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黎明——手无寸铁的平民如何对抗百万感染者

  @闲云野鹤1964 2020-03-31 22:14:38
  再上来看一眼,看看楼主又更了沒有,楼主加油加油快点写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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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已经更了呀
  109、卷帘门

  一个月零二十天前。

  恐惧这种东西,大概是世上最无厘头的情感。伟大领袖毛 曾经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我觉得,至少一半以上的恐慌,是绝对毫无根源,甚至是可笑的,就像几个新疆人走过成都春熙路街头,就能引起这座城市最繁华商业街的人满街狂奔;埃博拉病毒肆虐期间,一个老外在海州市地铁上中暑晕倒,竟能让整列地铁的人在几分钟之内全部逃散……而我们这些经历了被抓住、囚禁、威胁、随意打骂之后的人,在深夜听到有人尖叫着喊出“感染者”三个字的时候,那种猛烈爆发出来的恐慌情绪就可想而知了。

  三毛早被我踢醒,老吕在那孩子出现状况的第一时间便翻身而起,杨筱月也被我拉到身后,我们一群人贴着泳池边,看着面前的人陷入疯狂。

  到处都是失去理智的尖叫声,所有人都在毫无目的的狂奔,相互撞在一起,然后惊恐的推搡、厮打。有几个女的,似乎是被吓傻了,就这么站在泳池中央,抓着头发嘶喊,似乎尖叫能吓跑感染者让自己免受伤害一样。早已分不清谁是感染者谁是正常人,场面就像是在大锅里翻炒的豆子,混乱不堪。

  一声枪响,那个下士看守大喊:“都他妈给我停下!”

  但是没人听他的,枪声更加剧了人们的恐惧,人们你推我挤的冲上泳池,往更衣室方向狂奔,在两个通道前挤成一团,像是早高峰来时的公交车站。

  “走!”我看着所有人都上了泳池,便轻呼一声,招呼大家赶紧走。

  我带着大伙猫着腰,轻手轻脚的穿过泳池,走上台阶,三步并两步跑到玻璃门前拉开门,挥手让三毛他们快速通过,然后我回身看了一眼,只见泳池另一边还是一团混乱,这些人还没感染病毒就已经成了没脑子的感染者。我摇摇头,一脚窜出门外,轻轻的带上玻璃门。

  一出中庭,抬头便是一轮明月,清辉直泻,照的中庭中的各种树木都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我带着几人穿过鬼影重重的园林小道,来到一片被冬青树分割出来的花坛前面,我费力的挤过冬青树,在它后面找到了那个通风口,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通风口大概一米见方,上面焊了一些比筷子还细的钢筋。这口子是我有一次来这里散步的时候突然尿急,想进来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发现的。

  这是三毛他们也挤了进来,三毛看到通风口,只跺了一脚,那些钢筋便跟整个边框一起掉到下面去了。我往下一看,只见车库足足三米多高,并且旁边没有任何凭借,只能硬往下跳,正踌躇间,却听见老吕自告奋勇的说道:“我先下!”

  说完便一耸身,攀着通风口便把身子往下吊,动作灵活的根本不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等他整个身子都进入车库,便一松手,底下只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我一探头,只见老吕仰着头向我招手:“快下来,我托住你们!”

  我让杨筱月先下,然后是三毛和道长,我自己最后一个跳下洞口。

  车库里除了几个通风口透下星星点点的月光外一片漆黑,我们摸索着向出口走去,头上传来一阵阵乱糟糟的敲打声、脚步声,情况似乎越来越混乱。

  这个小区设计了严格的人车分流系统,整个小区的地下都被挖空,建造成了一个一体式的三层巨型地下车库,里面道路复杂的像个迷宫,而我们此刻看不到道路指示牌,只能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但总算是离开了活死人和步枪的直接威胁,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阿源……你你你……你看见没有?”道长也缓过一口气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死了的那个……又活过来了……”

  其实不用道长说,从那个病秧子看守尸变到现在,我心里一直在嘀咕这事,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人复活,之前谁都不知道已经死亡的感染者也会尸变。

  我点点头,随即想起黑暗中其他人又看不见我的动作,于是回答道:“嗯,也许是索拉姆病毒感染者在肉体死亡之后还能继续完成病毒传染。”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看守!”道长急着说道:“我说的是拿棍子打人的那个!那人刚才可没什么症状!”

  我猛地一惊,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说道:“什么?你确定?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我也看到了……”老吕插话道:“就在我们跑上泳池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家伙正好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可能?”我嘀咕着说,心里仔细回忆了一番,那个甩棍男确实没有任何被索拉姆感染的症状。

  “我想,很有可能其实很多人都被病毒感染了,只不过有些人发病,有些人没发病而已,就像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并不一定会有乙肝的症状一样……”道长说道。

  “这么说……我们身上也可能带着病毒?死了以后也会变成僵尸?”我轻声嘟哝道。

  “不是可能……”道长喃喃的说:“几乎是肯定!”

  “那是死了以后的事,现在管他娘呢!”三毛恨恨的说道:“现在关键是要找到出口!”

  “他妈的这么黑,怎么找啊?”我懊恼的说了一句。

  “呃……能不能找辆车,我们砸掉它的车玻璃,打开车灯?”杨筱月突然怯怯的说道。

  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和三毛同时大喊一声:“妈的,我怎么没想到!”这车库里别的没有,停着的汽车可是不少。

  三毛更是一秒都不耽搁,飞起一脚,踢在旁边一辆奔驰GL400的引擎盖上,奔驰的双跳灯马上闪烁起来,在一明一灭的灯光中,我看到一块画着出口大箭头的标记牌正悬在我们头上。

  “那边!”我们兴奋的大喊着往箭头方向奔去,一路上大家不停的乒乒乓乓踢打那些停着的汽车,绝大多数都会亮起警示灯,小部分甚至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在闪烁的黄光和警报声中,我们夺路狂奔,直到出口处一道厚重的卷帘门挡住去路。
  @闲云野鹤1964 2020-04-05 17:10:54
  楼主呀你忙什么呢?五天没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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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rry sorry 清明回家祭祖了,忘了说,勿怪勿怪
  “我操……!”三毛冲上去狠狠踢了卷帘门一脚,但除了让它发出咣咣的巨响以外,没有任何效果。

  “一定是骚乱刚开始的时候保安把门都关了!”道长懊丧的说道。

  我不甘心的摸索着找到门边的开关按了按,自然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怎么办?”杨筱月畏畏缩缩的说道:“要不,咱们先在这等到天亮?”

  我一想也是,这乌漆抹黑、兵荒马乱的,不如在这里找几辆车休息一夜,养精蓄锐到天亮再行动,而且我实在不愿意在夜里去面对感染者,我宁愿在光亮下面对真正的敌人,也不愿在黑暗中面对想像的恐惧。可我话还没说出口,老吕却抢先说道:

  “不行,一定要趁现在走!”老吕伸出一根食指指着上面,各种尖叫声、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是不断传来:“现在乱,到了明天就不一定了,无论是狼爷稳定住局面,还是僵尸占了上风,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是啊……”道长满脸惊恐的接话说道:“而且你们发现没有,人死亡之后的发病速度会变快,刚才那两个复活的死者,从死亡到尸变,不过四五个小时,现在的冲突万一死的人比较多,那就意味着到了天亮尸变的人也会越多……”

  我一想到楼上密密麻麻全是感染者的样子,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赶紧挥手说道:“那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于是一行人又折回车库,想从地下车库通往各幢大楼的楼梯回到地面,但接连走了好几幢单元楼,却发现楼梯间的防火门全被放下来锁住了,于是没办法,只能又返回会所楼下,我知道会所咖啡厅内有一道供客人使用的专用电梯,应该是没有防火门的。

  “老吕,你似乎不是这个小区的住户啊?”我一边走一边问老吕,这人刚才灵活的身手和冷静的分析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看他在地下车库总是跟着我身后,似乎对小区里的地形并不熟悉。

  “哦……是……嗯……不是……我不住这里……”老吕似乎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回答。

  “那你怎么刚好运气这么背,刚好在这里?也跟杨筱月一样,来走亲戚?”

  “嗯……是,走……走亲戚……”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但老吕都支支吾吾的语焉不详,我也没在意,只当他也是被眼下的形势吓着了,心神不宁的缘故。

  “就是这里了。”我带着大伙穿过一个小门之后,指着露出来的一道楼梯说道。

  我们在楼梯下面屏气凝神,仔细听着楼上的动静,楼上依旧是乒乒乓乓响个不停,但这种全钢结构搭建的房子,声波会在钢梁之间快速传导,根本分不清声音的来源是在远方还是在近处,我们仔细听了一会,只能大至判断我们头顶上这个房间应该没人。

  我率先蹑手蹑脚的爬上楼梯,露出半个头迅速扫了一眼。

  咖啡厅在刚才关我们的泳池对面,月光透过玻璃幕墙射进来,室内像是洒了一层盐,到处白惨惨的亮。大概是危机刚开始的时候,这里被哄抢过一轮,到处都是乱七八糟摔倒的桌椅,满地摔碎的玻璃渣和塑料袋,一些已经发霉的面包蛋糕之类甜点的碎屑星星点点的撒落在地,几只老鼠在座椅间穿梭,吱吱的叫着。

  “没人……”我朝身后招招手,三毛老吕他们这才拾阶而上。

  我捡起一根断裂的椅子腿,心里稍稍有了点底气。老吕熟练的翻过吧台,在里面翻箱倒柜,拿出一把双立人厨师刀来,他把刀递给三毛,自己继续翻了一阵,又拿出一柄冰锥来,他把冰锥递给道长,道长却不接,只是脸色煞白的连连摇头,老吕也不勉强,自己抓了冰锥,又翻过吧台,轻声说道:“咱们走吧!”

  我们继续轻手轻脚的往咖啡厅门外走,我知道只要出了咖啡厅的大门,再穿过一道差不多五十余米的回形走廊,就可以逃到室外了。

  三毛这时得了尖刀,眼睛似乎也不痛了,恢复了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本色,昂首走在最前面开道。其后道长手里捏了个手印,嘴里不停的哆哆嗦嗦的嘟哝:“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老吕跟着两人身后,手里拽着冰锥,半弯着腰,不停的左顾右盼。我把杨筱月推在身前,自己拖在队伍最后。

  走廊里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几扇敞开的房门洒进来星星点点的月光,我们几乎是挨在一起,像人体蜈蚣似的往前蹭。前几十米空无一人,我们非常顺利的拐过回字形的前两个弯,来到泳池出口的那个健身房外面,这时候,那些吵闹、摔打、尖叫的声音便清晰可闻了,那些人竟然还在里面,甚至没逃出健身房的范围,不知道是被狼爷的人堵住了还是其他原因。

  我正想催促前面带头的三毛快点通过这个是非之地,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一个女的一边叫喊,一边从健身房冲了出来,我们都被她吓了一跳,但这女的看见我们却更加的害怕,双手像是投降似的举在肩膀上方猛烈的摇晃,更加大声的尖叫了一阵之后,一转身又跑了回去。

  “快走!快走!”我朝着前面大喊,大家加快了步伐,在走廊里狂奔而过,不远处就是一片亮光,正是会所的门厅大堂!

  可是我们拐过回字形的最后一个弯,来到大堂,却看到玻璃大门被几把链条锁牢牢锁住,而大门外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这群人不停的推挤着玻璃大门,前面的几个整张脸都贴在玻璃上,皮肤清灰,双眼泛白,嘴角还抹着黑色的淤血,竟然是一群活死人!
  130、命根子

  “啊……!”道长吓得大叫一声。门外的感染者听到动静,更加的鼓噪起来,玻璃门被挤得咣咣作响,有几只感染者从门缝里伸进一只胳膊,把头拼命的从门缝里挤进来,其中一个甚至被尖锐的玻璃门把半个鼻子都割掉也浑然不觉。

  “快上楼!”我拉了一把抱着头吓得不知所措的道长,指着大堂里的螺旋形楼梯。

  会所二楼是一家美容院兼SPA水疗中心,典型的中国人臆想中的泰式风格装修,我们上了楼,迎面便是一座盘膝而坐的巨大尖头佛像,月光照亮佛像的半边脸,看起来倒不像是佛,而是什么邪神。

  我们慌张的冲过佛像,往后面的走廊狂奔,走廊两侧的墙体装饰着各种恶俗的红底金色火焰雕花纹饰,两边是一个个小隔间,此时都是房门紧锁,我们一直跑到接近走廊的尽头,却发现并没有别的出路可以出去,正焦急间,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

  我们以为前面又出现了感染者,赶紧收住脚步。但仔细一听,却听见走廊最尽头传来一阵喝骂声,中间夹杂着一个女人的惨叫,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却看到最角落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一个浑身赤裸的壮汉,这壮汉先是背对着我们,一头撞向走廊尽头的一张供桌,把供桌上一只石雕大象碰倒在地上摔个粉碎,然后他扶着供桌慢慢的转身,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狼爷!

  狼爷一手扶着供桌,面孔扭曲,眼睛里透着野兽似的疯狂,另一只手捂着胯下,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冒出,小溪似的顺着大腿流入地下。

  他在凶狠的盯了我们一会之后,突然眼睛一白,轰然倒地。这时候,我听到楼下也传来一声巨响,那道玻璃大门终于被感染者推到了。

  “快进去!”我急着大喊。此时后路已断,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进房间之前我瞄了倒在地上的狼爷一眼,发现他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面色狰狞,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但我们没人管他的死活,纷纷跨过他的身体来到室内,然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我环顾四周,第一眼看到的是仰面倒在按摩床上的小菲,她也是浑身一丝不挂,嘴上糊着一团血肉,脖子上一道紫红色的印痕。杨筱月走上去摸了摸她的脉搏,然后回头摇了摇头,显然,她是被狼爷活活掐死的,当然是在被她咬掉命根子之后。

  这个房间大概是会所的高级套房,足足五六十方大小,中间被一张巨型的圆形大床占据,上面还垂挂着一些暧昧的大红色丝线,小菲正赤身裸体的躺在上面,嘴里的鲜血跟红色丝线融为一体,就像是一副色彩浓重的油画。房间一角则是一只足够四五个人一起泡澡的三角形大浴缸,浴缸旁边有一个储物柜,上面乱七八糟的放着一些浴盐之类的洗浴用品,还有那把95式突击步枪。

  三毛见到枪,马上扑过去抄在手里,先是卸下弹匣看了看子弹数量,然后便一遍又一遍的翻来覆去的看,像是看见了久别的情人一样。

  房间另一边是一扇向外突出的大飘窗,此刻窗帘洞开,我过去向外望了望,窗外一片寂静,没有感染者,也没有人。我把窗帘拉上,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间水疗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一关上门,便把大部分噪音隔绝在外,刚才狼爷和小菲大概是沉浸在“肉搏”之中,压根就没注意到楼下的骚乱,只是为什么两人会闹成这样,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他……他们不会上来吧?”道长吓的牙关咯咯打颤,惊慌失措的说道。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门上突然传来一声咚的一声重击,紧接着又是一下。

  我的心脏也像是被重重打了一下,像是被猛踩了一脚油门的引擎一样疯狂的跳动起来,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被吓得面无人色。

  “咚……咚咚……咚……”敲门声还在继续,接着我听到一阵熟悉的、低沉的呻吟声。

  我们在黑暗中连大气也不敢出,我用力捏着拳头,暗暗祈祷门外的感染者其实只是看到了狼爷,而没有发现我们。

  这时门上的敲击声突然一变,变成了刺耳的抓挠声,就像是什么人用指甲在抓塑料泡沫一样,既粗糙又尖锐,让人忍不住心头发麻。但这个抓挠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片刻之后便消失了,房间里突然又陷入沉寂。

  “它走了吧……?”过了好一会,才有杨筱月打破沉默,她一出声,我们几个人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劲,各自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只觉得手心脚心全是冷汗,四肢一阵发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坐在黑暗里,身心俱疲,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光怪陆离,就像是一场荒谬的梦境,真想就这么闭上眼,睡上一觉,然后就会从噩梦中醒来。

  我看着眼前的圆床,床上是小菲赤裸的尸体。这女人身材姣好,即便是躺着,乳房照样坚挺滚圆,她的双腿无力的垂在床边,腿不细,却修长,正是男人最喜欢的略显丰腴的身体,但此刻却成了一句狰狞恐怖的尸体,她的脸倒向一边,眼睛圆圆的睁着,口鼻部位血淋淋的一片,嘴里还含着一些碎肉,大概是狼爷身体的一部分……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极其恐怖的问题,我的头皮一片发麻,汗毛根根倒竖,猛地跳起来喊道:“不对!”

  “怎么了?”其他几人被我吓了一大跳,纷纷问道。

  我指着床上小菲的尸体,结结巴巴的说:“她……她……是不是也会尸变?”

  我话音刚落,原本坐在靠床一边沙发上的三毛像是触电似的拍着屁股蹦起来,其他人也是脸色大变。

  “按这位老兄刚才的分析,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性。”老吕像鸭子一样伸长脖子向小菲的尸体那边张望。

  “那咱们该怎么办?”我慌张的问。

  “对付感染者只有一个办法……”三毛这时已经跑过来跟我们站成一排,指着小菲赤裸的尸体说:“就是敲破她的脑袋!”

  我、三毛、老吕三人各自捏着手里的武器,像是怕把小菲的尸体惊醒一般,蹑手蹑脚的上前,在床前站定。

  “要怎么弄?”老吕拿着他的冰锥一边冲尸体比划一边又刨根问底的说道:“只要弄破头就行吗?扎脸行不行?还是一定要把脑子搅一搅?”

  “估计是要破坏脑髓吧……”我看着小菲白多黑少的圆睁着的眼睛,还有满嘴污着的血肉,觉得后背一阵发毛,连忙把视线移到一边。

  “用你那家伙最合适……给她脑门上来一锥子……”三毛指着自己的眉心说道。

  “嘶……”老吕吸了一口冷气,又转头看了看尸体,犹豫半晌,最后还是一松劲,把冰锥塞在我手里说:“我下不去手,要不还是兄弟你来吧?”

  “我……?”我一下愣住了,心道我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下得了手?

  我转头看看三毛,三毛咧了咧嘴也是满脸苦相,抓耳挠腮一阵以后,他一拍手里的95式步枪:“拿锥子下不去手,要不我朝她脑袋开一枪吧?”
  “不行!”贴着窗户尽力远离我们的道长突然一声大喝:“那会把感染者全吸引过来的!”

  “也是……”三毛叹了口气,又开始抓后脑勺。

  “要不我来吧?”杨筱月突然站出来说道。

  “你?”我们几人同时异口同声不可置信的说道。

  “我……我以前是个护士……”杨筱月答道:“还是神经外科的。”

  我想了想,隐约记得以前她似乎讲过这事。现在有人自告奋勇我当然是如释重负,赶忙把手里的冰锥递给她。

  “你们帮我把她反过来。”杨筱月接过冰锥说道。

  三毛和老吕两人连忙一边一个把尸体翻了个,我看到尸体的后背有一大片云雾状的暗红色瘢痕。

  “咦?”杨筱月奇怪的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快起尸斑了?”

  “是啊,怎么着也得两个小时才会出现尸斑啊……”三毛也纳闷的说道。

  “奇怪……”杨筱月摇了摇头,但也没继续追究这个问题,她把小菲尸体的头摆正,左手大拇指摸了摸尸体的后脑勺跟脖子的连接处。

  “人的第一节颈椎叫寰椎,它是跟颅骨相连的地方,跟其他五节椎骨不一样,它没有椎体和棘突,前后有两块半圆形的弓形骨组成,在前弓和后弓之间,有一个非常细小的孔洞,从这里向上扎进去,可以直接破坏延髓。”杨筱月一边摸,一边向我们介绍道,模样就像是在给学生讲解的老师。

  “就这里!”杨筱月手一停,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我过去摸摸那个地方。

  我连忙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杨筱月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左手继续按着尸体的后脖颈,右手反手拿着冰锥,朝左手按住的地方刺了进去,冰锥的尖端慢慢刺入肉里,直到十几公分的椎体完全刺入,只剩一个木头柄露在外面。

  杨筱月继续握住冰锥手柄上下左右搅动了一下,然后才舒了一口气,坐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了一句:“应该可以了。”

  “这就行了?”我有些将信将疑的问。

  “嗯,延髓是人体的中枢系统,人体的整个肌肉、呼吸、心血管系统都要通过它来实现功能,无论是什么病毒还是别的东西通过脑部控制人的身体,都需要经过延髓来实现的,破坏了这里就等于破坏了敌人的总指挥部。”杨筱月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把小菲的尸体搬到那个大浴缸里,又从柜子里找出一些浴巾给她盖上。

  “天亮了……”站在窗边的道长轻声嘟哝了一句。

  我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外面已是一片清亮,远处的江面上升起一片暗红的光,血似的涂抹在天上。

  “接下去怎么办?困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老吕用冰锥剔着手指甲说道。

  我和三毛、道长三人从昨天中午开始就一直滴水未进,杨筱月和老吕时间更长,到现在身体已经完全处于缺水状态,既疲劳又焦躁。这个房间早已被我们翻遍,里面除了一些精油和蜡烛,还有整柜子的浴巾、床单之外,别无他物。我们如果被困在这里,绝对无法再支撑过哪怕一天!

  “我先出去看看吧!”我站起来说道,这里五个人里面,道长已经完全成为惊弓之鸟,老吕看起来身体已经过于疲劳,三毛又胖,跑不快,杨筱月是个女的,自然轮不到她,只能我自告奋勇了。

  “我在门口接应你!”三毛站起来。

  我点点头,跟三毛一起快步走到门边,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之后,才缓缓的拉开一条缝。

  我探出一个头向外面望了望。

  此时走廊里已经比较亮,光从走廊的另一头照进来,在外面这边的墙上投射出一道狭窄、矩形的灰暗光影。门口一片紫黑色的血迹,大概是狼爷留下的,但狼爷人却不见了,我想一定是凶多吉少。

  我慢慢的走出门外,跨过一片狼藉的血迹,往光亮的一头慢慢走去。

  短短的二三十米距离,我足足走了三四分钟,每一步都是尽可能轻的落脚,屏气凝神,竖耳静听,但没有任何动静,我只听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但当我快接近走廊尽头,已经能看清那具泰式佛像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呻吟。然后是诡异的摩擦声,像是有人拖着身子,以腹部在爬行。我一下子愣住,想拔腿就跑,但同时又想要……要看个究竟。

  那东西爬进光影里时,我终于看到它的脸——一张十分完整的人脸,但右眼球脱出了眼眶,只靠着一条血管挂在脸外,左眼紧盯着我,而原本的哀鸣变成窒息般的嘶吼。我跳起来,转身就跑,三毛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拖回房间,砰地一声甩上房门。
  我背倚着门大口的喘息,脑子一片空白,像是因为跑得太快灵魂没跟上。

  “不止一个?”我稍作镇定之后问三毛。

  三毛也是脸色煞白,惊恐的点了点头说:“后面一大群!”

  话刚说完,门上就传来咚的一声巨响,震得我后心发麻,我赶紧离开房门,转过身面对它。

  咚……咚咚……一声声巨大的敲门声不断响起,房门被撞的不停摇晃,门锁和铰链发出恐怖的吱吱咯咯声。

  “怎么办?”我们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惊惶,但想不出任何办法。

  感染者没有思想,不会疲劳,不会感觉到疼痛,一旦它发现你,便会一刻不停无休无止的追猎你。所有的恐惧、愤怒、沮丧、消极、无聊等等这些人类的负面情绪它们统统没有,它们永不放弃,因为它们不知道放弃是什么意思,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追上你,咬上一口。

  所以,我们如果想不出办法逃出这里,这扇现在……只是现在看起来尚且牢固的房门,被它们撞开也只是迟早的事。

  “床单!”杨筱月指着大床喊道:“我们可以把床单连起来编成绳子,滑到下面去!”

  所有人闻言都扬了扬头。我跑到床边,一把拉开窗帘,强烈的光线直射进来,让我眼前一片发黑,我用手挡住额头,从窗户探出头去往下看了一眼。

  裙楼的层高比普通楼层要高得多,一楼大堂就高达五六米,而因为建筑设计的原因,靠近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侧还多出了一个夹层,所以虽然我们身处二楼,但离地面却有足足十几米的高度,好消息是下面空无一人,没有感染者的踪迹!

  “快,把床单都找出来!”我回身大吼。

  好在这房间里最不缺的就是床单,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它们接起来,这时候又是老吕发挥了重要作用,他教给大家一种特殊的打结方法,能让绳结越拽越紧,不容易松脱。

  我们用六条床单练成一条长绳,一端系在门把手上,三毛拉住另一端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了拉,床单之间的绳结猛地收紧,发出咯咯的声响,看起来非常牢固,三毛一点头,把绳子从窗台抛下。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还是老吕一点头说:“我先下!”

  我们都见过老吕的身手,自然没有疑义。老吕走到窗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抓住绳子翻了出去,他双腿盘住绳子,双手交替,蹭蹭蹭几下就下到了地面。

  “筱月,你先走!”我指着杨筱月说道。

  杨筱月也不推辞,点了点头便拉住绳子爬过窗户,她不像老吕一样用腿缠住绳子,而是双腿蹬住墙壁,双手交替往下攀爬,也许是常年户外活动的原因,她的速度竟然只是稍稍比老吕慢,接近地面时老吕伸手拖了她一把,把她安全的接到地面。

  “该你了!”我一拍道长的肩膀。

  身患恐高症的道长吓得连嘴唇都白了,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哆哆嗦嗦的盘着床沿翻了出去,我和三毛一人一边抓住他的手把他拎到绳子上,道长双手双脚紧紧的熊抱住绳子,闭着眼睛一点一点的往下滑,足足五六分钟才滑到地上。

  “你先走!”我和三毛看着彼此异口同声的说。

  两人都笑了,三毛伸过手拍拍我的肩膀,把他的宝贝步枪背在身后,抓过绳子向下荡去。

  我看着他平安落地之后,连做了几次深呼吸,也抓着绳子翻下窗台。

  看着别人爬和自己爬完全是两码子事,别看老吕和杨筱月那么轻松,轮到自己了,却觉得千难万难,没向下爬几步,我两边肩膀上的肌肉就开始火烧似的灼痛,我以前不爱锻炼身体,现在我的身体开始来讨债了。

  我强行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一边试着用从贝爷的求生节目里看来的方法,一只脚绕过绳索,尽量把屁股坐上绳子,这样一点一点挣扎着往下蹭。

  我正面对着玻璃幕墙,不敢往下看,只能牢牢盯着玻璃上自己满脸惊恐的倒影。等我滑下一层楼房,来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夹层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张感染者的脸。它看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扯烂的军装,整个鼻子给咬掉了,就这样血淋淋的贴在玻璃上游移,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鲜红的印记,这感染者一看见我,便开始嚎呼呻吟,并用拳头猛击玻璃。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一松手,身体向下连降了一大截,幸亏一只脚绕住了绳子,才没有跌落,等我的脚接触地面之后,我发现自己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像是筛糠似的剧烈颤抖。

  “走,快走,先出去再说。”我伸手挡住三毛过来扶我的手说。

  大家都转身向着小区大门奔跑,我落在最后面,这时候我才发现前面之后三毛、道长和杨筱月三人,老吕不见了。

  “老吕人呢?”我紧赶了两步追上道长问道。

  “说自己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落下了,非要回去拿,说在小区门口跟我们会和。”道长回答。

  我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东西,这人看着心思缜密,没想到也是这般财迷,正想呢,却听见前面杨筱月啊的一声惊呼。

  我抬头一看,只见跟我们下来的窗口只隔了几个窗户的楼上,也垂下一条白色的床单,上面赤条条的爬下一个人来,我再定睛一看,赫然竟是狼爷!
  我现在想起来,昨晚上一开始猛烈的敲门的,大概就是他。我不知道这家伙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夜晚,被人咬掉命根子,被感染者围困,竟然还能够孤身一人逃生脱困。

  狼爷浑身筋肉一条条如山丘般坟起,手脚交替,只几下便下到了地面。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煞白,胯下扎了一条白色的浴巾,此时还有血迹渗出。他朝我们面色阴狠的看了一眼,竟然一转身又跑进了室内。

  我们自然不会去管他,还是朝着小区大门狂奔,非常幸运,我们没碰到感染者,顺利的跑出小区门外。

  外面的街道完全被汽车塞满了,双向四车道的马路,硬生生并排挤了六、七辆车,中间车道的汽车被两边牢牢的夹住,连门也打不开。人行道、自行车道、绿化带……凡是有可能通车的地方,都塞进了汽车。各种颜色的车辆就像是一道无尽的洪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愣在当场,就像一个有广场恐惧症的焦虑患者,出了家门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刚才面对狼爷和感染者的威胁的时候,我们心无杂念,一门心思只想逃跑,可现在逃出来了,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无处可去,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懊悔为什么自己比其他人提早一个星期知道感染者危机要爆发,却没有做一个撤离预案,狡兔尚且知道三窟,我们却连一个备用的庇护所都没有。

  我们甚至连衣服也不齐整,我和道长、三毛三人都赤裸上身,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四个人仅有的物资,只有三毛手里提着的95式步枪和我手里的一把厨师刀。

  我站在阳光底下,日头渐高,夏日的阳光直射在脊背上,我却觉得全身发冷……那是我从这次危机爆发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绝望的时刻,我觉得眼前这个世界既陌生又恐怖,恨不得转身,回到家里,关上所有的门,抱住膝盖躲在角落里。

  “老吕来了!”道长看着小区里面说道,声音里透着一点兴奋。

  我转头一看,只见老吕背着一个像是赵本山拍的电视剧里村长背的那种人造革皮包,满头大汗,急匆匆的向我们跑来。

  “我们去哪里?”还没等老吕跑到我们跟前,我和三毛道长异口同声的问。

  老吕先是一愣,随即说道:“这里危险,先离开再说!”

  我一听顿时醒悟过来,现在我们还身处险地,感染者就在咫尺之遥,还有甚至比感染者还恐怖的狼爷那帮人,马上远离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有了计较,我心里便镇定下来,稍一思量便说:“往城区走肯定不行,无论感染者还是人都多,往南也不行,江边宽阔,太容易暴露,咱们往东走,那边都是市场和工业区,人少。”

  众人都道一声好。于是便走,还是三毛领头,我断后,我们贴着墙角,在阴影里快步奔跑。

  越跑便越心惊。路上空无一人,道路两边的商铺几乎门脸全被砸坏,大部分有过火的痕迹,黑洞洞的像是某种猛兽的巢穴。路上杂物遍地,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包、纸张、塑料袋、包装盒、碎玻璃……甚至手机、各种破碎的家用电器、锅碗瓢盆等等等等,都像是洪水退去后留下的垃圾布满每一个角落。整个城市,触目所及,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高中生结束高考之后的疯狂狂欢,彻底的无序和凌乱。

  我和三毛道长各自捡了几件衣服胡乱套在身上,虽然脏兮兮的难受的要命,但总算比光着膀子多了些许的安全感。眼尖的老吕又从一家被砸的粉碎的五金店里找出了几根轮胎撬棍,我们人手拿了一根,顿觉有了底气,扛在肩上连走路都带了风,感觉自己像是在尖沙咀街头横行的古惑仔。

  “怎么样?现在咱们去哪里?”拐过一个街口以后,终于远离了我家的小区,三毛招呼我们停下,把大家凑到一起。
  “当务之急是找到水和食物。”道长终于缓过劲来,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第一次发出理性的声音。

  “那我们去找超市?”三毛用手里的95式步枪往远处一指,说:“万象城就在那边!”

  “不行!”道长马上否决三毛的提议:“谁都能想到去商场超市找吃的,现在这些地方估计已经成为最危险的地方了,再说城市崩溃之前超市的东西就被抢购光了,现在去还有什么用?”

  “那你说,去哪儿?”三毛没好气的说。

  “……”道长也一时语塞,转身拉了拉我的手说:“阿源,你说说看,去哪儿好?”

  这个时候,我正朝着身后我们来的路,呆呆的看着我家所在的那栋高楼,努力的想找出二十八楼我的那套房子。说来奇怪,当我父亲买下这套房子,想让我跟他们一起住的时候,我是所么厌倦,甚至是讨厌这里,一门心思的想逃离这种让人窒息的家庭生活,直到后来我父母去世,我一个人住进来,也觉得里面压抑、烦闷,我从来没有把它当成一个可以长久居住的家来看待,但是现在真正离开了,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什么东西。

  我长叹一口气,收回视线,转身面对大伙,沉声说道:“道长说得对,不管是有没有变成感染者,人多的地方肯定不安全,我看,咱们还是尽量避开商场还有政府机关、军队驻地这些地方。”

  “那去什么地方?”三毛又问。

  “最好还是找个居民区,找找那些主人已经逃离的房子,一来可以找些食物,二来也能当做庇护所,就是现在都是防盗门,破门很麻烦。”我回答。

  “这个……”逃出来以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吕突然插话说道:“我可以搞定。”

  我们都纳闷的看着他,心想你哪里来的本事能破门而入?

  老吕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他挎在腰间的皮包,略显尴尬的说道:“我有工具。”

  “莫非老吕你是开锁的?”我挠着头问了一句。

  “呃……是……是开锁的……”老吕支支吾吾的回答。

  这时候三毛突然拉了我一把,示意我别再继续问了,他岔开话题说:“那去哪个小区?”

  我略一沉吟,用手一指前方说:“还是往东走,先去那个小区!”

  众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路另一侧挂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画着一副美轮美奂的建筑图像,外加一行描金大字——“198个传奇!”

  “哈哈!”三毛发出一声大笑,拍了拍手里的枪,豪情万丈的说道:“好!就去那里!”


  198个传奇指的是钱潮市最顶级的豪宅“阳光海岸”,五十亩的占地面积,却只建造两栋房子,198套公寓,最小面积380平米,180度无遮挡一线江景,几年前开盘的时候,创下了当时钱潮市房价的最高记录。

  “终于可以去吃那些狗大户了!”三毛咧着嘴说。

  但我选择这里,却并不是因为它豪华。我父亲有个朋友住在这个小区,我曾经跟着他去过一趟,这地方虽然临江,但入口却很隐秘,要绕一个大圈子才能找到,符合有钱人期望闹中取静的要求。加上这座豪宅虽然已经交付四、五年,但入住率却一直不高,有钱人喜欢来这里度假、凭海临风住上几天,但他们却嫌江风潮湿,多数不愿在此久居。

  僻静无人,光这条理由就足够我们选择这里了,并且它还有一条地下通道,穿过临江景观公路,直达江堤,原本是供富豪们停靠游艇的小码头,现在却成为最便利的取水之处。

  我说了这两条,其他人自然没有丝毫疑义,甚至都有些兴奋起来,纷纷催我快走。于是由我带头,一行人继续前行。

  阳光海岸位于这片新城的最东面,需要穿过近年新建的钱潮大剧院以及国际会议中心,这是两幢分别为圆球形和半月形的建筑,官方宣传时称它们为“日月同辉”,但民间百姓却把两者形象的比喻成坟墓和墓碑。

  这一带基本都是双向八车道的宽阔马路,因为钱潮市能过江的三座跨江大桥全部集中在西面,因此越往东走,车流便逐渐稀疏起来,虽然还是堵塞道路,但已经不是挤成密不可分的一团,供我们行走的空间也大了许多,我们的行进速度也快了起来。

  “奇怪,为什么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跟着我后面的杨筱月问道。

  其实我心里也一直在犯嘀咕,我们这一路至少走了有三四公里,不要说人,除了天上的飞鸟以外,连一个活物也没见着,整座城市像是已经死去,生机灭绝,这跟一个礼拜之前那种几百万人挤成一团的热闹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道都死了……?”三毛嘟哝道。

  “死了也要有尸体啊,或者……或者变成感染者,可是我们连一个感染者也没碰到啊。”杨筱月说。

  这诡异的现象让我心里一阵焦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在我拐过一个街角,正面面对阳光海岸的大门的时候,一颗呼啸而来的子弹解答了我的疑问。

  当时我对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小区大门瞠目结舌,原先那些低矮的铁栅栏围墙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达两米多的混凝土高墙,上面还设置了角楼、雉堞、射击孔,门口又挖了一道壕沟跟沙包一起铸成第一道防御工事,好几个头戴钢盔,士兵模样的人正躲在工事后面,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我只听到耳边“咻”的一声尖啸,正在疑惑为什么没听到开枪的巨响的时候,三毛一把将我拉回了街角。

  接着又是几声尖啸,子弹打的我身边的墙角石屑纷飞,像是石灰粉似的撒在我头上。

  机枪之后,对方的攻势戛然而止,一个声音大喊:“不要过来!”

  我们惊恐的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呆了一会之后,我摇摇脑袋抖落石屑,也大喊道:“别开枪,我们没有恶意!”

  “快走开!离开这里!”那声音继续发出警告。

  我知道这警告不是虚言,只要我们从街角露头,他们必然会毫不留情的开枪,而我们只有一杆95式步枪,不到三十发子弹,自然没法跟他们抗衡,豪宅计划彻底终结。

  我们后退了好几个街口才停下。

  “操他娘的,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多武器,还修好了工事?”三毛骂骂咧咧的说。

  “不奇怪……”道长说:“这里的住户本来就是有钱有势的人,也许早就得到了风声,把这里改造成了避难基地。”

  “他妈的,就咱们几个人,不能收留一下嘛!”三毛继续絮叨。

  “得了吧,换成你,你也不会收留,来一个狼爷那样的怎么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现在怎么办?”杨筱月无力的问道。

  “看来居民区是不能去了!”道长摊摊手说:“应该都是这种情况。”

  “大桥被炸了以后,大家过江无望,又总得找地方遮风挡雨,只好回到以前的住处。”道长继续说道:“那几天骚乱,乱七八糟的互相抢了一通,后来当兵的又来抢了一轮,江堤上还发生了尸变,这些人逃回家以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对陌生人的信任感完全消失。”

  “一些小区会形成一个个小团体,就像古代宗族、村落一样结社自保,加上每个小区总或多或少有一些警察、军人之类的住户会带武器回去,所以现在的钱潮市,大概已经成了《三体》里说的黑暗森林,大家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街上空无一人的原因。”

  我们闻言都沉默起来,这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烈日挂在正中,刚才一阵赶路已经消耗掉我身体里仅有的水分,我只觉得嘴里像是拌了一大口黄沙,连口水都分泌不出半点,从肺部到喉咙都火辣辣的疼,手脚无力、头晕眼花。我看看其他的伙伴,一个个也都是眼窝深陷、嘴唇起皮,我们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砂之船?”老吕突然说道。
  我对这个名字半熟不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又似乎没有,只好纳闷的看看老吕。

  “对!”老吕蹲下身子,拿着撬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指着说:“这是国际会议中心……”说完在旁边又画上一个圆圈:“这是钱潮剧院……”完了在两个圆圈中间画上一根长条,然后在长条顶端又画上一个圆圈:“这是市民中心……这中间,就是砂之船!”

  我们挤在一起看着老吕画的图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啊?”杨筱月奇怪的看着我们说。

  “你一定喜欢……”老吕莞儿一笑道。


  砂之船全名砂之船国际生活广场,里面集中了一个奥特莱斯特卖中心、高端家具卖场、电影院,还有一条长达一公里的美食街。它跟“日月同辉”一样,是规划中市政府的配套工程,完全处于地下,一直从市政府延伸到钱朝江岸边,建筑面积50000多平米,停车位5000余个,本是城市规划中将来的城市商业中心所在。可惜钱潮市的新市政府存在建筑超标问题,中央一直没有批准市政府的搬迁事宜,甚至几任主管城建的局长、副市长都在这个项目上翻了船,进了监狱。因此这个地方虽然已经完成招商、开业,但因为市政府没搬过来,新城的人气就上不去,所以一直处在一种门可罗雀的状态,甚至连我这样住的离它只有几公里远的人,也只是耳熟,却从来没去过。

  “那地方全在地下,也没什么名气,旁边也没住宅小区,人们要是抢东西,肯定是去不远处的万象城或者银泰广场,我估计去那儿的人肯定不多。”老吕继续说道。

  “我记得那地方是卖衣服的啊。”三毛说。

  “有一条美食街……”道长说:“有朋友请我在那边吃过饭。”

  “这里很可能很早就关门了,实在是没生意,不是双休日,连个鬼也没有。”老吕撇撇嘴非常不屑的说道:“所以我觉得还会有一部分食物留存下来,还有个好处是,地下广场四通八达,出入口很多,就算里面已经有人了,也占不了那么大的地方,封也封不住。”

  道长和三毛都看我,我暗忖老吕说的挺有道理,而且就算里面找不到吃的,起码也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于是便点点头,示意老吕带路。

  砂之船离这里不远,我们走了十几分钟便到了,果真如老吕所说,远远的看,只是一片开阔的平地,走进了才看到地上裂出一条十余米宽的缝隙,这条缝隙便是地下广场的主街,两边则无限向里延伸,大部分商店都深埋地下。

  我们接近地缝时已经非常注意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靠着栏杆向下忘了一眼,里面虽然略显萧瑟,但远比外面马路上井然有序的多,两边的店铺也都没有受损,只是关着卷帘门,有些商店门口还立着促销信息,仿佛只是临时关门,过几天就要营业一般。

  “咱们往那边下。”老吕指指一侧的电动扶梯。

  扶梯当然不会再动,我们拾阶而下,扶手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楼梯尽头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只蜘蛛盘踞在网中心,感觉到我们的动静,飞速的跑了。

  打头的老吕用撬棍扯开蜘蛛网,我们窥见了这条街道的全貌,这是一条欧式风格的风情街,大到商铺,小到中间的休息座椅、招牌,无一不不模仿欧洲某些著名的商业街,但总是不对味,就像是某些农村妇女硬要按自己心中想象的城市时髦女性来打扮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主街两旁都是名牌奢侈品特卖店,LV、GUCCI、Bottega Veneta、Giorgio Armani……各种奢侈品商店应有尽有,而跟主街交错的其余通道,都黑魆魆的深入地下,我们只能看清楚最近处的两三家商店,其余的都在一片黑暗之中。

  “看!前面是什么!”三毛一声欢呼。

  我抬眼一瞧,只见前面不远处挑出一块招牌,上面一个鲜艳的明黄色“M”字样非常显眼。
  抱歉抱歉,前几天太忙,今天补上
  “太好了!”大家都兴奋起来,加紧向前跑去。

  “门锁着!”跑在最前面的三毛又高兴的叫道。

  锁着门就意味着没被人抢过,里面还有食物留存的可能性大增。

  跟别的商店一样,这家麦当劳也是外面一道古铜色格栅卷帘门,里面一道玻璃门。我用手挡在眼睛周围望了望,里面窗明几净,桌椅都非常整齐的放着,点餐台上的招牌、收音机一丝不乱,我舒了一口气,回身看看老吕说:“老吕,你有办法打开门?”

  老吕点点头,,在他的皮包里翻了一会,掏出一把钥匙来,然后拿着钥匙左右看看我们,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没什么好看的。”三毛突然搂着我的肩膀把我带到一边:“来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让老吕专心开门。”

  老吕感激的朝三毛点点头,蹲下身子开始开锁。

  “这家伙是个小偷。”三毛带着我们走了几步之后,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我暗忖这老吕之所以一直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还会开锁,原来是干这个职业的,我早该想到了。

  正想着呢,就听见哗啦一声响,我们齐齐转头一看,只见卷闸门已经被整个拉开了。

  我们冲入店内,直扑后厨,我在一排排货架上来回寻找,有几盘小圆面包,但已经长了寸把长的绿毛,一些蔬菜,也已经干枯腐烂。我又打开一个冰柜,扑面而来一阵恶臭,里面都是些半成品的牛肉饼、鸡块之类的肉制品,早已经烂成一滩。

  “这里有水!”外面道长大喊。

  我们连忙跑过去,只见道长拎着一只透明的塑料大桶,里面装满了黑褐色的液体。

  “这是可乐!”道长笑着说。

  准确来说是这是还没有加二氧化碳的可乐糖浆,一般快餐店都会自己勾兑好这种糖浆,然后放在饮料机里,再充上二氧化碳卖给顾客。虽然这种既没有气,又有点温的东西就像是药水一样难喝,但对于此刻的我们来说,简直不啻于玉液琼浆!

  我用麦当劳的大杯子连灌两大杯,才止了渴,加上可乐里的糖分进入了血液,转化为血糖,为肌体提供了能量,两天来,我第一次觉得精神头又回来了。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需要来点什么?”三毛在收银台后面搞怪的说道,手里还提着一袋面粉。


  麦当劳就好像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宝库,当我们打开厨房后面的小仓库的时候,那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感,差点让我晕厥过去。

  我们发现了足足五箱“冰露”矿泉水,两箱“酷儿”橙汁饮料,三箱汉堡酱,一大箱小包装的番茄酱,一大箱酸甜酱和蒜蓉辣椒酱,一箱砂糖包,一箱咖啡用奶精,两大包奶粉,两大包豆浆粉,两大桶棕榈油,还有各种制作餐品用的糖浆、巧克力酱、鸡酱、鱼酱、芥末酱、巨无霸酱、板烧酱、辣味板烧酱、咖喱板烧酱、芝士粉……

  可惜的是,冷库里的半成品,包括各种肉类、面包、蔬菜都已经腐坏,只剩下一箱片状奶酪,虽然说明书上说要冷藏保存,但我们闻了闻却没什么异味,应该还能吃,另外还有几个有点发芽的洋葱。

  虽然大部分都是些调料,缺乏基础的碳水化合物,但这些东西单位热量都很高,并且富含蛋白质,维生素也不缺,足够我们过上一阵子了。

  除了食物以外,还有整整三大箱子餐巾纸,一箱洗洁精,一箱一次性刀叉,几把西式厨刀和水果刀。

  我们把所有的食物都归了类,把它们都搬到大厅。老吕又打开员工休息室,从里面找出了一些干净的麦当劳制服,还有两支大号手电筒,一个工具箱,四个一次性打火机,一瓶沐浴露,一瓶洗发液,几包士力架之类的零食。道长也从大厅的柜子里翻出了几瓶洁厕灵还有一袋消毒粉。

  我们已经饿坏了,就着矿泉水塞了几口干的奶粉和豆浆粉,又挤了一些酱料,胡乱吃了,虽然味道实在有些怪异,但我们吃的还是颇为香甜。

  “接下来怎么办?”三毛往嘴里挤出最后一滴番茄酱,咂着嘴吞下之后问道:“就守在这儿?”

  “我觉得不错。”我说:“这里有吃有喝,地方又隐蔽。”

  “不行!”道长马上否决,这家伙在离开险境之后,又恢复了军师本色:“还是太容易暴露,咱们要吸取前车之鉴啊。”

  我一想起自己三人提前准备了一个星期,自以为面面俱到,却在十几分钟之内便被人骗开了房门,以至于差一点就死在那个恶臭的游泳池里,心中既惭且愧,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只觉得危机爆发才十几天,可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而且你们想过没有?”道长指着中间的一大堆东西继续说道:“这些食物看着多,但其实供不了我们吃多久,尤其是水,只有五箱矿泉水两箱橙汁,一共173瓶,我们现在就喝掉五瓶了……按每人每天一瓶水算,这些水只够我们喝一个月的,接下去怎么办?”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道长又说:“就是燃料!等这些水喝完以后,如果要喝江水,就一定得烧开,可咱们拿什么烧?”

  我看着四周这些不锈钢塑料桌椅吞了口唾沫。

  “我看可以再往里面走走。”老吕抿了一口水,用手一指身后说道:“这个地下商场大的很,而且四通八达,也许还会有其他的饭店什么的能存下食物,咱们可以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把食物运过去,先躲一段时间再说。”

  道长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可是里面太黑了,就两只手电筒,电池用完之后怎么办?连出都出不来。”
  @减肥的不是猪 2020-04-12 13:04:21
  忙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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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你
  @天堂浩劫 2020-04-13 21:54:04
  狼爷成太监了,竟然还能在之后拉起摩托帮,真是乱世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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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 @北派狼爷
  “这个不用担心……”老吕摇着头说道:“除了这里以外,还有一些半露天的地方,有玻璃顶,可以透光,车库里也有一些通气孔,咱们可以把庇护所安在这样的地方。”

  道长沉吟片刻,开口道:“这样也好,先进去看看,有合适的地方就呆下来,没有的话咱们再想办法。”

  我们本想让道长和杨筱月留下,一来看管食物,二来两人都没什么战斗力,万一我们碰上危险,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两人都坚决不同意留守,杨筱月甚至说宁可跟着我们让感染者吃了,也不愿意在这跟道长一起吓死。道长也拿出各种恐怖片里,因为分头行动而导致被杀手或者妖魔鬼怪各个击破的事例来证明分兵的坏处。我们没办法,只好同意大家统一行动。

  于是五人再次上路,这次由老吕领头,我还是断后,出于节约电池电量的考虑,只让老吕开了一盏手电筒,还有一只放在我包里备用。

  有人说,电的出现,才是现代文明的标志,电改变了一切,在建筑设计上更是如此。电让建筑物不需要考虑采光问题,因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电灯长明;可以不考虑通风,新风系统片刻不停;可以不考虑日照,空调和暖气让室内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可是一旦没了电,这样的建筑就成了一个黑暗的坟墓,完全失去了实用性。

  我们现在就在这样一座坟墓中穿行,前面只有手电筒照出的一个微弱光斑,周围那些本应熠熠生辉的霓虹灯招牌此刻黯淡无光,像是湮没了很久才出土的古城遗址一般。没有人说话,大家连脚步也放的极轻,好像是生怕惊醒坟墓里的幽灵。我紧盯着身前的杨筱月,生怕一不留神便跟丢了。

  途中经过了几家饭店,其中有一家必胜客,一家面馆,一家港式茶餐厅,都如麦当劳一般锁着门,应该也会有些存货,但这几家都没有老吕说的天光,做庇护所显然不合适,我们在做好记号之后便匆匆离去。

  收获最大的是一家户外用品店,在杨筱月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去里面搜索了一番,结果找出了很多头灯和露营灯,几套野营炉灶和小瓶瓦斯,一些便携套锅,水壶,还有睡袋、防潮垫、背包、帐篷、便携水桶、登山杖、急救包、多功能折叠铲、绳索……等等等等,还有一大堆干电池!

  有人提议这下有灯具有电池,不怕黑了,而且还有燃料,就在这里宿营得了。但马上便被道长和老吕同时否决了,因为几罐小瓶瓦斯不能让我们长期吃上热饭,电池也终究有一天会用光,而且在这黑暗的地底发出亮光,太容易暴露自己,带来危险。

  我们还是兴高采烈的装备了一番,个个换上了速干衣裤登山靴,戴上头灯,又拿了几个背包之后才重新上路。

  又转了一个多小时,正在三毛抱怨脚都走断了的时候,前面的老吕突然停住了脚步。

  “关上灯!”老吕轻呼一声。

  我们依言把头灯熄灭。片刻之后,我的眼睛慢慢适应黑暗,我看到一束白光从头顶射下,我们正前方有一道宽大的台阶,台阶直通二楼,在台阶的顶端,有一块硕大的牌匾,那束白光正好射在牌匾之上,上面有三个古朴的浮雕大字——“逸品轩”。
  110、剥皮地狱

  现在。

  我正想再骂他几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声,我转过头一看,只见刚才哭着喊着非得要逃进楼房的那群人,现在却又疯狂的从室内冲出来,个个面色发白,神色惊恐。

  我心里大惊,心道莫不是楼房里面也出现了感染者?果不其然,仅仅数秒钟之后就证实了我的猜测,人群的队尾,跟着两个跑步姿势明显不是正常人类的家伙,这两只感染者都身穿军服,我再仔细一看,只见这二人正是刚才被陈市长大骂的侦察兵。

  这两个侦察兵感染者虽然跑步姿势略显笨拙,但速度却比一般人快的多,马上就接近了前面的队伍,其中一个高高跃起,像饿虎扑食一样凌空扑在拖在队伍最后的一名中年妇女身上,在妇女的尖叫声中把她摔倒在地上,然后一口咬中妇女的脖子,像撕扯一块煎的过老的牛排用力一扯,一股鲜血像箭一样飚射出来……它咬完这一口,便马上放弃它的猎物,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而向最近的一个老头扑过去。

  光光面对城楼下面的尸海就已经让我们的精神接近崩溃,只凭一股求生的本能在勉力支撑,这一下被这新出现的情况一吓,士气顿时如黄河决堤般一泻千里,阵线马上土崩瓦解,大家纷纷丢下手里的长矛,转身就跑。

  但跑也跑不到哪里去,这个建材市场本来就只有两幢建筑,一些人跑进另一幢楼房,另一些人漫无目的的在广场上打转,甚至还有一些人仿佛认命般的呆站着,只有那两个感染者接近时才稍微挪动几步。

  “源哥,咱也跑吧?”杨宇凡急着说道。

  我看看广场上,到处都是狼奔豕突,被吓破了胆的人群,又回头看看墙外面,感染者离门头改造的城楼已经越来越近,那个被杨宇凡扎了一矛的感染者,双手已经攀上了墙头,那根长矛还留在它的胸口,尾巴高高的竖着,像是擎着一根没了旗帜的旗杆子。

  我又瞄了一眼旁边,张志军站在斜坡上面,伸开双臂,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阻挡大家逃跑,但哪里挡得住,这时候阵线已经是全盘崩溃,所有的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后来的平民老百姓,这时候全在争先恐后的想跑下城楼,张志军被几个人一幢,还差点摔下去,他见事不可为,似乎低下头叹了口气,然后把军帽摘下来,猛地往地上一掼,也转身逃了。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连忙朝杨宇凡三人喊:“快走!盯牢张队长,跟着他跑!”

  我就不信偌大一个鬼市,会只有一条进出道路,以陈市长的精明,不可能不给自己设置一条逃命的通道,普通士兵可能不知道,但张志军张志军作为鬼市的核心人物,必定知道撤退路线,跟着他,我们就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广场上愈发的混乱,其实现在里面的感染者只有那两个侦察兵,但人们都失去了理智,毫无缘由的乱喊乱叫,四处奔跑,不像是在求生,倒像是在发泄情绪。我们牢牢跟在张志军身后,穿过纷乱的人群,来到刚才人群跑出来的门口。张志军在门口倏地转身,似乎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看到我们几个,明显的吃了一惊。

  “张队长……”我抿紧嘴唇:“你救救我们吧,带我们出去……”

  张志军视线越过我们,像是在狼群环饲之下的土拨鼠,左右看了看,然后朝我们招招手,悄无声息的闪进了室内。

  我们赶紧跟上,我紧赶两步,走到张志军身边,喘着气说:“张队长,多谢了……”

  张志军一边快步向前,一边伸手止住我的话:“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先去找陈市长!”

  我们来到中央楼梯,那道狰狞的如同地狱之门的铁笼之前,此时铁门洞开,后面空无一人。

  “锁上门!”在我们全部进入之后,张志军沉声说道。

  我依言锁上铁门,并且用一条拇指粗的钢筋闩好门闩,再拾阶而上。

  “陈市长……”张志军在“回”字形走廊一端轻声呼唤,声音如清晨的薄雾,卷过走廊,带起空洞的回响,但却没有任何回音。这座楼房里的静谧跟外面的喧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就像是从一个热水浴缸掉进了冰窟窿,一下子觉得阴气逼人。

  张志军带着我们慢慢的穿过走廊,各种杂物、砂砾在脚底下发出细微的哔啵声响,让原本就阴森的气氛,越加的诡异起来。

  我们来到先前来过的那间会议室门口,张志军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手抓着门把手,慢慢的拧开,锁舌发出卡塔一声轻响,门开了。我和三毛都从背上拿下枪抓在手里,指着越来越大的门缝。

  陈市长侧着身坐在窗边,呆呆的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关注广场上的情况。阳光透过大幅玻璃窗照在他身上,看起来依旧衬衣洁白、头发蓬松,没什么异样。我松了一口气,和三毛同时放下枪。

  “陈市长……”张志军又轻轻唤了一声:“我们该走了……”

  陈市长身体一顿,慢慢的转过头来,他的另外半边脸几乎被整个咬掉,腮帮子上破了一个大洞,白森森的牙齿和血红的筋肉像是肉铺里宰杀好的猪肉一样暴露在外面,仿佛在第十一层地狱受了剥皮之刑的罪人。

  “陈……市长……”张志军的声音也哆嗦起来。

  陈市长却突然粲然一笑,伸出自己的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张志军,我看到是一封信和一只黑色绒面的小袋子。

  完了以后他重新把脸别过去,对着窗外,说了一句话,因为嘴巴漏风,声音听不真切,我想了好一会才分辨出来:“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张志军呆了呆,随即挺直了胸膛,举起右手,朝陈市长无声的敬了一个军礼,动作标准的如同在天安门城楼上举行升旗仪式的护旗手。

  敬礼完毕,张志军便转身出了房门,神色虽然凝重,却没有一丝不舍,似乎这样的事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我们也跟着走出,轻轻的带上房门,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张志军听见枪声,只是身形顿了顿,连头也没有回。

  我们跟着他迅速穿过第一段“回”字形走廊,转了个弯之后,我们来到了建筑的北面,背阴,光线越来越暗,张志军在一扇落地玻璃门前停住脚步,我抬头一眼,只见玻璃门之上贴着一些红色的广告字——“黄铜拉手,防臭地漏,精品五金件”。玻璃门的两个拉手上,缠着一圈链条锁。

  张志军掏出一把钥匙,在里面挑挑拣拣选出一把,打开了链条锁。玻璃门被打开,里面一股阴沉的霉味喷涌而出,让人不禁联想到死亡的气息,这间商铺跟别的一样,平淡无奇,各种柜台还保留着危机前的样子,玻璃柜面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我伸手抹去一道,露出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一些五金样品。

  “过来帮忙!”张志军走到铺子最里面,打开一个顶天的大立柜,从里面拿出一只很大的黑色户外背包递了过来,我赶紧接过,背包很重,上面捆扎了一个单人帐篷、一卷防潮垫,外面还塞了行军水壶、指南针等等户外求生用品,打包的非常整齐,一看就是专业人士所为。

  张志军紧接着又接连拿出几个一模一样的背包,分别递给三毛等人,又拿出两杆95式步枪,给了杨宇凡和大力。

  “子弹尽量多那一些。”他又从柜子底下拖出一只打木箱,打开后里面全是压好了子弹的弹匣,这些装备看起来都干净、整齐、崭新,看来是一直有专人在维护。

  看来鬼市是早有准备,我心里暗忖,只是不知道出去的路在哪里。

  “张队长……可多谢你了……”大力拿了这么多东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喏喏的说道。

  “别谢我……”张志军摆摆手说:“我以后还得仰仗你们呢,咱们都是一串绳子上的蚱蚂,以后也被叫我队长,连陈市长都死了,哪还有什么队长不队长的,叫我志军就行,来,帮我把这个挪开。”

  最后这句话他是指着那个顶天的大立柜说的,三毛和大力二人连忙过去,一人一边抓住柜子,用力向一边推去,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这个立柜后面一个黑魆魆的洞口逐渐暴露出来,等有了足够空间,我伸头朝里一看,竟然是一道向下的楼梯!

  “这里原来是个货梯。”张志军一边从背包侧袋里拿出强光手电往电梯井里照了照,一边指指对面说:“两头通的,我们把另一边堵死了,这一面用柜子遮了起来。”

  楼梯道里漆黑一片,一股潮湿阴冷的风从井底深处冒上来,仿佛幽冥恶鬼的叹息。我们纷纷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手电打亮,雪亮的光柱纷乱的舞动,把我们的人影照的如同潜行的鬼魅。

  我跟着张志军快步拾阶而下,心里一边嘀咕,这阶梯会带我们去向哪里?一楼当然是死路,而据我所知这座建材市场并没有地下车库,就算是有地下室,也终归只是一条死路。

  果然,楼梯只打了一个弯,几步便到了底,停在一楼,再无去路。但张志军打开楼梯间的门之后,显露出来的,却是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廊笔直,两边却除了尽头的一道大铁门之外,却没有其他门户,好像就是墙壁之间的一道夹层。

  “以前的货物通道……”张志军好像看出了我们的疑惑,解释道:“因为大货车白天不能进市区,上下货都要晚上进行,这里直通外面的大路,货物一到,就直接进仓库。”张志军手指那道大铁门。

  原来如此……但这走廊的尽头又是哪里?我估摸着东南西北,似乎出口正好是向着我们基地的方向,但又有点打不定主意,在这阴森的楼房里转了半天,我早已丢失了方向感。我心里焦急如焚,老是记挂着小凯西、张依玲猴子等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视这些同伴为注定要分别的陌路人,特别是经过Maggie Q的特训之后,一种真正的团队感在我们之间逐渐产生,我开始觉得他们是可以信任和依赖的朋友,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想起他们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暖烘烘的温暖感,而那个堆满了钢铁材料,院子里种满蔬菜,经常弥漫着一股烤红薯味道的窝棚,已经成为了我最不想离弃的家,这种感觉,是我在那套冰冷的豪宅都没有找到过的。

  “不知道猴子他们怎么样了……”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三毛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们都沉默不语,特别是杨宇凡,满脸凄容貌,像是马上要哭出来,我们都明白凭那个脆弱的基地,碰上这样规模的感染者潮,几乎是不可能守得住的,就算他们保持安静,暂时没被感染者发现,但如果像鬼市这片一样,街上塞满了感染者,只怕困也被困死了。

  “别担心……”张志军回答:“这里的枪声把大部分感染者都吸引了,别的地方反而安全。”

  “真的吗?”杨宇凡眼睛一亮。

  张志军点点头:“但我们动作要快,要抢在感染者扩散之前救出你们的同伴,而且现在到达这一片的,还只是快尸,更多速度慢的还在后面呢!”

  我们连连点头,加快脚步向走廊尽头奔去。

  走廊尽头同样是一道大铁门,张志军贴在铁门上静听了好一会,才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谢天谢地!我心里欢呼一声,原来估计的没错,这大门出口正是我们基地所在的方向,只要再向前走几百米,便是那条穿越城中村的地下通道。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日暮西垂,阳光把云层烧成火红,低低的挂在鬼市上方,把鬼市斑驳的围墙染成昏黄一片,但在这壮丽的景色后面,却传来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呻吟和凄厉的惨叫。
  111、木头房

  一个月零十天前。

  圣经里说,上帝创造世界的第一天,第一句话便是“要有光”,可见光是一切事物的前提和基础。现代进化论也说,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重要标志之一,便是人类会使用火,会创造光明,光明让人类脱离了蒙昧,人类的适应能力极强,寒冷如极地,干旱如撒哈拉沙漠,炎热如赤道,都有人类生存,但从来没有人可以生活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

  我们沿着逸品轩门口的台阶拾阶而上,带起的灰尘在光束中亮亮的飞舞,一个巨大的双扇铜门在台阶尽头挡住去路,门边还刻着一行小字——“高端古董红木家居生活馆”。

  “老吕,这门打的开吗?”我看着那个巨大、厚重的铜门,心里有些忐忑。

  老吕嗤笑一声,不屑的说到:“这种样子货,中看不中用,两分钟都不用。”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把尖端带钩的螺丝刀样工具,蹲下身子,在下面的门缝处摸索了一会,然后把工具伸进缝隙,略微捣鼓了几下,门发出“咔塔”一声轻响,老吕站起身,拽住门把手往外一拉,大门吱吱呀呀的向外打开。

  一股浓烈的原木香味从里面冲出来,门后面是一个雕花的圆形拱门,光线从拱门后面射进来,把里面的家具都照成一个个剪影。突然的强光,让我眼前一阵发黑,我以手遮额往里走,里面是一个个的纯中式展厅,我们像是穿越到了古代,陷入一排排八仙桌、条案、香几、圈椅、罗汉床的包围。

  展厅最里面,又是一个楼梯,这展厅是楼中楼的设计,里面一半隔成了两层,光线正是从上一层射进来的,楼梯下方横着一条类似银行指引排队的那种隔离带,前面竖着一块牌子,写着“VIP展厅,非邀请客户请勿入内。”

  我把隔离条取下,走上楼梯,上面非常明亮,阳光从落地玻璃窗直射进来,原来这一层已经位于地上。

  整个二楼,完全布置成居家模样,不像是展厅,倒像是古代达官贵人的居所,靠窗放着一张巨大的雕花大床,我走过去看了看标签,上面写着:“明式海南黄花梨拔步床”。

  “这么便宜?”三毛拿着标签狐疑的问道:“就1180?”

  “哥们,你少看了一个万字!”老吕拍着三毛的肩膀笑道。

  “我操!一张床一千多万?!”三毛触电般扔下标签往后一缩,像是生怕不小心把床弄坏了一般。

  我没理他,绕过拔步床,走到落地窗边向外望去,外面是一个小露台,竖了两把灰色的遮阳伞,伞下布置了两桌藤制桌椅,我打开玻璃门走出室外,发现外面是一道人造水景,平台下方的墙面被装饰成假山模样,原本应该有瀑布从石间落下,但现在已经干涸,连青苔都变得枯黄。再远处则是一片开阔,这块略高出地面的露台可以俯瞰整个砂之船地下广场,从市政府到“日月同辉”这方圆几公里都一览无余。

  我倏地回头,高兴的说了一句:“这个地方好!”

  这确实是个好地方,首先是光线充足;其次是位置隐蔽,从地下进要经过蜿蜒复杂的地底商场,地上则有水景作为掩饰,不注意看,只会觉得上面是一块假山而已;第三是视野开阔,便于观察,有危险可以第一时间预警;还有因为这是个家具店,有床有桌有椅,生活舒适度也有保障。

  “这简直就是《神秘岛》里的花岗岩宫!”道长喃喃自语。

  “什么花岗岩宫,都是木头,分明是木头房!”三毛在任何时候都敢于暴露他的无知,但也一锤定音,这地方从此就叫了木头房。

  “男女要分开,我睡那边,你们男生睡这头……”杨筱月跑来跑去的给外面分配住处。

  “我们先把食物和那些户外用品运过来,待会在这边吃完饭,床铺也好铺起来。”我说道:“筱月你就别去了,留在这里收拾一下。”

  杨筱月这次没再坚持,点头同意了。我们在木头房的工具室里找出两辆平板推车,四人推着走回麦当劳。

  回到主街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我远远的看见麦当劳的红底明黄色标志便觉得兴奋起来,脚下紧赶了两步,想往前跑去,但却被老吕一把抓住。

  “嘘……”老吕把一根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轻声说道:“里面有人!刚才我们走的时候门是拉下来的!”

  我再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那倒卷闸门已经被拉开一条一米多的空隙,足够成年人猫着腰进出了。

  我们面面相觑,都张大了嘴呆住了,好一会之后,三毛才一拉手里步枪的枪栓,说:“过去看看再说!”

  我点了点头,几个人放下推车,抽出随身的武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在麦当劳的门口,我探过半个脑袋,向里面迅速瞄了一眼,只见一对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女正在疯狂的往嘴里挤各种酱料。

  “我操!”三毛大吼一声,轰的一声把卷闸门拉开,炒着步枪就冲进去。

  “啊!”里面两人一声尖叫,那男的更是猛地蹦起来,一个箭步往后厨跑去。

  “别动!”三毛一声大喝,那男的刚要拉开收银台的门,听到这声大吼,马上顿住,高举双手转过身来,这人显然吓得不轻,脸色煞白,浑身哆嗦,结结巴巴的说道:“啊……同同同……同志……朋友……兄兄……兄弟……啊不……好汉!别开枪!”

  “他妈的你们是什么人?”三毛厉声喝道。

  那中年男子吓得全身一震,转头看看还呆呆坐着的女子,苦着脸说:“我我我……我叫刘国钧,是是……是这里的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刘国钧和李医生李瑾的情景,如果当时知道他会在今后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三毛一定会一枪崩了这个老小子,但现在他只是一个身材发福,满脸惊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中年秃顶胖子而已。

  事实上,在得知李瑾是医生之后,我们几乎是求着他们加入的。在这样的乱世,有个医生在身边可就太好了,特别是道长,一个劲的拉着李医生问东问西,说自己这几天受了惊吓,一直心慌气短,不知道是不是心脏病了。

  李瑾是钱潮市一家著名的三甲医院神经外科的副主任医师,城市保卫战之后好几天,她还坚持在岗位上照顾病人,因为医院有一些食物储备,加上组织架构比较紧密,医生对于病毒之类的忍受力又比普通人要高得多,溃散的军队也还没丧心病狂到要打医院注意的地步,因此秩序竟然一时没有崩溃,直到三天前太平间里的死尸突然集体复活,咬死了一直作为主心骨的院长,医生和能走的病人才一哄而散。

  李瑾家就在这附近,她跟刘国钧夫妇二人在家里躲了几天之后,吃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只好出来碰碰运气,刘国钧当过这里的管委会主任,知道有这么一个商场存在,所以就往这儿来了。
  “医院里有感染病毒尸变的患者吗?”我一边往平板车上堆矿泉水,一边问旁边的李医生。

  李瑾叹了口气,点点头说:“一直有,从打仗之后几天开始就陆陆续续的有人发病,还好我们医院受过国家疾控中心的突击培训,知道索拉姆病毒发病的症状,那些早期发热的病人都提前搬到隔离病房去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已经死了的尸体会突然复活。”

  “哎……”道长突然也长叹一口气说:“可惜了,要不然医院还是挺好的庇护基地,建筑坚固,还有医有药。”

  李瑾神色一黯,摇摇头说:“一开始还行,到后面几天,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医院病房都是封闭式的建筑,一停水停电,没了空调里面就成了病菌培养室,加上那么多没有行动能力的病人,我们人手有限,根本看护不过来,他们连拉屎拉尿都只能在床上解决……”

  我们听了也是一阵沉默,当灾难来临的时候,像我们有胳膊有腿,没病没灾还好些,那些行动不便的病人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只能躺着等死了。

  当天,我们连夜把所有有用的物资都搬到了木头房,杨筱月在见到刘国钧李瑾二人之后,显得非常高兴,拉着李瑾的手姐姐长姐姐短说个不停。

  我们首先分配了住处,为了方便布置岗哨,我和三毛睡二楼靠窗的位置,道长和老吕搭帐篷,睡最靠近地下门边的位置,杨筱月和刘国钧夫妇都住中间的床铺。

  然后三毛安排了夜间岗哨,虽然杨筱月和李瑾都极力要求自己也加入轮岗,但我们还是一致决定两位女性不用参加,而刘国钧则一直声称自己出门的时候崴了脚,行动不便,说休息几天再参加。我们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是一个如此无赖的人物,也不怀疑,反而劝他要多加休息。

  接下去的几天,我们搜索了那几个之前做好记号的店铺,也是收获颇丰,必胜客里找出来一大堆面粉,还有意式萨拉米香肠、帕玛森干酪、淡奶油、黄油、意大利面、各种饮料冲调粉等等;面馆里则有大量的油盐酱醋辣酱之类的调料;而粮食储量最多的,还是那家港式茶餐厅,仓库里竟然堆了几百斤大米,这让我们简直欣喜若狂。

  于是我们经历了一段危机爆发以后最快活的日子,我们有水,有食物,还不缺燃料。木头房里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古董家具,统统被我们劈成了劈柴,用来烧火做饭,虽然烧出来的米饭几乎每次都是夹生的,但因为燃料昂贵,似乎也增添了不少风味。

  烧火的地方设在国际会议中心的地下二层电梯井里,烟气被长长的电梯通道迅速抽离,然后迅速冷却,排出户外的时候已经变得极淡,而且在高楼之上,这样就不会轻易暴露位置。

  当然,我们也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在地底商场的另两处有自然光的位置也设置了庇护所,把粮食和装备分了一部分过去。

  而这个时候,幸存的人们,开始慢慢适应新的环境,渐渐恢复理智,新的秩序也开始逐步建立。

  如果说城市保卫战之后的两三个礼拜,可以叫做崩溃期的话,目前这段时间,可以称之为平台期,或者适应期。

  在崩溃期,人们第一次认识感染者这种以前只出现在电影电视中的怪物,并且目睹了军队的溃败之后,心理彻底崩溃。在这一时期的,人们普遍认为感染者是不可战胜的,很多人因为绝望而陷入疯狂,一部分人选择自杀,另一部分人则用烧杀劫掠,用毁灭和暴力来掩盖内心的恐惧。据后来的推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类在这段时间内丧生,而其中只有一半死于感染者和病毒的直接攻击,其他人都是自杀或者被自己的同类戕害。

  在度过了崩溃期之后,剩下的人类开始慢慢缓过神来,这一部分人,身体和心理相对都还算不错,而且或多或少都直接接触过几只感染者,发现感染者其实也是可以杀死的,并没有谣传中那么可怕。这时候的人类开始以家庭、朋友、同事或者社区为中心,结成一个个小团体,虽然相互之间会因为抢夺资源而争斗不休,但并不会毫无原因和理由的攻击他人,甚至,在实力均等的前提之下,团体之间还会相互交换资源和情报。

  这段时间,没到吃饭的时间,我站在露台上极目远眺,就可以看见一道道炊烟冲天而起,整个钱潮市,就好像处于战争中一样,笼罩在一片浓烟之中。
  古人和现代人的重要区别之一,就是信息掌握的数量和速度。在原始时代,人们只能通过周围接触有限的几个人,口耳相传,或者岩洞里的稚嫩的壁画来保留、传递零星的碎片化的内容。后来随着文字、纸张的发明,人类终于可以较大容量的保存信息,再后来,伴随着驿马、邮局、电报、报纸……等等一系列信息传递手段的出现和发展,人们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直到电脑、互联网的出现,人类终于连成了一体,一个普通人,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知道地球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可以预测今后半个月的天气情况,可以查阅浩如烟海的图书、资料。一个小小的U盘就能带走整个图书馆,甚至一个邮票大小的二维码,也能存储多达几千字的内容……

  我们现在就像是回到了原始社会,接触的信息少的可怜,对于目力所及之外的世界,一无所知,这对于一个三分钟不看手机就觉得跟世界脱节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感觉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般。

  直到我们接触到周围的几个小团体,才交换到了一些情报,让我们对目前的钱潮市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从北边过来的尸潮在突破了防线之后,并没有席卷整座城市,而是在大运河之前停下了脚步,但整个运河北面已经成为人类禁区,完全是感染者的天下。据从城北逃难来的人讲,那些感染者在街道上挤成一团,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只要河对岸稍微发出一些声响,一道有浅又窄的运河根本不足以挡住它们的去路。

  而那些从前线溃退下来的军队,除了部分逃散者之外,大部分被军官收拢,但分裂成了好几个势力团伙,他们虽然不至于欺压、鱼肉百姓,但靠武力占据了粮库、油库、政府大楼等战略要地,甚至有一伙还占据了钱潮市著名的西湖中间的湖心亭,他们把所有的资源都据为己有,对普通百姓的求助完全置之不理。

  那个盘踞在198个传奇阳光海岸的势力也了些许眉目,有人说那里已经被钱潮市众多互联网大佬打造成一个末日堡垒,由著名的某购物网站创始人牛云领头,里面应有尽有,储藏的食物几年都吃不光,地下有几十米的深井,屋顶有最先进的无土栽培种植园,甚至还有一个微型核反应堆提供电力……但我觉得这应该是无稽之谈。
  我们在木头房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劈柴、做饭、搜索新区域;晚上大家聚在露台上乘凉,彻夜长谈。有时候我看着天上的繁星,听着虫鸣,闻着夜风中的青草味,恍惚中会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如此,之前的生活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其他人的状态也不错,除了刘国钧一直声称自己的腿没有恢复,并且渐渐暴露出他那懒惰猥琐、皮里阳秋、欺软怕硬的本色之外,其他人都渡过了最初的慌乱,开始慢慢适应这个时代。

  三毛每天最爱干的事就是劈柴,据他自己说,把那些价值不菲,危机之前把他称斤卖了也买不起的古董细细的劈成条子,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道长则对他这种明显有报复性倾向的行为非常愤慨,常常斥责他,说他是文化屠夫,那些古物历经了这么久的岁月,经过多少人的手,今天却毁在他的斧头之下。而老吕则会在一旁嬉笑,说这些“古董”没有一样是真的,全是没多久前新造的,骗骗傻大款的货色。

  在统一行动以外的时间,道长一直一个人在研究什么东西,经常拿着纸笔在一旁画来画去,神不守舍,我问他在干嘛,他说在研究一种可以克制感染者的阵法,我说你拉倒吧,你还真当自己是茅山老道了。

  老吕则继续他的老本行,这家伙对开锁溜门有一种执念式的痴迷,一些我们认为没有探索价值的店铺他也一定要进去一探究竟。但他的存在,几乎是给我们开了作弊的金手指,大部分别人进不去或者要花很大力气的地方,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入,这大大增加了我们获得资源的能力和速度。

  李医生李瑾是那种典型的东方女性,坚忍、温柔、话不多但肯干,而且非常维护丈夫的权威。虽然我们的身体都还算不错,她没有运用医学技能的机会,但每次我们外出,她都主动要求跟随,说自己丈夫腿脚不便,两人不能都吃白饭,自己理应顶上。

  杨筱月丰富的户外经验派上了大用场,她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点子,比如用避孕套装上尿液当放大镜聚集阳光来生火,用一个矿泉水瓶装上泥沙石子儿来净化污水,在野外寻找松鼠埋下的食物比捕猎更方便和节省体力……最关键的是,她会生火!生火这项基本的生存技能已经被现代人彻底遗忘了,一般人即便是给他火种和木柴,也很难生起一堆篝火。而杨筱月简直就是火焰专家,她不仅能熟练的点燃柴堆,还能够控制火焰的大小,让寥寥几根柴火就隐隐的燃烧一整夜。她还能把棉布衣服剪成布条制作火绒,只要碰到几点火星就能烧起来……这家伙还是个天生的乐观派,每天叽叽喳喳的,像是剪了舌头的八哥,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很多的欢乐,有这么一个开心果在,团队里一些悲观绝望的情绪就不大起得来,成员之间也不容易产生矛盾,有好几次,三毛想对阴阳怪气的刘国钧发作,但杨筱月嘻嘻哈哈的讲几句笑话,又给按下去了。

  但这样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一声炮响打破了,尸潮伴着战争卷土而来,后来,人们把这场军事团伙之间因为分赃不均引发的战争叫做第二次城市保卫战,我经常对此嗤之以鼻,但在当时,我们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112、第二次城市保卫战

  这时正是中伏天,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又是正午,我们在地底厨房吃过一顿烙饼蘸各种酱料,来到二楼露台上,热的跟狗一样伸着舌头大喘气,我躺在遮阳伞下的藤椅上,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火,正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房子一阵剧烈的摇晃,把我从藤椅晃到了地上。

  “怎么了?!”在房里休息的三毛等人也大吼着冲出来。

  我凭栏远眺,只见大约一两公里之外,一道浓烟如龙卷风般冲天而起。

  “大概是打炮了!”我惊愕的说道。

  话音刚落,又是两声巨响,这次我们看的明明白白,炮弹击中我们左侧不远处的市政府大楼,爆开两从玻璃、钢筋、混泥土组成的花朵。

  “快看,坦克!”眼尖的老吕指着我们正前方大喊。

  我眯起眼睛看去,只见三辆坦克呈品字形从市民中心东侧缓缓开过来,它们压过那些堆挤在马路上的汽车,像是行驶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的轮船。

  开在最前面的那辆突然猛地一顿,炮管上冒出一蓬黑烟,一两秒钟之后,炮弹出膛的巨响才如无声处起惊雷一般在我们耳边轰然炸响。我们看不到炮弹落向何处,只是感觉到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

  坦克后面跟着一群身穿城市迷彩的士兵,猫着腰,在废弃的车辆间艰难穿行。

  突然一道火光如天外飞仙般划过天空,击中最前面的坦克,坦克想儿童玩具一般被瞬间撕碎,上面的炮塔被巨大的爆炸力整个掀翻,飞出老远。

  后面的几个士兵,被爆炸的碎片击中,发出声声惨叫,其余的士兵纷纷四散,各自寻找掩体,然后开枪还击。另一边的枪声也响起来,子弹在坦克和废旧汽车上打出一串串的火星。

  “我们被夹在中间了!”三毛惊慌的喊道。
  话音刚落,又是两发炮弹袭来,就在我们面前几百米处轰然炸响,爆炸卷起狂风,带着石屑直扑过来,我们身后的玻璃被冲击波震的整个粉碎,钢化玻璃碎成玻璃雨,浇在我们头上,我们惊呼着,捂住头蹲下身子,等冲击波过去,我再向前望去,原本平坦的地面上出现两个黑洞洞的大坑,露出部分地下商场,一些服装店已经开始熊熊燃烧。

  “快走快走!”我朝其他人大喊。

  刘国钧像只被猫追的兔子一样蹿进屋内,浑然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好在这次我们为撤离做好了准备,每个人都准备了一直巨型始祖鸟背包,装好了必要的食物、饮用水以及求生装备,就放在门边,随时一拎就可以走,只可惜预先准备的其他几个庇护所都在这片地下,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们预设好了三条撤离通道,第一条是爬下露台,从地面撤离;第二条是走主街,撤到江边;第三条是走地底,从国际会议中心的楼梯上地面,向东走。但现在地面已经成为坦克战场,通往主街的路又被炸塌了,只剩下第三条路线可以选择。

  我们在浓烟密布的地底通道快速奔跑,隆隆的爆炸声不停的响起,震的头顶上各种灰尘、石屑不停扑簌落下,像是穿行在快要塌方的煤矿坑道里。好在我们的头顶没有被炮弹直接命中,一路有惊无险跑到了国际会议中心底下的车库里。

  钱潮市的国际会议中心是一个奇葩建筑,主体是一颗规整滚圆的球形,外墙涂成金黄色,透着一股浓浓的市侩恶俗的暴发户气质,刚建成时曾经被钱潮市民戏称为“城市睾丸”。而且说是会议中心,其实除了一二层的裙楼以外,其余部分就是一个豪华五星级酒店。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楼梯,冲出会议中心的大堂,却发现我们正对面是一道严谨的军事防线,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几台庞大的自行火炮正在调试设计角度,其中一台还把炮口徐徐转向了我们的方向。

  “回去!快回去!”我大喊着拦住还在往前冲的刘国钧,挥着手让他们往回走。

  前面的阵地也开火了, 子弹从我们耳边呼啸而过,发出咻咻的呼啸,打在附近的墙体上叮当作响,我们猫着腰缩着脑袋像受惊的土拨鼠一样跑回会议中心。

  “后面!往后面走!”三毛挥着手大喊,我们这时候已经像是没头的苍蝇,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袋一片空白的跟着三毛多路狂奔。

  但这座奇葩建筑后面根本就没有出路,它是一种坡形的设计,前面跟地面齐平,后面却有三层多高的落差,足足十余米的高度,我们仓促之下,根本下不去。

  这时炮声又响了,我们头顶上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发炮弹击中会议中心的圆球,这颗奇葩的钱潮市睾丸顿时土崩瓦解,支撑球体的钢挂结构纷纷崩塌,巨大的钢梁发出尖啸声,慢慢扭曲,然后轰然落下。

  幸好我们站立的地方上面有一道屋檐,挡住了这阵钢雨,等尘埃落地之后,我们呆呆的往下望去,只见原来十余米深的落差,现在填满了钢梁、玻璃和水泥块,其中一根长长的钢梁正好一头架在我们面前,一头斜斜的搭在远处的一个花坛上,就像是一座独木桥。

  “老天保佑!”我双手合十向天一拜,大喊:“老吕,你先走!”

  这种时候让老吕先走已经成为一个惯例,因为他身手好,爬起来速度快,一来给大伙做个示范,二来又能做好接应。

  老吕当然不客气,高声答应一声,便双手一攀上了钢梁。钢梁不过十余公分的宽度,在上面行走时不可能的,老吕采用的是一种特种部队式的攀爬方法,他用双手双脚钩住钢梁,整个人翻过来吊在下面,然后双手交替往前爬,只几下,他便放开双脚,手一松跳到了地上。

  “快!”老吕落地后朝我们挥手喊道。

  我本想喊杨筱月让她先走,不料刘国钧一把推开站在他前面的李瑾,抓着栏杆就上了钢梁。不过这小子根本没有老吕那样的技术,上了钢梁之后便开始筛糠似哆嗦,只会死死的抱着钢梁往前一寸一寸的挪。

  “放松点!”杨筱月在后面朝他喊:“你越紧张越容易掉下去!”

  可她话音刚落,刘国钧便一下手没抓稳,摔了下去!

  杨筱月和李瑾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但刘国钧却大难不死,正巧下始祖鸟背包上面的一条带子钩住了钢梁,他被四处无凭的吊在半空,像个王八似的不停挣扎。

  “别动!”杨筱月一声大喊,迅速的解下自己身上的背包,我连喊她都来不及,蹭的一下就上了钢梁。

  “快!快来救我!”刘国钧带着哭腔大喊。

  “别乱动,坚持住!”杨筱月攀在刘国钧头上,用手去拉他背上的背带。但刘国钧是一个中年胖子,加上身上的背包足足近两百斤,哪是她一个姑娘能拎的起来的。

  三毛急着也解背包的扣子,想上去救人,我连忙一把拉住他。

  “太重了!”我指指钢梁架底部,老吕正用了全身力气顶在那里,分明是已经松动了,如果钢梁滑下去,那大家都得完蛋。

  杨筱月放弃了把刘国钧硬拎上来的想法,她也像老吕一样倒挂起来,同时伸出手去:“刘哥,抓住我的手!”

  刘国钧摸索了一下,碰到杨筱月的手之后赶忙一把抓住。

  “刘哥,背包太重了,我喊一二三,你解开背包的带子!”

  刘国钧哆哆嗦嗦的说:“你你你……你可千万别撒手啊。”

  “我一定不撒手!”杨筱月大喊。

  “1……2……3!”

  刘国钧解开胸口的扣子,整个人马上向一边倾斜,背包脱开钢梁,像一具尸体一样轰然掉下,摔在一堆狰狞的建筑垃圾上。

  刘国钧被杨筱月单手抓住,像是被摁在案板上的猪一样尖声嚎叫。

  “刘哥,你抓着我的手爬上去!”杨筱月的脸因为使力憋的通红,对着刘国钧大喊。

  刘国钧这时也发挥出了身体潜能,另一只手也甩上来,抓住杨筱月的胳膊,像是攀绳一样网上耸,杨筱月也同时使劲,刘国钧终于一把抓住了钢梁。

  但这小子抓住钢梁之后,便不顾一切的往上爬,根本不顾杨筱月还在下面吊着,他双腿乱蹬,一脸几脚踢中了杨筱月的头,杨筱月这时候已经耗尽了体力,被刘国钧这么连踹几脚,便双手一松,掉了下去。
  @闲云野鹤1964 2020-04-23 12:14:51
  哇哇哇,又更了,开心,这次表扬楼主2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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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还20分钟,都不来顶的
  “筱月!”我失声惊呼,不顾一切的爬上钢梁,但只看到杨筱月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摔在下面,几根钢筋从她胸口戳出来,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头歪在一边,眼睛圆圆的睁着,像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我几下爬到地面,走到杨筱月身边,但距离越近她的样子就越惨,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只觉得身体里有股子劲一下子被抽空,浑身发软。我颤抖着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脉搏,但又不敢,似乎只要不确定她的死亡便还有活过来的希望。

  直到身后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李瑾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阿源……她已经走了。”

  我回过头,看到李瑾脸上也是涕泪纵横,我抓着她的手,哀求道:“李医生……求求你,救救她……”

  李瑾哽咽着摇摇头,我一下子痛哭出来。

  “你TMD怎么搞到?”三毛刚爬下钢梁,便一把抓住刘国钧的领口狂吼。

  “我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没抓牢……”刘国钧面色惨白,连连摆手。

  “我CNM!”三毛重重一拳打在刘国钧的脸上,把刘国钧直接打翻在地,又冲上去拳打脚踢。

  “行了,三毛,行了!”老吕连忙上去抱住他,用力把他向后拖。

  我愣愣的看着杨筱月的尸体,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罩住了身体,那些声音既遥远又模糊,像是从水底传来的,甚至又有几发炮弹落在我们不远处,炸的震天动地,我也觉得似乎跟我没什么关系。

  “阿源,咱们该走了……”道长过来拉了拉我的肩膀。

  我茫然的转头看看他,只见所有人都焦急的看着我,这时又有两发炮弹落在不远处,震的地面一阵摇晃,那根钢梁也松脱了,咣啷啷的砸落下来。

  “快走!”三毛抓起杨筱月的背包,对着我大吼。

  “等等!”我挣脱道长的手,指着杨筱月的尸体,哭着说:“我不能让她就这么倒在这里,万一她变成了感染者怎么办?”

  杨筱月胸口被四五根钢筋扎透了,钢筋血淋淋的透体而出,如果她真的尸变了,只怕就会像被绑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一样,被永远的捆在这里挣扎呻吟。

  “老吕,把你的冰锥给我。”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老吕从背包的侧口袋里拿出冰锥递给我。

  “帮我把她翻过来。”我又说。

  我们几个人一起,拉着杨筱月的双手,把她从钢筋上拔出来,然后轻轻的俯身放下。

  我摸着她的颈骨,用她教的方法,数到第一节颈椎处,用锥尖顶住。

  “安息吧,筱月……”我深吸了一口气,手下一用劲,冰锥似乎没受到什么阻碍,很顺利的就扎了进去,我又左右搅动了一下,拔出冰锥,上面沾着一些红白相间的浆液。

  我们用一些崩落的钢筋水泥块搭在杨筱月身上,把她草草掩埋了一下,这时隆隆的炮声频率和密度都高起来,我们对面的弯月形大剧院也被炮弹拦腰击中,火光冲天。

  “走走走走走……”刘国钧见我们掩埋完杨筱月的尸体,便忙不迭的大喊,率先抱头鼠窜而去。

  这时候我们已经顾不上东南西北,只管埋头乱跑,哪里有路便往那边走,炮弹不断的在身边爆炸,几幢附近的高楼被击中,发生了整体崩塌,整个新城像是末日灾难电影一般,到处都是硝烟和瓦砾。

  “这炮是哪里打来的?”三毛一边跑一边怒吼:“这是大口径火炮,这么近的距离没法打!”

  “是那边!”老吕指着我们前方喊。

  这时候我们已经跑到钱潮江边,只见在白波潾潾的江水掩映下,江对岸正在升起一片片黑烟,炮弹在空中划出如鬼哭般的尖啸,在瓦蓝的天空上留下一道道浅白色划痕,像是某个熊孩子留下的拙劣图画。


  “操他娘的,他们没事轰咱们干什么?”三毛怒骂道。

  “感染者!”刘国钧突然指着我们身后,满脸惊恐的大喊。

  我回头一看,只见被炸断的跨江大桥那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像蠕动的灰色地毯一样滚滚而来,炮弹不停在人群中爆炸,炸起成片的断肢残骸,但除了核心的被炸成碎片的几个之外,其余被炸飞的,只是在地上打个滚,又站起来继续往前疾奔。

  我们被吓得几乎灵魂出窍,大喊着转身加快脚步狂奔,只是身后的背包实在太重,没跑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时虽然感染者群离我们起码还有一公里,但以这样的速度,被追上也是早晚的事。

  刘国钧第一时间解下了背包,我刚以为他要扔呢,没料到他竟然把硕大一个背包一把塞到李瑾怀里,自己甩开膀子没命的跑了。

  李瑾被丈夫出格的举动弄懵了,前后两个大包,停下脚步瞪圆了眼睛呆呆的看着丈夫的背影。

  “扔了扔了!”我过去夺下李瑾怀里的包,扔下江堤,又帮她卸下她自己的背包,也扔了下去。

  然后我招呼三毛他们几个也解下自己的背包,把里面大部分东西都拿出来扔了,只留下少量食物和水,再重新背上继续跑。

  我们沿着江堤狂奔,炮弹不断落下,爆炸点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只感觉脑子被震的阵阵眩晕,像是脑浆子被掏出来用力揉捏,耳朵嗡嗡作响,仿佛一万只野蜂在耳旁飞舞。

  我们跑过“日月同辉”,看到“198个传奇”已经被夷为平地,那两栋美轮美奂的楼房大概被一次大口径火炮齐射击中,楼房完全坍塌,变成一堆断壁残垣,一些人灰头土脸的站在废墟之中,还有很多人被压在残骸下面,惨嚎不止。我瞄了他们一眼,没发现牛云或者其他大鳄的影子。

  再往前,已经是新城的边缘,江堤边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条施工小道斜斜的插向城区方向,我们没有任何选择,只得拐进小道,小道两旁是一大片垃圾场,新城建造的很多土石方、建筑垃圾都倾倒在这里,两边堆得高高的像是小山一般,可喜的是轰炸似乎是以新城为界,并不延伸到这里。

  垃圾堆后面是一个城中村,我们刚跑进村子路口,就看见几个身穿迷彩的士兵从旁边的路上跑过来。我吓了一跳,深怕这几个士兵对我们动什么歹念,连忙收住脚步,让出道路。但这几个士兵就像没看到我们一样,从我们身边匆匆而过。

  我正想舒一口气,却看到士兵们跑来的路上突然拐进来几个个感染者,咿呀咿呀叫着扑过来,紧接着又是几个,后面竟然哩哩啰啰的跟了一群,足足五六十个!
  “妈呀!”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原本撑着大腿喘气的刘国钧一声惊呼,拔腿就跑。

  我们也赶紧跟上。城中村很小,转眼就跑到了头,我们跑过另一头的出口,迎面是一条大马路,马路上方有一个很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江南工业园欢迎您”

  路两旁都是整齐划一的厂房,但每一扇门都是紧闭的,我们越跑速度越慢,身后的的感染者越来越近,我心里越来越绝望,好想就这么停下不再跑了,让感染者咬死算了。

  马路慢慢到了尽头,我们远远的看到一道围墙封死了去路,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呼,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三毛已经从肩上卸下步枪,准备转身战斗。

  “救命!救命!”刘国钧开始慌张的大喊,这家伙虽然人品低劣的让人恶心,却有一种蟑螂般的求生欲望,在他词典里大概从来没有死这个字。

  “你他妈的别鬼哭狼嚎了!你喊破天也没人来救你!”三毛啪的一声给了刘国钧一个脖儿拐,骂道:“死就死了,起码像个男人!”

  但三毛话音刚落,旁边一扇铁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朝我们大喊:“快!快进来!”

  我们赶紧连滚带爬的夺门而入,大门在我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片刻之后,感染者撞了上来,大门咣咣作响,但两扇铁门都厚重坚固,连晃都不晃一下。

  我这时才心下稍定,转过身来,发现周围站了好几个陌生人,其中有人微笑,有人怒目。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人,我知道他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连忙团团的一拱手,正色说道:“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那老人似乎有些难为情,连连摆手。

  “老伯您贵姓啊?”道长也上来问道。

  “哦哦……不,不贵姓……”老人摆着手说道:“我姓冯,他们都叫我冯伯。”
  第三卷 1 队形

  现在。

  呻吟和惨叫意味着这个钱潮市仅存的一块文明之地,已经变成了屠宰场,里面的几百号人,就算不被丧尸咬中,变成它们之中的一员,只怕也只有饿死一途。

  张志军扭头呆看着鬼市的围墙,帮助我们逃生的那条通道黑漆漆的敞开着,如同地狱之门。一开始我以为张志军是在做最后的缅怀,还耐着性子陪着他站了一会,但他久久没有动静,加上我们又焦急的想赶回去救人,忍不住唤了他一声:“张队长……志军?”

  张志军马上一举手,示意我们噤声,视线还是紧紧的盯着那条通道,完了还端起了手里的步枪。

  这时我也听到通道深处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刚刚跑下楼梯。

  我们都吃了一惊,纷纷端起枪,对准通道口。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里面穿来,紧接着,我们就看见李瑾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

  她一出通道,便看见五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的对着他,吓得顿住脚步尖叫了一声,但随即看清楚是我们几个,便一边跑过来一边惊慌的喊:“张队长……阿源……你们见到国钧没有?”

  “没有啊……”张志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刘……主任连上午开会都没参加,今天一整天没见过他,你们看见他了吗?”

  我们也努力回想,似乎都觉得今天没见过刘国钧的人影,纷纷摇了摇头。

  李瑾见如此,眼圈马上就红了,表情也由惊慌慢慢变成绝望和无助,捂着嘴转眼就要哭出来。

  我虽然极度不待见刘国钧,但对李瑾却没有丝毫意见,这个有着东方女子特有的温柔善良宽容坚忍特质的女人,已经用她的行动博得了我们大家伙一致的好感和尊重。见她这么伤心,我也忍不住心里一疼,正想开口劝解,却听见一旁三毛急着说:

  “没看见就说明没在,说不定正好躲过一劫呢,现在咱们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赶紧回去通知猴子他们。”

  “对对对,我们还是赶紧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张志军也附和道。

  于是我们重新上路,走了几百米就到了地底隧道,我们拿走存放在隧道里的AK步枪,出了隧道,马上就接近了基地所在的工业区。

  在工业区,我们就不断的遇到从市区方向逃难而来的人,数量多到我都不敢相信,忍不住要去猜想平日里这些都是躲在哪里的?逃难者中也包括了我们认识的一些团队,还有同样居住在工业区的邻居,他们带着可怜的一些行李,仓皇如丧家之犬,当我拦住他们,企图获取一些信息的时候,他们只会惊慌的摇头,说一句:“丧尸来了,快跑!”

  “你们走反了!应该往东走,西边过不了河,桥都炸断了!”张志军好意告知几个逃难者。

  “往东?那是大海!”几乎所有人都丢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匆匆而过。

  “走跨海大桥!”张志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出老远。

  “跨海大桥没被炸断?”几次以后三毛按捺不住好奇问。

  “炸了!”张志军撇撇嘴说:“但没炸彻底,我们之前做过侦察,只有几个豁口,而且桥面没有完全坍塌,只是一头掉进了水里,陈市长已经派人搭了几条绳索,走人没问题!”

  “江那边……没有丧尸吧?”我咽了口唾沫,满怀期待的问。

  张志军耸耸肩:“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对岸的消息了,但按照索拉姆病毒的传播能力,一条河几乎不可能挡住!”

  “那咱们去对岸干什么?”三毛马上又问:“既然都一样。”

  “过了跨海大桥就是宁波港,我们可以找艘船,出海!”张志军抬头看着东方,眼神里闪出些许光亮:“外面就是舟山群岛,大大小小一千多个岛屿,我们随便找一个有淡水的小岛住下来,开垦农田,出海捕鱼,只要没丧尸,活下去应该不难。”

  “这都是陈市长定下的计策……”张志军叹了口气又说:“就算没有丧尸潮,这个春天也准备执行的,没想到他自己却……”

  我也在心里暗叹一口气,这陈市长虽然阴了我们两次,但不可否认此人确实是人中龙凤,无论是对形势的判断,还是对人心的笼络,都不是我们这些往日的平头百姓所能比拟的,假以时日还真有可能成为这乱世之中的枭雄。

  “有情况!”眼尖的杨宇凡突然发生示警。

  我跳上停在人行道上一辆路虎发现者SUV锈迹斑斑的车顶,手搭凉棚往前看去,只见工业区大道最末端,我们那个住了大半年的不锈钢工厂,两扇斑驳的红漆大门向内洞开着。

  “一定是出事了!”我跳下车跟对其他人说了我看到的情况。

  “会不会是他们听到丧尸潮来的消息,也跟着跑了?”张志军推测。

  “不可能!”杨宇凡激动的低吼一声,甩开膀子率先向前跑去,但马上被三毛一把抓住。

  “做好突击队形!”三毛端起枪:“说不定敌人还在里面!

  “我们有很严格的撤退计划,就算他们听到风声撤退,也不可能这样敞开着门,而且我们如果失散,约定的碰头地点就是我们刚才经过的那条隧道……李医生,你在这儿等一下,我们先进去看看!”我一边向张志军解释,一边解下身后背着的大背包,端起枪,我们依照平时的训练迅速散开,三毛充当尖兵,我和杨宇凡充当左右侧翼的火力手,张志军毕竟是职业军人,在向我们投过赞许的一瞥之后,马上跟大力一起占据了火力掩护的位置。

  三毛一个人猫着腰,远远的走在前面,我绕到马路的另一侧,用那些废弃的汽车充当掩体,一边牢牢的吊在三毛身后,一边用枪搜索我负责的这一侧区域,寻找一切可能对三毛产生威胁的目标。

  三毛很快接近基地的红漆大门,他站在门边,背部紧贴墙壁,对着我伸出左手卷成筒状,在自己眼睛上比了个望远镜的姿势,然后又指指头上。

  我知道那是让我检查楼上有没有狙击手的手势,我伸出左手握拳,回了他一个“明白”的手势。然后迅速猫着腰,跑到正对着大门的一辆大众途观后面,把枪架在引擎盖上,视线透过准星,把各个楼层的窗户逐个扫描了一遍。

  我把手肘放平,手掌向前伸出——“安全,可以进入!”

  三毛把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还成一个圈,其他三指竖直,然后又把手举过头顶,手掌向内挥了挥手——“明白,掩护我!”

  然后他倏地转身,朝门内看了一眼,迅速冲了进去,另一侧的杨宇凡和他侧后方的大力也马上跟进,我也迅速翻过途观车,跟了进去,后面的张志军马上占据了我的位置。
  3、手术

  我们在院子里呈品字形散开,院子里混乱的样子,进一步证实了我的预言——所有种了粮食的土地都被刨开,冬天留在土里的红薯、土豆、胡萝卜全被翻出来带走,甚至连刚种下,只发了一丝细芽的几株西红柿也被连根挖起,不见踪影。整个院子就好像是来过一艘科幻小说中描写的掠夺地球资源的外星飞船,过后寸草不生,只剩下翻起的黑土。

  我们来到我们居住的楼房门外,房门也是敞开着,我一眼就看见那个我们每天用来生火做饭,围炉取暖的大铸铁炉子已经不见了,上面的铁皮烟囱应该是被强行扯断的,铁片狰狞的拖在空中,被烟火熏的漆黑的内壁,就像是某种巨兽的肠子。

  在三毛做出安全手势之后,我们都跟着进入室内,里面空空荡荡,凡是能移动的物件全部已经消失,地上脚印繁杂,像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安全!”三毛一边从楼上下来,一边喊。

  整座房子里空无一人,三土、猴子、张依玲、萧洁、小凯西,全都不见了。

  杨宇凡还是不甘心,满屋子乱窜,在几个预定的躲藏地点翻来覆去的找,一边大喊着小凯西的名字,仿佛这个小家伙会像平日跟他游戏一样,随时从哪个角落里笑着冲出来扑到他怀里。

  但是什么都没有,最后三毛不得不把他拦住,板着他的肩膀对他大吼才让他停住脚步。

  “今天是小凯西的生日……”杨宇凡蹲下身子哭了出来。

  我也心如刀割,小凯西等人一定是被别的势力掳走了,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而且丧尸潮涌在即,我们压根没有时间去追查到底是哪方势力干的。

  “什么人!站住!”院子外面传来张志军的一声爆喝。

  我们都吃了一惊,同时端枪冲出门外,只见张志军枪口所指的方向,一个人影拖着脚步蹒跚而来,这人看见我们,顿时紧赶了几步,但明显是身上有伤,在向前猛冲了几步之后便一跤摔在地上。

  来人正是猴子,我们赶紧过去把他翻过来,他右手捂着左肩部,鲜血正从指间汩汩流出,面色如纸般苍白,嘴唇结痂,眼皮套拉,已经快丧失了意识。

  “快去喊李医生!”我转头大喊,张志军连忙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猴子!你醒醒!小凯西他们呢?去哪里了?”我拍打着猴子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猴子吃力的睁开眼睛,眼神空洞散乱,好一会才重新聚焦,挣扎着说:“食人族……被食人族抓走了!”说着眼睛一白,又要晕过去。

  “别睡!”我摇晃着猴子的头,在他耳边大声喊:“说清楚,食人族在哪里?”

  “河里……江心洲……”猴子又吐出几个自己,声音轻的如同午夜梦呓。

  “李医生来了,快让开!”我听到身后张志军一声大吼,我转过头,看见李瑾气喘吁吁的狂奔而来。

  李瑾在猴子面前蹲下,迅速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脉搏和伤口。

  “失血过多,已经休克了,伤口不深,没有伤及内脏,但可能切断了一条血管,还在流血,必须马上手术缝合!你们快把他抬进去,准备手术。”李瑾站起身,语速飞快,但声音镇定,就像是在医院急诊室对着护士发号施令。

  “张队长,医疗包带了吧?”李瑾又对张志军说。

  “带了带了……”张志军忙不迭的回答:“就是我背着的这只。”

  “好!”李瑾一边往里走一边又说:“一会把手术器械拿出来,还有生理盐水、消毒酒精、双氧水、麻醉药、注射器和绷带!”

  “好……”

  由于所有的家具都已经被洗劫一空,我们只能把猴子放在堆在门口的钢锭上,张志军把他的背包解下,从里面一样样的掏出李瑾要求的物品,原来他背着的这只大背包里面装的全是医药用品。

  李瑾拿起一袋生理盐水,熟练的解开输液工具,准备给猴子挂上。

  “李医生……”张志军这时突然低声说:“这人……有多大的生还可能?咱们的药物可不多啊。”

  李瑾却连眼皮也没有抬,手脚麻利的把一次性输液管一段插入袋装生理盐水,让大力把袋子举着,另一头垂下,放出管子里的空气:“我是医生,发过希波克拉底誓言,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我需要一个助手!”李瑾给猴子挂上盐水之后对着我们说:“谁有处理伤口的经验?”

  我想起曾经给Maggie Q缝合过伤口,虽然那次怕得要死,但总算有一次经历,便自告奋勇的说:“我来吧……”

  李瑾看了我一眼,平淡的点点头:“好,你先把双手洗干净,肥皂张队长的包里有,然后用酒精消毒。”

  还好,院子里的手摇井还在,我在李瑾的要求下仔仔细细的从肘部开始洗干净了双手,然后用棉球蘸着酒精上下细细涂了一遍。

  李瑾一再嘱咐一定要洗干净,“百分之九十九的感染都发生在我们的双手和医疗器械上,我们没有太多的抗生素,所以一定要小心!”

  此时天色已黑,除了在门口警戒的张志军之外,三毛、大力和杨宇凡人手一只手电,一起照在猴子的伤口上。

  李瑾用手术剪把猴子的衣服从侧方剪开,把伤口暴露出来,然后用双氧水冲洗了伤口,伤口在左锁骨下方,一道大约三公分宽的细长刺痕,还在向外微微的淌血。

  李瑾拿出注射器,抽了一些大概是麻醉药的液体,注射在猴子伤口的周围,等了一会,然后用两个止血钳一边一个夹住伤口,向外翻开,伤口如婴儿的嘴唇一样翻开。

  “找到了!”李瑾轻呼一声,用血管钳夹出了一根细白如牙签的小管子,看上去直径还不到两毫米。

  “帮我拿住。”李瑾把血管钳递给我:“稳住,尽量不要动,我把它缝合起来。”

  李瑾从一旁的手术器械盒中拿出一个针盒,从里面取出一根已经串好线的缝合针,用持针器夹住,开始缝合血管。

  “血管不用接起来吗?”我看着李瑾把血管的一端缝死,忍不住出声问道。

  “在这样的灯光条件下我不可能做血管连接术,只能缝死,先止住血再说。”李瑾一边小心的缝针,一边回答。

  “那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李瑾摇了摇头说:“这根血管很细,风险不是太大,顶多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局部肌肉坏死,不会太严重。”

  血管缝合大概用了十几分钟时间,对我来说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等她终于完成缝合术,我觉得自己的全身肌肉都已经僵硬的快痉挛了。

  李瑾又用双氧水冲洗了伤口,直到确定血管中不再有鲜血渗出,才开始缝合外面的皮肤,这次用了不一样的缝线,速度也快的多,总共缝了六针,一会的功夫就完成了。
  14、食人族

  做完手术,猴子兀自未醒,双唇紧闭,面色铁青,气息非常微弱。我担心的问李瑾情况怎么样。

  “他失血过多,按情况应该给他输血,但我们做不到。”李瑾的声音平静的就像是她手中的手术刀:“接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如果到明天不发烧,他就可能挺过去。”

  “咱们快去救小凯西他们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们刚安顿好猴子,杨宇凡就抢着说。

  食人族,江心洲……我这时才想起猴子的话,心里发出一阵颤抖,如果真如猴子所说,小凯西等人是落入了食人族手里,那他们可以说危在旦夕。

  “是啊,事不宜迟!”三毛也随身附和,一边还抄起枪检查其弹药来。

  “可猴子怎么办?”我轻声低语:“现在尸潮一定离这里不远了,江心洲在东面,正好在我们的撤退路线上,我们就算救到人,也不可能再回到这里,难道把他扔下?”

  众人听了都沉默起来,事实确实如我所说,如果要救人,便只能放弃猴子,虽然两厢相较,肯定是三土、凯西他们人数更多,更重要,但真实情况却不是简单的数字计算,猴子也是我们朝夕相处的同伴,如果把他一个人就这么扔下,一定是死路一条。

  “干脆我们带上他!”大力突然说:“蓝房子那边应该没被发现,里面有手推车,我们搁上几床被子,给他做个暖和的病床,我可以推着他走!”

  这确实是个权宜之法,况且尸潮已经近在眼前,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很久,不管救不救人,都得设法把猴子带走。于是我也没有疑议,点头同意,大力和杨宇凡马上跑出去,片刻之后,两辆独轮手推车便被他们带了回来,其中一辆车里铺了厚厚的几层棉被,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舒服的床,另一辆则装了一些食物和零碎的应急物品。

  我们略微收拾了一下便上路了,这次由张志军在最前方担任侦查尖兵,大部队中由我开路,三毛推着杂物车紧随其后,然后是推着猴子的大力,李医生在一旁照顾伤员,杨宇凡拖后压阵。幸好今天星月俱辉,不用打开手电也能看得清路。路上猴子醒了几次,但还是神志不清,只发出几句无意义的呓语便有重新昏睡过去,李瑾说这是好兆头,既然能醒,也就意味着生理机能可以持续,只要不发生感染就没问题。

  猴子所说的江心洲,是钱潮江流过钱潮市,在拐过那两个著名的大拐弯之后,湍急的江水逐步趋缓,从上流裹挟而来的泥沙在这里慢慢沉降、堆积,逐渐形成了一个江中的半岛,半岛一头跟陆地相连,另一边深入江中,像是一头肿大的沙锤。

  江心洲很小,长宽俱不足一里,洲上原本只有萋萋荒草,数群野鸥,并无人烟。但最近几年旅游休闲之风渐起,又头脑活络者在洲上建起一座小小的农家乐,搞了一个饭店,几间棋牌室,说是提供正宗钱潮江野生河鲜,但其实就是菜市场买的普通货色,只是食客并无能力分辨,见店在江心,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假不了,吃了还大加赞赏,口碑一传,竟然生意爆棚,甚至到了位置需要提前几个礼拜预定的地步,钱潮市自称吃货的伪美食家,都已吃过昂贵的江心洲野生河鲜为荣。当然,现如今这里昔日的繁华当然都已消散无踪,如果猴子说的没错,那么现在里面盘踞着的不再是嗜食鱼虾的吃客,而是一伙食人恶魔!

  我们在午夜时分接近江心洲,和原本预计的不同,此时江心洲上并不是寂静一片,那座恶俗的仿古三层建筑之上,竟然还有点点火光,间或还有一阵阵欢呼声隐隐传来。

  “操他妈到现在还没睡!”三毛低声骂了一句。

  “大概是在庆祝今天干了一票大的……”张志军从三毛的背包里掏出一个望远镜,朝岛上张望了许久:“太黑了,看不清楚有多少人,我先下去侦查一下。”

  “一个人去,不会太危险吗?”我有些吃惊的看着张志军。

  “一个人才安全,别担心,我跟陈市长之前是特种部队的,对付这种乌合之众,小意思!”张志军笑着解下自己的背包,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武器装备:“你们趁现在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我摸清情况,再回来商量怎么救人。”

  “小心点!”三毛过来拍了拍张志军的肩膀说。

  张志军又是咧嘴一笑,也不搭话,只是拍了拍手里的枪,便向着半岛方向跑了,几步之后,他的背影便消融在无边的夜色中。

  我们按张志军的嘱咐,坐下来吃了些东西,从鬼市拿的这几个背包,里面的东西除了每人都有的必要装备和食物之外,其余的空间都是分门别类归类好的,张志军那只是医疗用品,我和杨宇凡背的都是水和食物,大力的是生活用品,三毛的则是望远镜、夜视仪之类的军用品。

  我们坐在江岸上吃了些能量棒,又喂猴子吃了点蜂蜜,他的情况已经有明显好转,原本灰败的脸上有了一些活人的生气,李医生说他虽然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但活下来的希望越来越大,这也让我们送了一口气。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张志军回来了。

  “这是一群比乌合之众还不如的家伙……”张志军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纺锤形代表江心洲:“连岗哨都不派,所有人都挤在大厅房子里喝酒,大概有四十多人……”他在江心洲中央画了一个转角形方块,指着一边说:“人应该关这在楼上,楼梯在这边……对付这种货色,强攻就可以,一会我、三毛和阿源突击大厅,大力你和杨宇凡上楼救人!”

  “好好好……”杨宇凡高兴的说:“我去救凯西!”

  “他们的武器情况怎么样?”三毛问。

  张志军笑着摇头:“只有两个人腰里别了把破五四,我怀疑那枪压根打不响!”
  15、小手

  我们自然不会怀疑张志军的专业判断,继续敲定了几个细节之后,我们便上路,穿过沙锤形半岛的尾端,朝江心洲扑过去。在此期间我们还为如何安置猴子和李医生起了一点分歧,最后还是张志军拍板,让他们跟着进去,按他的说法是里面的食人族根本不堪一击,没必要把他们留在外面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没想到这个决定后来几乎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此时星月无声,除了岛上隐隐传来的呼声,我们身边只有潺潺流水,江心洲像一只巨兽一样趴在水中,期间树木倥偬,在月光之下如鬼魅暗潜,早春的午夜,春寒料峭,我们呼出的空气在夜色中结成白雾,在月光下蒸腾、弥散。

  连接江心洲的狭路只有两三百米长,仅仅几分钟我们就接近了江心洲,我们把李瑾和猴子,还有两辆手推车都留在此处。

  “万一我们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赶紧走!”我指了指推车上熟睡的猴子:“也别管他了,你自己一个人跑!”

  李瑾看了看我没说话,但眼神里却尽是惊恐不安,这个女人除了在行医的时候是镇定自若,成竹在胸之外,其余时间从来都没什么主见,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被刘国钧呼来唤去,却还是不离开他的原因所在。

  我最后朝李瑾一颔首,抓紧手中的枪,跟张志军他们一起朝那间农家乐摸过去。

  我们还是呈散兵突击阵型,张志军已经侦察过地形,这次充当尖兵,剩下的人分两队跟在他身后。

  这时岛上已经完全没有往日繁华的模样,经过半年自然的侵袭,上面长满了野草、爬藤和荆棘丛,应该是某次大潮的时候江水漫过了整座半岛,道路都被厚厚的黄沙掩埋,我们就像是走在下过隆冬的雪地里一样,黄沙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如恶鬼随行身后。

  正如张志军所说,这群家伙连个岗哨都不设,我们轻而易举的就摸到了农家乐附近,正如张志军所画的,这栋设计拙劣的仿古建筑是一排带转折的三层小楼,楼前有一个院子,中间种着一颗大樟树,我们从一头的走廊穿过,来到大厅之前,透过雕花木门,可以看到大厅里人影憧憧,时不时响起一阵莫名的喝呼声,空气中还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味,我一想到这群人平日里的食物,忍不住胃部一阵恶心,连忙摇摇头,把不好的想象画面赶开。

  张志军指了指大厅左侧,那边有一道楼梯盘旋而上,然后又指指杨宇凡和大力,示意他们从那道楼梯上去救人,然后他又做了一个询问的手势,问我们准备好没有,我们一一作出准备妥当的手势,张志军点点头,把左手举过头顶,用手指比出“1、2、3”的手势,我知道数到三就是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正全身肌肉紧绷准备出击的时候,却听见那颗大樟树后面悉悉索索的一阵声响。

  我们同时倏地转身,倒转枪口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片刻之后,一个满头乱发的家伙提溜着裤腰带从树后面转了出来,他一抬头看见我们,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张开嘴想要大喊,我正犹豫着想要不要开枪,却只见寒芒一闪,一把匕首突然出现在这人的喉咙口,把他的喊声堵在咽喉里,这人发出咯咯的几声之后,仰面向后倒下。

  我转头一看,只见张志军还一手高举,做着投掷的动作,见我们都愕然的看着他,他咧嘴一笑,还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个游戏。

  我们又举着枪呆了一会,确定树后面再没有人之后,张志军走过去从那人喉间拔出匕首,又朝那人眼窝里捅了一刀,才在尸体上擦干净血迹把刀收好。趁着着功夫,我从大厅的窗棂间往里瞄了瞄,只见屋内正中间燃了一堆篝火,一群衣衫褴褛的家伙正围着火堆恣意狂欢,如同群魔乱舞,他们围着几个酒瓶不断的来回抢夺,我看到地上胡乱滚着几个芝华士和绝对伏特加的瓶子,正是从我们基地抢的战利品,这群人拥在一处,不时的大笑、喊叫,发出的声音却不似人语,只是如同野兽般的嚎叫,我听说人一旦开始同类相食,便会慢慢失去智慧和理智,变成只有肉体感知而无人类情感的牲畜,至少从现在看来,这群家伙正是如此,一点也不比丧尸高级。

  我又看了看大厅另一边,马上心里一凛,只见远离火堆另一侧的地上,扔着一个被绑成粽子一样的人,再一细看,此人竟是我们的老熟人——刘国钧!

  “嘘……”我听到张志军发出一声轻呼,转头一看,见其余人又做好了破门准备,我连忙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张志军伸出手开始比划手势。

  1……

  2……

  3……

  等他伸出无名指,我和三毛一左一右同时砰地一声踢开房门,三人持枪而入,大力和杨宇凡也迅速向楼上冲去。

  “都别动!”三毛大喝一声。

  那群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的转头看着我们,手脚的动作定格在空中,明灭的火光照在他们漆黑、肮脏的脸上,像是按了暂停键的恐怖电影。

  但我在他们眼中却看不到半分的恐惧,最初的惊愕过后,他们的表情便慢慢变得凶狠暴戾起来。

  “当心!”我大喊一声,话音刚落,这群野人般的家伙便嘶吼着向我们冲过来。

  “撤到门外面!”张志军两个点射,率先把两个冲在最前面的暴徒爆了头,一边大吼。

  我和三毛一边开枪一边向后退,直到一只脚跨出门外,三个人在门口形成一道没有死角的射击面,面前的食人族如同二战中发起“玉碎”攻击的日本鬼子,不断朝我们涌来,又徒劳的在我们前方十余米处倒下。

  屠杀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分钟,一个弹匣还没打空,我们面前便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等硝烟散去,我们三人都愣愣的呆了一会,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这满地的尸首是我们造成的。

  “源哥,三毛哥……”杨宇凡的一声大喊把我从恍惚中叫醒过来,我连忙转头,只见杨宇凡从楼梯上疾奔而下。

  “怎么样?找到他们了吗?”

  “没……没有……上面关着几个人,但没有小凯西他们……”

  “怎么会……”我吃了一惊,心里马上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会不会关在别的地方了……有没有活口,咱找个人问问……”张志军嘀咕道。

  我猛然想起刚才看到的刘国钧,连忙道:“刚才我看到刘国钧了……”

  “刘国钧?他在这里干嘛?”三毛奇怪的问。

  “好像也是被他们抓来的。”我想起刘国钧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一边跨国满地的尸体向大厅另一头走去。

  “呜呜……”一种喉咙里发出的闷响从前方传来,我循着声过去,看到刘国钧头向下趴着,双手背在身后,头努力向上昂起,嘴里塞了块破布,脸憋的通红,正以一种眼镜蛇般的动作,肚皮着地向我们游过来。

  看到他痛苦而又滑稽的样子,我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感,心道你这老小子也有今天,一边蹲下身子扯出他嘴里的破布条,但偏不解开绑住他的绳子。

  “阿……阿源……你们可来了……快,快给我解开……”刘国钧一边吐着口水,一边急切的说。

  “小凯西他们的?”心急的杨宇凡抓住他的胸口把他提离地面。

  “啊?凯西……凯西他们也在?”刘国钧却好像丝毫不知情,神情惊愕的说。

  “是的,被他们抓来了,你没看到他们?”杨宇凡抓住刘国钧的肩膀连连摇晃,急的语无伦次。

  “没……没见着啊……”刘国钧在杨宇凡手中挣了挣,他顿了顿又说:“不过……”

  “不过什么?”

  “呃……你们知道……这些家伙……他……他们吃……吃的是……”

  杨宇凡脸色剧变,手一松,刘国钧的下巴砰地一声磕在地板上,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

  但现在我们都没心思理他,只是面面相觑,我突然觉得空中那股肉香味越来越浓了。

  “该不会是……”三毛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

  “走!去看看再说!”张志军指了指后面,那边是肉香味飘来的地方,正是以前的后厨。里面除了现代厨房具有的不锈钢厨具以外,还有一口土灶,两口大锅,此时一边的锅盖上正袅袅的冒着热气。我们在灶台前站了良久,最后我把心一-横,把锅盖掀了起来。

  热气慢慢散去,我看见一只小手静静的躺在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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