝完后又觉得苦,低头看着酒瓶,说,“其实我觉得,像游牧尘这样的男人,配的应该是你这种层面的女人。”
梅心的脸色稍稍变化了一下,说:“所以你觉得不可能,也因为不可能,你才敢跟着他出来闯世界?”
“也不完全是……”梅影又喝了一口,“我知道我原本不过是一个泡茶小妹,所有人都会觉得我配不上他,我倒不觉得。我认识他,就是泡茶给他喝,第一眼我就对他有感觉,那种感觉很好,就是喜欢,呵呵,现在不说,我都忘了,我那时那种喜欢他的感觉了。那一刻,我并不觉得自卑,只是觉得脸有点热,只是觉得心里还挺舒服的。”
“你真的不自卑?”对此,梅心倒是有些疑惑了。
“不自卑啊。那时,其实也不是很久了,可想想那时,自己就是一个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客人熟了都敢怼,就是相信英雄不问出处。和他见了几次,可后来又发现他人又不坏,还挺忧郁的。但是,他身边总是有
不同的女人,确实是觉得有钱人太乱了,受不了。然后有一天,他说可以让我做他的助理,看着他,让他不要碰女人,我呢,做他的助手,我就答应了……但答应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和他绝对不可能,因为,他之前的女人太多了,公司里面有,公司外面有,家里有,家外也有……”
“他有家?”梅心问。
“是啊。可悲的是,他的老婆给他戴绿帽子,给别人生孩子,还不知道那女的人在哪儿,还离不了婚。”梅影说着,一支啤酒已经喝下去了,接着又开了一支。
梅心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问:“你跟着他多久了?”
“呃……出来有五个月了。”
“这五个月……他碰过别的女人吗?”
“反正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没看到他跟谁过夜……”梅影苦笑了一下,“可——谁知道呢?我觉得那根本不可能,那么多女人,他做不到的……”
“也许——”梅心说,“也许他真的就一直没碰呢?”
“不,梅总——”
“叫我梅心吧。”
“好的,梅心。”梅影微笑着对着梅心点点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不可能的。”
“为什么?”
“如果跟他一道出来前,我不敢想,更多的是因为他那种混乱的私生活,现在,纯粹是自卑了……”梅影居然又喝掉了第二支,“跟着他出来这五个月,我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我才知道老板的生活如此不寻常,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那么无知无能,我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配不上他,我拥有不了他,也守不住他,在他面前,我什么都不是……”
“梅影,你——”
“你听我说完。”梅影此时明显是有些激动了,“他太忧郁,太优秀,太高高在上了,他经历了太多的背叛与伤害,他思维缜密,他无所不知,他可以承受所有的困难,他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他又是那样的冷酷无情,我知道,我是例外的,他包容我,关心我,也保护我,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梅心,你知道吗,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会吓跑我的。”
“吓跑?”梅心更疑惑了。
“我刚已经说了,我守不住他,而且,我也不想成为他的附属品,如果要那样,我还不如回去泡我的茶——呵呵,他很早就要我把微信名改了,说作为我的身份不合适,可我一直没改,我就是‘梅姑娘的茶’。”梅影又开了第三瓶酒,“也许孟总算的是对的……”
“孟总?”
“是啊。”梅影又喝了一大口酒,“我以前的一个客人,他给我算过一卦。”
“你还信这个?”梅心虽有些质疑,但还是好奇的问,“怎么算的?”
这时,她们听到传来一阵脚踩楼梯的声音,还伴着略有些急促的对话声。
“梅清,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个饭我们也只能吃成这个样子了。”
“莫总——”
“你的乔老板我看是被你们给惯坏了吧。”
“姚总——”
说着,两男两女走到了楼下,这自然是被乔毕邨气得够呛的莫总和姚总,年轻一点的那个小姑娘是秘书Hellen,另一个自然是忙着打圆场的梅清了。
“梅清。”莫总站住了,“我看你进‘基德支点’的,你的脑子很清楚,你要跟乔毕邨说清楚一些事情,做点事情不要搞得大家都没水喝……”
“莫总——”
“你是看见的,我们一直哄着他,有我们这样的股东吗?他要搞清楚一点,谁才是真正的老板?”
“莫总——”
“好了,我们走了,你陪他去吧!”
说完,莫总与姚总拂袖而去,跟在后头的Hellen转身对着梅清耸耸肩,梅清也只能摊摊手:
“莫总、姚总,慢走。”
梅心、梅影就这样看着梅清,直到几秒钟后,梅清转过脸来看到了她们。
一朵梅,两朵梅,三朵梅。
“你老板都走了?”梅影问。
梅清拿起一支啤酒喝了一口,朝大铁门外的方向瞅瞅:“他们啊,他们不是我的老板,应该说是我老板的老板,我的老板还在楼上包厢里一个人对着五份鲍鱼呢。”
“五份?”梅影一边问,一边看梅心,梅心跟梅清这是第一次见面,只是淡淡的微笑了一笑。
“这顿饭本应该是五个人吃的,我点了五份鲍鱼,现在好了,我们要请的人都走了。”梅清没好气的说,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那你还不上去?让你们那个……”梅影是在“若轩”见过乔毕邨的,但此时却想不起来怎么称呼了。
“乔。”梅清提示道。
“对,乔总。”梅影继续往下说,“他现在一个人在包厢,你不去陪他,不合适吧。”
“陪什么陪。”梅清恨恨的又喝了一大口,“还老板,简直就是个巨婴。”
梅心听着觉得有意思,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老板是个技术男吧。”
“嗯。”梅清点点头,“他就是个天才。”
梅心会意的点点头:“天才都难相处。”
“是。”梅清说,“我就是他的保姆……唉……你好,我叫梅清,你可以叫我Lynette,怎么称呼?”梅清拿起酒瓶子要跟梅心干杯,梅心也很干练的拿瓶子跟梅清碰了一下:
“我叫梅心,你可以叫我Julie。”
梅清睁大了眼睛看看梅心,又看看梅影,惊叹道:“不会吧,我们三个——”
“对啊——”梅影把瓶子也拎起来了,“我们三个都姓梅,而且‘清、心、影’,还挺押韵的。”
“哎呀,真的是啊。”梅清的瓶子又跟梅影的瓶子碰了一下,“那可真的不是一般的有缘分啊。”
“所以要好好的干一瓶啊。”梅影笑呵呵的说。
梅心:“干!”
梅影:“干!”
梅清:“干!”
“她们俩去哪儿了?”岳鸿濯看着游牧尘和邵淮秋,有些狐疑的问。
“人家自己的男朋友都不管。”霍熙今天喝了不少,脸红扑扑的,说话的醋意也是成指数级的往上涨,“你管那么多。”霍熙这话显然是不严谨的,之所以会说的不严谨,也就是因为喝的有点多了。这话的不严谨显然是指向游牧尘的,这一桌人都看得出来,梅影并不是游牧尘名正言顺的女朋友,霍熙这么一说,岳鸿濯就用胳膊蹭了蹭霍熙的胳膊:
“你喝多了吧。”
游牧尘却很从容的一笑,冲着邵淮秋端起酒杯:“来,我们两个被遗弃的男人喝一杯。”游牧尘的这句话表明了他并不为霍熙的这句话而感到尴尬,由此,大家也都不尴尬了。邵淮秋本就不太有所谓,他更喜欢和梅心独处,或是带着梅心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像这种场合,他和梅心总是容易有些别扭,现在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反倒是自在了许多——该喝酒的时候喝酒,该发愣的时候发愣,偶尔想听大家说话就听两句,现在游牧尘敬他酒,他就拿起酒杯喝一口,也是简单从容的。
“也是哦,她俩跑哪儿去了。”封杜意珊也皱起了眉头。
卓鸺是看出了封杜意珊的企图,直接说:“你就别动了,就坐这儿吧,再走,这桌上没人了。”
封杜意珊撇撇嘴,没动窝,习惯性的摸摸肚子,却瞅见卓鸺放桌上的手机上有来电,显示的是一个未储存的号码,她正要提醒卓鸺,卓鸺却一把接起了手机:
“喂,我在吃饭……急吗?好,我出来……”卓鸺说着便起身朝外走,同时跟桌上的人带了一句,“你们喝。”他似乎轻描淡写,但在封杜意珊的眼中,卓鸺的神色和语调却是有些不自然的——应该说,她没有见过卓鸺这样一个状态,不自然,也不磊落。她一边手摸着肚子,一边看着卓鸺出了包厢,合上了包厢的门,而她的目光也就停留在了那门上。
“卓夫人。”
这一声轻唤,把封杜意珊的魂叫了回来。她“啊”了一声,看是游牧尘。
“你和卓总的新房不会也在溧阳吧。”游牧尘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也是时机、分寸恰到好处——他显然也嗅到了这其中微妙的疑惑的气息,也自然而然的插进去,打断封杜意珊的思绪,或许,这是一种类似人群习惯性的默契。
“哦——”封杜意珊的思绪稍微调了一下,才转回来,“哦——是这样,我和老卓商量着以后就定居在南京,城市比较舒服,节奏也不算很快,老卓那里也有公司。至于溧阳,天目湖边的别墅我们倒是看过,但老卓现在的现金也不算很多,可能暂时就不考虑买了。喜酒摆在那里,主要是觉得现在到处都是风声鹤唳的,那个地方安静也安全。”
“哦,是这样。”游牧尘点点头,“天目湖我去过,很好的地方啊,不高调,却很舒服,老卓很会选地方啊。”
“嗯,是。”封杜意珊微笑着点点头,“我也很喜欢那里。”
“卓总做事很稳,对人很体贴。”游牧尘看看岳鸿濯,“比我强多了。”
“游总,你这话说的——”封杜意珊被游牧尘两句话捧得来了精神,“老卓怎么能跟你比,他比你老,你比他帅,实力又不在一个量级上,是你比我们家老卓强多了。”
“那不是这么说的。”游牧尘说,“起码他会疼女人啊,我就不会,其实,女人就是要男人疼的,我知道这一点,就是做不好,对了,这点,岳总也比我强多了。”
“哪有哪有……”岳鸿濯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疼人不行的。”
“啊?”霍熙看来是真喝多了,直接用手推了岳鸿濯一把,“你说你不会疼人?”
“不会啊。”岳鸿濯一本正经的说,“我基本上都是靠撩的——”
“你——”霍熙又推了岳鸿濯一把。
桌上的人,除了邵淮秋,都“哈哈”大笑起来,即使是邵淮秋,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而这时,包厢门一开,卓鸺回来了。
封杜意珊第一时间就将探照灯一般的目光射到卓鸺的脸上,却见卓鸺一脸乐呵呵的朝里走,一边走一边还说:
“这么热闹?说什么呢?”说着便已经坐下了。
岳鸿濯和霍熙两个人此时还在拌嘴,游牧尘则索性坐到邵淮秋的边上跟他说话。封杜意珊轻轻的问了卓鸺一句:
“谁啊?”
“你别问了。”卓鸺把嘴凑到封杜意珊的耳边。
封杜意珊轻轻的“切”了一声:“问都不能问。”
卓鸺看看封杜意珊,想了想,便将嘴凑到她的耳边:“私人侦探……”
“哦。”封杜意珊赶紧用力的点点头——她知道她不该问,她也开心于她不该问——私人侦探,这是一个令她满意且可信的答案。但随即,一个问题的出现了,她似乎是想把这件小事放过去,可她的脑海里却牢牢的记住了这个手机号,尽管,当时她的目光在那手机号上只停留了五秒钟,尽管之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号码记下来,可这几分钟过去了,当她觉得自己对此已经无所谓的时候,这个号码却清清楚楚的烙在了她的脑海里。她想她把这个号码存到手机里,可她又不想。最后——
“我特别崇拜你们这种能管人的女总裁——”梅心刚说了一半,就被梅清打断了:
“副的副的……”
“副的也是老总嘛,而且你不是具体负责业务的,你就是管人的,因为,我觉得女人最终还是比男人感性,而且在我们这种公司,包括你们这种公司,你的同等级的同事、下级部门的负责人,包括你的上级,基本上都是男的为主是不是?”
“是。”梅清点点头。
“这是在做一件不适合这个性别做的事情,而且很孤独,不是吗?”
梅影听着直点头,梅清却微微的摇摇头:“孤独有时会,但也还好,因为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职场环境,从我工作的第一天开始就明白,只要自己出色,就会变成少数派,出色到一定程度就变成极少数派,因为有心里准备,所以也就无所谓了。至于你说的,女性不适合管理这个事情,我倒不是完全认同,女性是比较感性,但她有她的优势。要知道,男性是容易向女性做出让步的,再比如女人可以用她的温柔,必要时还可以耍无赖,以一种弱者的姿态来扮演一个领导者,有时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的。还有一点,我自己是女人,但我也承认这样一个现实,有时,女性员工难以管理是特别麻烦的事情,是不是?”
“是。”梅心点点头。
“对啊,骂也不好,搞也不好,总之不太有办法……”梅影说。
“所以,这个时候我就能发挥女性的作用,办法都是有的,无非看你心狠不狠,对于不服管的女人,我是下得了手的。”梅清说着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口,接着继续跟梅心说,“但我还是认同你的观点,作为一个女人,在管理层,确实很累,也确实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努力。”
“所以啊——”梅心拿着瓶子冲着梅清致了一下敬,“我很佩服你,要我是不行的。”
“没有啊,我看你很干练,而且,下面不也带人吗?”梅影现在的状态是对眼前的两个女人保持了同等的崇拜。
“我?”梅心撇撇嘴,“设计师不需要管理,我自己就是设计师,我明白的很。服管的设计师很少,要么就是水平很烂或者性格懦弱,要么就是资质一般却努力往上混的。所以,我觉得对于我的团队来说,不存在管理,只存在协同的问题,我的能力可以让他们接受,我能做决定并为自己的决定兜底,就可以了。”
梅清听了直点头:“可惜你不是做IT的,如果你是,你可能更适合跟我的那个技术直男老板。”
“那不行,我肯定会跟他干起来。”梅心忽然去看梅影,“我觉得我们三个人中间,梅清,不好意思,我们之间都不太熟悉,我就瞎说了。”
“没事,随便说。”梅清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们三个人之中,最适合做副总的,就是梅影了。”
“怎么会?”梅影赶紧摆手,“你这可是在笑话我,我可什么都不会……”
“我也这么觉得。”梅清马上跟进,“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适合……”
梅心直接插进来一句:“首先是年轻漂亮,你这样的,只要老总是男的,不到万不得已,是绝舍不得下嘴说你的……”
“然后吧……”有意思的是,梅清与梅心的配合似乎有种天生的默契,“温柔贤淑,其实,你放心,那个男人能当你的老总,他肯定是什么都懂,只是因为他不在乎,他才会显得没有情商,在那种情况下,讲道理是没用的,因为他能那么做,就不会在乎你说的这个理,你看看我,跟他完全就是靠讲理,讲不通也只能继续讲,坚持只是为了让他相信我的诚意,但成功的概率只有三成,最后的结果就是好的效果没有实现,我反倒成了他的姐姐,人还累死。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方式可以改变他的初衷,一种是拿刀架他脖子上,另一种就是哄他、安抚他,让他平静下来,最后融化在你的温柔乖巧中。”
“有理!”梅心继续说,“还能陪他喝酒品茶,这种小调调管用,但我却不行。”
“我也不行。”梅清吐吐舌头,“我只会干活,没有情调……”
“你们俩这就是在笑话我。”梅影嘟起了嘴,“你们都这么优秀了,不像我……”
“你又来。”梅心酸酸的说,“女人最大的资本是年轻,你还真以为是学历、学问、能力了。”说着,坏笑着去看梅清,梅清心领神会,忍着笑说:
“就是。你看我们都老了……”
“不要不要了,两位姐姐。”梅影讨饶了,“我还想跟你们请教请教自己怎么提高,你看你们尽笑话我。”
梅心与梅清面面相觑,梅心拿起酒瓶子又轻轻的抿了一口,梅清却感慨说:“小梅,我以前的男朋友经常跟我说,英雄不问出处,那我想对应的应该就是‘美女不看学历’了。你也不看看,古代也好,近代也好,现代也好,有几个所谓的才女有真本事的?多最后还是男人养着的,最后不过是有点内涵的花瓶罢了。女人要自立,需要才,但最后还是看自己能不能挣钱养活自己,如果那男人不要你了,或是你不要那男人了,你还能带着孩子自己再建一个家。你们说是不是?”
梅清说完这话,梅心不做声了,这话她是听懂了,心中也是十分的感慨——她的眼前也是钱的问题。而梅影却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后,说:
“这就好比说,我出来的时候想,如果能挣到钱,就回县城买套房子,那房子就是我的,如果我以后的老公对我不好,我好歹还有地方住。”
“是啊。”梅清用力的点点头,“对啊,就是这个逻辑。来——”梅清拿起酒瓶和梅影碰了一下。
而梅心却有些分神,因为她刚刚看到封杜意珊给她发的微信,那是一串数字,显然是个手机号码。
Julie:?
Michelle:备份一下。
Michelle:回头跟你说[嘘]
梅心一边听梅清和梅影聊天,一边有些手欠的将这个号码复制,在微信新的朋友里查找,查到的微信名是“奶糖”,头像是个望海女人的侧脸,梅心的第一判断便是,这个头像应该是“奶糖”本人。
“你确定晚餐你来做?”汤乾问。
“这么晚了……简单点。”奚兮从冰箱里拿出三个鸡蛋,“做个蛋炒饭,罗宋汤要喝吗?”
“不错。”汤乾看上去很高兴。
“我没想到我们今天居然打了一整天的麻将。”奚兮拿自来水冲着鸡蛋,“我看那几位太太是不是经常在一起玩?”
“是。”汤乾从茶几的果篮里取出一个橘子,准备开始剥皮。
“那你以前是带哪个女孩过去玩的?”奚兮问的时候,目光仍落在鸡蛋上。
“女孩?”汤乾刚刚抠进橘子皮的手指顿了一下,“我都是自己去。”
“人家成双结对的,你一个人去?”奚兮说着拿出了一个玻璃钵。
“我没有伴儿啊。”汤乾心里却在想,“都是老女人,我带个小姑娘去,也不合适啊。”
“哦。”奚兮把鸡蛋在钵沿上磕破,第一个蛋黄滑落到钵内。
“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去玩。”汤乾继续剥桔子,“反正我和于总他们家的关系挺好的,每次都在他们家玩。”
“嗯。”第二个蛋黄滑落到钵内,“那我是什么身份呢?女伴?”
“我姐啊。”汤乾毫不犹豫的说。
“姐?”第三个鸡蛋停在了奚兮的手里。
“对啊。”汤乾说,“姐可以是最亲近的人。”
“嗯。”第三个蛋黄滑落到钵内。
“姐。”
“嗯?”
“我相信你的眼光。”汤乾将一瓣桔肉放进了嘴里。
“什么意思?”奚兮拿起一双筷子,开始打蛋。
“那边有打蛋器。”汤乾拿着桔子站起身。
“我习惯了用筷子。”奚兮说,“在加拿大也是。”
“我说你眼光好,是因为卓鸺。”汤乾说着朝奚兮走。
“卓鸺?”奚兮虽然有点疑惑,但手却不停着。
“你认识卓鸺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是,对不对?”
“对,他确实什么都不是,他只是在电器商店做会计的,呵呵。”
“所以你眼光好啊,你看中了他,嫁给他,支持他,结果他也成功了。”汤乾已经走到了奚兮面前,把两瓣橘肉送到奚兮的嘴前,奚兮却摇摇头:
“按照你的说法,我的眼光好,相夫教子,他事业有成,然后踹了我?”
“姐,不是这个意思。”汤乾尬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奚兮放下了筷子和盛着三个蛋黄的玻璃钵,从汤乾的手里把那两瓣橘肉拿了过去,“作为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我现在属于第二次创业是不是?”
“那不是。”汤乾继续尬笑,但随即又说,“也对,你看卓鸺很准,看我会更准。”
奚兮把汤乾手里那几瓣橘肉也拿走放进了嘴里,继续低头打蛋,而汤乾就站在边上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奚兮吃完了嘴里的橘肉,问:
“你要我挺你?”
“对啊。”汤乾说,“事实上,你已经在挺我了。”
“然后你会比卓鸺更强大,否则怎么证明我的眼光准呢?”
“对啊。”汤乾笑得很灿烂。
“然后再把我踹了?”奚兮停下筷子,端着玻璃钵转身朝灶台走。
“怎么可能?”汤乾紧紧的跟在奚兮的身后。
“对啊,是不太可能。”奚兮把玻璃钵一放,“好歹我和卓鸺之间还有婚姻,还有孩子,我们之间,能有什么?”
“呃……”汤乾一时语塞,而这时,他的手机及时响了,他冲着奚兮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手势,接通了电话。
“喂——嗯,真的?好,好——你的信息是——哦,哦,那谢谢了。什么时候来北京啊,我们还没一起好好喝过酒呢!……我去海南也可以啊,你要是方便,我这两天就可以过来——呵呵呵呵——好的,回头联系。”
汤乾一脸喜色的挂了电话,对奚兮说:“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内部消息,陆晓乔的审讯差不多结束了。”
“嗯?”奚兮转过脸来看着汤乾。
“他一点也没提到我。”汤乾得意的说。
项城看着手机,皱紧了眉头。这时,一条微信蹦了出来。
初一(语音):亲爱的,我明天10:05的航班,11:40就能到了。
他想了想,回了一个字“嗯”。
“其实做设计师挺好的,尤其是你们这种清华建筑毕业的,顶级的学校、顶级的专业,靠手艺吃饭,只要能搞得定,到哪儿都有口饭吃。”梅清对梅心说,“我是人大毕业的,也算是很好的大学,很好的专业,但像我们这样,对于企业平台和老板的信任度的依赖性太强了,要换个公司就没那么容易了。其实在我们这种环境,要么能拿来活,要么能干活,怎么组织人干活,怎么提高效能、建设企业文化,都不那么重要。”
“可我看游总整天就是搞人……”梅影忍不住说。
梅心“噗嗤”笑了:“对喽,我原来那公司的董事长既不忙活市场,也不组织履约,每天就想着搞人……好像一把手就是干这个的。”
“其实一把手就应该干这个。”梅清说,“人家说领导力就是领导大家干活,各种活都有人干了,才是领导者的成功,那剩下的,就是搞人了。”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可我这位吧,喜欢自己干活,不喜欢管人事,不但不管,还惹事,上上下下都得罪。这不,把大股东都给气跑了。在深圳那边也是,公司里的人,只要能跟我说或者通过我传话的,都宁愿不去见他。呵呵。”
“高新企业是不是都这样?”梅心好奇的问,“像我们这种传统行业,人没点情商一般离死都不太远。”
“也不是。做总裁怎么可以任性?就算是乔布斯,也曾被赶出过公司。”梅清说,“国内的股东、国外的股东,能这么忍着他,不还是因为核心技术也好、专利也好,基本上都是靠他嘛.刚好上市公司也需要这么一个有激情、有故事的研发领袖来做IP,以区别于‘基德支点’同其他高新企业的区别,让这个公司看上去更纯粹,做一个更精致、漂亮、有感染力的傀儡,结果,呵呵,我累死……”正说着,梅清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视频通话邀请,她倒也不忌讳身边还有人,直接就接通了:
“岳岳啊。”
“妈妈。”
“嗯?”
“你在哪里啊?”
“上海。”
“上海?”
“对啊,上海。”
“是有迪士尼的上海吗?”
……
梅心专注的看着梅清,而梅影则在一边问:“你孩子?”
梅清便将手机屏幕对着了梅影:“岳岳,叫阿姨。”
“阿姨。”
“啊哈哈……好可爱!他叫岳岳?”
梅清回答:“嗯。”
“岳岳啊……”
梅心却没凑上去,只是关注的看着梅清,梅清应该也是发现了,稍微应付了几句,就说:
“岳岳,妈妈这边还有事哦,晚些再跟你接……”
挂了视频,梅清便有意识的去看梅心,梅心也在看梅清,两个人的视线就对上了。梅心并不觉得不自然,而是问:“你孩子那么大了?”
“就是,看不出啊。”梅影一脸羡慕。
“嗯。”梅清点点头,她明白,话讲到这个份上,可能就会尴尬了,但梅心那么专注的望着自己,她觉着自己也没必要扭扭捏捏的,“我一个人把他带大的。”说着把手机放在了桌上,顺势将十根手指头张开,让梅心与梅影看清楚,她的手指上都是空空的。
“我可以问个关于孩子的问题吗?”梅心问。
“你说。”梅清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大方、从容一点——经过这么二十来分钟的,梅影的亲和力依旧那么好,而这位女设计师则多少显得有些傲气,性格中又有些强势,亲和力就没那么好了,但梅清能感受得到,今晚的梅心,有心事。
“女人生孩子是为了什么?”
不等梅清回答,梅影先来了一句:“那不生怎么办?”
梅心转脸看着梅影:“现在有很多丁克的。”
“这个话题以前我在泡茶的时候聊的很多,我先说。”梅影对着梅清做了一个手势,梅清则微笑着点点头,“我觉得十个丁克有一多半是生不出来,但直接说生不出来多没面子,索性就说成不想生呗。剩下那一些当中有一部分是不自信的、悲观的,包括有些明星都会讲,生了孩子怕孩子跟自己一样不幸福,怕给不了孩子一个完整的人生等等之类的,在我听来,那就是扯淡,繁衍后代就是人的本能,这种状态就是在逃避本能。我觉得吧,不生就不生了,哪来的那么多理由?要么你就是怕,要么你就是图自己开心,这都是让人瞧不上的,但有一条理由我接受,那就是,你没遇到你爱的人。”讲到这里,梅影似乎是说完了,说完了还认认真真的看着梅心,等着梅心给个评价的样子。梅心却也很认真的看看梅影,冷不丁半开玩笑似的来了两个字:
“嚯嚯。”
梅清登时就笑出了声,梅影则颇为认真的对梅心说:“喂,你‘嚯嚯’是什么意思啊?”
“卫道士。”梅心接着又说,“小孩子。但是——”梅心也忽然露出了笑容,“说的有道理。”
“那不就是了——”梅影大大咧咧的说,“反正我身边的、关系还可以的,没有不生孩子的——哦,不对,有——”梅影指指楼上的方向,“游总就没生,但他是真的生不出来,你看他有老婆,有那么多女人,到现在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唉……”梅心却突然叹了一口气,“所以啊,看你那么想生,我也替你担心啊。”
“我可没说我很想生,我还不到——不对!”梅影白了梅心一眼,“你又取笑我是吧。”
“哪有。”梅心一边这么说,一边却明当当的坏笑,分明还是承认了她在把梅影往游牧尘身上凑。
梅清也听懂了,忍着笑拍拍梅影的胳膊:“你自己不要心虚,她本来就说的不明不白的,你这一心虚,倒是给她做实了。”
“哼!”她们之间这么一扯,关系反而倒又拉得亲近了,梅影索性也是反戈一击,“刚才饭桌上都说了你们家邵总身体好,看来你是不愁生,人啊,都是这样,轻易得到的都不知道珍惜,明明要生一个是分分秒秒的事情,还在这里问,女人啊,为什么要生孩子啊。”梅影这一放松,古灵精怪的状态全出来了。
性格本就有些“不羁放纵爱自由”的梅心常年在北京读书、工作,北京人又擅长逗闷子,梅心从来也是喜欢逗闷子,梅影这么一来,她倒是开心的笑了起来,梅清也跟着笑。笑完,梅心说:
“梅影,我得承认,你说的是对的,我现在还真的担心是不是会怀上邵儿的孩子。”说完,却不黯然,而是一脸坦然的看看梅影,又看着梅清。
梅清认真的瞅了瞅梅心,先问了一句:“邵儿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这有区别吗?”梅影脱口而出,而梅心却是看着梅清,露出了会意的微笑,随后说:
“不知道,我脱口而出的就是他的孩子,当然,女人的悲哀在于,这孩子首先是她的,然后才是那男的的。”
梅清的眉毛一挑,似乎是被触到了什么,她轻轻的点点头:“是有些悲哀,但你要知道,就像我,有时工作不顺,心情又差,看不到希望,感到一切都没有意义的时候,就会庆幸,幸亏还有岳岳,要不,我就什么都没了。”
此时,梅影已经自觉的退出了这个超越了她年龄的话题,静静的在边上听着,并不时的看看这个姐姐的脸,又看看那个姐姐的脸。
“你还爱那个男人吗?”梅心问。
梅清耸耸肩:“应该是不爱了吧。那时生,说明我是爱的。可这么久了,感觉这孩子就是我的,不是他的了,应该是不爱了。”
这来回几句话,桌上的氛围顿时沉重了下来。
梅心关切的望着梅清:“对不起,我不该——”
“没事啊。”梅清显得很潇洒——是真的很潇洒,接着她又反过来问了梅心一句,“那你呢?如果怀上了,你会生吗?”
“我?”梅心苦笑了一下,“好歹得有个家吧。”
梅清也苦笑了一下,说:“那时候,他每天忙忙碌碌,开会、组织、协调、谈话、汇报,加上为了所谓的市场的吃喝玩乐,每天工作都超过十五个小时,有时连续十几天每天都睡两、三个小时,一天最高纪录电话两百多个,按他的说法,他要去赢全世界,赢回来那这世界就是我们俩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看梅影,梅影自然是睁大了眼睛专注的听着,“现在我也很忙,和他当初比起来也就是少了吃喝玩乐罢了,我没想去赢什么,只是为了维护我和岳岳的家,我觉得,租一间屋,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家了。”
梅心听了这话,抬起头仔细看着梅清,犹豫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的说:“其实还是我自己的欲望的问题。”
梅清知道,但为了让这种打哑谜一般的聊天能够延续,她还是说道:“我不明白。”
“说白了,两个人在一起,然后生育,相关的现实问题总要解决。就像你,你觉得他没时间陪你,其实也是现实问题,对不对?”
“对。但要看解决到什么程度。”梅清说,“他不能太忙,也不能太穷。”
梅清的话刺的梅心一颤,她知道,哑谜打到这个程度,梅清已经摸透了梅心的想法,而梅清的话还没说完:
“其实,我们都不是圣人,不管结果如何,你会去想孩子的事情,你会去想现实的问题,只能说你在乎他,爱他。”梅清叹了一口气,“只是爱,确实是有期限的。”
梅清的话说完,梅心低下了头,而梅影仍是看看梅清,又看看梅心。她有种感觉,尽管她与她们有太多的不同,但既然在同一个地方吃饭,既然自己已经有了这样难得的机遇,只要她努力,在她们的身上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而这未来她听懂了八成,而那剩下的两成,差的只是感同身受。
偏就在这时,梅清的电话响了,她看看梅心与梅影,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对,他们走了……我在楼下……呃……我遇到两个朋友,刚跟她们聊天呢……好的,我现在上来。”梅清挂了电话,冲着梅心与梅影吐吐舌头:
“老板催了,我得上去陪他一会儿,点了那么多菜,好歹要吃掉一些。”
“哦——”对此,梅影表示充分的理解,“你赶紧去吧。我还从来没像你这样,把老板甩在那儿,自己跑出来聊天的。”
“你现在不正在做吗?”梅心取笑道。
“也是哦。”梅影“哈哈”笑了起来。
“加个微信吧。”梅心对梅清说,“跟你聊天很有收获,以后有机会联系。”
“好啊,有空来深圳玩,我请你们喝早茶。”梅清一边让梅心扫自己的二维码,一边说。
“好啊。”梅影向往的拍起了小手,“最好还是我们三个一道哦。”
“那是。”梅心扫完了梅清的微信,半开玩笑的跟梅影说,“她那么能干,我都想以后有机会能跟着她混咧。”
“是嘛?”梅心这话还是令梅影有些吃惊的。
梅清笑了:“梅心,你取笑完梅影,又来取笑我了。你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我好,又比我年轻,而且,我估计你现在的收入也比我高得多,你还跟我干?怎么可能?我跟你干还差不多。”她说着已经站了起来。梅心也跟着站了起来,从她的神情看,还是很有诚意的:
“我不太服管,所以做事也总只能是马马虎虎。你比我懂人生,能管住我,说不定跟着你,能做点大事。”
梅清张着嘴巴,愣了有几秒钟:“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岳鸿濯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当然,你们是设计师,要配各种专业,能够把各种各样的空间都完整的营造出来,适合人居,适合人活动,这很了不起。”卓鸺已经喝了有半斤以上了,说话的状态明显亢奋了许多,“而且,你们还要把这些高学历、高技能的人组织起来,把整个浩大的工作量完成,这又是一件更难的事情,这才是团队,高智商的团队。”
“哈哈!”岳鸿濯看看霍熙,霍熙也看看岳鸿濯,问:
“怎么了?”
“你听见卓总说什么了吗?”岳鸿濯对霍熙自问自答道,“他觉得我们那个才是团队。”
霍熙撇撇嘴:“那卓总是不了解设计公司了。”
卓鸺知道岳鸿濯和霍熙的意思,他拿起小酒杯自斟自饮了一口,惹来了封杜意珊的埋怨:“你少喝一点。”
卓鸺说:“各个行业有各个行业的问题,各个公司也有各个公司的问题。我知道岳总、霍总平时管理一家设计公司,一定很辛苦……”
“他在管,我可受不了那个罪。”霍熙赶紧插了一句。
卓鸺礼貌的点点头:“是,岳总辛苦。但辛苦,并不代表团队不行。我们国家实业的特点就是,团队管理的越好,业务越饱满,人力越紧张,管理团队越辛苦,需要协调的事情也越多,要处理的外部事务也越多,作为顶层管理者自然会更辛苦的。岳总,你别撇嘴,你作为总经理,能忙成这个样子,只能说明你们团队还是处于负荷饱满的状态,不是吗?”
“两月份不是。”岳鸿濯说,“这两个月裁裁员,估计就饱满了……”他做了一个自己要继续往下说的手势,“您说的这个我认可,我也觉得我们AEW的团队还算可以了,起码不属于那种纯粹的KPI考核的团队,包括北京这个地方,大家还是比较讲人情的,只要大家好好处,又能互相关照,能承受百分之二、三十的收入。可据我所知,上海的企业就很不一样了,KPI就是KPI,人情基本上没用,大家就硬算账吧,这样起码高管没那么累,那你说人家团队不好吗?”
“好啊。”卓鸺点点头。
“那您的团队肯定是KPI吧。”此时,在这个饭桌上,岳鸿濯终于找到了一个他真正感兴趣且正困扰着他的话题。
“是。”卓鸺又点点头。
“卓总,我可以告诉您,我们AEW的人均产值到80万已经很高了,你们呢?我想你们都是按千万计的吧。”
卓鸺淡淡的一笑:“如果是你讲的这种人均产值的概念,我香港的团队是按照亿来计的。”
岳鸿濯摊开手,看见游牧尘正在一边偷笑,连对各种“经济现象”麻木不仁的邵淮秋此刻都侧目望着卓鸺。
“我想问的是——”岳鸿濯说出了他的问题,“像你们这种几乎是食物链最上游,人均产值巨高,又严格履行KPI考核的团队,不是好团队吗?”
卓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和Michell已经商量好了,我们的新房会安排在南京,一方面是因为南京又能做事业,生活也比较舒服,离上海近,到北京高铁也方便,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在南京有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开了十年,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叫陆晓乔,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而且就是在这家公司培养了十年。他是香港人,家境贫寒,但他是到英国读的大学和研究生,到美国高盛实习,然后到香港汇丰工作了三年,他的履历很完美,而且聪明,又能吃苦,他在我这里的表现也一直很完美,所以我才会把南京公司交给他管,但是,就在这个春节,他骗走了我2.4个亿,现在他都已经招人了,但钱,我相信很难回来了。我不管他拿这钱用来做什么,我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卓鸺这席话说完,桌上都沉静了下来。半分钟后,游牧尘端起酒杯:“来,喝一口。”
“谢谢。”卓鸺一饮而尽。
游牧尘却说:“理解。”
“可这只是职业经理人同老板之间的问题,严格的讲不完全是个团队的问题。”岳鸿濯虽然对卓鸺遭受的打击和损失之沉重表示惊叹,但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质疑。
“你要明白,这个团队只是赚钱机器,大家都是拿钱说话的。而且,我们是在食物链的顶端,但食物链顶端的产业依赖的恰恰是资源,而不是技能。这个你同意吗?”
“同意。”岳鸿濯点点头。
“岳总,我也做了很多投资,一般投一个项目的背后就有可能是几十个项目的调研和论证,所以,我对很多产业是了解的,就像大家说的,投资的关键就是投团队,因为,没有几件事情是别人想不到去做还轮的着你去做就一定能做成的,所以,关键是团队。我这么多年做下来的感受就是,离钱越近的产业越冷漠,越依赖资源的产业越冷漠,而这两样我们都占了。因为有这样一种天然的基因,用KPI考核可以理解为是一种行业规律的必然,也可以理解为是行业文化的无奈。但是岳总,你肯定是对的,团队肯定要有文化,而文化的生命力则在于它是不是真的承载了情感,所以,南京也好、北京也好、香港也好,我最终还是会让我信任的,我认为跟我之间有情感的人去用严格的KPI方式去管理,但结果却是这样。”
岳鸿濯对此的回应是:“恕我直言,您可能过于信任你的职业经理人了,就像我的万老板,你们都是见过的,他可是一直防着我的……”
“那效率呢?”游牧尘突然插嘴了进来,“制衡是有代价的,而制衡的结果,仍然会是背叛。”
“为什么?”岳鸿濯问,“为什么一定是背叛?”
“所以说啊。”卓鸺又说,“你是一个成功的职业经理人,你说裁员百分之多少就百分之多少,但你却会就背叛的问题反问我们,难道,你没有经历什么背叛吗?”
岳鸿濯看看霍熙,便回答卓鸺:“是的,我当总经理后,中高管没有离职的,而且,即使是我们万董那种人,他管理下的公司,走的人也很少会做对公司不利的事情,这是事实。”
卓鸺与游牧尘相视一笑。
卓鸺说:“所以啊,你拥有一支很好的团队,这和你有关,也跟你的行业有关,因为,你们设计离钱并不那么近,也不那么依赖资源,最后还是靠技能吃饭。”
“AEW有背叛——”游牧尘则说,“也是你带领着团队背叛。”
“奚姐,来一点?”汤乾一只手拎着酒瓶,另一只手将酒杯放到了奚兮的面前。
奚兮摇摇头:“不想喝。”
“喝点嘛。”汤乾的语气中居然还夹杂着撒娇的成分,“好歹祝贺我涉险过关。”
“呵!”奚兮无奈的摇摇头,看着汤乾将酒倒进了酒杯,“你觉得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当然。”汤乾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而且,我原来也跟你说过,这事情对我而言,本身就没多大风险。”
奚兮倒也挺主动的举起了高脚杯:“好吧,喝一口,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了。当然,我们俩可能也没什么以后……”
“这话说的!”汤乾扮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姐你今后的日子就交给我吧,我陪你。”他说着,居然拿起酒瓶子把他的那个高脚红酒杯给倒满了,“我今天也答应你,今后,不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了。”
“喂!你——”奚兮目瞪口呆的看着汤乾把这满满的一杯酒一大口,又一大口,给喝干了。
“喂!你干嘛!”奚兮埋怨道,“你这算是什么,我们之间需要这样表决心吗?”这话一说,她就又后悔了,我们之间?我们之间是什么?怎么就我们之间了?可话都说了,又咽不回去,她也只能自己抿一口,便打算低头吃蛋炒饭。
“姐啊,你跟我,哦不,你让我跟你肯定是对的。”汤乾今天是真的高兴,这一大杯红酒在肚子里一翻,他憋了很久的话可就忍不住要说出来了。
奚兮却没接这个茬,她估计,汤乾又要吹牛说大话了。果然,汤乾又说了一句大话:“卓鸺,他就是个伪君子,他不像我,我就不是个君子,但我直来直去,说一不二,不像他,假仁假义,一肚子男盗女娼。”
奚兮还是不理他,随他去说呗,反正卓鸺对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说实话,陆晓乔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怕,起码我不怕卓鸺。”汤乾说。
“哦?是吗?”奚兮随口应付了一句。
“我跟你说……”汤乾将瓶子里剩下的酒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
“你少喝点。”奚兮现在的关注点就不在汤乾的“大话”里,而是在这酒上。
“没事,我慢慢喝。”汤乾继续往下说,“我跟你说,陆晓乔当初去高盛实 括后来去汇丰工作,是我出面操作的。”
“呵呵,那就是——你培养了陆晓乔?”奚兮觉得这倒也不出乎意料,要不陆晓乔怎么能这么听汤乾的。
“不,不是。姐,这就是卓鸺的小心之处,陆晓乔是他要培养的,只是,他不方便出面……”汤乾神秘的笑着,随后又喝了一口酒,“这就是他小心、缜密,也是虚伪的地方。”
汤乾讲到这里,奚兮也觉得不对劲了:“什么意思?”
“呵呵。”汤乾划了两下手机,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头像点开,“你看看这个……”
奚兮接过手机后,看到的微信名是“奶糖”——就在半个小时前,梅心备份了这个微信名关联的手机号码。
“这个女人——”汤乾扒了一口炒饭,“在香港,是陆晓乔的亲姐姐。”
“我不会背叛AEW的。”岳鸿濯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感慨,“我为它付出太多了。”
“那你就会背叛你的老板。”游牧尘喝的也不少了,说话也不太收敛了。偏偏这时,梅心和梅影回来了刚好听见了这句话,还没等岳鸿濯回应,梅心随口就来了一句:
“他的野心啊,路人皆知。”说着在邵淮秋边上坐下了。
“梅心啊,你这话说的可没良心,我可是心怀大家的人啊。”岳鸿濯显出委屈的样子,但他那油腻的委屈又似乎根本就激不起大家的同情,封杜意珊马上又过来补刀:
“岳总,不是我说你,你的聪明才智全用在和稀泥上了。没错,大家都觉得你人不错,也很为公司、为大家考虑,可你最后不还得听老万的?”
“那没办法,他是董事长啊。”岳鸿濯摊摊手,“而且,人家会做生意,你看,这不已经将我们集团办公的宅子卖给游总了?”他这一句话一出口,桌上的人都去看游牧尘,游牧尘则端起一杯酒敬岳鸿濯:
“不好意思,这么大的事,没跟你商量哦。”游牧尘这话是有些半开玩笑的,岳鸿濯则笑着摇摇头,也把酒端起来,两个人碰了一下。
“不需要跟我商量,价钱合适就行。”岳鸿濯说。
“不是吧,真卖了?”封杜意珊显然是被这个事情惊到了。
“卖了多少?”梅心问。
“四亿。”岳鸿濯说。
“啊?”封杜意珊也是被这个价钱吓了一跳,“这么高?”
“是啊。”岳鸿濯附和道,“游总这么大方、痛快,不如连AEW一道买了算了。”
“就是。”梅心这时也不失时机的说道,“游总买下AEW,说不定我就回来了。”
“哇——”岳鸿濯酸酸的说,“你还真给游总面子,我这里你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那是因为万一仁。”梅心一噘嘴,“要是游总买了AEW,万一仁还是董事长,那我也不会回去的。”
“我还是觉得好可惜啊。”霍煕的关注点却还是在那老宅子上,“这么漂亮有底蕴的地方,以后都不能在那么好的环境里办公了。”
“霍总以后随时欢迎去玩,不妨事的。”游牧尘说。
“哦?”霍煕问,“那这宅子游总买了,以后做什么用呢?”
“现在打算是开个会所。”游牧尘用大拇指指了指梅影,“归她管。”
“又来。”梅影偷偷的白了游牧尘一眼。
“那是喝茶吧。”梅心说。
“那么大地方,可以搞个红酒庄了……”封杜意珊的最爱还是红酒。
梅影赶忙摆手:“不不不,游总在开玩笑呢,你们这么精贵的宅子,我可经营不了。”
“小梅,会所有什么难搞的,最后还是吃吃喝喝,等我生完孩子给你打工去。”从内心深处,封杜意珊并没有开玩笑,她还挺喜欢干这个的。
“喂!”岳鸿濯轻轻敲敲桌子,“我说Michell,你好像还没离职呢。”
“啧啧啧——”封杜意珊却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怎么地吧,你是不是要我现在就辞职?”
“喂,你怎么能跟你领导这么说话。”虽然知道这两个人是在开玩笑,但卓鸺圆场还是要打的。
“好啊,你拽。”岳鸿濯做出一副无奈状,“你老公还是我们的债主咧。”
“什么债主。”卓鸺摆摆手,“我是牵线人,不是债主。”
有句话,岳鸿濯今天晚上本就准备说,但也一直没觅到特别合适的机会,而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可以说了:“卓总,您能量这么大,要么牵个线帮我们AEW找个合适的买家呗。”
这个话题提出的很突然,但桌上的人也都明白岳鸿濯的意思。
“不是说好,我买宅子,汤乾买公司的嘛。”游牧尘说。
“嗯,我知道。”岳鸿濯微微的点点头,“可我和老万想的不一样,我不想把AEW卖给汤乾。当然,我知道你们跟他挺熟的,既然熟,你们自然也就知道,这人不咋地。”
“你不是已经让HRN也介入并购的事宜了吗?”霍熙插嘴问。
“那也就是张楠给我面子,做做样子而已,老万也不傻,他知道HRN不会买AEW,所以,只是时间问题。”岳鸿濯看看封杜意珊,又看看梅心,说话的语气也严肃了许多,“我想,只要是对AEW真正有感情的,都不会想把公司卖给汤乾吧。”
对此,梅心低头不语——提到汤乾,已不是AEW是不是要卖那么简单了,这个人对她而言,就是一场噩梦,好在——她看看身边的邵淮秋,邵淮秋也在看她——好在,他们俩从噩梦里走出来,并能在一起同床共枕做美梦了。
而封杜意珊则就直接表态了:“一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我就恶心——”她说着颇为嫌弃的瞥了卓鸺两眼,“还说是你带出来的——”
卓鸺耸耸肩,人太多,有些话不好说——他想说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没有汤乾在那里搞事,他和封杜意珊又怎么能相识相爱,更不用说捂着隆起的肚子坐他边上了。
“但是,你别听他的——”封杜意珊又指指岳鸿濯,“买AEW的这桩生意你别掺和——”
“为什么啊?”岳鸿濯不服气的追问道。
“经营不善,都被万一仁糟蹋的差不多了,加上今年这个样子……就是一个烂摊子。”封杜意珊说。
“还行吧。”岳鸿濯摊开双手,“困难时暂时的,能过去。你要想想,就算是万一仁一直在糟蹋AEW,AEW这么多年不照样过来了?说实话,我本不想卖AEW,可现在,我倒也想开了,不如卖掉,卖给合适的人——”
“怎么?你想开了?”封杜意珊问。
“因为,就像Michell所说的,AEW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万一仁。我前几年,我曾经把公司带到了接近十亿量级的体量,为什么会下来?还是因为他的私心,他制约我,他也并不认为公司规模扩大对他有什么好处。现在,他想卖给汤乾我不能接受,但如果不卖,就没有机会——”岳鸿濯顿了顿,又扫视了一遍桌上所有的人,“就没有机会干掉万一仁。”
桌上顿时一静,而接着,游牧尘马上就说话了:“我就说嘛,你会带着所有人背叛。”
岳鸿濯正色道:“不,游总,AEW和睿竹不一样,睿竹是你们家绝对控股的,AEW是国营企业改制而来的,这公司是属于我们所有股东的,我没有背叛AEW,对于万一仁,我也谈不上有什么背叛。”
游牧尘微笑着点点头,没再说话。岳鸿濯却迅速跟进了:“游总,你花四亿买这个宅子,是造福我们这些股东的,这我得谢谢您。但是,既然已经买了宅子,您再拿个十个亿,把整个公司都买了吧,我给您打工。”随着谈话的深入,岳鸿濯的话里已经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了。
“是这样。”游牧尘此时也已经完全进入了“生意”的状态,“我和汤总,就是汤乾是朋友,也是战略合作的关系,我不会搅他的局的。”
梅心和封杜意珊几乎同时“切”了一声,此刻,他俩对游牧尘满是不屑,梅影则尴尬的看看游牧尘,又看看梅心,心中很是无奈。而岳鸿濯显得很大度,他耸耸肩:
“那是很遗憾了,但我能理解。”
游牧尘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
或许是为了缓解此时酒桌上的尴尬,卓鸺此时却忽然问了岳鸿濯一个问题:“也许汤乾的开价如同游总对于你们那宅院的开价,是个不错的价格呢?大家,包括你,套现离场,不也挺好的?”
“对,这是一种选择,很合理。”岳鸿濯点点头,他心中不甘,但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在这饭桌上说了。
“也许今天这么开心的场合,不应该聊不开心的事情。”又是游牧尘锋利的剖开了问题的本质,“但我觉得,大家能这样坐在一桌上吃饭,抛开生意的事情,应该算是朋友了。”他看看岳鸿濯,又看看卓鸺,“我经历了很多背叛,尤其是过去的这一年,我业务板块三分之一的主力中、高管在三个月内先后离职,而且迅速,甚至在他们还没有走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对于背叛,我很了解,对于背叛者的需求,我也很理解,我也很能理解刚才卓总所说的陆晓乔的事情,我觉得并不难理解,2.4个亿,多数人都会觉得值得冒险的。岳总,吸引你的是什么呢?我想钱应该是极少的一部分,核心的理由是,你认为,AEW是你的,因为你比万董付出的多的多,你也比任何人更明白怎么去驾驭这家企业。你可能在坐上AEW总经理之前就定好了目标,走到今天,你不可能看着你的AEW被万董卖掉,然后,买主会把你从管理层除去,确实很悲哀。”
正像游牧尘在说话前表达的意思那样,他的话确实让整个桌上的氛围沉重了起来,到是岳鸿濯听得连连点头:
“所以,我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观点——AEW是我的。”
“是。”游牧尘说,“我认为企业就是要明确到底是谁的。只要你愿意分享,只要你在法律上保障了股东们的权益,那些支持你的人都可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AEW是你的。因为,除了分钱的时候,其他都是受累的,反正有钱分,那不如就是你的呗。”
梅心、封杜意珊都愣愣的注视着游牧尘——确实,他太强势了,在他面前,岳鸿濯也感受到了职业经理人与老板之间的差距。而梅影,则在心里吐吐舌头,心想:“你的苦只有我知道。”
“其实——”卓鸺对岳鸿濯说,“你们岳家在诸暨的体量也是可以收购AEW的。”
对此,岳鸿濯只能苦笑。
“你冷吗?”丁培衷望着正在洗碗的Sweetheart的背影,她只穿了一件连衣短裙,即使屋里有暖气,这穿的也太少了。
“不冷啊。”Sweetheart不以为然。
丁培衷走近Sweetheart,他又被深深的吸引了。
“你的身材……”丁培衷的身体贴到了Sweetheart的后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那个了。
“我明天就回国了。” Sweetheart说。
“嗯?”丁培衷一愣,“现在你们那边不安全……”
“我已经订好票了。” Sweetheart最近的国语流利了很多。
“为什么?”丁培衷问。
Sweetheart转过身来:“我想家了。”
“哦。”丁培衷黯然了,“你确定要回去。”
“是啊,这里没有我的家。” Sweetheart坚定的说。
丁培衷一时语塞,退回饭厅,坐了下来。Sweetheart则转过身去继续洗碗。这样沉默了足足十几分钟,丁培衷说了一句:
“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啊。”
“也可以?”Sweetheart冷冷的说,“这里为什么是我的家?”
丁培衷犹豫了一会儿:“因为我也需要一个家。”
“你需要一个家,可你爱我吗?”
丁培衷又语塞了。
“奶糖?陆晓乔的姐姐?”奚兮喃喃自语着,“她的位置是尖沙咀?”
“是。”汤乾冷冷的说,“卓鸺在十年前已经认识了这个女人,她是香港的L凤。”
“L凤?”奚兮一愣,随即冷笑着说,“看来我要跟封杜意珊聊聊了。”
“你干嘛?”汤乾对此很敏感,“你还放不下卓鸺?”
“不。”奚兮冷冷的说,“但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岳家的钱是要留给岳家的。”岳鸿濯说——他的话霍熙是听得明白的,岳鸿濯的身体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而他有母亲,有妹妹,现在还有了霍熙,他必须给他的家人留下尽可能多的钱。霍熙挽住了岳鸿濯的胳膊。
“但是——”这时候邵淮秋忽然说话了,“汤乾的并购必须阻击。”
他这话一出,所有的人便去看他。邵淮秋看看游牧尘,游牧尘也若有所思的看着邵淮秋——他不知道,那一天,邵淮秋侵入汤乾的电脑,不光是发现了游宝德死前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还发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汤乾并购AEW的真正动机。
三个月前的南宁。
世界很小,是因为容易碰到熟人。但如果考虑那些本该认识却未谋面的人,那这世界就更小了。在赵怀恩与韦紫溪所在包厢的楼下大厅里,汤乾正扒拉着酸粉,一副颇为享受的状态——他昨晚和游牧尘正是在韦紫溪的会所里吃晚饭,而且,如果不是赵怀恩怂恿自己在南宁项目上的一些旧部搞事,韦紫溪或许就会在会所里和他一道喝酒,也就必然相识了。
汤乾一早就上了青秀山,一直转悠到中午,才晃荡到“壮乡楼”。此时,他约的人也到了,这是一个外籍男子,白人,身高超过一米八五,漂亮的金发,轮廓分明的纯白面庞,性感又温和的嘴唇是宽厚的,还有那双深邃的眸子,这种稳定的深邃会让人怀疑他有没有玩世不恭的时候。他的中文说的不错,虽然一听就知道是外国人在说:
“汤总?”
“是,我是汤乾。”汤乾站起身,伸出手,“Vincent?”
……
“Edison跟我说,您公司在并购方面很有经验?”Vincent显然不是很习惯酸笋味,吃的很勉强。
“不是我的公司很有经验,是我们有个圈子,很擅长操作这种事情。”汤乾笑了,举起红酒杯,“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们来收购你们SGAW这种国际公司?”
“不是。”Vincent也端起红酒杯,轻轻的与汤乾碰了一下,“我们是想和你们谈合作,一道去并购一家设计公司。”
“哦?”汤乾把酒喝了。他觉着这事情挺有意思的,但却是很有意义的——与一家颇有名望、经验丰富的设计公司合作去并购另一家设计公司,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理论上,这样操作更有利于并购后的运营,“外资同行对我们国内的设计公司进行并购,不是一点障碍都没有,但可以想办法。”
Vincent点点头:“我们对汤总很有信心。”
……
“AEW?”汤乾划着手机百度,“这是北京的设计公司?”
“是。”Vincent点点头。
“你们要收购它?”汤乾一边看AEW的公司简介,一边问。
“是。”
汤乾皱着眉头又翻看了一会儿AEW在网上的一些资料,随后搁下手机:“Vincent先生,说实在的,我不懂你们做设计的这一行,但从我刚才潦草的这么看看,你们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和量级的,你们并购它干嘛?”
Vincent也皱了皱眉头,略微想了一下,问:“汤总,你们是不是不会对这样一家普通的设计公司感兴趣?”
“当然不感兴趣。”汤乾干笑了一声,“说实话,国内是有些设计公司上市了,但我确实也没看懂它们为什么要上市?设计公司并不很依赖融资,他的主要成本就是人工,典型的轻资产。当然,有些设计公司上市的理由我们也研究过,就是融资要去搞EPC、PPP,可这几年我看下来,一个,这些设计公司的股票反正我是不会持有的,另一个,除了设计,也没看他们干成什么事情。”
“那——我们应该基于一个什么样的条件来使您对这样的合作感兴趣呢?”Vincent看上去很吃不准。
“起码你得告诉我你们想并购AEW的真实原因吧。”
Vincent又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下了决心:“OK,我需要您承诺保密。”
“这个不会有问题。”
“是这样,我们有个敏感的设计师,正在与AEW接触,据我们的了解,应该已经谈好了,她很快就会过去。”
“一个设计师?”汤乾嚼着荔浦香芋夹,心里觉着“这外国人真有意思”,嘴上却问道,“是个女的。”
“是。”Vincent点点头。
“你喜欢她?”汤乾倒是觉着越来越有意思了,于是便大胆的开起了玩笑。但这句玩笑话却点的Vincent一愣:
“呃……有一点……但不是因为这个……”他看上去有点尴尬。
“不好意思,我开玩笑的。”汤乾也觉得有点不合适了,便摆摆手。
“她掌握了一些东西,如果带到AEW,并把这些东西做成了……当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损失,只是,我,应该说是我们,不希望这样。”
“她带过去的东西,不涉及专利纠纷吗?”汤乾问。
“有必要的情况下,我们会考虑采用法律诉讼,但,对于结果,我们并没有充分的把握。”Vincent的脸上有些黯然。
“您刚才说了,这个东西,做成了对你们公司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那我就理解为同你们的利益没有矛盾,既然是没有矛盾,你们又何必一定要采用并购这种方式去遏制呢?说白了,买一家设计公司并不是很烧钱,但看这公司的排场,两、三个亿总要准备好吧,图什么呢?”
“我们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什么?”
“我们不能容忍被这些年轻的华裔设计师,甚至是一家平庸的中国内地设计院站的比我们更高。”
……
“如果是这样一种并购动机,我要是帮你们,那不就……说是卖国贼好像还不至于,但确实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汤乾是在跟Vincent说话,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按理说,我们的设计师,我们的设计公司,能比你们做的更好,是我们的骄傲啊,我怎么能帮你们呢?”
Vincent做了一下深呼吸,显然,他对汤乾提出的这个问题是有准备的:“是这样,汤总,我也是设计师出身,但我转做经营也很多年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没有那么多内外之分,我认为,您能不能牵头并购AEW这个问题并不复杂,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讲就是,在商言商。”
汤乾看看Vincent:“我想想,您通过别人介绍找到我,而且还凑我的时间、地点,跑到南宁来谈,应该是了解过我的情况,知道我在一定的条件下,会接这个事情的,是不是?”
“是的。”Vincent举起了酒杯,“我们现在谈谈条件。”
——摘自《二度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