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从第二天早上七点就开始了,照例还是嘉宾专家深度解读,只不过嘉宾从一个增加到了三个,除了一表人才的军事专家孙明溪,还多了一个流行病学专家名叫康乐,长的肥头大耳,看起来不像个学着,倒像个杀猪的;一个社会学专家叫薄其路,鼻子上戴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两个小时的时间,差不多都是这个流行病学家康乐在大放厥词。
“这个索拉姆病毒啊,它并没什么神奇之处,也没什么可怕的,现在有很多的谣言,甚至有人说感染索拉姆以后人会变成吸血鬼,真是无稽之谈!”
“您还真别说……”薄其路接话道:“我前几天听说,在封锁区外面,几个小年轻,哭着喊着要进去,说是想进去被吸血鬼咬,然后自己也变成吸血鬼!”
“愚昧!”康乐重重一拍桌子,说:“这索拉姆跟其他病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从我们分离的毒株来看,同样是一个蛋白质外壳,里面包围着一段DNA信息,只不过是它的感染率、发病率和死亡率相对比较高而已。”
“那为什么病人在死亡以后,还会出现攻击性行为呢?”主持人问。
“这就是这种病毒的特异之处了。”康乐摇头晃脑的说:“这个索拉姆病毒啊,它有个很奇特的地方,就是它能延长动物神经反射弧的时间……打个比方,你们一定见过那种被开膛破肚,但是还会动的鱼吧?特别是鲫鱼,有时候在锅里,它一面都已经煎黄了,突然它一跳,自己翻了个个!”
主持人和薄其路纷纷点头。
“这就是神经反射弧的作用了,再举个例子,比如说你现在被火烫了,你一定会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缩手,这个反应也是神经反射弧,表现为肌肉痉挛的抽搐,这个缩手,不是由你的大脑控制的,而是一种本能的肌肉反应,这种反应甚至在人死后还会存在一段时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民间会有那么多僵尸的传说的原因。”
“而这个索拉姆病毒呢,我们通过研究,发现它是个双链DNA结构,它的这个链式非常的长,而它在侵入人体之后,会循着血液往上,直达人的脑部,然后它的蛋白质外壳会脱去,这两条长链会像钩子一样,钩住人体的延髓部分,控制住整个脊髓,造成的后果呢,就是虽然感染者的脑部已经死亡,但是神经反射弧却能长期存活……”
“好,九点钟,雷霆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让我们把画面切换到现场。”主持人打断康乐的夸夸其谈。
电视上画面一转,出现了如昨天一样军容整肃的士兵方阵,只不过方阵开始移动,向着一辆辆运兵车鱼贯而入,虽然士兵数量极多,但井然有序之下,仅仅不到半个小时,所有士兵都坐上了车,车队开始徐徐开动。
“这次的直播,我们采用了各种先进的直播手段……”主持人的声音从画外传来:“除了传统的记者跟拍和昨天大家已经看过的航拍以外,我们还可以通过部队的‘全息战士’系统分享实时画面。关于这个‘全息战士’系统,我们还是有请我们的军事专家孙明溪教授来给大家做个介绍。”
“好的,所谓的‘全息战士’系统学名就是‘多兵种战斗整合系统’,这是一整套的个人电子装备,可以让战士之间彼此互联,也可以让上级与士兵互联。透过战士眼镜上的投影设备,士兵可以下载地图、可以定位自己的位置、可以查看队友的位置……这些都可以通过战士头盔上的摄影机看到,大家可以共享视野。这套系统即使是在国际上,也是非常先进的。”
“好,多谢孙教授的详细介绍,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次的雷霆行动,我军动用的兵力情况怎么样?他们会采用什么样的战术,还请您给我们具体分析一下。”
“嗯,好的,这次行动,部队出动的总兵力大概在五万左右,其中大部分是陆军摩托化步兵,包括少量的机械化步兵和陆军航空兵,也就是直升机部队……至于将采用的战术,其实很简单,就是到达疫区之后,大部分分散,形成一个个作战小组,然后以战术扫荡的形势深入每一个村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口,找出已经感染并‘尸变’的行尸,然后救出被困的百姓……”
“以孙教授看来,这次的行动会遇到什么阻挠吗?”薄其路插嘴问道。
“完全不可能!”孙明溪大声道:“首先这个行尸,它没有武器,只会用牙咬,怎么可能是我们全副武装,手拿世界最先进武器的军队战士的对手呢?其次,刚才康教授也讲了,这行尸它已经脑死亡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只凭一种神经反射来做动作,它不会迂回、不会埋伏,它完全不懂得什么战术,可以说连乌合之众也算不上,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妈的!构不成威胁为什么等到今天才动手?”三毛一边看电视,一边恨恨的说道。
“好的,接下来,在等我们英勇的军队战士开进疫区这段时间,让我们把视线转向国外,听一听我们的国际关系以及社会学专家薄其路教授,分析一下国外索拉姆病毒传染的情况。”
“好。”薄其路的声音比其他两位专家平静的多:“目前确切发生索拉姆疫情的,主要有美国、加拿大的南部、欧洲除北欧四国也就是冰岛、挪威、芬兰和瑞典以外的所有国家,日本、中东、印度半岛、东南亚南亚各国,中美洲的墨西哥一直到巴拿马,可以说整个地球,就只有南美洲、非洲、澳大利亚、新西兰还有若干岛国暂时还没有发生疫情。”
“现在各国的情况以美国最为糟糕,因为允许民间持有枪支的原因,他们在疫情一开始就陷入了全国性的骚乱,各个大城市在极短的时间内都被洗劫一空,各地的民众因为害怕病毒传入而自发性的组织民兵封锁道路,可以说整个美国已经陷入无政府状态……”
“好!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近封锁区了!”主持人一声兴奋的大喊,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薄其路。
这是画面一转,应该是切到了某一个战士头上,我们只看到画面一阵抖动,就像是某种艺术电影里恨不得把人晃吐的手持摄像机镜头一样,我看到前面一些战士动作灵活的跳下车厢,镜头也跟着前移,我看到伸在前面的枪口不住的摇晃,就像是在玩真人版《使命与召唤》一样,前面一个三级士官长不停的朝画面挥手,嘴里喊着:“快,快,突击阵型!”
画面继续摇晃着往前,通过一排用沙包垒起来的掩体和路障,我们甚至能透过电视机听到这名士兵粗重的呼吸声。
@text156 2020-02-27 17:12:59
楼主的另外一篇《幽灵权仗》可能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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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这时画面切回航拍,可以看到部队面前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城镇,一辆辆运兵车先后到达,士兵们纷纷从车上跳下,组成一队队战术小组冲入小城的街头巷尾,从空中看,就像是迷彩色的洪流,漫入小城。
画面又转回士兵第一视角,这一队战士应该是尖兵部队,此时已经进入小城的主街。
“这是雷霆行动的第一目标,XX县县城XX镇,这里的常住人口差不多三十万,我们现在通过士兵的第一视角,可以看到街道上非常的安静,没有一个人。”
“哼,柿子减软的捏,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海州市啊?!”三毛拍着桌子骂了一句。
“也快了,这地方离海州市也就几十公里。”我说。
“诶?你说,真要是在这里开火,枪声会不会传到海州市?”道长突然说道。
我也一下反应过来,我们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说不出的惊恐。
“啊!?”电视上主持人和三位嘉宾同时一声怪叫。
我看到画面上从街道的拐角处突然走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这女孩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身上也没有可见的伤口,低着头,也看不出眼珠子的颜色,可我从她那僵硬古怪的动作就能断定,这一定是个感染者。
“这是行尸吗?”主持人和嘉宾还在讨论。
士兵的呼吸更加的粗重起来。
这时女孩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中根本没有黑仁,她一咧嘴,露出一口带血的白牙,喉咙深处嘶吼一声,双手一伸,飞快的向镜头跑来。
“嚇!”镜头内的士兵和镜头外的主持人嘉宾同时惊呼一声,跟我第一次看见感染者一样,被吓了一大跳。
“是行尸!射击!射击!”旁边的军士长大吼。
这时猛烈的枪声才响起,几十支步枪同时开火,小女孩身上像是被密集的冰雹击中,全身上下同时爆出像是粉末般的碎屑,同时向后飞跌出去,摔在水泥路面上,但她立刻好像没事人一样翻身而起,继续扑过来。
“我的天哪……”我听到主持人低声呻吟了一句。
这时根本不用军士长下命令,士兵手里的枪持续喷吐火焰,枪声密集的像是连成了一片,终于有子弹命中了女孩的头颅,她摔倒在地上不动了,但枪声还在持续,没人停止射击直到所有的枪都打光了弹匣中的子弹,发出“咔塔咔塔”的空膛声音。
等枪声安静下来之后,电视里的嘉宾也跟着沉寂了好一会,主持人和嘉宾似乎都被吓坏了,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次遭遇战,只有士兵急促的像要断过气去的喘息声。隔了足足一分多钟,节目编导才如梦方醒,把画面切回航拍。
“上千发子弹才消灭一个感染者……”道长喃喃的道,我这时才发现自己一口气憋到现在,连忙重重的吐了出来。
这时小城各处都出现了零星接敌,枪声四起,镜头画面在各个记者手持摄像机拍摄的画面中来回切换,内容都是感染者从建筑中冷不丁的冲出来,然后被密集的弹雨击毙的画面。主街上的的感染者数量最多,但几个作战小队兵合一处,战士们也渡过了最初面对不同于人类怪物的恐慌,射击稳定性和精度都慢慢上升,形势似乎被逐步稳定下来。
“呃……”主持人重新开腔:“我们可以看到战士们非常英勇,这些行尸的血肉之躯面对枪林弹雨可以说完全是不堪一击的……那么这样的战斗,跟历史上以往的战争在形式上、内容上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们有请社会学专家薄其路教授来分析一下……”
“咳咳……”画面外薄其路清了清嗓子,接过话茬:“这场……呃,不能说战争吧,应该说是清除行动吧,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跟以往的冲突,不管是人跟人之间,还是人跟其他动物之间的冲突,都完全不同,最大的差异就是这次行动的目标,也就是行尸,刚才孙教授说过,它是完全没有思想的,没有智力的……”
此时电视画面大概转到了一位随军记者的摄像机上,画面明显稳定又专业的多,镜头慢慢推远,拉到长街的远处,两个三十米开外狂奔而来的感染者被交叉火力扫中大腿,因为奔跑的惯性而重重的向前飞出,摔倒在地上,然后被密集的火力射中脑袋,呆住不动了。
“刚才孙教授说这是行尸的弱势,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恰恰是它们仅有的那么一点点可能的优势所在!”
“哦?”主持人夸张的叫了一声:“那我们来听听薄教授有什么不同见解。”
“纵观古今中外的战争史,真正靠杀死、伤害对方的肉体获取胜利是不多的,很大的一部分是在直接战争之外,比如说通过外交啊,通过一些计谋啊,《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就是这个意思,西方战争学说的是“震撼和威慑”,意思也差不多,就是在还没开战之前,就先让地方恐惧,从而达成军事目的……就算是在战争的过程中,人类也不会一味的要求一定要消灭对方的肉体,战争只是手段,和平才是目的……可是,行尸这个对手,可是完全不会被震撼、也不会被威慑,更不会恐惧,它们的生理构造上就没这个功能嘛。”
这时电视上又出现了新的情况,一群人远远的从街边一个居民楼里冲出来,镜头又向前推进,画面中的感染者逐渐清晰,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身后是两个满头银发的老年人,最后则是两个孩子,一个十二三岁模样,另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两个都是女孩,这一群人都是衣衫褴褛,脸上身上沾满了黑乎乎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几个人相互之间相貌都有些相像,大概是一家人。
“哒哒哒哒……”两挺对角布置的95式轻机枪率先开火,这次运气相当好,当先的男子在第一波弹雨中就被击中头部,扑在地上不动了。但它身后的几个感染者完全不受丝毫影响,仍旧嗷嗷叫着向前冲来,于是两个老年人又被机枪扫到,然后被弹雨打的碎肉纷飞,接着是十几岁的女孩,它的两条腿被机枪正面射中,5.8毫米的枪弹把两条细细的腿从膝盖部位撕裂开来,小女孩扑倒在地,还是挣扎着,拖着她的两条短腿向前爬,直到一个子弹射中它的前额。只剩下最小的孩子了,就算她的亲人死了满地,它还是不管不顾、跌跌撞撞的向前冲来,本应稚嫩的嗓音,却变成了恐怖的嘶吼,脸上的表情完全扭曲着,大张着嘴,咧着白森森的牙齿,像是劣质恐怖片里面的恶鬼。
不知道是出于罪恶感还是恐惧,枪火竟然齐刷刷的停了下来,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军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姑娘步履蹒跚的向防线冲过来,这让电视机前的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荒谬感,直到小女孩冲到不足十米的距离,才响起一声枪响,不知道是谁一个单发点射,直接射穿了女孩的脑袋。
“对!就像是这样!”画外薄其路继续说道:“一般的人和人之间的战争,他总归是有个伤亡的极限的,或许有几个人愿意牺牲,或许人口中有相当高比例的人愿意牺牲,但是整体而言,全国的人最后一定会到达情绪和生理上的极限,就算是二战时以勇猛凶残著称的日本,在两颗原子弹之后,也到了极限!可是这些行尸,它们没有极限!它们根本不知道害怕!无论我们做什么,无论我们杀掉多少,它们永远也不会害怕!”
薄其路这话一说完,就好像一阵冷风吹过,带起了一阵寒意,电视都安静下来,仿佛那些枪声也低沉了许多,主持人和另外两位嘉宾都沉默了半晌没说话,好一会之后,主持人才重新开腔:
“嗯,谢谢薄教授的精彩分析,那么下一个问题还是给我们的军事专家孙明溪孙教授的,那就是,万一,我说万一啊,如果这次的雷霆行动并不是那么顺利……那我们还有没有什么后备的手段,我们有没有能力把行尸控制在目前这片疫区的范围之内?”
“首先,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孙明溪响亮的声音响起:“其次,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次的行动遇到了阻碍,这些行尸冲出了封锁地带,我们也有非常完备的后续准备。”
“这次的行动我们出动的是四个摩托化步兵师,加上陆航和工程兵部队,差不多五万人,而我们调集的总兵力有两个集团军,总兵力接近十五万人,目前主要集结在钱潮市以西以北这片区域,十万军队战士,可以说是构成了一条钢铁长城,就算这些行尸突然之间有了脑子,集体向南攻击,也不可能突破十万战士构建的防线,这次的行动指挥部命令很明确,钱潮市就是我们的底线,一定要把病毒威胁挡在钱潮市以北,为此,我们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孙明溪这番话让我也稍稍安下心来,我转头看看三毛和道长,轻声说:“原来国家早有准备,钱潮市看来是安全的。”
道长愣了愣,然后摘下眼镜揪了揪自己的眉心说:“但愿吧……”
随着战事的进行,部队的推进速度也渐渐慢下来,队伍也慢慢分散。因为这次行动的战术目的,就是要清除感染者,并且救出被困的平民,所以士兵们不得不深入到每一栋建筑中去,超市、商场、写字楼、居民小区……五万人,一开始看起来像是乌泱泱的一大群,可是一进入城市,就好像是一碗水泼到干旱皲裂的土地上,转眼便消散无踪。
战士们也确实解救出了不少平民,因为每救出一个,电视就会大肆宣传,造成幸存者非常多的感官,但我在清理一栋居民楼的时候数了数,发现一个六层一梯两户的单元,总共就救出两个活人,这个比例大概还不到十分之一。而这些平民被解救之后,由于大部分都因为饥饿而无比虚弱,作战部队又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来护送他们,这又造成了兵力的分散。
这时第一例伤亡事故也发生了,一支小分队在清扫一个老旧的服装市场时,玻璃钢做的顶棚突然破裂,从上面掉下五六个感染者,正好压在其中一名机枪手身上,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感染者就开始在机枪手脸上、身上疯狂的撕咬。虽然镜头马上被切换,但战士那撕心裂肺的惨嚎声,还是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接下去的节目,主要的镜头都转向了被解救出来的幸存者,这些人被送到后方,由专业的医疗救护队负责照看,给他们分发食物,所有的灾民都饿极了,一拿到食物便开始狼吞虎咽。而这个时候竟然有记者开始采访,问的问题还都是一些:“你家里有人感染病毒吗?”;“现在被解救出来是不是很高兴?”;“看到我们的战士是不是很亲切很感动?”;“有没有什么话想对解救你的战士说的?”之类荒谬绝伦的问题。
其中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虽然衣服肮脏头发凌乱,但面目清秀,看起来之前家庭条件应该比较是比较不错的,镜头扫到她的时候,她正拿着一个面包大口的吃着,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是木木的,毫无光彩。
这时记者走了过去,弯下腰对着女孩问:“小妹妹,你的家里人呢?爸爸妈妈呢?”
小姑娘还是木木的一口一口嚼着面包,那记者竟然又问了一句,问完还把话筒递到女孩嘴边,小姑娘慢慢的泛起痛苦的表情,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直涌出来,她又坚持了两三秒,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大喊着:“死了,他们都死了,妈妈咬了爸爸,爸爸把妈妈打死了,他把门钉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镜头推进,给小女孩的面部做了特写,女孩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简直让人肝肠寸断。这记者也假惺惺的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她蹲下身子,抱住小姑娘,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道:“好了,没事了,阿姨来救你了……”
“操他妈的,恶心!她怎么不去吃屎啊!”三毛跳起来怒骂:“这还没结束呢,就开始歌功颂德了?”
我也无语的长叹了一口气。
直播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期间换了一拨主持人和嘉宾,到下午两点钟时,原来的名嘴主持人和孙明溪、康乐、薄其路三位嘉宾又回到了演播室。
这时阵线也已经深入到城市的中心地带。
跟中国所有的城市一样,这座县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也是县政府的所在地,并且这里的县政府修的无比豪华,四栋气势恢宏的高楼之外,还有一座弧形的裙楼,设计成半月拱形,上面铺了草坪,四座高楼像是建在山上一样。另外市政府门口,还有一片面积足有好几个足球场大的巨型广场,事实上这座奢华的县政府之前在网络上引起过一阵热议,因为它的豪华程度,曾经被网友们戏称为“天下第一县衙”。而在广场的四周,则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配套,好几个大型的商场、购物中心林立其间。
第一支战术小分队已经挺进到广场上。大概是因为广场比较空旷,没有建筑物遮挡的原因,导演把镜头切换到了士兵视角。
这名士兵大概是一位排长,一直在不停的大声喝呼:
“机枪手,在两侧布置防线。”
“陆国轩,带你的班向左侧移动,搜索那一排纪念品商店!”
“吴宇,你们负责搜索右边的报亭,注意旁边的奶茶店,这里有食物,可能有幸存者,千万不要误伤!”
“啊!”排长正布置任务呢,突然旁边有人一声惊叫。
“什么事情一惊一乍的!”随着排长的怒吼,镜头一转,画面里一个战士半仰着头,手指前方,脸色惊恐,被吓的结结巴巴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画面又倏地一转,镜头移向那座巍峨的县政府,只见那片裙楼的草坪上,此刻正黑压压的布满了一群人!
“这他妈的什么玩意?”排长似乎也被吓着了,喃喃说了一句,然后马上调取了航拍器的画面,这个画面也在电视的一角显示出来,只见那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个个衣衫破烂,面色青灰,龇牙咧嘴,脸上身上布满了血迹!
“是行尸!”排长大吼一声。同时他身边的几个战士已经慌慌张张的开了枪,可是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县政府足足有近一千米的距离,那些飞出去的子弹,就像是投入大海的几颗小石子,连浪花都溅不起一朵。
可是枪声一响,那些原本没什么目标,只是游来荡去的感染者,突然齐齐的抬头向这边看来,紧接着,便都嚎叫着冲了过来!
“退!快撤退!在街口建立防线!”排长一边挥手一边大喊:“请求支援请求支援,三排在市政广场遭遇大批感染者,目测数量在一万以上!”
他的话音还没落,周围突然又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玻璃碎裂声,此时画面剧烈的摇晃,可以看到广场周围那些高楼上,一些人影纷纷的往下跳落,叮叮当当的碎玻璃声,还有肉体砸到地面的闷响不绝于耳,有一个摔的离镜头非常的近,大概不过十几米距离,它的腿从膝盖部位被摔断,呈九十度角向后弯着,灰白色的大腿骨从一堆破烂的血肉中戳出来,但它还是以手撑地,拖着血肉模糊的下半身面目狰狞的往前爬。
同时这些建筑物的底层也是门户大开,一群一群的感染者从里面狂奔而出。画面剧烈的抖动、摇晃起来,看得出是戴着摄像头的排长在没命的狂奔。画面外传来几声惨叫,镜头倏的回转,刚好看到刚才派出去警戒的其中一名机枪手和他的副射手,被身后的感染者扑倒在地,然后被十几个感染者团团围住,压在地上。
排长惊叫一声扭头就跑,但此时他的前方也出现了几个零星的感染者,其中一个青年男子像是刘翔一样,跳过一道围栏纵身向他扑过来,我们透过电视,只看到画面突然一抖,然后旋转了好几圈,啪的一声停在了一个很低的位置不动了,大概是排长在受到袭击的时候一低头,感染者恰好打中了头盔上的摄像头,摄像头被击飞掉在了地上。
这个掉在地上的摄像头记录下了一切,排长躲过一击,却被身后的感染者抓住了步枪背带,他被拉的打了个踉跄,然后挣扎着想把枪从脑袋上摘下来,但已经晚了,另一个感染者抓住了他的胳膊,排长绝望的大叫,疯狂的甩着手臂想把它甩脱,但马上又有一个感染者飞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大腿,他像是个在水中艰难行走的人一样,拖着三个感染者往前走了几步,随即自己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几个感染者压了上去,一个撕掉了他的整只耳朵,一个咬住他的嘴唇,像是咬一块煎的过熟的牛排一样狠命的撕扯,直到嘴唇连着下巴上的皮肤一起被整块撕裂!
这时镜头才被切到了演播室,主持人和三个嘉宾面色惨白、目瞪口呆的出现在画面里。
“呃……刚才直播信号出现了一点问题……嗯……刚才我们看到我们的军队战士好像是受到了……嗯……一点阻碍……”好长一会之后,主持人才吐出一口气,他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听起来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那个……孙教授,对这样的情况您怎么看?”
孙明溪也是掩饰不住的惊恐,腮帮子上的肉不住的颤抖:“这这这……像这种……这种情况,我们指挥部……应该是做过预案的……”
孙明溪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刚才出现的这种情况呢,是随着我们阵线的前压,出现了兵力过于分散才导致的人员牺牲,我相信随着我军逐步稳住阵线,肯定是会扭转局面的,而且因为‘全息战士’系统的存在,信息发送速度非常快,刚才的这些画面,肯定已经被其他的战士收到了!”
“好,编导说画面已经恢复了,让我们重新回到现场,来看看战况到底如何……”
画面随之一转,重新出现了战斗画面,这应该是随军记者拍摄的画面,镜头位于一条双向四车道马路上,部队用分隔马路的铁马,横在路中央,做了一个简易路障,马路两端各有一辆猛士军用越野车,上面装着一挺89式高射重机枪,路障正后方,
路障刚设置好,感染者便来了。上万感染者堆在一起,光是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就已经震耳欲聋,它们从马路一端黑压压的现形,在镜头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操!这么多,他妈的哪儿来的啊?”三毛咕咚一声吞了一大口口水,喃喃的说。
“应该是疫病刚爆发的时候,大家都到广场那边寻找食物,然后大规模的感染、尸变……”道长说。
“那刚才这一群感染者怎么站那没动?”我奇怪的问。
“因为声音的来回反射,传到广场那边之后,已经分不清方向了。”道长答道。
这时感染者群已经逼近防线两百米之内,它们就像是西班牙奔牛节时被疯牛追赶的游客,沿着马路疯狂的奔跑,只不过奔牛节都是喝醉了酒满脸傻笑的观光客,而这里,只有满脸狰狞张着血盆大口嗷嗷叫的感染者。
两挺猛士上的机枪率先开火,本应用来对付装甲车的12.7MM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曳光弹像是《星球大战》里的激光剑,划出一道道瑰丽的光芒,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感染者,眨眼间就被弹雨撕成碎片。
但后面的尸群还是连绵不绝的往前涌,虽然机枪持续开火,并且每一发子弹都带起一蓬血肉,甚至因为感染者过于密集,子弹能穿透好几个感染者的身体,打中大腿便飞出一整条腿,正面击中腰部身体便被拦腰折断……
但89式重机枪的射速并不高,而且因为怕枪管快速过热,机枪手都是采取三到五发点射的射击技术,这样的子弹密度,当然不足以封锁一条二十余米宽的大马路,不断有感染者突破机枪的交叉火力线,在百米冲刺的速度下,十几秒之内便冲到了一百米之内。
“射击!快开枪!”指挥官疯狂的嘶吼。
防线后面数十支步枪同时开火,感染者群就像是向岸上席卷的巨浪撞上了一块无形的礁石,顿时血雨纷飞,那场面就像是个超级绞肉机,扬起的血肉碎屑就像是锯木厂的木屑一样漫天飞舞。
让人目瞪口呆的是,这片感染者巨浪竟然在弹雨的阻击下,还在缓缓向前,每一个感染者在被击中之后,都像没事人一样重新爬起,哪怕它身上暴露着森森白骨,哪怕它连腿都没有,也要挣扎着用手爬过来,身后还拖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肠子……每一个感染者被打倒,身后便有另一个感染者冲上来填补位置。它们有如滚滚洪流,有如汹涌的波浪,快速而又稳定的向防线奔来,一边呻吟着踏过它们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前辈们。
这时战场左侧的机枪突然哑火了,交叉火力少了一环,顿时气势大减,感染者潮像是得了什么助力一般,猛然突出一块向那辆猛士席卷过去。
“机枪卡壳了!”那猛士上的机枪手惊恐的大吼,一边手忙脚乱的拉枪栓,想排除故障,车子副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士兵伸出一支95式步枪朝着向他们飞奔而来的感染者扫射,但步枪射出的子弹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射在感染者身上甚至连让它们慢下脚步都做不到。
当先的几个感染者就像是狮虎一样扑上猛士车头,机枪手扔下枪,想缩回车厢里去,但被爬上车顶的感染者抓住了头盔,第二个感染者一口咬中了他的脖子!
机枪手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他一边叫,一边里头缩,慢慢把两个感染者也带了进去。这时猛士越野车动了,它像是要甩落车上的感染者一样,疯狂的左冲右突了一阵,然后原地一百八十度掉头,冲破了铁马设置的路障,还差点撞到防线上的战士,绝尘而去!
被越野车一冲,铁马路障已经七零八落,设计阵线的也被冲散了。这时另一辆猛士也动了,也调转车头向后疾驰,阵线上不知道谁发出一声喊——“不行了,快跑啊!”
有一个人跑就有第二个,阵线就像是雪崩一样迅速崩溃,一些士兵甚至连手里的枪都丢了,没命的向后狂奔!
记者手里的摄像机也丢了,镜头躺在地上,无数只感染者的脚从上面跨过,那记者没跑出多远便被感染者扑到,镜头正好录下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字架对着感染者一通比划,但被感染者一口咬中了手掌。
这时镜头切换到航拍,令人惊讶的是,不仅仅这一处阵线,几乎整个小城的士兵都在向外疯狂的撤退,即使有些士兵想抵抗,也已经无法组织起有序的抵抗了,士兵、救援人员、记者、城市里的幸存者夹杂在一起像无头苍蝇一样各自逃命。有士兵拦住记者的采访车,拉开车门把记者扔出车外,但自己还没往前开几步,便被一辆飞驰过来的猛士拦腰撞翻,猛士接着一头扎进路边的一个商店,车身上立马便爬满了感染者。有人拿枪漫无目的的扫射,结果只是误伤了自己的战友。还有白痴朝身后发射闪光弹,结果包括自己之内的一大群士兵被闪瞎了眼睛,捂着眼睛团团转,马上被感染者们掀翻在地。
“这是为什么?”我呆呆的看着电视屏幕,不明白为什么一处局部的失败,会引起如此大规模的全局崩溃。
道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一下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全息战士系统!”
号称世界上最先进的战场视界分享系统,能够实现战士之间全面无缝互联,一人所闻即全军所闻,一人所见即全军所见!
道长点点头说:“刚才那个姓薄的专家怎么说来着?‘震撼和威慑’?只怕是我们被感染者震撼和威慑了。”
这时一架直升机突突突飞过来,高度降的很低,它在马路上空摆正机头,朝着狂奔的感染者群开火,火箭巢里的火箭像是流星火雨般喷射而出,马路上猛烈的爆炸,残肢纷飞,但三十二枚火箭很快射完,直升机又降低高度,横过机身,用肌腹中的机枪朝感染者群射击,但冷不防旁边的高楼一群感染者纷纷往直升机上跳,直升机螺旋桨像是绞肉机一样把跳下来的感染者削成碎屑,但还是架不住感染者数量多,终于向一边歪了歪,失去了升力,晃晃悠悠摔了下去。
直升机上摔下地面,引起猛烈的爆炸,飞速旋转的螺旋桨打在水泥地面上,破碎的金属如同利箭向四面八方射出,击中一群感染者,也打中了几个逃亡的士兵和记者。但活人被如此爆射而出的铁片击中,基本都丧失了行动力,而感染者却浑然不绝,有几个甚至身上插了一大块螺旋桨叶碎片,还是如短跑健将般飞奔。
而电视画面中继续是一片混乱,在航拍镜头里,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感染者,哪里是溃败的士兵,到处都是狼奔豕突的人流,如退潮般从小城涌出。
城市的外围,靠近封锁线的地方,是刚刚临时搭建的灾民营地,那些刚刚被救出来的幸存者都在这里接受救助。但此时这里也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救护车、消防车、军用卡车、物资运送车等等搅做一团,刚才还在镜头前亲如一家,为灾民的命运感动垂泪的医护人员、志愿者和记者们为了能上车而你争我抢。一辆米黄色的丰田考斯特面包车因为抢道,被一辆重型军卡撞翻在地,高速公路立马被阻断了一半,考斯特上爬出一个身穿白衬衣黑西裤头发三七分的大肚子男子,他站在已经打横的车头上,挥舞着双手,大声的喝呼,但没有车停下来,所有的车辆都是绕过倒在地上的面包车,绝尘而去。
这时,直播画面突然中断,也不再切回演播室,干脆成了一片雪花。
我们三人围着电视机惊得目瞪口呆,虽然一开始道长就对军事行动不抱乐观的态度,但楞谁也没想到竟然会败的这么快,这么惨。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惊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候,我听到楼下隐隐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我们都冲到窗前,打开窗户往楼下看,只见不知从何时起,从二十八楼往下看,触目所及凡是道路上都塞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车辆,而却不论是正向还是逆向车道,所有的车都朝着一个方向,就是往南!过江!出城!
“咱么也赶紧走吧!”我急切的说道。看样子这座城市已经倾城而起,所谓法不责众,戒严令在这样的全名行动之下,一定已经是名存实亡。而且我们早已经在两辆SUV上堆满了大量的物资,只要发动引擎就能一走了之。
“再等等……”道长眉头紧蹙,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说。
我家所在的这个小区,正对着钱朝江,是所谓的“一线江景”楼盘,正好处在两条过江大桥之间,此刻极目远眺,这两座桥上也已经是密密麻麻挤满了车辆。
“有些不对啊……”道长手搭凉棚踮着脚向对岸望去:“这些车怎么不动啊?”
“车子太多,塞住了,自然不动!我说你到底走不走?”三毛心急火燎的说。
“就算是塞车,至少也挪一挪,动一动啊,这是完全不动弹,这对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道长喃喃自语,可是这里到对岸足足三四公里的距离,加上江面上水雾缭绕,哪里是人眼能看清楚的。
可道长观察了一会之后,突然脸色大变,大喊了一声“不对!”然后转过头对着我吼道:“你上次买的那架很贵的望远镜呢?快把它拿出来!”
道长指的是我在几个月前买的一架蔡司数码摄影望远镜,当时买它是为了跟一个双鱼座浪漫妞一起看狮子座流星雨,那天晚上我驱车两百多公里,说要带着她到本身西部的一条大峡谷看流星雨,结果一路甜言蜜语,俩人情难自已,中间就下了高速,就近开了房,第二天回来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所以这望远镜自然一次也没用过,连原包装也没拆就被我束之高阁。
我听到道长的话,连忙答应着冲进书房,一通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橱地下的柜子里找到了望远镜。我们三人手忙脚乱的把望远镜装上三脚架,还好,这东西原厂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点电量,我拉开LED显示屏,把镜头对准江对岸,然后转动对焦旋钮,景物在显示屏中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什么?”三毛指着显示屏,上面显示江对岸的公路上一大片土黄色的东西大喊。
“阿源,把镜头拉远一点!”道长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依言对着那片土黄色的东西把镜头拉远,景物在屏幕上慢慢显形,那片土黄色的东西,竟然是一大片沿着公路连绵不绝的坦克装甲车!
“这些重型武器是赶来支援的!”道长惊叫道。
“这还怎么过得来?”我看着桥面上密密麻麻的私家车辆说。
“绝对过不来!要逃难的和要进城的卯上了!……看那里!”三毛转动三脚架的旋钮,把望远镜头移向大桥的尽头,那边军队设置了一个路障,而路障前面黑压压的挤了一堆人,蔡司望远镜45倍的镜头把这些人照的清清楚楚,我们甚至能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
这些人个个情绪激动,手舞足蹈的对着路障对面说着什么,而路障对面则是好几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打头的几个也是情绪激动的对着这些急着要逃难的老百姓说着什么。
“怕是不妙!”三毛盯着显示屏小声嘟哝:“跟部队这么搞,怕是要作死。”
果不其然,这时队伍最前面一个身穿黑体恤的光头男子,越说越激动,竟然开始动手搬桥中央的路障。
我们就像是看一部掐掉声音的电影一样,那名光头男子突然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然后他身边的人像是被狮子惊吓的鹿群一样四散而逃,几秒钟之后,一声清脆的枪声才传到我们的耳朵里。
可是就算开枪也不能把道路清空出来,这些被枪声惊吓到的普通市民,此刻就算是有心调转车头也做不到了,在他们的身后足足数十公里内,所有的马路都严严实实的停满了车辆,似乎这个城市的两百多万辆车同时开了出来。
“同志们,朋友们……”这时安静已久的电视上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转过头一看只见电视画面上,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笔挺的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张稿纸,正在讲话。
这名男子,说他熟悉,是因为此人常年出现在新闻联播的前十分钟,现身于各种重要会议、外宾接见等等场合,说他陌生是因为他虽然频频出现在重要场合,但却从没有什么发言、讲话在电视上公开过,我只知道此人身居高位,名叫张紫光,可我连他具体的职务都不清楚,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他出现在这个危急关头。
“……在北京时间今天早上,我们的部队针对索拉姆病毒感染疫区的清除和救助计划——雷霆行动,碰到了很大的困难,受到了很大的挫折,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我们对索拉姆病毒感染者,也就是行尸的破坏力和杀伤力估计不足,准备不充分造成的,制定此计划的有关部门、领导要负极大的责任!这次我们付出的教训极其深刻,对于有关责任人要一究到底,坚决处理,绝不姑息!”
“雷霆行动的暂时受挫,也在人民大众中间引起了一些恐慌情绪,从今天的晚些时候开始,全国各地都出现了因为恐慌而抢购食物、饮用水的现象,对此,我谨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向大家承诺,这次的病毒,尚属小范围事件,对全国绝对多数地区没有任何影响。我们一定会尽一切努力,把病毒约束在小范围之内,并且快速消灭,我们也有决心、有能力做好各大城市的物资供应,我们也相信,广大人民群众一定会从国家的根本利益出发,自觉维护大局,依法有序地进行各种行为。要防止出现过激行为,警惕有人借机扰乱正常的社会秩序,坚决确保社会稳定!”
“目前,我们的军队,已经在钱潮市以北一带,设置了一条完整的防线,其中有两个集团军,十数万部队日夜坚守、枕戈待旦,各种先进武器也已经完备、到位,我们英勇的军队战士有信心打赢这一场钱潮市的城市保卫战!”
“中华民族是正义、善良、爱好和平的民族,温良恭俭让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在这危急时刻,我再次呼吁,请大家相互支持,加强合作,振奋精神,团结一致,相信在党的领导下,我们一定会战胜病毒的威胁!”
这时画面一转,又出现了一排排整齐的军人,以及各种坦克、装甲车、火箭炮发射车、火炮、导弹等等武器,画外配的是嘹亮的军歌,让人不禁精神一振。
“这……这是啥意思?”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怎么一下子到城市保卫战了?早上派出去那些部队呢?”
“看样子全军覆没了……”三毛说。
这时电视画面突然闪了闪,重新出现一个航拍镜头,航拍器飞的很高,我们只能看见类似卫星地图一样的模糊画面,其中有一条黑色的带子非常显眼。接着画面倏地拉近,这时我们才发现,那条黑色的带子,竟然是一条高速公路,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这条黑带子一直延伸到海州市市区,绵延不下数十公里!
我们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道长迅速的拿出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海州市市到钱潮市的直线距离距离差不多是160公里,以感染者潮每小时十公里的移动速度,也就是十六个小时的时间到达钱潮市,除去防线到市区的这段距离,大概十二三个小时就能到达,现在是下午五点钟……也就是说明天早上六七点钟,感染者潮就会接近这里……”
“并且还不仅仅是海州市一个方向来的感染者!”三毛指着地图,在钱潮市自西向东画了一个弧形:“要知道整个西北都是疫区,肯定也会有一部分感染者听到了枪声,虽然这些地方的人口没有海州市来的多,但也是全国人群最密集的地区!”
“而军队的防御阵线要维护的是围绕着整个钱潮市自西向东这一大片范围,我们以绕城高速的一半来推断,就足足有六十多公里!虽然他们号称有十几万的兵力,但几十公里的阵线人手根本不够。”
我只觉得一股冷汗不住的往外冒出来:“那也就是说……钱潮市,不可能守得住?!”
三毛转过头看着我脸色铁青,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脸转向窗外:“更别说还有这么多重武器根本运不过去……就算是过去了,对付上千万的感染者,哪里来的这么多弹药补给?就算是一百发子弹消灭一个感染者,也得几十亿发子弹才行!就算再加上火箭筒、无后坐力炮、迫击炮、各种轻重机枪、武装直升机等等也不可能消灭上千万的感染者!”
“更可怕的是……”道长接过话头说道:“钱潮市以北,是整片的平原开阔地,自古的鱼米之乡,都是水田、池塘、湿地,对感染者来说无所谓,顶多拖慢一些行动速度,但对于现代的摩托化、机械化部队来说,那些重型的车辆很难展开。”
“那那那……那我们怎么办?”我已经完全乱了方寸,结结巴巴的问。
“向南!过江!出城!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走!”三毛大喊。
“可是怎么走?”我看着楼下。此时天色渐暗,整个城市下面就像是铺了一层烧红的铁,车头灯和尾灯连城一片,所有的车但凡前面有一丝空隙,就要往前挤,往里钻,直到把所有的缝隙都堵死。
“车子肯定是开不出去了,咱们这段时间买的东西可全在里面呢,难道空手走路出去?而且就算走,也未必走的出去,几座桥都封锁了”我摇着头说。
“咱们先不用慌……”道长摆摆手说,他额头上一片因为紧张而流淌的汗水:“现在出去,就算能过江又怎么样?咱么住哪儿?吃什么?这么成千上百万人一窝蜂似的涌进农村,农村一下子也接收不了啊,我猜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得打起来,而且就这么一条江,也不大可能挡得住病毒的传播,到时候还不是一样,咱们没了车,哪里还跑的过病毒和感染者。”
“那你说怎么办?”三毛没好气的问。
“依我说,咱们还是再看看,阿源这套房子,楼层高,感染者肯定上不来,而且这地方住的人也少,骚乱估计也不大会出现,靠着我们之前买的这么多东西,咱们小心点,过个一年半载的没问题,到时候再慢慢想办法。”
“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我心里已经被道长说服了,目前的情况,在家里坚守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我看还是先吃饭!”道长笑着说。
我这时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我们一直紧张的守在电视机前,除了喝了几口水,没吃一点东西,被道长这么一说,就感觉肚子一阵绞痛,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
这时候还有水有电有煤气,按我们开始计划好的,我们应该先吃掉那些需要冷藏冷冻、容易腐坏、需要烹煮的食物,可这时候谁也没心思再去烧火做饭了,我只是少了一壶开水,给三人一人泡了一碗方便面,里面随便扔了几片火腿,撕了些生菜叶子。
面泡好了,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西里呼噜的吃,房间里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的香味。此时电视画面也黯淡下来,刚才一直播放着的那个让人震惊的航拍画面,此时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片。
“再过几天,只怕是这样的方便面也没得吃了……”道长夹了一筷子面条摇头晃脑的感叹。
“哎我说,到时候要是真的停水停电,咱们这二十八楼,喝水怎么办那?”三毛咽下嘴里的面条,又嚼了一口剥好的蒜瓣说。
“咱这靠着江呢,水还成问题?到时候就当锻炼身体了,提上来不就完了。”我说。
“哎……”道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咱们的好日子,怕是要完了。”
这一晚,电视上没有再出现别的镜头,可我们三人都怕错过什么重要新闻,一直在电视机前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对我们的未来做着各种荒诞无稽的猜测。直到后半夜,我才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开着的窗户上吹进来的江风冻醒,我睁开眼睛,看到窗外天已经亮了。我赶紧转头看向电视屏幕,可电视上只有一片浓稠的乳白色。
一开始我以为是电视坏了或是没信号了,可我走过去查看的时候,瞄了一眼窗外,顿时让我吓得目瞪口呆,只见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像是烟一样的浓雾!
“起雾了……”我听到身后有人呻吟了一声,回头一看,只见道长和三毛都起来了,俩人跟我一样,呆呆的看着窗外,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吓的,我们三人都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把头探出窗外,湿润的凉风扑在我脸上,让我精神一振。昨天满大街的汽车彻底消失在浓雾之中,我像是一头扎进了牛奶里,左右都是无边的乳白色,我甚至无法看清左右两边的窗户。
但是这迷雾却并非一片宁静,楼下传来比昨天更激烈的嘈杂声——连绵不绝的汽车喇叭声,咒骂声,尖叫声合在一起,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玻璃碎裂声,卷砸门被敲的咣咣作响的声音。
“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道长轻声嘟哝:“借着这样的浓雾,很多人怕是要露出他们的本性了。”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早晨六点三十分。
“感染者潮这会该到了吧?”我说。
仿佛听到了我的话一样,电视上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爆炸声,过了几秒钟,我感觉到我们脚下的楼房也开始微微的震颤。
我们都转过头去看电视,这时电视上还是一片乳白色的浓雾,但可以看得出来航拍器正在快速的俯冲,那一团团的云雾,飞速的从镜头前掠过,就像是《西游记》中孙悟空驾着筋斗云在腾云驾雾一般。
渐渐的,浓雾开始淡下来,就像是一层层抽去的轻纱,景物慢慢显现,原来这一场雾在高空的浓度比靠近地面的地方要浓稠的多,虽然下面还是雾气很重,但比起我们窗外的景象却要好得多,能见度大概能有几十米远。
这时航拍器大概悬停在离地面十几米的高度,在镜头的视线所及之内,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全都是感染者!
感染者那种很特别的,像是从喉咙口往外吐气的呻吟声也清晰起来。老实说,那种呻吟声,哪怕只是一只感染者,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而现在上前万感染者合在一起,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十八层地狱中浸在血海中的恶鬼,在一起揉捏你的心脏一样。
电视中猛烈的爆炸声不时的响起,但画面中看不到任何炸弹爆炸的镜头,不知道炸弹扔到哪里去了。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电视突然传出一个男声,听声音还是昨天那位名嘴主持人,但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消沉而又无力,一改昨天那种亢奋的状态。
“今天我们继续直播,昨天,我们接到了上级有关领导的通知,让我们务必准确、全面、真实的报道这场灾难,所以,今天大家看到的画面,将是没有任何剪接和处理的。今天我们请到演播室的,还是昨天的三位嘉宾,也就是军事专家孙明溪教授,流行病学专家康乐教授和社会学专家薄其路教授。”
“今天我们可以看到出现了一个意外的天气状况,也就是这场大雾……孙教授,像这样的大雾,会给军事行动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您来给我们分析一下。”
“哦……好,好的……”孙明溪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甚至有些惊恐,像是有人逼迫他说话一样。
“这个大雾呢对军事的影响,可以说是非常大的,像这样的浓雾,战斗机和武装直升机肯定无法正常执行任务,我们少了空中的火力支援,战斗力肯定会大打折扣。而且,战场上少了各种侦察手段,现在的能见度大概也就三十多米,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士兵只有三十多米的视界,各种比如火箭炮、火炮、迫击炮……甚至狙击等等长距离攻击手段都失去了准确性,杀伤效果肯定是大大降低的……”
“能不能通过红外线热成像仪来确定感染者的位置?”主持人中间追问了一句。
“不行!”回答的却是那位流行病学家康乐:“感染者没有体温。”
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主持人开腔:“那现在的爆炸声……”
“就是毫无目的的狂轰滥炸,浪费弹药!”孙明溪懊丧的说。
“也不知道这场雾什么时候会散……”薄其路喃喃的问。
“这应该是辐射雾,太阳一出来,很快就会消散的……你们没注意到现在视线已经好的多了?”这四人中似乎是康乐最为乐观,语气之中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颓丧。
确实如康乐所说,这是电视画面中的景物又清晰了几分。我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原本如牛奶般的浓雾,现在也褪去很多,并且东方出现了一大片昏黄的光,隐约可见一轮血红的太阳挂在空中。
“可现在已经错过远距离攻击的最佳时机了。”孙明溪叹了口气说:“根据这些无人机的侦察结果,感染者潮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近钱潮市的第一道防线一公里以内……这个距离就比较尴尬,都在各种大威力的火箭炮、火炮的最近射程之内了,并且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就算有空中打击,因为怕误伤到友军,一些大威力的炸弹也不能使用了。接下去我们的步兵面临的压力一定会比较大。”
“好的,现在我们可以看到,雾气已经渐渐散去了!”主持人轻呼一声。
@闲云野鹤1964 2020-03-06 23:40:45
嘿嘿,要拍也是拍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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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156 2020-03-07 07:36:08
改成喜剧也很简单:楼主突然一觉醒来,原来这都是“南柯一梦”,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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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下一章就这么写
浓重的雾气就像是被阳光照射的吸血鬼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的蒸发。这时航拍器也在逐渐上升,随着视野的升高,视野也越来越大,我的心脏随着这渐渐扩大的画面猛烈的跳动起来,只见地面上的感染者,就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黑毯一样,根本看不到尽头,它们布满了航拍镜头所能涵盖的所有土地,不论是高速公里、农田、荒地,甚至是几条小河和池塘之上,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但它们并不是像昨天在小城的街道上那样,挤得密密麻麻。因为地势开阔,它们有充分的空间,一些地形不那么好走的地方,它们还是挤成一团,但大部分地方,感染者和感染者之间都分的很开。
而感染者潮的另一边,是一条单薄的防线,士兵们藏在昨天晚上仓促挖出来的散兵坑里和用沙包垒起来的胸墙后面。我非常怀疑他们建造这些掩体的目的,感染者又没有武器,不会远程攻击,除了能给士兵带来心理上的安全感以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就像孙明溪说的,此时感染者潮的最前端,已经接近防线一公里之内,一些速度非常快的感染者,甚至离防线已经不足两百米。
这时候第一波攻击开始了。
第一波攻击是短程火箭炮集束攻击。107毫米火箭像流星雨一般从我军阵线上飞出,划破长空,拖着尾烟,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向下坠入感染者群中。
这时镜头切换到另一台航拍器,给了一个爆炸的近景。火箭炮在一条十几米宽,几十米长的区域猛烈的爆炸,直接命中的感染者被爆炸掀起的气浪整个抛向空中,各种残肢和着泥土、植物一起在空中飞舞,现场升腾起一大片浓烟。
我听到演播室里的几个嘉宾一阵欢呼,老实说,看到这么惊人的爆炸效果,我也是情绪激昂,觉得活死人并没有那么可怕起来。
可是,等浓烟散去,那片几乎成为肉泥地的狭长地带,一个接一个的感染者正在挣扎着站起来。它们每一个几乎都被火箭炮的破片击中,弹片把它们开肠破肚,器官和肢体四散纷飞。当它们重新向防线进攻时候,还有器官不停的从身体里面往外掉。有些感染者由于肢体太过于残缺的站不起来,就挣扎着往前爬。
“我的天哪!”我听到电视中几个专家都惊呼了一声。
“必须要打头才行!”康乐在里面大喊:“打它们的身体没有用,只要它们的大脑没被摧毁,它们就会一直移动!”
我略微数了数,这一波几十枚火箭弹的集束攻击,真正被打死的感染者,大概不到一百个!
第二波攻击是几十辆坦克同时发射的高爆弹。这一波弹丸的攻击效果比第一波还不如,除了被直接命中,炸的粉身碎骨的几个感染者之外,其他的,哪怕被弹片直接攻击到脑部的感染者都很少,等硝烟散去,只有几十个感染者躺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主持人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因为感染者不会受到冲击波的伤害……”孙明溪语气低沉的说:“首先是气球效应,炸弹如果在近距离爆炸,会使动物体内的液体像气球一样膨胀,从而杀伤人体,但感染者好像没有体液……”
“感染者有体液。”康乐插话道:“只不过它们的血液也好,各种组织液也也好,都变得非常黏稠,就像是融化的柏油一样,所以基本上不会产生气球效应。”
“嗯……”孙明溪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又说:“其次是骤然神经创伤……当人周围有强烈爆炸时,会人体内引发的某种效应。这种伤害很巨大,有时你的器官、你的大脑、所有的内脏都会停摆,就像突然关掉了生命的开关。”
“第三就是振荡冲击波……”孙明溪继续说:“炸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会直接震荡造成颅脑损伤、肺部挫裂伤、气胸、血胸等等……即使不是立即死亡,也会马上丧失战斗力。”
第三波攻击是各种相对轻型武器,装甲车上的机关炮、猛士上的无后坐力炮、手持火箭筒、迫击炮、枪榴弹……上百架配备着AKD10式地对空导弹、火箭巢和机关炮的武直10武直11武装直升机从阵线后方升起,从空中呼啸而过,向感染者直扑过去。
阵线前五百米到一公里的地方,顿时变成一片火海,整团整团的蘑菇云蒸腾而起,从空中看,这一片区域就像是翻滚的浓粥,遮天蔽日,不断有行尸被炸的稀烂,身体被撕得粉碎,各种器官、断肢、碎屑被抛向空中再重新落回地面,就像是下起了一场肉雨。
主持人和嘉宾大声的咒骂、欢呼,在电视机前的我们也跳了起来,三毛不停的怒吼,道长狠狠的盯着屏幕,太阳穴青筋暴露,我也挥着拳大声的咆哮!起码在这一刻,我们人类展示了自己的力量,我想在被攻击的那一条狭长地带里面,在这样的烈焰钢雨之下,不可能还有东西可以存活!
可惜的是,这样的攻击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向前延伸了大概一百多米,之后便便哑了火。战场上突然安静下来,然后浓烟开始消散,那些熊熊燃烧的大火也逐渐熄灭。
“这是怎么回事?”主持人的欢呼马上变成了惊恐的疑问。
“弹药打光了……”孙明溪低声嘟哝道。
“这怎么可能?”主持人不顾形象的大吼:“怎么可能仅仅几分钟就没弹药了?”
“哎……”孙明溪长叹一口气:“这次的行动,我们的武器都是常规载弹,拿80式坦克举例子,一辆坦克的弹药基数是44发,其中大部分是针对装甲目标的穿甲弹、破甲弹和碎甲弹,针对步兵的高爆弹每辆坦克只有三发……”
说话间感染者潮继续滚滚向前,它们压根不受刚才那顿猛烈攻击的影响,哪怕最前面的一部分被爆炸波及,身上根本就是体无完肤,大部分都缺胳膊少腿,很多甚至直接被炸飞了半个身体,但它们还是缓慢、稳定的朝着防线走去,带着它们那一成不变的恶心的呻吟声,坚定的踏过它们先辈的血肉。
它们无所畏惧的踏进烈火,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点燃,浑身被烧成漆黑,从火焰的另一侧显形的时候,它们就像是一群乌黑的恶鬼。我不知道那些战士们在瞄准镜里看到这些恶鬼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他们在目睹所有的高科技重武器都失效之后会不会恐惧,但我就算只看电视画面,也觉得浑身发凉,全身颤抖。
感染者潮的前锋刚穿过刚才的爆炸地带,离阵线还有差不多五百米的距离,枪声就响起来了。一开始枪声还是零零落落的,但就像是传染一样,马上枪声便连成一片,听起来就如同放大无数倍的暴雨。
“怎么能这么早就用步枪射击呢!”孙明溪大喊:“完全是瞎胡闹!这连有效射程都没到呢!”
镜头切换,给了个防线的近景,画面之内,所有的士兵都是满脸近乎疯狂的表情,大张着嘴,不停的嘶吼着什么给自己壮胆,他们对面的怪物漫山遍野无穷无尽的席卷过来,它们每一个都面目狰狞,从烈焰和浓烟之中现形,它们有些身上喷着蒸汽,有些甚至还在燃烧……有些用走的,有些用爬的,有些已经肚破肠流,还拖行着残破的肠子……它们被子弹击中,向后摔倒,但随即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胸口破着一个大洞,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时空中响起一种隆隆的闷响,镜头马上切换,对着天空扫来扫去,片刻之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是三架轰炸机。
它们在镜头中接近、盘旋、降低高度,然后像是下蛋一样,投下一片小黑影,然后快速的拉高飞走了。
这无数的小黑影,在空中发出一片清脆的爆裂声,然后分解成好多更小的黑影,并且弹出了降落伞,这些小黑影像是圆柱形的啤酒桶,下面还伸出一根长长的铁杆,跟着降落伞晃晃悠悠的往下落。
“这是云爆弹!”孙明溪一声惊呼,随即又惊恐的吼道:“这这……这离防线太近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爆炸就发生了,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强烈的视觉效果,甚至连普通的高爆弹都不如,只是火光一闪,但随即像个气球一样猛的膨胀开来,整片整片的感染者像是狂风吹起落叶一样,被爆炸引发的高压吹起,在空中被高温烧成焦炭,分解成无数的碎片,随即,镜头便被一片刺目的白光笼罩,即便仅仅是对着电视屏幕,我也感觉到眼睛一阵刺痛。
白光消失之后,战场上一片狼藉,连续数十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都是滚滚的黑烟,那浓烟甚至覆盖住了部队防线的一部分。
“这……这个云爆弹……威力好大啊……”电视里安静了好一会之后,主持人总算吐出一口气嘟哝道。
“这是目前除了核武器以外,杀伤力最大的炸弹了……”孙明溪像是梦呓一般轻声的说:“云爆弹又叫空气炸弹,它是一种二次爆炸的炸弹,第一次起爆用于爆散开装在容器中的燃料,使其与空气混合形成气溶胶云雾,第二次起爆用于引爆云雾,形成轰爆效果。爆炸后产生高温和高压杀伤目标,而且因为云雾快速爆燃,会迅速消耗氧气,产生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在作用范围内能形成一个缺氧区域,使生物窒息而死,并且在爆炸后,火焰迅速的收缩,还会形成一个巨大的类真空区域,会把现场还活着的人肺部的空气全部抽光……”
“这样猛烈的爆炸,范围内的感染者应该活不下来吧……”薄其路说。
几个人似乎都不敢再下什么定论,沉默了一会之后,还是孙明溪开口:“这种武器对付密闭空间的目标非常理想,因为爆轰波会在墙壁之间反射叠加,超压值远高于开阔空间,并且燃烧氧气的效果也很好,但是在这样的开阔地……就不大好说了,它的直接高压高温杀伤的半径最多也就是一百多米,造成的缺氧区最多也就是三百米……”
“可感染者根本不需要氧气!”康乐插话道。
“对……”孙明溪痛苦的挤出几个字:“还是等烟雾散去再看效果吧。”
这一刻,我相信所有在前线的士兵也好,指挥的将军也好,在电视机前观战的普通老百姓也好,大概都在屏气凝神顶住那一团黑烟。全世界能够看到这场直播的人类大概都在暗暗的祈祷,这一刻,无论你是基督徒还是穆斯林,无论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是遁形世外的高僧也好,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也好,此刻都站在了人类一边,祈祷自己的种族不要面对如此恶魔的戕害和屠戮。
黑烟渐渐的从边缘向中间消散,最先显露出来的,是被爆炸边缘波及到的军队最外层防线。
航拍器从低空掠过防线,那一片狭长地带已经成为人间地狱,几分钟前还在拼命射击的士兵倒了一地,这些尸体身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个个表情惊恐,大张着嘴,几乎每个人都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还有很大一部分尸体甚至整个肺部被真空抽出体外,两大片肺叶和气管一起支支棱棱的挂在胸口,像是电影中破体而出的异形。内层防线上还活着的士兵个个呆若木鸡,只是傻傻的盯着面前的黑烟。
硝烟继续散去,遍地的感染者像是黑色的蛆虫一样在烟雾中慢慢现身,它们全身上下冒着热气,像一段烤焦的木头一样被炸的漆黑。一些感染者因为头颅被直接击中而死去,但大部分感染者还在向前蠕动,它们几乎已经没有完整的身体,但哪怕只剩一只手,也还在努力挣扎着向前行进,一些感染者四肢都被炸飞,甚至只剩下一个头,但下巴还在不断的开合,像是个被小孩撕坏的玩具娃娃。
而在这片黑色蛆虫后面,远处的地平线上,成千上万、满山遍野的感染者还在滚滚向前,刚才投下的那一片炸弹,就像是朝满是浮萍的水面丢下几颗石子,只是荡起一圈涟漪,转眼就被重新覆盖、填满。
后来回想起来,这大概是整个钱潮市保卫战的转捩点吧。从这一刻开始,整条封锁线包括战士和平民的信心同时崩溃。电视上已经没人说话,摄像镜头也不再频繁切换,只是一成不变的一个航拍镜头。
我看到成群的士兵从散兵坑中跳上来,向后方没命的狂奔,各种坦克、装甲车、猛士越野车、指挥车、补给车、重型军卡、自行火炮、火箭炮……全在疯狂的转向,像无头苍蝇一样撞在一起,笨拙的相互纠缠。原本停在后方正在补充弹药的直升机不顾一切的重新升起,有好几架在空中相撞,坠落地面砸死砸伤一片正在溃退的士兵。士兵们争先恐后的想挤上开动的车辆,为此互相争斗,甚至朝自己的战友开枪。
与此同时,整个城市也开始骚动起来。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汽车喇叭声重新响成一片,更多的人从汽车中出来,弃车而走。大多数人都是全家出行,手里抱着小孩,身后背着大包,尖叫着随着人流往南狂奔。
小区里也是一片很乱,到处都是叫喊声,一些人打破窗户,发泄似的往下扔各种东西,离我几个单元外,一个年轻女孩从阳台上纵身跳下,摔在十五楼的消防通道上,脑袋像个摔碎的西瓜一样炸开,鲜血和脑髓溅了一地。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跨江大桥,因为桥面被汽车堵的水泄不通,人群不得不在两边有限的路肩上行走,不停的有人摔倒在地,但后面的人群依然不顾一切的前行,摔倒的人撕心裂肺的惨叫,让本来就惊恐的人群更加的恐慌,更加不顾一切的往前拥挤,然后更多的人摔倒,被踩成肉泥。
但好在现在已经没有人阻止人群过江了,从望远镜里看,江对岸的路障已经被撤除,而那些原本赶来支援的坦克装甲车,也正在转头离去。但即便如此,大桥上的车流还是无法动弹,因为它们的车主基本上已经弃车离去。
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像是什么东西划过空气发出的“嗤嗤”声,我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正转着头找声音的来源呢,眼前的跨江大桥突然从正中间爆裂开来,猛烈的爆炸力把桥面整个炸断,带着上面的斜拉锁也一阵剧烈的摇晃,然后桥面就像是一截截断掉的火车一样,纷纷坠入水中。
这时我才想起来,这“嗤嗤”声就是我在军事基地被感染者追赶时,无人机发射的导弹的声音。
@text156 2020-03-08 16:56:03
捏着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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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一口痰
106、撤退
现在。
张依玲刚结束仪式,雨便越下越大,虽然只是下午,天色如午夜一般的黑。雷声一声紧过一声,伴着闪电咔咔的劈在人的头顶。
我正想说今天这鬼天气,没法再训练干活了,大家收拾收拾,早点吃饭,却听见一阵低沉的隆隆声从远处传来,一开始我以为是雷声呢,但在楼上放哨的猴子却朝我们喊了一声——“摩托党!”
我心里一动,寻思摩托党刚几天之前才来收过保护费,怎么今儿又来?一边赶紧把张依玲和萧洁打发进室内,把枪械之类所有惹眼的东西全收起来,做完这些,隆隆的引擎声已经接近门口,片刻之后,大门上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其实自从打败那些摩托骑士,得了他们的武器以后,我们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摩托党,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还是按月付出他们要求的保护费,反正只是几斤粮食,对我们来说不伤筋动骨,却能避免很多麻烦。
我和三毛各自撑了一把雨伞,跑去开门,门外有两辆摩托,却站了十来个人,其余的人大概是跟着摩托车跑步而来的,一行人都穿着黑色的雨衣,大雨浇在他们身上哗哗的响。
其中一人我们熟悉,每次收保护费都来,因为头发略黄,被我们叫做黄毛。黄毛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因为戴着兜帽光线又黑暗,看不清面目。
“啊呀黄毛哥,今天怎么还来呢?”三毛迎上去说道。
黄毛只是轻轻唔了一声,一群人也不说话,一点不客气的往屋里走。
我见来者不善,连忙不动声色的朝楼上做了个手势,提示猴子赶紧通知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
三毛用手肘推了推我,朝那身材魁梧的人努了努嘴,我看到那人背后的雨衣高高拱起,雨衣下面明显带了一把步枪。
我越发狐疑起来,虽然知道摩托党有枪,但从来没见他们带在身边过,而且这人的身形,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莫名的熟悉。
我们引着一群人来到屋前,打开门伸手请他们进去,但只有黄毛和那人走进室内,其他人就这么站在雨里。
屋子里比外面更黑,我还是看不清那人长相,正瞪圆了眼睛努力分辨呢,恰好一个炸雷轰下来,闪电透过开着的房门,把室内照的雪亮。那人这时候正好摘下兜帽,闪电把他的面貌照的一清二楚。
我差点失声惊呼,只见那人顶着个现在很罕见的大光头,胡子也剃的精光,脸色很白,嘴唇却殷红如血,对比我们这群须发蓬乱的野人,他就像一颗剥了壳的水煮蛋。但这些都不不是我惊讶的理由,让我诧异的是,此人竟是我们认识的一位老熟人!
“这是我们老大——狼爷!”黄毛边脱雨衣边介绍道。
狼爷应该没认出我们来,毕竟他只跟我们打了个照面,加上我们现在胡子头发乱糟糟的,早已面目全非。他略略扫了我们一眼,抿嘴一笑,那殷红的嘴唇在他惨白的脸上轻轻一翘,竟然显出一种诡异的妩媚来。
“哦……原来是狼爷啊,久仰久仰……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三毛也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他是自来熟,以前又是场面上混的,客套话张嘴就来。
狼爷也不说话,只是借着门外不断闪烁的电光,在室内慢条斯理的踱着步,东摸西看。我们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呢,他突然停住,鼻子像是闻到什么的猎狗一样不停的抽动,然后忽的转身,用一种以前抗日电视剧里日寇的语调对着我们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死了死了的有!”
我和三毛都是一愣,不知道狼爷这是演的哪一出,狼爷却又展颜一笑,又抽了抽鼻子说:“我闻到了资生堂沐浴露、沙宣洗发水和二十岁姑娘的味道。”
狼爷在我们的瞠目结舌中慢慢的踱到猴子敲的白铁皮沙发边,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还伸手摩挲了一下沙发的扶手,才慢条斯理的说:“你们很不老实啊!”
我虽然被狼爷这番做派给镇了一下,但随即便想今天肯定是不能善了,反正要撕破脸皮,也不用跟他客气。
这时雷声渐歇,门外云开雾散,天色也一点点亮了起来。我装作要取暖,先伸手在嘴前哈了两口热气,然后伸进怀里,抓住插在腰间的手枪柄。
“敢问狼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挺直了身体,大声问道。
狼爷似乎没料到我一下子变的这么硬气,明显的愣了愣。
“少他妈废话!”一边的黄毛出来帮腔道:“你们的保护费不够,有人说你们起码藏了上千斤粮食!”
刘国钧!我心道还真是让张依玲说中了,今天真就是犯了小人。
“操他妈谁说的?”三毛可能早就窝不住火了,见我上了火,也马上不客气起来。
这一吼,站在门外的几个狼爷的手下也被惊动了,拿着武器一窝蜂式的冲进来,有几个人还在狭窄的门框上挤作一团,我侧身瞄了一眼,见其中一人拿着一把以前武警用的05式微冲,一人拿着老式的54式手枪,其余的都是刀剑之类的冷兵器。
可见虽然狼爷千方百计想做出一副虎贲之师的模样,但这些弱的可怜的武器,明显缺乏训练的队形,都暴露出这些人本质上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事实。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越过人群和房门,看到张依玲、萧洁、猴子和大力从这些人身后快速的跑过,像平时训练一样,飞快的跳进自己的狗洞隐藏起来,他们一定是早就从密道绕到了院子里来了。
我心里越发的镇定起来,虽然十几个人都手拿刀枪指着我和三毛,但也学狼爷的样子,咧嘴笑了起来。
狼爷……”我对着狼爷拱手说道:“我不知道是哪个小人挑拨离间,但这大半年来,我们哪个月的保护费也不曾短了你们的,就算是东兴红星古惑仔,交了保护费,也得保护我们是不是?你们倒好,不仅不闻不问,还就因为别人一句话,就上门兴师问罪,请问这是什么道理?”
这一群人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镇定,听我不慌不忙的说完话,都明显愣了愣,过了一会黄毛才像只碰到毒蛇的黄鼠狼一样一下子炸了毛。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20-03-10 17:17:02
沉迷游戏,不能自拔,
老汉推车,观音坐莲,
高潮连连,欲罢不能,
求兄救我,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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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刀自宫,可保狗命
“你他妈给脸不要脸是不?”黄毛指着我的鼻尖大吼道。
“哎!”狼爷伸手止住黄毛,眼睛里精光闪烁,上下打量了我两眼,又咧嘴一笑,点点头说道:“这位兄弟说的有几分道理……”但紧接着他马上笑容一凝,换了一种狰狞的表情阴森森的说道:“不过我狼爷做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了?”
“给我搜!”狼爷把脸一横,大声吼道。
他的那些手下齐声应和,甩开膀子就想往里面闯。
“我看谁敢!!”三毛大喝一声,抽出一直捂在怀里的双手,手里握着两把92式手枪,一手指着狼爷,一手指着黄毛。
“都他妈别动!”我也大喊着掏出手枪,指向狼爷。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那几个拿枪的刚才压根就没做好开枪的准备,只是做做样子想吓唬吓唬我们罢了,这时候拉枪栓的拉枪栓,开保险的开保险乱作一团。连狼爷也脸色微变,皱着眉头对黄毛说:“不是说只有一支步枪吗?”
“我我……我也不清楚,都是那个什么刘主任说的!”黄毛一边支支吾吾的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掏出一把仿54手枪指向我们。
狼爷此时也摘下了背上的95突击步枪,指着我们说道:“难怪那么嚣张,原来有枪是吧?不过可惜啊,枪没我们的多!”
“是嘛?”我嘿嘿一笑,把手举过头顶朝外面打了个招呼。门外马上传来几声轻响,猴子、三土、大力、张依玲、萧洁同时掀开狗洞上的掩体站了起来,五支AK黑洞洞的枪口形成一个半圆的包围圈,黑洞洞的指向这边。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三毛蹩脚的模仿着以前警匪电影中的口吻,夸张的说道:“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其他人还好,因为背对着房门,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而狼爷的位置刚好正对着门,外面的情形他看的一清二楚,这时他也没法再故作镇定,他腾地站起来,对着我们怒目而视,连腮帮子上的肉也跟着抖了两抖。
不过狼爷毕竟有一些枭雄之色,在最初的慌张过后,马上就镇定下来,黑着脸说道:“枪多有什么用?你们敢开枪吗?枪声可是会把那些‘东西’给引来的!”
“你可以试试!”我沉声说道:“反正拿走我们的粮食,我们也活不下去,不如一起死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你……!”狼爷一时语塞,只能睁大了眼瞪着我,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我心里越来越焦急,确实如狼爷所说,如果开枪,我和三毛生命安全无法得到保障不说,到时候枪声势必会吸引来感染者和其他人类,那这个苦心经营这么长时间的基地可就一定得废弃了,这样的损失是我们绝对承受不起的。
我正心急火燎呢,冷不防却看见对面的狼爷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呢,但随后他马上又眨了一下,还微微努了努嘴角。
我一下反应过来,原来狼爷也不想跟我们纠缠,只是我们双方这么对住了,如果他先认怂,难免在手下面前没了面子,现在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顺着往下爬的台阶。
想通了这层,我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狼爷,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谁都不容易,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我们有大批粮食的,但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谣言!多余的粮食,我们真的是一粒也没有,你狼爷是条汉子,在下很是佩服,今天多有得罪,也请你高抬贵手,就当交个朋友,以后的保护费,我们还是每月不少,这样可好?”
狼爷眼中闪过一个“算你小子识趣”的眼神,突然放下枪,过来用力的拍了几下我的肩膀,诡异的一笑道:“你这个朋友我狼爷交定了!”
我们都被狼爷的巨变弄傻了,就像是从市政府一下走到了天上人间,场景变换的太快,以至于思想都没跟上,双方还拿枪互相指着呢,就看狼爷一个人在那兴高采烈的说着“这两个兄弟不错,有胆有识……”之类的话,亲热的就差没跟我们当场结拜了。
狼爷耍了一阵宝,打了几个哈哈之后,终于一挥手,大呼一声:“今天跟源哥、三毛哥是不打不相识,以后日子长着呢,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便带着一众人便推推嚷嚷的往外走,来时如黑风鬼煞,去时却活像德云社说相声的,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狼爷走后,我们顿时炸开了锅,三毛嚷嚷着要去杀了刘国钧,三土一脸惊慌,说基地已经暴露了,让我们赶紧挪窝……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众人才重新安静下来,纷纷看我,问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放弃基地?绝对不可能,虽然蓝房子那边有水和食物,再把这边的库存也转移过去,足够我们生存两三个月了,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要放弃这边这块大院子,已经走上轨道的蔬菜粮食的种植,而这些才是我们可持续生存下去的倚仗。但什么都不管留下来呢?好像也不行,且不说狼爷的摩托党会不会卷土重来——有几百斤粮食和五六支步枪手枪的诱惑这几乎是肯定的——刘国钧也必定不会就此罢休,他要是再找其他的势力来捣乱怎么办?即便我们能胜过这些骚扰,但引来感染者怎么办?甚至引来食人族……
“明天去一趟鬼市!”我抬头看看已经西斜的日头,心里做了个决定:“去找找张队长,让他帮忙给陈市长说说,让他出面弹压一下刘国钧还有狼爷……”
“那戒指的事……?”猴子指着自己的手指说道。
“向他坦白!”我从裤兜里掏出戒指,看着上面的衔尾蛇喃喃说道:“这东西太重要,太诡异,除了Maggie Q和那些摩托骑士,总觉的还有很多势力在追查它,而凭咱们的力量,几乎不可能保住它,还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现在又找不到Maggie Q,不如交给陈市长,说不定他还能理出一点头绪……”
“可陈市长这人品……”大力略显不屑的撇嘴说道,我知道他指的是食品厂一役,陈市长不顾我们死活,让我们引开感染者好让他自己的部队拿到粮食的事。
“现在这世道,哪里还有人品这一说哦……”我叹了口气说道。
第二天,我、三毛、大力和杨宇凡四人匆匆赶往鬼市。我原本说只要我和三毛二人过去就可以,但大力说现在是春播之前最后的几天,他要尽可能的收集些种子,好在开春后多种些粮食。杨宇凡则说自己想去鬼市换个东西,死活要跟着来,我们没法,加上也有一些烟酒之类的要换成粮食,多一个人也好搭把手,所以也没拒绝。
来到鬼市刚爬上围墙,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张队长和刘国钧都不在围墙上,收税的士兵也非常面生,我们不得不费了很大的劲才解释清楚我们是免税的,而且今天鬼市里交易的人非常少,在的人也是神色慌张,面带忧色。
我们刚走下楼梯,小牛郎老鼠就迎了上来,他也是满脸的焦虑,眉头紧皱,鼻子眉毛挤成了一堆。
“你们听说了没有?感染者复苏了!”老鼠离我们还有几步远,就按捺不住的大声说道。
我正四下张望着找张队长呢,但广场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哨兵,一个脸熟的人也没有,听到老鼠这话我心里不以为然,连看也不看他,自顾自的咕哝:“开春天气热了,就像蛇结束冬眠要出洞一样,这是自然现象,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对不对!”老鼠头摇的像电风扇,压低音量说道:“不是那回事,我听说感染者不止重新走出室外,还在街上集结,正在缓慢像南边移动……”
“你是说……‘僵尸’潮?”我心里一惊,愕然的转过头说道。
老鼠左右瞄了两眼,像是怕惊动那些感染者一样,才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喘着气说:“虽然移动速度很慢,但应该是的,老李、狐狸他们都证实了。”
老鼠说的老李和狐狸都是居住在靠北地区,也最接近感染者集中地,他们都这么说,应该不是虚言。
“还有……”老鼠用更低的音量做贼似的说:“鬼市今天一个领导也没露面,听说……”
老鼠话音未落,一旁楼里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只见陈市长带着鬼市的一伙核心人物像是人大刚散场似的从楼里面走出来,一伙人都阴沉着脸,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往另一座楼里走去。
我看到军士长也在其中,连忙朝他招手,但他只是眼角瞄了我们一眼,没做任何表示,连表情都一丝不变,跟着大部队走了。
我暗忖这是怎么了?军士长跟我们混的很不错,平时也一直跟我们乱开玩笑毫无架子,从来没有这么不理不睬过,正纳闷的看着一群人越走越远,却看见李瑾从楼里面一路小跑着追过来。
“李医生李医生……”我们连忙叫住他。
“哦……阿源、三毛我正想找你们呢!”李瑾看见我们眼睛一亮,刹住脚步激动的说道。
“怎么了?”我新想李瑾在我们团队的时候一直默默的不怎么做声,现在却这么焦急,一定是有大事正在发生。
“你们快走!”李瑾瞄了一眼前面陈市长他们的队伍,见他们已经进了另一栋楼房,才低声的说:“今天就走,陈市长今天晚上就要带着部队撤了!”
“啊!”我和其他人同时发出一声诧异至极的惊叫。
“嘘……”李瑾连连摆手示意我们小声,她正想继续说点什么,却看见军士长从对面楼房里急匆匆的奔了出来,她连忙别过脸往前走去,一边小声的扔下几个字——“向东!跨海大桥!”
军士长跟李瑾迎面擦肩而过,两人都略略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我们面前,带着歉意说道:“刚才不大方便,你们找我什么事?”
我想起这一趟来的真正目的,但按李瑾的说法,离开钱潮市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那么找陈市长庇护我们就失去了意义,想进一步问他撤退的事情,却又怕牵连了李瑾,这一左右为难,就只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军士长却没注意我的失态,一把拉住我的肩膀把我拖着往前走,一边说道:“算了算了,反正陈市长也正好找你们,一起说好了!三毛,你也来!”
116、丛林
一个月零二十天前。
水、电、煤气在几天前就停了。我们囤积的大量食物和饮用水此时真正派上了用场,虽然我每天都无限怀念水煮鱼、麻婆豆腐、咖喱牛肉、烤羊排、冰镇啤酒……但好歹没有饿肚子,我们现在碰到最大的麻烦是个人卫生和排泄。
作为现代人,每天刷牙、洗漱、洗澡,已经成为融入血液的一个本能习惯,更别说现在这样的盛夏季节。在没有空调、没有电扇、没有冰箱,甚至连喝的水都需要尽量控制的情况下,我们自然是没有条件洗澡的。我曾经提出过每天每人拿一小瓶矿泉水擦擦身体,但被道长和三毛一起严词拒绝,并且被二人再三警告,要我放弃原来富二代少爷的架子,放弃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做好长期和肮脏并存的准备。我现在就感觉自己像是一块馊掉的抹布,浑身黏糊糊、酸唧唧、湿哒哒。
但最让人受不了的还不是不能洗澡,而是每天的大小便排泄。停水之后,家里的抽水马桶就成了一个摆设。我们一开始是在楼梯间里拉,但只过了两天,整个楼梯间从上到下都变得臭不可闻。后来还是三毛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他在确定我对门那个常年老死不相往来的邻居不在家之后,翻过阳台,从里面把门打开,然后我们仨就把他们家当成了厕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拉,先从主卧开始,我现在每天都蹲在他们家那张达芬奇法式宫廷的大床上,一边翻他们家的旧《男人装》杂志一边往下大便,还好,他们家的房子够大,两百多平,四室三厅三卫,够我们拉上一段时间了。
但这些实际的困难还不是最困扰我们的,最让我们难受的,还是心理上的焦虑,那种打心底泛出来的孤独。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需要通过人际交往,知道自己处在一个稳定的族群之中,并且明确自己所处的位置,才能获得基础的安全感,一个人一旦被自己的团体排挤或者抛弃,比如说失业,马上就会陷入缺乏安全感而产生的焦虑之中。
还有那种无法言说的孤独感……有人说二十一世纪是信息大爆炸时代,一个人哪怕他再孤僻,再离群索居,只要他想,随时按动鼠标,打开手机,整个世界便会扑面而来,无论哪个角落,哪怕是地球的背面,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着什么也能一目了然。
可是现在,我们除了自己这三根老干葱以外,甚至没有其他任何可以交流的人。除了身处高楼,有一架45倍望远镜,能够观察到方圆五公里之外,其余地方,其他的人类在发生着什么事情,可以说一无所知,很多时候,在不朝楼下俯瞰的时候,我恍惚之间都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天地之间间只剩下我们三个活人。
当然,还有丧尸。
跟我们预计的不一样,感染者潮并没有第一时间涌进,把整个钱潮市挤得水泄不通。至少在我们所在的这一片新城,在最初的三四天里,我们并没有看到太多的活死人。或许是这里是钱潮市的最南端,也是离感染者潮距离最远的地方的原因;亦或者是尸潮在冲破城北的防线之后,并没有集体深入。总之,一开始,感染者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的多。比起它们,更让我们感到恐惧的,是人!
现在这个时候,整个现代文明体系已经崩溃,而新的社会秩序尚未建立,现代社会构建的种种法律、规范、信任……甚至是基础的道德体系,已经完全消失,所有的人和之间的关系,重新陷入原始时期或者是战乱时代那种你死我活的丛林法则之中。
在短短几天里,我看到的人世间的丑恶,已经完全超出我之前三十二年来对人性的认知!我完全无法想象,当时间的一切规则都失效的时候,当一个人完全绝望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七天前,四座跨江大桥依次被导弹轰塌的时候,当时整个江北岸大概聚集了起码上百万人。当大桥垮塌,人们发疯似的往江边冲,试图能登上一艘轮船离开,恐惧传染了整个群体,人们陷入了一种集体恐慌,后面的人甚至并不知道大桥已经被炸了,但他们的情绪也被恐惧传染,不顾一切的随着人潮流动,其实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人们冲入江里,想尽办法攀上一艘船,以求获救。所有的能够漂浮在水面的东西上都挤满了人,我看到三艘连在一起的那种运沙子的驳船,因为离开岸边的速度慢,吃水也浅,不断的被人登上,每艘船上大概都堆了不下一千人,船到江心,连在最后的一艘驳船突然被一道暗流拖住,船体随着漩涡打了个转,然后在船上所有人的尖叫声中倾覆,连带着前面两艘船,像是脱轨的火车一样,一节一节的翻到、沉没,船上的几千人瞬间便被滚滚的江水卷的无影无踪。
这样的惨剧,一直持续到入夜,直到江边连一块木板也找不到之后,才宣告结束。那些既没能过江,也没有淹死的人群,陷入深深的无助之中,他们既没法过江,也不敢回家,很多人回到自己的车里,更多的人还对过江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对岸可能会有好心人过来救他们,于是露宿江堤。那天晚上,凄惨的哭声、绝望的吼叫声连绵不绝。
仅仅在第二天,人们似乎便觉醒过来,他们猛然发现,感染者还没有到来,但粮食和饮用水却已经没了!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就是几个带着孩子的家长,大概是因为在昨天的骚乱中丢掉了自己的行李,没有食物喂自己的宝宝,于是放下自己的面子,企图向其他带孩子的父母乞讨一点吃的。起初也没什么矛盾发生,很多人都表现出了人性善良的一面,我想大概每一个父母看到别的孩子挨饿都不会好受吧,大部分人都慷慨的分享了自己的食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乞讨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冲突就开始了。
我们不知道引起冲突的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因为我们只能通过望远镜看到,而听不到人们在说些什么,总之应该是乞讨和被乞讨者之间爆发了一些口角,进而演化成拳脚相加,而这种小规模的冲突,迅速在原本就成为惊弓之鸟的人群中蔓延,很多人以为感染者已经到来,失去理智的往钱潮江里冲,试图只身游过去。更多的人在听到“食物、水、消炎药……”这些词以后动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于是一些人率先撕掉了温情友善的假面具,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开始抢劫身边比自己弱小的人的食物。更多的人仗着亲戚朋友多,结成了一个个小团体,他们冲进附近的居民区,挨家挨户的实施抢劫。
到了中午时分,骚乱已经扩散到了整个江岸,人们的行为已经不仅仅限于抢劫,更多的是一种发泄式的破坏,人群疯狂的打砸他们能够破坏的一切东西,沿街的橱窗、门面、霓虹灯,甚至路灯都统统砸烂、粉碎。
一些人不知道是为了取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各处点火,火焰在盛夏的高温和江风吹拂之下迅速蔓延,马路上一辆紧挨一辆的汽车相继燃烧,一些汽车油箱爆炸,把火焰抛向更多更远的地方。
最靠近我们小区的一幢高楼也着了火,这栋跟我们一样三十多层的高楼建筑,着起火来一点也不像是钢筋混泥土建造的东西,仅仅十几分钟的样子,火舌便从下至上烧了个透,连距离几百米外的我们,都感受到了很强的热度。
到了晚上,情况更加的不堪,在夜幕的笼罩下,到处都是女人的尖叫声。从我们二十八楼的窗户往外望,整个城市似乎都笼罩在熊熊火焰之中。原本文明、富庶的钱潮市在一天之内便毁于一旦。
而这时候,根本连一个感染者都还没看到。
这样的骚乱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凌晨,这时候,从防御阵线上退下来的溃兵来了。
不要以为暴民们停止骚乱是因为士兵的到来维持了秩序,他们的罢手,只是因为来了更狠的角色,就像是街头混混遇上了洪兴老大。
自古败兵成匪,这些从前线逃回来的士兵,手上有武器,接受过训练,保留一定的组织,又没了部队纪律的约束,更没有家庭羁绊,更重要的是,他们毫无底线。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你在遵循各种规则、法律、道德行事、生活的时候,你可能会一直相安无事,你也不会想着要去干点坏事,搞点破坏。但是你一旦因为某个原因触犯了法律,或者是突破了到底底线,很可能就会破罐子破摔,就像一个赌徒,一旦开始输钱,往往就会毫无理智的加大赌注,直到输的倾家荡产。
这些败兵们就是这样,感染者摧毁了他们所有的斗志,而失败和逃跑更摧毁了他们的自尊。他们不仅沿路抢劫,更是把手里的武器对准了他们本应保护的老百姓,只要稍不如意,便开枪射杀。这其中最惨的是年轻女性,我亲眼见到十几个士兵,把一个姑娘的衣服扒光了,当街轮奸。
@text156 2020-03-15 09:41:34
楼主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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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这都被你猜到了
从那以后,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位置,我们不再探出脑袋四处查看了。白天我们把窗户窗帘都关上,连说话都尽量小声,只在晚上才会搬出望远镜,通过窗帘缝观察以下四周的动静。这让我们更加的封闭、孤独和焦躁。
而这个时候,甚至连我们三个人之间,也无法百分百的信任,因为索拉姆病毒来了。
从雷霆行动开始,我们就一直过于关注感染者,而忽略了索拉姆病毒,事实上,病毒才是感染者的起因,后来很多科学家对这次危机的推演复盘,也认为如果索拉姆病毒不能通过空气传播,只是通过感染者撕咬的话,疫情的破坏力和范围一定不会那么大。
我们是通过观察江堤上的一个营地知道病毒来袭的。
这大概是溃兵中属于比较有“良知”的一伙人,并不随便杀人,他们似乎也想想办法渡过钱朝江逃到对岸去,于是在江堤上搭了几个帐篷跟难民一起露营,这一带每天至少都有上万的难民宿营。这伙人把他们抢劫得来的食物堆在帐篷里,不用他们做什么,每天就会有一些长着年轻漂亮的姑娘找上门来,如果他们看得上眼,就带到帐篷里胡天胡地一番,然后姑娘会带点吃的离开。
那天晚上,我们斜对面那栋大楼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火光正好可以照到江堤上。透过望远镜,我看到所有人都被火光映上一层金红色,看起来像是某部加了过渡暖光色滤镜的烂电影。在这样诡异的色彩中,我看到那几个士兵的帐篷里,一个全身赤裸的姑娘突然尖叫着冲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赤身裸体,身材健硕的士兵,从他那略显笨拙的动作中,我一下就看出来,这人就是我们在基地里见过的活死人。
他嘶吼着跟着姑娘冲入难民营中,连咬两个人之后才被闻讯赶来的战友制服,拖回帐篷。而疫情在当天晚上就爆发了,被咬的那两个人不算,还有数千人同时发起了高烧,马上陷入深度昏迷。第二天早上,我再度架起望远镜观察的时候,发现营地里的人已经全跑光了,扔下一地的病人,任他们自生自灭,到了晚上,这几千人几乎同时站起身,变成了感染者。
我全身赤裸,只穿一条短裤平躺在地板上,尽量让自己一动不动,但即使这样,身上的汗还是一阵一阵的往外冒,身下的地砖没一会就变得热乎乎、滑腻腻的,不得不挪个位置才能继续躺着。
气温一定在三十八度以上,什么地方都是触手滚烫。我们把门窗紧闭,窗帘也全部拉上,室内一片昏暗,更加显得憋闷。道长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看电影》杂志呼哧呼哧的当扇子扇风,但似乎越扇越心焦,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自己的皮给扒下来。三毛却躺在客厅和卧室之间的过道上睡着了,腆着个白花花的肚子,鼾声如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腐肉的味道,我知道那是摔在十五楼消防通道里的那具尸体散发出来的尸臭味。
窗外异常安静。江堤上的感染者全走散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时候我不禁会想,这些按理已经没了思维的死东西,它们为什么要到处游荡呢?它们的目的是哪里?它们之间是不是也会交流?它们有没有味觉?如果有的话,在吃人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某一种类型的特别好吃——比如说胖子?这些问题,直到过了很久以后,我才弄明白。
我仰起脖子看了三毛一眼,这家伙头枕在我的意大利小牛皮沙发靠垫上,歪着头,一股口水从他微张的嘴角流出来,亮晶晶的挂在靠垫上,他还时不时扭动一下身体,用手抓挠腰部的肥肉,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天生脑瘫的痴呆儿。
为了防止我们三人中的某人因为感染索拉姆病毒突然尸变,我们决定轮流睡觉,虽然Maggie Q说过索拉姆病毒通过空气的传染率并不高,但我们三人中只有我近距离接触过周令武,基本可以确定是病毒免疫者。
道长和三毛这几天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特别是道长,已经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所有的门窗都必须紧闭,从里面贴上不干胶,不让一丝外面的空气溜进来,还从我的书房里翻出了一瓶大概是我爸留下的冬虫夏草含片,每天含一片,说是增强抵抗力。
三毛笑话他是怕死鬼,但道长说自己不是怕死,而是怕变成活死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尸变的人是真的死了呢?说不定他的灵魂还困在那具恶心的身体里,永世游荡呢。”道长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惨白。
我一想到如果真的如他所说,自己的身体被病毒抢夺,而意识却没有消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残破、腐烂、手脚折断、内脏流出体外,还要感受牙齿咬入另一个活人的血肉……我顿时毛骨悚然。
“该吃饭了吧……”道长扔下手里的杂志,嘟哝了一句。
“啊,吃饭!”刚刚还在打鼾的三毛听到吃饭两个字,一骨碌坐了起来,嘴角的口水还没擦干净,就开始嚷嚷,我对他的胃口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太热了,没胃口……”我摇摇头说。其实不仅仅是闷热导致的食欲不佳,更多的是对那些一成不变的食物的厌烦。这几天我们吃的最多的,就是那批自发热盒饭,除了我们搬到楼下两辆车里的以外,还剩一千多盒。这种盒饭有一包发热剂——其实就是石灰——跟水发生反应,产生热量来加热米饭和菜,虽然它有很多口味,什么梅干菜扣肉、咖喱牛肉、鱼香肉丝、红烧肉……等等,但吃起来味道都差不多,都是黏黏糊糊的一团,米饭也是硬硬的,像是夹生饭,非常像难吃的飞机餐。
“再怎么着饭还是要吃的……”三毛在盒饭堆里挑挑拣拣:“你们要吃什么?我还是吃个红烧肉,阿源你胃口不好,吃个辣的吧,回锅肉?”
我想到那大肥肉就一阵恶心,赶紧摆摆手说:“我还是吃两片饼干,就点榨菜就行。”
“不吃肉怎么能饱……”三毛嘟哝着说,但还是翻出两包太平苏打饼干和一包航空榨菜扔给我。
道长自己过去拣了一盒饭,两人把发热剂倒进饭盒底部的夹层,又把水包撕开,跟发热剂混在一起,再把米饭放在上面,菜包垫在底下,仅仅过了三四分钟,三毛就按捺不住,把菜和饭拌在一起,大嚼起来。道长则又等了几分钟,才慢条斯理的撕开菜包,细嚼慢咽起来,这时候三毛已经快吃完了。
“这玩意儿还得吃上一年?”我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有气无力的说。
“怎么?味道不挺好吗?”三毛咽下最后一口红烧肉,又意犹未尽的去道长饭盒里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塞到嘴里。
“你就知足吧!”道长嘴里含着米饭,边咀嚼,边含糊不清的说:“人家还饿肚子呢!”
我叹了口气,知道他说的是事情,无奈的打开饼干袋,塞了一片到嘴里。
“吃到还好,就是太无聊,真要在这儿闷上一年,我大概会疯的,我说道长,咱真不能早点出门?”三毛说。
道长横了他一眼,说:“前几天下面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现在出去,咱们手里这点食物经得起人家几下抢的?经过那次电视直播,只怕全中国……甚至全世界都乱成一锅粥了,这成千上万的人涌出城市,又没了电,哪里来的食物养活?只怕不被感染者咬死,也得饿死大半,我估摸着总得一年以上的时间,这世道才会慢慢平复下来。”
“我也只是说说……要是有电就好了,还能玩两把实况呢。”三毛嘴里轻声嘟哝。
这时候,一阵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一个声音在门后面喊:“陈先生,您在家吗?我们是物业的,来查看一下您家里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不愧是高档小区啊……这时候还有物业?”三毛张大了嘴,喃喃的说道。
@闲云野鹤1964 2020-03-17 16:59:42
真的是物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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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106、火
现在。
我看看身旁的三毛,只见他也瞪圆了眼睛看着我,事情发生的太快,我们连商量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来得及对大力和杨宇凡交代了一句,就被军士长拉着进了对面的楼房。
这里面的一楼我们已经来过好多次,这个往日狭窄、逼仄、混乱,到处堆满建筑材料,隔成一个个像鸟窝一样的装修市场,现在早已面目全非,内部就像是列宁格勒保卫战时的圣彼得堡市中心一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大部分不是承重墙的隔墙都被砸烂、打通,为的是让自然光尽量透进来,除了最中间的弧形楼梯以外其他的上下通道全被砸断封死,而这正中间唯一的上下通道,则被各种狰狞的槽钢、钢筋、不锈钢管捆扎的如同刺猬一般。
“口令!”我们刚接近楼梯,上面就传来一声大喝。
“眼镜蛇!”军士长回道。
我们面前这个刺猬吱吱嘎嘎一阵响动,那布满尖刺的铁笼子向外打了开来,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军士长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看着那个如同长满尖牙的怪兽巨嘴一般的大铁笼子,各种念头不断翻滚——陈市长为什么要见我们?自从食品厂那次以后,我们跟他再无交集,他这人似乎是刻意要保持那种高高在上的神秘感,平时看见我们也只是友善的点个头,却从不说话……难道是刘国钧抢先一步把戒指的事告诉了他?那该怎么办?陈市长会不会因为这事责怪我们?会怎么处置?鬼市对偷盗的处罚原本就及严,抓到一般都是直接处死,以双方的实力差距,他对我们简直可以生杀予夺……
“怎么傻了?快走啊!陈市长等着呢!”军士长在我肩上推了一把说道。
我知道此时回头肯定是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门后面有两个战士站岗,都是军士长的手下,与我们也是相熟,给军士长敬了个礼之后,便跟我们谈笑起来,往常我都会请他们抽支烟或者送一点小东西之类的,但今天魂不守舍,只是随口敷衍了几句便随着军士长往前走。大门发出咣啷巨响,在我们身后关闭,楼梯道里只剩下钢筋铁笼斑驳的阴影和细微的光线。
楼梯拐角处用沙包设置了一个掩体工事,上面架了两挺95式机枪,机枪前面的铁笼开了一个豁口,正好对准了铁门前方的位置,如果有人从正面强攻,这两挺机枪将会造成无情的火力覆盖。
看来陈市长过的也是如履薄冰,我心里暗忖道,鬼市的实力我们通过军士长和其他来鬼市交易的人了解了七七八八,知道陈市长手下大概有五十多训练有素的士兵,二十来个家属和其他非战斗人员,95式步枪、机枪,MP5冲锋枪,79式微冲各若干,子弹数量不明。
这样的实力对付我们这些散兵游勇当然绰绰有余,但要对付尸潮或者是其他稍微大一点的武装势力就差强人意了,可想而知陈市长为巩固这个基地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如果真的如李瑾所说要抛弃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一边思忖一边跟着军士长拾阶而上来到二楼,眼前顿时一亮,二楼比楼下要亮堂的多,一道“回”字形的走廊围绕着刚才我们上来的中庭,两边都是带着落地玻璃幕墙的房间,光线充足。
军士长带着我们走向走廊的一边,刚刚走到“回”字的转角处,我就听到前面房间传来陈市长的一阵咆哮声:“谁他妈让你们放火了!李霄霆呢?怎么没死回来?”
另一个声音唯唯诺诺的响起:“班长……他……他……没能跑出来……”
军士长脸色一变,连忙拦住我们让我们在这等一等,自己快步向前,敲了敲那扇房门走了进去。
接下去他们谈话的声音就小了很多,但因为周围安静,我们还是听了个大概:
“出什么事了?李霄霆怎么没能回来?”这是军士长在问。
“你自己问这两个废物!”陈市长火气未消的说。
“怎么回事?”军士长又问。
“我……我们……当时在文化广场附近执行侦察任务,在在……在……那个地铁站里……”刚才的声音又磕磕绊绊的说起来。
“地铁站里怎么了?啊呀你急死我了!”军士长地吼着说。
“地铁站里都是感染者!”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对……对……都是感染者!”第一个说话的士兵颤抖着应道,像是吓坏了,他接着说:“下面密密麻麻的,一个挨着一个,地铁里面都被塞满了……”
“然后这几个狗娘养的,竟然想在里面放把火!”陈市长按捺不住怒火又吼道。
“放火?拿什么放?”军士长又问。
“那是班长的主意,他说如果能在里面放一把火,一定能烧死成千上万的感染者……刚好……刚好那旁边有个加油站……油库里还有存油,我们找了一根长皮管,从油库里抽了油直接往地铁里灌……”
“结果呢?”军士长略显好奇的继续问。
“结果……我们点着了火,火顺着皮管子把加油站烧着了,然后爆炸了……”
“那地铁里面呢?”军士长催促着说。
“没没没……没怎么烧,而且感染者被爆炸声惊动了,都冲了出来……”
“一帮蠢猪!”陈市长又喝骂道:“地铁里面缺乏氧气,能烧成怎么样?你们没看电视吗?感染者连云爆弹都能抗住,你们以为浇点汽油就能烧死?我让你们盯着尸潮,什么时候让你们放火了?你们当是小孩子过家家?”
“那尸潮怎么样了?”军士长又问。
“原来感染者就像刚刚结束冬眠的蛇,速度还很缓慢,被他们这一炸好了,一下子像是被惊醒了,速度明显加快,原本说起码要三五天才能来到这里,现在按他们自己的估计,只怕不用一天时间了!”
我和三毛一听这话,都吓得捂着脑袋差点跳起来,不到一天时间,加上这几个侦察兵的来回时间,就算我们现在就往回赶,也只剩下几小时的时间来做撤离准备了。
“陈市长……那怎么办?”军士长这下也慌了神,有点哆嗦的问。
“还能怎么办?撤!现在就撤!按原计划,让家属先走……对了!把那批炮灰叫上!控制好时间,让他们跟在我们队伍后面,挡住感染者……”陈市长继续咆哮着说,但后面声音戛然而止,应该是被军士长止住了。
我一听马上明白过来,感情你还是打着跟上次一样的主意呢,心里顿时像吞了一块僵尸肉那么恶心,对着陈市长所有的幻想一下子完全破灭。
这时前面的房门砰地打开,军士长探出半个身子,朝我们招招手示,我和三毛对视一眼,二人都闪着不忿的眼神,怒气冲冲的往里走去。
“你们俩快通知下去,让家属赶紧走,带上武器和必要的食物,不重要的辎重就别带了,对了告诉刘国钧,让他主持,这家伙别的不行,催起人来倒是有一套。”陈市长继续大声说着,我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两个士兵从里面急匆匆的出来,二人都是灰头土脸,脸上被火焰熏的漆黑。
屋子里有一张塑料会议桌,陈市长正站在会议桌一头,我抬眼向他看去,他也向我望来,平日里那种友善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凶狠、满是戾气的眼神。我正想开口,没料到他却抢先说道:
“咱们不用玩虚的,该听的你也听见了,尸潮马上就要来,你们现在唯一的活命机会,就是跟着我们走!”
“然后给你当肉盾替死鬼?”三毛马上不客气的说道。
“哼!随你怎么理解,我要做的,只是让我自己的团队生存下去!”陈市长冷冷的说完,便不再理我们,转身面对军士长说道:“志军,你下去多通知一些人,同时让兄弟们做好准备,等家属一撤完,咱们就赶紧跟上,千万注意次序,不要乱!”
军士长大声应了一声,正招呼我们往外走呢,窗外却传来几声巨大的枪响!
我们同时脸色大变,一起拥到窗边往下看,只见广场上已经乱作一团,人们一边高喊着“‘僵尸’来了!”一边像无头苍蝇似地到处乱窜。因为受围墙的阻挡,我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看到鬼市大门上面的工事里,士兵们都是满脸惊恐,正在往下胡乱放枪。
“不要开枪!”陈市长对着下面大吼,但下面乱糟糟的根本听不见他的喊声。
“志军你快下去看看!”陈市长对着军士长急道,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神色慌张的样子。
军士长连忙答应了,转身就往门外狂奔,我和三毛自然也赶紧跟上,三人跑到楼梯口,那边两个哨兵已经在那翘首以待了,军士长一边跑一边对着他们大喊:“红色警备!”
那两人明显的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大声答应着分头往两边迅速的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红色警备!”
我料想这“红色警备”跟我们的“一级警报”一样,应该都是大量感染者围攻的意思,随着这两个士兵的大喊,不断的有战士手里拿着枪从各个房间跑出来,虽然有些纷乱,但大体上乱而不挤,个人的武器装备也都穿戴整齐,可以看出他们也是经过了大量的训练。
我们随着军士长跑到底楼,却看到大门口挤了一大群人,三个哨兵横着枪用力往外推着阻止外面的人涌进来。
“快让我们进去!‘僵尸’来了!‘僵尸’来了!”外面的人惊恐的大嚷,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进来。
三个人的防线毕竟没什么力量,挡的住上面挡不住下面,几个个子小的人一猫腰就从他们腋下钻了进来,进来以后便朝着楼梯狂奔。
“守住楼梯!”军士长转身大喊。
“让他们进来!”楼上一个声音大喝一声,我抬头一看,只见陈市长站在回字形走廊的口子上,冷冷的看着下面。
军士长愣了愣,但马上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除非放这些人进来或者开枪把他们全杀了,不然就是个死结,而外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呢,眼下最好的方法自然还是把人都放进来再说。
军士长朝三个守门的士兵挥了挥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往后一收,外面的人群就像是突然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一下子涌了进来。
我看到大力和杨宇凡二人也在人潮之中,赶紧把他俩一把拉了过来。
“外面出啥事了?”我急着问。
“听说有感染者来了……”杨宇凡喘着粗气慌张的说。
“听说?”我诧异的复述了一遍。
“上头有人说感染者,又放了一阵枪,大家伙就都乱了……”大力接话说道。
其实今天在鬼市的人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百号人,但都在门口堵成了一堆,挤了好几分钟才全部进了屋。
“快上城楼!”等所有人都走完,军士长挥舞着手臂指挥他的手下往外面冲。
“陈源三毛,你们也来!”我正愣着不知道该呆在室内,还是出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军士长又对我们大喝,我们赶紧跟了出去。
“带武器了吗?”军士长一边跑一边问我们。
我抽出插在腰间的军刺朝他扬了扬。
军士长点点头,带着我们蹬蹬蹬跑上搭在建材市场门头上的斜坡,只看了一眼便厉声大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我跟着走到顶部,往下一看,只见下面确实有感染者,但数量并不多,零零落落的,大约只有一百不到的样子,但看样子全都是快尸,个个状若奔马,像是百米冲刺般狂奔而来,有几个一头撞上外面密密麻麻摆着的拒马,身体被长长的尖刺完全刺穿,像是烤肉一样串在上面咿呀咿呀的叫唤。
“开什么枪!想把感染者都引过来啊?”军士长朝那几个开枪的士兵呵斥道。
但显然现在训斥是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见远处的废墟之上,那些瓦砾堆之间,一条黑线正在快速的向这边移动,就像是钱潮江上闻名世界的潮水一样。
“他妈的都是快尸……”我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喉咙干的如同嚼了一口砂砾。
107、破门
一个月零二十天前。
旁边的道长赶紧一把捂住三毛的嘴,我们三人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我才蹑手蹑脚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外面。
门外亮光闪烁,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拿着手电筒照着我们的大门,我仔细看了看,发现两人确实是我们小区的保安,两人脸上还挂着那种职业性的,谦卑的笑,看起来真的像是例常的物业家访。
我回头看了一眼道长,只见他整张脸都紧张的扭曲了,正拼命的朝我摇头摆手。
我当然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开门,都已经乱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物业公司存在,这两个保安一定是想讹开我们的房门,好进行抢劫或是其他什么活动。我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都是门窗紧闭,除了去对门上厕所以外压根就没出过门,不大可能会泄露行迹。估计这两人也是胡乱敲门咋我们罢了。
我转身朝三毛和道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二人自然也知道此时不能出声,几个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三毛还把他的95式步枪轻轻拿在手里,对着门口,就好像他们随时会破门而入。
等了一会之后,我以为两人即将离开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而且比上一次要重得多。
“陈源先生,我们知道你在里面,请开门好吗?”伴随着敲门声,门外的保安高声说道。
我们三人同时大惊失色,正在想不知道什么地方暴露了行踪,门外又是一个另外的声音响起:“怎么样?他们不开门吗?”
我连忙凑近猫眼一看,之间楼梯间里又多了个人,这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一件紧身“两股筋”背心,身上肌肉发达,看起来快把背心都撑爆了。
这人跟两名保安嘀咕了一阵,然后走上前来,隔着门说:“陈先生,我是你的邻居啊,我们没有恶意的……”
我心里呸了一声,暗道你丫要是没有恶意,为什么一开始就要骗人?
“我们知道您家里有很多方便盒饭,我们小区里现在还有一百多住户,大家现在都饿着肚子呢,您看能不能把食物给大家分享一点?”那人继续说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忖这家伙怎么知道我们囤积了很多盒饭?
仿佛是为了解答我心中的疑问一样,其中一个保安开口说道:“是啊陈先生,上次他们来给您送货的时候,就是我开的门,我还给您搬了一箱盒饭呢,当时我问您怎么买这么多,您说是户外俱乐部搞活动,您还记得吗?”
原来如此,我暗道一声真是运气不好,千算万算,没算到一个小保安给坏了事。
“陈先生……”那“两股筋”又上来咚咚咚的敲门:“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坏人,您就当做做好事,现在小区里有好几个老人孩子,都饿得快不行了。”
我和三毛都看向道长,但道长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里面没人?”“两股筋”嘀咕道。
“不能啊,他们的车还在车位上呢。”保安回答道。
我重重的一拍脑袋,暗骂自己一句蠢猪,地下车库的车位跟房号是一一对应的,保安那里都有存档,我们停了两辆塞满了物资的SUV在那儿,人家当然知道我们人在房子里。
我一边懊丧不已,一边又心疼两辆车上的物资,既然被他们发现了,自然不会跟我们客气。其中那些食物倒罢了,最让我舍不得的是那几桶汽油,现在这种情况,油肯定是没地儿加了。
这时道长拽了拽我的衣角,朝我和三毛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二人跟他走。我们三人穿过客厅往里一直走到最尽头的卧室,道长轻手轻脚的关上门,他刚关上门,三毛便按捺不住,压低了嗓音说道:“咱们要不要救人家一救?”
道长立马皱了眉头,边挥手边说:“不行!怎么救?别说这几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一百多号人,咱们这几盒盒饭够几天吃的?到时候还不是全饿死?”
“我觉得这几个人不地道,不像是他们说的那样。”我用极低的音量说道。
道长点点头:“我也觉得是,不像好人……”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咣咣咣的砸门声,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撕声大喊:“你们还是不是人啊?还有没有良心啊?为什么见死不救?我的孩子都快饿死了,求求你行行好吧……”
我连忙跑过去一看,只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这女的头发凌乱,脸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凄惨无比,一会儿厉声咒骂,一会儿又是苦苦哀求。
我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人总是有起码的同情心的,刚才三个大男人是一回事,现在一个女人在面前嚎啕大哭又是另一回事,总觉得心里发虚,不忍心拒绝她。
我看了看道长三毛,轻声说道:“这看起来好像不像假的,要不先给她们几盒饭?”
道长撇了撇嘴,沉吟了一会之后才说:“也好,不然他们这么堵着门,咱们连厕所也没法上,但是要说清楚,就这一次!”
我点点头,镇定了一下情绪之后,站在门后面先咳嗽了两声。门外几个人顿时面色一变,那嚎啕大哭的少妇也顿时收了声,只是还忍不住轻声抽泣。
“车里的食物你们拿了还不够吗?”我朝着门外喊道。
“那里面的盒饭,我们吃到昨天就全吃光了……”“两股筋”回答道。
我心道两辆车里差不多装了将近三百盒饭,要是真一百多人吃,坚持五六天也算是比较节省了。“可我们也没多少吃的!”我又说。
“您行行好,我孩子已经快不行了……”门外那少妇又激动起来,凑近猫眼大喊。
我心里又是一紧,赶紧晃了晃脑袋,说:“我们可以给你们一些吃的,但仅此一次,你们要保证今后再也不来纠缠我们!”
我从猫眼看到那“两股筋”面色一喜,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说:“可以,我们保证以后不来了。”
“好,那你们先退开,退到楼梯道里,等会儿我把食物拿出来放门口,等我关了门你们再来拿。”
“好!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两股筋”一边说,一边拉着那少妇跟俩保安往楼梯道走去。
我仔细看了看猫眼,直到确定前后左右再没一个人,才接过三毛刚准备好的两大袋大概四五十盒饭,小心的打开门,先是探出脑袋看了看,直到确定楼梯间里没有人,才跨出门外。
但才跨出门外一步,就听到头上一阵轻响,紧接着,我就感觉到背上一股大力涌来,砰的一声巨响,我的后心受到重重的一击,我只觉得喉头一甜,一个踉跄向前摔倒在地。
原来我们这电梯间的顶上用木头格栅做了一层假天花吊顶,偷袭我的人刚才就一直拽着吊顶挂在门梁上面,等我一走出来,就飞起一脚踢中我的后心。
我被这一脚踢的七荤八素,在地上刚转过身,眼睛上又挨了一记重拳,打的我眼前一黑,我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了脸,黑暗之中连对方有几个人都没看清楚,只听到一片嘈杂声,中间夹杂这三毛和道长的惊呼。
“别动!”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大喊,震的我耳朵里一阵发痒,紧接着,一个凉凉的东西顶住了我的脖子,我斜眼一看,只见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房子里面也很快安静下来,不一会,我勉强睁开被打的不轻的眼睛,看到三毛和道长二人被五六个人簇拥着,反剪了双手押了出来。
室内一阵欢呼,过了一会,“两股筋”手里提着我们的95步枪,脸上堆着抑制不住的傻笑走了出来。
“操他奶奶的,好东西还真不少!”“两股筋”兴奋的高喊,完了又在刚才在门外哭的少妇身上捏了一把,淫笑着说道:“刚才演的不错,晚上给你奖励。”
那少妇略微躲闪了一下,低着头一直没说话。“两股筋”也没在意,朝抓着我们的人挥了挥手。我感觉有人用力掐着我的脖子把我从地上拎起来,然后把我的双手猛地往身后扳,我觉得肩膀一阵撕裂的痛,忍不住叫了一声。
“喊什么喊?”抓着我的人不满的喝了一句,更用力的把我的双手从后面扭到一起,用一条塑料绳绑起来,然后把我的手往上一扯,一阵剧痛传来,我不得不尽量弯下腰,把脑袋放低,才能抵消那股剧痛。
“走!下楼!”那人用力推了我一把,这种情形下我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只得乖乖的听话,走下楼梯。
我听到三毛怒骂了一句,但马上被抽了一嘴巴,顿时闭了嘴。
其实那会我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弯着腰沿着楼梯,在一片嘈杂和昏暗中不停的往下急奔。
不知道走了几层楼,直到我的肩膀开始火烧火燎的疼,好几次差点失足向前栽倒的时候,押解我们的人才终于停下脚步,我抬起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这栋高楼的裙楼,也就是小区会所所在的楼层,出了楼梯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向两边延伸。
这里总算亮堂了一些,室外剧烈的阳光透过两边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射进室内,投射出一片巨大的阴影,亮的地方晃的人眼晕,暗的地方更显的漆黑隐秘。
我感觉刚才被重拳击中的那只眼睛开始慢慢肿胀,一直眼泪直流,让我视线模糊。我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沿着走廊,穿过以前的咖啡店、儿童乐园、茶餐厅……里面都是一片狼藉,桌椅都被打翻,很多地方都有火烧过的痕迹。
我们来到走廊尽头,我看到有个人守在门口,看到我们过来,这人伸手打开房门,放我们进去。这里面是我从来没来过的健身房,我们穿过一排排的健身器械,最后拐过一道弯,分出两个岔道,两边分别写着“男宾”、“女宾”,我愣了一下,随即身后的人又是猛地一推,让我朝“女宾”的岔道走了过去。里面是一排排的储物柜,我们继续往前,在储物柜尽头,是一道布帘子,布帘子后面隐约传来一阵阵呻吟声。
那一瞬间,我以为这里面都是感染者,这些人是想把我们喂活死人呢,我用力挣扎了一下,但身后的人马上向上拽了拽绑住我的绳子,我的肩膀一阵撕裂似的剧痛,忍不住向前一个趔趄,冲过了布帘,我抬头一看,马上愣住了。
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室内泳池,此刻泳池里的水已经被排干了,里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
这时我才闻到一股让人极度恶心的恶臭味道,还没来得及看,就觉得手上一松,绑着双手的绳子被解开了,我马上直起已经酸痛到极点的腰,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
“下去!”有人大喝一声。
我回头一看,只见两个人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尖刀对着我的腰眼,其中一个用手指着泳池。
我稍一迟疑,腰上的尖刀便真的戳了进来,我疼的跳了起来,连忙手脚并用爬入泳池。不一会,三毛和道长也进来了。
押解我们的那几个人似乎也不堪忍受这里的恶臭,见我们乖乖走下泳池,也不说说,都捂着口鼻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马上看了下三毛和道长,只见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道长稍好一点,跟我一样,只是左眼眶上挨了一拳,现在眼眶肿的老高,一片乌青。三毛就更惨了,他应该是跟人搏斗过,整个脸上都是血污,眉骨被打破了,眼角流出的血跟鼻血还有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流的满脸都是,嘴角也肿起一大片,我让他张开嘴看了看,还好,牙齿都还在。
这时候我们三人都是光着膀子,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条短裤,连给他擦一下污血的东西都没有,我正着急呢,突然感觉身后有人碰了碰我的手臂,我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手里拿着一张纸巾递给我。
我连忙道谢,接过纸巾,仔细的帮三毛擦掉脸上的血迹。擦过之后,才发现情况还算好,不像看起来那么吓人,只是眉骨上破开一条两三公分的口子,换做以前的话一定是需要缝针的,以免留下疤痕,但现在只好随它去了。
我把纸巾放在伤口上,让三毛自己用力摁住,以便止血。我自己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查看一下我们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标准室内泳池,大概宽二十米,长五十米,深一米六左右,我站在池底,视线只是稍稍高出地面。泳池一面是墙壁,只有两个用布帘拦着的通道,对面则是整面的落地玻璃门窗。窗外是这个小区的中庭花园,有两个看守,躺在原本应该是放在泳池边供客人休息的躺椅上,隔着玻璃看着里面。
我把目光再投向泳池,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这里面的惨状,只能用人间地狱来形容!
人是一种经验动物。从小到大,每个人都听了太多做人的道理,但每一个年轻人,都曾对来自上一辈的忠告嗤之以鼻,只有自己到了社会上,被现实碰个头破血流,才幡然醒悟原来长辈说的都是对的。就像一个人想学游泳,无论他看了多少教游泳的教程,无论他的老师是孙杨还是飞鱼索普,在他下水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学会游泳,甚至学习的速度,并不会比一个什么准备都没有便被贸然踢下水的人来的更快。
就像我们一样,虽然我从目睹周令文尸变,到虺龙石窟碰到群尸,再到目睹军队崩溃,最后社会秩序瓦解……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自认为已经对末世、对人性的恶,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准备和防备,但一旦身处其间,却猛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比其他任何人适应的更快。
作为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总会有一种思维惯性,那就是总认为这个世界是有规则和秩序的,虽然每天的电视新闻都在播报爆炸、强奸、杀人、强拆、股票崩盘……但除非你是这些事件的亲历者,你并不会觉得那些倒霉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头上,你上街的时候,并不会防备一个经过你身边的陌生人会突然抽刀向你砍杀;你做公交车的时候,也不会觉得身边那人手里拿的矿泉水其实是汽油;甚至就算你家旁边就有一个化工厂,你除了每天对它散发出的难闻的气味皱皱眉头之外,并不会每时每刻活在爆炸的恐惧之中……
人总是在一个接一个的教训中获得成长,只是对我们来说,这次的教训未免太大了。
泳池很大,但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一端,所以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为什么要挤在一起?因为泳池的另一半全被屎尿占领了,那就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恶臭的来源,粪便的臭味像是凝结成了雾气,从鼻腔刺入脑门,我的眼睛也被臭味熏的一阵阵刺痛。我庆幸自己刚才没吃什么东西,才不至于当场呕吐出来,成群的绿头苍蝇在屎尿堆里爬行蠕动,间或如同直升机一样嗡的飞起,落在人身上,留下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麻痒。
泳池里大概有五六十人,大约有一多半人都身上带伤,有几个伤势颇为严重,躺在地上不住的呻吟,刚才我在没进来之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的。我看到离我最近的一个,躺的地方已经接近屎尿堆,半个身子泡在黄水里,面色蜡黄,敞着怀,胸膛上从左到右一道恐怖的刀伤,血已经不流了,伤口上的肉像嘴唇一样向外翻起,里面一层白花花的蠕动的蛆虫。
剩下的人还算正常,毕竟灾难才开始没多久,身体只是略显消瘦,让人震惊的是他们的麻木。这些应该都是这个小区的业主,之前都是非富即贵,身家至少千万,平日里志得意满的人物,但短短几天时间,就像是把他们体内的精气神完全摧毁了,个个像是蔫掉的黄瓜一样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我操!疼死我了!”过了好一会,三毛还在捂着眼睛不停的呻吟喊疼,我觉得有些不对,被人打一拳也不至于疼成这幅摸样,把他的手强行搬开一看,却看见他的眼睛像个桃子一样肿得有红又大。
“这是怎么了?”我担心的问。
“操他娘的,被喷雾剂迷了眼了!”三毛咒骂着说。
“你咋不开枪?”我有些怪罪的问道,开门之前,三毛一直是拿着枪在门后边警戒的。
“操你姥姥的,还不是因为怕打到你?步枪弹在这么近的距离,肯定会穿透身体打到你的!我一愣神,就被喷了眼睛。”三毛骂了一句,又悻悻的说道:“这人身手很好,往你背上蹬了一脚,然后一借力在空中就转了个身,快的跟兔子似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睛一阵刺痛,一闭眼,就被缴了枪了。”
“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我转头去看道长,想听听这个狗头军师有什么分析,却看见道长半张着嘴,双眼完全失焦,不知道瞪着哪里,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明显是被吓傻了。
“为首的据说是个军人,他们叫他狼爷……”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转头一看,只见是刚才递给我纸巾的那位姑娘,这姑娘一头短发,脸上涂满了污泥,只剩一双眼珠子并不像别人那么无神而麻木,倒像是被弹进窟窿的黑色弹珠,滴溜溜的转,不仔细看,倒像是个小男生。
“狼爷?”我狐疑的重复了一句。
“嗯……”姑娘点点头,说:“听他自己说是钱潮市保卫战退下来的……”
“那不就是个逃兵!”我不屑的说了一句。
没想到周围嗡的一声,好几个人同时抽了一口冷气,眼睛里露出极端恐惧的眼神,好几个人还往旁边挪了挪,大概是想离我远一点。
“别瞎说!”那姑娘朝玻璃窗外看了看,见两个看守没什么动静,才舒了一口气,说:“被他们听到可就麻烦了!”
我一想也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正想继续问这姑娘问题,不料她却突然反问了一句:
“陈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我吃了一惊,连忙仔细打量了她一下,只见她的眉宇之间,确实隐隐有些面熟,我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
“杨筱月?”我试探的问。
姑娘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姑娘就是之前我想泡她,结果她告诉我自己是拉拉的那个女孩,我心里一喜,就像是一个人到了国外,举目无亲,钱包还被偷了的时候碰到一个老乡,可我知道她并非钱潮市人,而是江南岸一个小镇上的居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危险地带才对。
“嗨,别提了……”杨筱月还是那副洒脱的样子,这也是当初她吸引到我的主要原因:“两礼拜前,我上这儿来走亲戚,没想到戒严了,就被堵这儿了。”
“哎……”我长叹了一口气,心道真是命运无常,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亲戚呢?”
杨筱月神色一黯,指着我们不远处躺着的一个中年女子说:“那是我姑妈,那伙人昨天上门来,骗我们是物业,我姑父跟他们理论……被打死了……我姑妈大概是伤心过度,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开始发高烧……”
“发高烧?!”道长突然大喝一声。
我一听发烧也是心里一紧,连忙问她具体情况。
杨筱月却是一脸懵懂,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紧张,纳闷的说:
“可能是什么流感之类的传染病吧,这儿都好几个了。”杨筱月指着泳池里躺着的几个人。
道长更是脸色大变,连连后退,本来捂着眼睛一直喊疼的三毛一听这个,倏地一下用另一手捂住了口鼻。
我自然也是吃惊不小,Maggie Q曾经说过,索拉姆病毒发病的三部曲就是发烧——昏迷——尸变,虽然Maggie Q说我应该是个病毒免疫者,但那是谁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的事。我硬着头皮让杨筱月带我去她姑妈那里看一下,她自然没什么疑义,把我引到她姑母躺着的地方。
杨筱月的姑妈是个胖子,块头也大,面相富态,躺在地上像座小山包似的。她头上枕了一只Fendi女式挎包,穿了一件咖啡色的雪纺衫,衣服略有些紧,肩膀和胸部深深的箍进肉里。
我在她身边蹲下身子,只见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整个人却在不停的颤抖,似乎是觉得非常的寒冷。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她这时还没有昏迷,感觉到有人摸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杨筱月,用力吐出一口气,挣扎着说道:
“筱月……姑妈渴的很……快给姑妈倒杯水喝……怎么这么冷,你姑父回来了吗?让他给我找床被子来……”这明显是开始说胡话了,说完,上眼皮一白,又闭上了眼睛。
“她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杨筱月。
杨筱月见自己姑妈这副模样都快哭了,哽咽着跟我说:“大概是早上七八点开始……刚才还好好的呢,你们来之前还跟我说话来着……”
我一算时间,发病到现在已经五六个小时了,按Maggie Q的说法,最多二十四小时就要尸变,如果果真是索拉姆病毒,那杨筱月的姑妈就只剩下不到二十小时时间了。
“其他发烧的人呢?”我问杨筱月。
杨筱月直起身,给我一一指出另外的几个发高烧的人,我挨个查看了一番。算上她姑妈,发烧的一共四人,其中两人已经深度昏迷,剩下的一个则是刚发病没多久,程度比杨筱月姑妈还要低很多。
我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一定是索拉姆病毒无疑了。杨筱月见我如此,便不停在一旁追问,我心想反正她姑妈也只有十几个小时的命了,还不如早点让她知道,也好早作准备,于是便把实情告诉了她。
“什么?索拉姆病毒?”杨筱月像是听了一个什么陌生的名词一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不敢相信的说道:“就是那个会让人变成行尸的病毒?”
我点点头。
杨筱月这才惊慌起来,面色大变的说:“那怎么办?”
我哪里会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目睹感染者的人,但对于刚发病还没有尸变的病人却是第一次接触,按Maggie Q的说法,索拉姆病毒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一百,也就是说尸变率也是百分之一百,没有任何治疗甚至是延缓尸变的手段,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一锤砸烂感染者的脑袋,可是谁有能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下得去手?
更别说那些感染者和他们的家人了!
我刚说完他们感染了索拉姆病毒的话,就好像往平静的水面扔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泳池里迅速骚动起来,一些人惊呼着从那几个发烧的人身边逃离,有几个人甚至一脚踩进屎尿堆里。其中反应最大的,还是这几个感染者的家人。
但他们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其中一户三口之家,患病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妻子和一个不到十岁大的孩子,听说自己的丈夫和父亲感染了索拉姆病毒之后,便扑在男子身上嚎啕大哭。另一个家庭一共五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外加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不幸的是感染者正是这个独苗孩子。他们对自己的孙子已经感染绝症的事实完全不能接受,两位老人不停的对我骂骂咧咧,说我咒他孙子死。
那位感染程度不深,暂时还能活动的感染者,则更加的惶恐不安,他虽然眼窝深陷,脚步虚浮,但还是强撑着身体,蹒跚着逃离另外的几个高烧患者,一边走一边还说:
“我没事,只是昨晚上着了凉,感冒了……”
泳池里乱哄哄的闹做一团,有几个人趁乱攀上了台阶,想爬出泳池。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我只听到两声爆喝,抬头一看,只见原来躺在外面的两个看守此时飞奔进来,一边跑一边甩开两支警用甩棍。
这时第一个攀上台阶的人,刚好半个身子露出池边,那看守跑到他跟前,借着前冲的力道,高高跃起,一招力劈华山,把甩棍往那人头上打去,那人压根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的把手横在头上。甩棍尖端的棍头狠狠的击中那人的手臂,那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一条手臂马上软绵绵的垂了下来,这重重一击,一定是把他的前臂骨给打断了。
“你他妈找死!”那看守厉声喝道:“跟你们说了不许出池子!”
“吵什么吵?”另一个看守这时才跑到泳池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冲着我们喊:“不许说话!”
在直接的威胁面前,索拉姆病毒带来的恐惧似乎也失去了威力,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甚至连那个被打断了手一直惨嚎的家伙,被这一喝,也闭了嘴,只敢在喉咙口轻声哼哼。
“这儿有人感染病毒了……”有人壮着胆子朝他们说道。
“什么狗屁病毒!”俩人这时似乎又闻到了臭味,憎恶的皱着眉头捂住口鼻,瓮声瓮气的说道:“别再让我看到有人爬上来!”说完,两人便逃也似的转身小跑着走了。
我注意到跑在后面的那人,面色有些苍白,脚步也有点不稳。
他们刚走出门外,道长便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转头一看,正好看见一个人掀开布帘走了进来,等她走进了再仔细一瞧,竟然是刚才在我家门口骗我开门的那个少妇!
这少妇颇有些姿色,长脸尖下巴,依稀有点王珞丹的影子,只是没有化妆,加上神情紧张,看起来万分憔悴。她身穿一套米白色Lanvin套裙,全身上下都是污迹,不知道是敲我家门时候蹭的,还是别的地方沾上的。她没有穿胸衣,一双坚挺的乳房随着匆匆的脚步一颤一颤的抖,在泳池边她用眼角瞄了我一眼,马上别过头去。
“妈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泳池一头大喊着扑过来。
我心里一动,暗道这女人倒是没骗我,还真带着一孩子。
少妇见女儿喊她,神色更是焦急起来,一边做手势让孩子别过来,一边紧跑了两步,只是她跑步的时候,右手一直捂在腹部,不知道是肚子疼还是别的原因。她跑到泳池边,换了左手捧住肚子,右手按着池边,双脚慢慢的往下探,她的短裙随着动作向上耸起,露出一条雪白修长的大腿,裙子已经快褪到了大腿根,但她浑然不觉,身子向一边倾斜着,她发出几声轻呼,显出不堪重负的样子,但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开捂着肚子的另一只手。我注意到泳池里其他一些人也用异常仇视的目光看着她。
等她的脚终于落了地,那小女孩猛地扑到她怀里,嚎啕痛苦。她抱着孩子不住的抚摸孩子的背,轻声安慰。两人抱了一会,少妇又朝我这边瞄了一眼,然后拉着她的孩子走向了离我们最远的泳池一角,正是刚才骂我的那一大家子所在的地方。
我心里暗叹一口气,心里对这女人的恨意消了一大半。
这时泳池里还是乱糟糟的一团,那个被打断手臂的人一直在不停的惨嚎,声音凄惨让人心底发毛,但此人似乎是孤身一人,也没人理他。其他人都挤在一起,还处在对索拉姆病毒的恐惧之中,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被索拉姆病毒感染了。
“我亲戚说了,这种病就是狂犬病,犯了以后会怕光、怕水……”有人嘀咕着说。
“对!这是从非洲传过来的,是那种鬣狗咬了以后的狂犬病,所以比我们中国的狂犬病要厉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引起一片附和声。
“狂犬病中医能治啊,用几只斑蝥焙干了,碾成末吃,很有效果,他们山里人一直都是这么治的。”有人乱出主意。
“现在哪里找斑蝥去?”
“就是就是,现在咱么连他们几个到底是不是真的感染病毒还不知道呢。”
“有水就好了,听说得狂犬病的人怕水,水喂不进,会喷出来。”
“要不,去问他们讨点水?”
“你不要命了?没看把人打成那样吗?”说话的人指着躺在泳池中央哀嚎的断臂人说道。
这下所有人都闭了嘴,那断臂人的嘶吼声就更加显得凄厉起来。
“这些人是给关了多久了?”我问杨筱月。
“听说最早的是前天早上进来的。”杨筱月回答。
我点点头,心道大概他们是挨着楼搜寻幸存者,这小区很大,搜到第三天才碰着我们。
“也不知道他们还把我们关起来干什么。”杨筱月皱着眉头说:“吃的都给他们拿走了。”
“大概是为了防止有人出去暴露他们的位置。”我回答道,接着话锋一转又问:“他们来送过水和食物吗?”
杨筱月摇摇头:“从来没有,我只看到不断的有人被送进来。但他们除了打骂,从来都不跟我们说什么,也没人敢问。”
莫非他们是想活活饿死我们?我心里嘀咕道,人不吃饭可以饿一个礼拜,不喝水的话……在这样的大夏天,大概连三天都坚持不了。我环顾四周,只见大部分人都是嘴唇发白,明显处于缺水状态。我正想跟道长和三毛商量接下去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听到泳池对角传来一声爆喝:
“你这个婊子,这水还不是你卖X换来的!好像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我抬头一看,只见那已经深度昏迷的小孩的奶奶,正叉着腰、扭曲着脸,怒目圆睁的对着那少妇尖声喝骂。
那少妇满脸惊惶,嘴唇发抖,双手合十对着那老妇人不停的作揖,一边恳求:“我女儿也渴的受不了了,您要全拿走了,她就没得喝了。”
“水!”泳池里顿时骚动起来,很多人一听到这个水字,连眼神都亮了几分,纷纷围了过去。
那老妇人见众人注意力都被他们吸引过来,就像舞台上的演员有了观众,更加的眉飞色舞起来。
“我说过不给你吗?啊?我说过吗?大伙给评评理,这婊子刚才出去卖X得了一瓶水,她竟然想一个人偷偷藏起来喝,我好言好语,让她分一点给我生病的宝宝,就是不肯,多少黑心那!啊?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婊子!”
那少妇被老太婆骂的脸色惨白,哭着连声分辨:“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水?哪里有水?”有人大声喊叫。
“在她怀里!”那老太一只手捂着少妇的腹部,厉声尖叫。
她话音刚落,几个男人就冲了上去。
“把水给我!”其中一个男人伸出手喊道。
少妇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边不停的摇头,嘴里哀求着:“求求你们,我女儿渴的不行了……”
“他妈的骚货,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里!”其中一个男人大概是跟我们一样被她骗开的房门,他发疯似的吼叫着,伸手往少妇怀里抓去。
“不要!”女人徒劳的尖叫着想避开那只手,但马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婊子,你不是会卖X吗?再去卖好了!”几个人同时上前,想去掰开女人的手,但这时候一个护犊的母亲爆发出可怖的力量,几个壮汉愣是掰不开她的胳膊。
这时有人抓着女人的后衣领,重重的往下一扯,哧啦一声,洋装被撕成了两半,女人的肩头和整个后背都暴露出来。
“对!把她扒光,看她要脸还是要水!”那老太婆在一旁大喊,面色通红,像是看了什么精彩的戏剧一样。
那几个男人像是得了什么鼓励和命令,抓住女人的胸口就往外拉扯,少妇雪白丰满的乳房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弹了出来,女人这时终于放弃了怀里的水,转而去抓那仅剩的半块布料,一瓶380毫升装的农夫山泉从她怀里滚落地面。
“水?!”一群人齐声呐喊。
@我靠注册好难 2020-03-25 22:30:10
每日一顶,左手拿蜡烛,右手拿皮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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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看到真有水掉下来,原先在一边旁观的人也站不住了,纷纷加入战团。那个第一个撕少妇衣服的中年男子,率先一个鱼跃抢到矿泉水瓶,刚拿到手,还没等站起来便打开瓶盖往嘴里塞,可才喝了一口就被人劈手夺过,瓶子里的水洒出将近一半,他怒吼着站起来向抢他水的人扑过去。
就像一群饿狗抢食一块肉骨头一样,这群人在泳池里疯狂的你挣我抢、互相厮打,大部分水都在厮打中撒在了地上。那两个看守听到动静,又冲了进来,但看到这样的情景,不仅不制止,反而哈哈大笑,指着厮打的人群和那个差不多被剥光,胸口捂着一块破布,缩在一角跟儿子抱头痛哭的少妇,相互逗趣起来。
所有人都只是盯着那一小瓶水在你争我夺,没有人想过看守只是两个人拿着两根棍子,如果这么多人同时一拥而上,他们肯定不是对手。我原本牟足了劲,想趁乱冲上泳池,把看守打到逃出去,但见没人有任何表示。加上三毛被迷了眼睛失去了战斗力,道长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靠我一个人,肯定不是两个受过杀人培训的军人的对手,考虑再三,我还是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这时打成一团的人慢慢停了下来,一些人鼻青脸肿,一些人满脸鲜血。最终抢到矿泉水的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样子比刚才的三毛还要惨,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脑袋朝天,像是婴儿吮吸母亲的乳头一样,狠命的吸着水瓶,但无论他怎么用力的吮吸、拍打、揉捏,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像是挂点滴一样滴下几滴之外,就像一个榨干的柠檬,再也流不出哪怕一滴水来了。
这人弄了好一会,最后才颓然的放下水瓶,愣了一会,好像终于感觉到了疼,捂着伤口开始抽冷气。
那两个看守见人群不再继续打斗,没什么戏可看了,便转身想往外走。这时,刚才跟少妇争执的老妇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道:“同志……大爷!求求你们行行好,给点水喝吧,我孙子发高烧,已经昏过去了!”
两个看守收住脚步,又转过身来,看看跪在地上的老太,又看看她躺着的孙子,其中一个先是一愣,随即又不屑的撇撇嘴,说:“妈的,你个老不死的,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样!”说完又掉头就走。
“哎……”这时似乎是老太的媳妇,那个已经昏迷的孩子的母亲又出声喊住了看守。
这是一个三十出头,衣着入时的女人,她喊住看守的同时,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稍微理了理,把原本披在两侧的乱发都捋到肩膀后面,露出细长、勉强还算干净的脖子。这女人有一双不算大,但修长妩媚的眼睛,鼻子应该整过,鼻梁笔挺,鼻翼玲珑娇小,嘴巴不大不小,牙齿像是珍珠贝似的又白又细,下巴尖而有肉……总之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这女人见看守转过身来,又用力挤出一丝笑容,挺起原本就非常挺拔的胸膛。其中一个看守看到她这副模样,眼睛都直了,愣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想……想干什么?”
“只要你给我儿子一点水喝,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女人虽然极力想做出性感迷人的样子,但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声音有些颤抖。
她旁边那个明显比她年龄大很多,刚才也参与抢水,但被打的鼻血长流的丈夫闻言脸色大变,惊叫道:“小菲……你要干什么?”
那叫小菲的女人惨然一笑,淡淡的说:“反正你从来也没爱过我,我在你们家,不过就是个生育工具……”
她又转头,对着看守说:“真的,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如果你能让我清洗一下,请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两个看守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其中一个更是满脸猪哥像,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另一个脸色蜡黄,一脸病容的人,不知道是理智一些,还是状态不好的原因,我隐约听到他拉拉“猪哥”的手,对他轻声说道:“狼爷说了,不许我们碰他们……”
“猪哥”满不在乎的一甩手,说:“狼爷怎么会来这里,这么臭,再说就许他们快活,不能让咱爽爽?我他妈还是处男呢,也不知道哪天被僵尸给吃了!要不……咱俩一块上?”
那病怏怏的看守又劝了猪哥一阵,最终还是没能阻止猪哥的精虫上脑,他摇了摇头,自己走出门去了。
“你从那边上来……”猪哥淫笑着朝小菲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从台阶走出泳池。
小菲依言走上台阶,来到他的面前。这猪哥却果真是个雏儿,女人真的来到面前之后,他却有些手忙脚乱、束手无策起来,面色通红,脸上堆起一些尴尬的笑,露出一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本该具有的纯真来。
这时候反而是小菲占了主动,她一把挽起猪哥的手,指着泳池更衣室的布帘说:“在这里总不太好,咱们上里面去吧。”
猪哥忙不迭的点头,小菲挽着他的手穿过泳池,一边说:“呆会你可要保护我哦,可不能让他们把我的水也抢了哦……”
猪哥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不住的点头说:“好好,放心,谁敢抢你的,我打死他!”
@闲云野鹤1964 2020-03-26 12:56:18
好!楼主很给力哦!表扬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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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
“三毛,你好点了没?现在能看见吗?”我见二人掀开布帘走进更衣室之后,马上拍拍三毛和道长的肩膀,让他们俩凑近我身旁。
“还是很疼,但勉强能睁开眼了。”三毛轻声回答。
“现在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我把目前的情况跟三毛简单介绍了一遍,然后继续说道:“我敢肯定那个看守一定是感染了索拉姆病毒,虽然还没昏迷,但一定非常虚弱,现在只剩他一个,我和道长对付他完全没有问题。”
“一会道长你跟三毛假装吵架,把看守吸引过来,然后我趁其不备把他拉下来……”
“然后呢?往那边跑?”道长插话问道。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更衣室外面还有岗哨,而且出去还有那么大一个会所,逃跑路线太长,往那边不行,只能往中庭跑。”
“可中庭是封闭的,没有路可以出去啊。”三毛问道。
“那里有个地下车库的通风口,只用一些筷子粗的钢筋拦着,只要踹两脚肯定能踹开,我们从地下车库逃出去,到时候这些人肯定一窝蜂的往会所方向跑,我们趁乱逃走的机会很大。”
道长和三毛这下都没有异议,我们三人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的细节,觉得一切妥当之后,我又走到杨筱月旁边,跟她说了我们的计划,让她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走。
“可我姑妈怎么办?”杨筱月看着她躺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姑妈说道。
我摇了摇头,轻声的说:“索拉姆病毒的致死率是百分之百……”
杨筱月一下子又哭了出来,哽咽着说:“可……可……我听……听他们说,这不一定是索拉姆感染呢,我要是走了,我姑妈就肯定活不了了。”
我心里按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可你留着又有什么用呢?没看到刚才那两个女人的命运吗?”
杨筱月一下子变了脸,露出极其惊恐的神色,我正想再劝,冷不防却听到耳边一声爆喝:“操他奶奶的,反正留下来也是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我惊愕的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一直没注意到的,既没有扒少妇衣服,又没有参加抢水的中年汉子一马当先朝台阶上冲去。竟然是被人抢了先了!
人类一旦处在一个群体之中,基本上就跟海里的一群鱼没什么区别,大多数人都随波逐流,看着周围的伙伴选择前进的方向,而自己压根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人群在一个带头人出现之前,几乎都是麻木而没有趋向性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目睹小偷在大庭广众之下偷窃,甚至猥亵、强奸妇女而无动于衷,大多时候并不是人怯懦或者没有道德心什么的,而是这种从众心理作祟,旁边的人都不动,那我也不动。可是在一个群体性事件中出现一个先行者之后,无论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是不是有悖道德,甚至是不是违犯法律,群体中的大部分人都会盲目的跟随,仿佛自己不干而别人干了,不是没占便宜而是吃亏了,小到在高速公路上哄抢出车祸的货车,大到整个国家股市的暴涨暴跌,银行的挤兑,甚至是在某个狂热民族主义分子的鼓动之下发动一场战争,人们一代又一代,无数次的重复这样的故事。
目前在这个小小的泳池里发生的事情,正在完美的诠释了这种群体性心里。
在那中年汉子的带领之下,人群纷纷响应,绝大多数人都跟着动了,其中刚才那几个剥女人衣服的,虽然鼻青脸肿但却最是兴奋,嘴里高喊着:“对!跟他们拼了!”跟疯了一样冲上泳池。那中年汉子却鸡贼的很,带头冲了两步,后面却慢了下来,有意无意的让后面的人超过了自己。
躺在玻璃门外面的“病秧子”看守见状大吃一惊,从躺椅上一跃而起,甩开警棍冲了进来,但这一次他慢了半拍,等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两人爬出了泳池。“病秧子”到底身体虚弱,刚扬起甩棍便被当先一人捉住了手臂,另一人抓住他另一只手,这时第三人——正是那刚才带头的中年汉子也冲了出来,他一个箭步,抡圆了手臂重重一拳砸在“病秧子”鼻梁上,“病秧子”脸上顿时像砸烂了一个西瓜,鼻血飚射。
“病秧子”被这一记重拳打的差点晕厥,整个人晃了晃就差没一屁股坐地上,他力量一弱,手里的甩棍便被抓住他手的人夺了,那人夺过甩棍,马上卯足抡起一棍,甩棍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结结实实抽在“病秧子”腮帮子上!
“病秧子”还没从那记重拳中缓过劲来呢,又被抽了这一棍,脸上顿时皮开肉绽,他晃了两下,终于仰天一跤摔倒了地上。甩棍男并没有因此收手,还是一棍接一棍的往他头上招呼,一开始“病秧子”还惨嚎两声,但几下过后便没了动静,甩棍男又继续打了十多棍才停了手,等他直起身子的时候,脸上身上溅满了鲜血,加上他疯狂的眼神,就像是电影《闪灵》里那个被鬼上了身拿斧头劈死老婆孩子的作家。
“跑啊!”
众人见看守被拿下,便再有没有顾忌,就像我一开始预测的那样,所有人都一窝蜂式的往更衣室方向跑。
“咱们也走吧?”道长见形势一片混乱,拉了拉我的手肘说。
这会泳池里除了我们三人,只剩下杨筱月和她的姑妈,还有那个父亲感染了病毒的三口之家,加上被撕烂衣服的那个少妇,连小菲那一家子,都背上生病的孩子跑了出去。
“再等等……”我想了想之后说道:“等他们都跑进更衣室。”
这时候那个跟着小菲走进更衣室的“猪哥”,一边手忙脚乱的系着裤腰带,一边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他一掀帘子,正好看见甩棍男高举着棍子,满脸鲜血,状若疯魔的向他冲过来。
“猪哥”见状愣了不到半秒钟,随即发出一声喊,转身就跑。
“他妈的别跑!老子弄死你!”甩棍男嘶吼着追上去。
但他刚刚跑到布帘子跟前,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甩棍男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子重重打了一锤子,他突然凌空向后飞起,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这下所有人又都发了呆,片刻之后,布帘翻动,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伸了出来,然后布帘整个掀开,那个光头“两股筋”拿着从我们手里抢的95式突击步枪,慢慢走了出来。
“都他妈别动!”“两股筋”环视了一圈,语气不疾不徐的说道。
其实不用他说,所有人都已经噤若寒蝉。
“两股筋”身后又进来四个他的手下,包括钢材逃出去的“猪哥”,小菲也被他们带了进来。
“都回去!”“两股筋”摆了摆手里的枪说。
所有人都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的重新走下泳池。
“狼爷,钢子死了!”有人指着“病秧子”的尸体大喊。
原来这“两股筋”就是狼爷,我心里暗忖。
狼爷闻言抬了抬头,扫了一眼钢子的尸体,皱了皱眉头,转头问“猪哥”:“小海,怎么回事?”
“我我我……”这叫小海的,一下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浑身像是筛糠似的发起抖来,连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你他妈跟这个女人胡搞去了,对不对!”狼爷身边另一个穿着下士军装的手下,拉过小菲,对着小海喝骂道:“狼爷怎么跟你们说的?他妈的JB长脑子上去了?”
小海抖的更厉害了,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狼爷伸出一只手,制止手下的骂声,咧了咧嘴轻笑了一下,说“我们小海长大了,知道玩女人了,味道怎么样啊?”
小海一抬头,眼中露出些许迷惑,随即又低下头说:“还……还好……”
“只是还好吗?”狼爷把手里的枪递给下士,然后拍了拍小海的肩膀说。
小海见狼爷放下枪,明显的舒了一口气,讪笑着说:“很……很好……”
其他几个人都笑了出来,狼爷也是哈哈大笑,就像一个上级或是长辈,在安慰自己做错事的晚辈一样,但他刚跟小海擦肩而过,就从后腰又掏出一把手枪,一回身,对着小海的后脑勺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小海额头迸出一团红白交杂的浆液,他眼镜瞪得滚圆,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不可置信,他又站了差不多半秒钟之后,才慢慢的向前扑倒在地上,这时候狼爷脸上依然还堆着那种看起来充满亲和力的笑容。
泳池里一阵惊呼,所有人都被狼爷这出其不意的一枪吓着了。
狼爷收起笑容,把手里的手枪扔给下士,重新拿过95式步枪,面露严肃的说道:“你们俩在这守着,谁要是再敢乱动,一律毙了!”
两个手下都答应了,狼爷又转身面对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菲,上下打量了一番,咧着嘴淫笑着说:“小海眼光倒是不错,这是个极品啊……比刚才的强多了!”
这小菲倒是真有些手段,虽然身体害怕的发抖,但还是在脸上挤了一个笑脸。狼爷一看更是开心的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狼爷我喜欢!”说完搂着小菲的肩膀掀开布帘走了。
狼爷刚走出门,原本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两个手下顿时变了脸色,那下士横着脸晃着手中的手枪从我们面前走过,皮鞋毫不避讳的踩进那个甩棍男流出的一大滩鲜血里面,在泳池边留下一串鲜红的脚印。
这人虽然块头不大,但满脸横肉,眼睛瞪得滚圆,目光里尽是暴戾和凶光,每一个被他逼视的人都低下脑袋,不敢跟他对视,整个泳池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下士“啪……啪……啪……”缓慢的踱步声。
下士逡巡了一会以后,重新站定,又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对着我们的方向扬扬下巴,说:“你!还有你!上来!”
我抬头瞄了一眼,只见他手指了两个站在台阶附近的男子,朝他们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们走上泳池。
那两人以为这下士是要拿他们开刀呢,吓得连站都站不稳,脸色铁青,垂着肩、低着头全身不停的发抖。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下士似乎很满意自己吓人的效果,撇着嘴不屑的说:“早他妈干嘛去了?你们就是贱”
“对,就他妈一群贱B!”另一个身穿小区保安服装的年轻小伙子大喝一声,我看了一眼,依稀认出此人是常年在小区门岗执勤的保安。
“都站直了!”保安飞起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胯部,把那人踢了一个趔趄,那人却由于心理紧张,却站的更歪了。
“平时不是挺嘚瑟吗?”保安又扬起手,啪的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进进出出还要我们向你敬礼,连个招呼也不打?开奔驰很了不起是不是?”
“来来来,你们今天给老子也敬个礼!”保安嬉笑着拉着两人的衣服:“站这边,站好了!”
可怜两个大腹便便,在灾难之前起码千万身家的中年人被这个年轻的小保安像是耍猴一样拉着团团转。
“好,现在开始,敬礼!”保安让二人并排站好,自己像是阅兵的将军一样站在他们面前。
两人一个伸出左手一个伸出右手,举到额前,笨拙的行了一个军礼,样子滑稽的不像是军礼,倒像是抓耳挠腮。
“这TM是敬礼吗?”保安冲过去又是一人一记耳光。
“行了行了……”那下士也看不过去了,走过来拍了拍保安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又朝两人挥挥手说:“你们把那几具尸体给我扔下面去……他MD,看着心烦。”
二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答应。三具尸体,一一被他们俩一头一脚的抓着,像是扔垃圾袋一样抛入屎尿堆中。
干完这些,下士和保安又朝我们咒骂、威胁了一番,然后也跟小海和病秧子一样躲到玻璃门外面去了。
日头逐渐西斜,泳池房里却更加明亮起来,斜阳透过玻璃幕墙,洒下一片金红色,像是流沙的咸鸭蛋黄。阳光被幕墙上一些格栅阻挡,在泳池里留下一个个怪异的几何阴影,这本是设计师独具匠心的装置艺术,但此刻根本没人在意。阳光倏忽而逝,仅仅在游泳房内停留了几分钟便消失不见,室内马上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泳池里很安静,人们就算要交流也是轻声细语,就像被猛兽撕咬后逃回巢穴舔砥伤口的野兽,凄凉而又惊惶。已经没人再关心索拉姆病毒,相比一个不知道何时发作的威胁,显然近在眼前的手枪和拳头更让人胆战心惊。
对于我们三人来说,却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三毛差不多完全恢复了视力,眼睛也不再疼痛,肿胀也消了很多,他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泡眼金鱼,但已经不再是阻碍他行动的障碍了。事实上我有些庆幸又有些后怕,如果暴动发生的时候三毛一点问题都没有,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那很可能现在被扔在屎尿堆里的人就是他了。
杨筱月一直守在她的姑妈身边,但除了不停为她擦汗外做不了别的事情。她姑妈已经没有任何的意识,陷入昏迷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现在已经达到130多次每分钟。
“要不要把她绑起来?”三毛指着杨筱月的姑妈提议。
杨筱月闻言大惊,抬头看看三毛又看看我,脸上一片慌乱。
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用,另两个人症状比她重得多,要尸变也是他们先变。”
“那怎么办?要不要说一声,让他们也做好防范?”三毛说。
我又摇头:“没这个必要,第一,刚才咱们不是说了?这些人要不不相信,要不不在意,我想这些人应该都没有真正见过感染者,没不知道活死人到底有多可怕,跟他们说了也是白搭;第二……”我转头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我们,才压低了嗓门继续说:“我想,如果他们果真尸变的话,未尝不是我们的一个机会……这里五十多人,四个感染者,跟Maggie Q说的感染率差不多,狼爷那里起码有十几二十个手下,不可能没有人被感染,到时候他们内部乱起来,咱们才好趁乱逃走!”
三毛和道长闻言都赞同的点了点头。我正想说我们轮流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到了后半夜再醒过来等待变数的出现。却突然听见旁边一个声音悄然说道:
“嘿哥们,你们是想逃跑吗?”
我猛然一惊,转过头循声看去,只见是刚才那个煽动大伙暴动的中年汉子,正伸直了头往我们这边凑过来。
“你他妈是谁啊?鬼鬼祟祟的!”三毛朝他轻声骂了一句。
“呵呵……”中年汉子脸上堆满了像是下属去领导家送礼的表情,谀笑着说:“我姓吕,叫我老吕就好了……”
老吕长相普通,普通到每个人看到他的脸都会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哪里见过,但一转头又想不起他具体的眉眼。这样的人有个好处,就是自来熟,加上老吕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即便是三毛这样的混不吝也不好意思再对他来劲。
“呵呵……我说几位兄弟,算我一个行不?”老吕腆着脸凑到我们中间,脸上谄媚的笑让人根本无法跟之前引起暴动的那个毅然、果敢的形象联系起来。
我暗忖此人在刚才的骚乱中看起来似乎挺沉得住气,刚才发动暴动的时机也抓的很准,如果不是狼爷突然出现,很可能就已经成功了。我想了一会,觉得多他一人并没有什么坏处,于是把我的想法跟他简略的说了一下。
老吕听后低头思考了一会,然后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小哥,你肯定这几个人是被索拉姆感染了?”
“八九不离十!”三毛抢着回答。
老吕又沉吟数秒,再抬头说道:“让你们见笑了,我从没见过感染者,连电视里也没见过,不知道这行尸行动速度怎么样?是不是像电视上那样只会很慢的走动?除了咬人以外,指甲抓破皮肤会不会被传染?”
我心道这人难道这几天是活在真空里的?所有的电视、广播都在实况转播城市保卫战,他竟然一眼都没看过!但我也只是感到奇怪,并没有多想,便把我们自己总结的一些关于感染者的经验告诉了他。
老吕继续问了一些关于感染者的问题,问的很详细,有好些问题角度非常刁钻,我们甚至连想都没去想过,比如感染者会不会爬高,会不会游泳,它们有没有消化能力,吃下去的人肉是消化、排泄,还是一直积存在胃里,直到不堪重负肚子爆开……
问完这些问题之后,老吕又沉思了好一会,才又问道:
“那现在的办法……只有等?”
我耸耸肩说:“是的,只能等。”
今天是个月圆之夜,随着时间推移,月亮升了起来,淡青色的月光洒进中庭,隔着玻璃门看起来就像真的是在水底向上望一样。
虽然我们说好了轮流休息,但我却没有丝毫的睡衣,脑子既疲劳又兴奋,就像打了通宵的扑克牌,一闭上眼睛就是一手手的牌型。三毛却睡着了,一会打呼,一会磨牙,一会又说莫名其妙的梦话——“阿源,那个不错……”
老吕靠在泳池壁上,环抱双手闭着眼睛,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
杨筱月坐在她姑母旁边,双手抱膝,头靠在膝盖上,双眼木然的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耳边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哭声,是那几个病毒感染者的亲属。自入夜以来,几个人的症状更加严重起来,特别是那个小孩,经常是羊癫疯似的全身抽搐,几个大人按都按不住,有好几次我都以为尸变已经开始,但仅仅是几分钟的癫痫,发作之后又归于平静。
我抬起手腕,想借着月光看看时间,但端详了好久,才勉强看出这只缀满钻石的心形手表的时针指向晚上十一点。这是本来是杨筱月姑妈手上的宝珀钻石表,当我表示不知道时间的时候,杨筱月毫不犹豫的摘下来给了我,似乎这只以前卖十几万的手表没有任何的价值。
我晃晃脑袋,索性不再试图让自己睡着,摸着泳池壁站起来。放哨的道长见我起来,转头看了我一眼,马上有转过头去,盯着那几个感染者。
“有没有什么情况?”我靠近他身边轻声问道。
道长摇摇头,眼睛瞪得滚圆,脸因为紧张,绷的显出一道道肌棱。
“要不你去睡会吧,我来看着,到十二点钟叫你们。”我说。
道长又摇头,说:“反正我也睡不着……”他顿了顿,然后又激动的说道:“阿源,那个Maggie Q说的到底准不准?到底是最多二十四小时,还是所有人一样,都是二十四小时尸变?难道被咬的和被空气传染的都一样吗?会不会小孩抵抗力差尸变的时间会更短一点?还有,那几个人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说不定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小时了!”
道长说道后面,越发的语无伦次,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我一听,就知道道长的“丧尸”恐慌症又发作了,他好像对感染者有一种天然的、比别人更强烈的恐惧感,就像我天生非常怕蛇一样。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
“你别那么紧张,那基地那么多活死人,咱们不也过来了。”
可我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兴奋的声音喊道:“囡囡!小囡囡你醒了!”
我循声看去,只见那跟少妇抢水的老太正扶着自己的孙子欣喜的大喊。而她的孙子正在扭动着身子不停挣扎。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尸变的过程——就像是一只雏鸟挣破蛋壳一样,它边呻吟,一边努力的坐起来。
那老太还在欢呼,一边不停的搓揉自己孙子的后背,冷不防却被孙子抓住了手掌,拉到嘴边一口咬住了她的大拇指。
“诶?囡囡,你怎么能咬奶奶呢?”老太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儿童感染者的咬合力好像也不怎么足,但紧接着老太就大喊起来:“啊!囡囡,你把奶奶咬疼了,快松开!”
但那孩子完全没有因此停步,它扭动脖子用力一扯,老太的整个大拇指,就像是烧鸡腿一样,被整根扯了下来!
整个泳池里的人都被老太的尖叫声惊醒,很多人刚从睡梦中醒来,只是呆呆的看着疯狂惨叫的老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而那个尸变的孩子,就这么站着,嘴里一动一动的,咀嚼着自己奶奶的大拇指。
正在这时,我听到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从泳池没人的那一端传了过来,我和道长一下子愣住了,二人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只见那堆屎尿里面,一个黑影挣扎着,慢慢站起来,我再定睛细看,正是那个被甩棍抽死的“病秧子”看守。
108、异鬼
现在。
虽然我们身处这个时代,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感染者完全打乱、颠覆,几乎所有的困苦、悲伤、颠沛、逃亡、生离死别都因感染者而起,相当于站在文明巅峰,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放眼天下没有对手的人类突然之间多出了一个天敌,但我们这些苟延残喘,至少在钱潮市已经处于灭绝边缘的人,却对这个原本脱胎于人类的天敌一无所知。
我们不知道感染者的运动方式,不知道它的生理系统构成,不知道它的生命规律,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吃东西也可以生存,甚至不知道它有没有寿命……感染者对于我们,就像是古代传说中的神魔,可怕而又神秘,而出于对人造怪物本能恐慌的“佛兰肯斯坦”情结,我们下意识的的害怕它们,拒绝它们,觉得它们恶心而又恐怖,甚至像《哈利波特》中的巫师世界不敢直呼伏地魔的名字一样,刻意回避它们。
但是,危险并不会因为你把头颅埋在土里,它就会绕道而过,感染者也不会因为你不提它,就会消失不见,它们就像如影随形的噩梦,总在你放下警惕的时候趁虚而入,不经意间就让你痛不欲生。
对于感染者,我们仅知道有新老之分,有受过伤和没受伤的,速度有快有慢,杀死它们的唯一方式就是打破它们的头颅,其余的,我们一无所知。虽然有各种邪乎的谣言和传说,说尸变时间越久,感染者就会产生变异,有些变成僵尸之王,能命令其他新近尸化者,有些则变异出各种的异能,如同X战警中的变异者,会喷火喷冰,能隐形,能控制人的心神,甚至金刚不坏,浮空飞翔……
对于这些谣传,我一向都是嗤之以鼻,因为第一我从来没见过哪个感染者除了不怕痛不怕累以外还有什么超出常人的能力,它们的力量、速度统统受制于变异之前那具躯体的极限;第二,那些所谓的异能,都是违反基础物理学原理的,除非我们穿越到了什么巫师或是玄幻的世界,不然绝无可能,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类,我坚信感染者这件看似诡异的事实可以用科学原理来解释的,无非我们现在还没找到而已。
可现在看到那群猛扑过来的感染者,我原本坚定的信心不禁动摇起来。
“异鬼……”我听到旁边的三毛用力吞了一大口口水,轻声咕哝。
可不就是《冰与火之歌》里面的异鬼,那群渡过了一整个冬天的感染者,如万马奔腾般漫山遍野席卷而来,它们须发皆白,身上几乎都是身无寸缕,裸露在外的皮肤变成一种灰白色,似乎脂肪层都已经腐烂蒸发,只剩下筋肉一条条凸起,挂在身上,像是晒了一冬天的腊肉般坚硬如石。
“妈呀!”周围的士兵纷纷发出恐惧的呼喊,一些人本能的开枪,但感染者的主力还在一百米开外,又跑的飞快,子弹根本无法打中,另一些人则腿脚哆嗦,偷偷摸摸的想往后撤。
“干什么!”军士长过去狠狠踢了故意拖在最后那人两脚,掏出手枪恶狠狠的说:“都他妈给我稳住,谁想逃,不用等感染者过来,我第一个毙了你!”
“都他妈别开枪!”军士长又吼道:“听我指挥!”
军士长这一通吼,勉强把阵线给稳定住,他转头对我们又说:“三毛,听说你枪法不错?”
三毛点点头说:“警校打靶冠军……”又指着我说:“阿源也不错,以前经常一起玩枪的……”
军士长点点头,走到一边,从墙根处拖出一只大木箱子来,打开,扒开盖在上层的稻草,抓出两把95式步枪来,一一抛给我和三毛,又打开旁边另一只箱子,里面都是压好了子弹的弹匣,指着说:“子弹在这里。”
这枪通体漆黑、崭新,连枪油都还在,我和三毛赶紧蹲下,从弹箱里各自拿了五六匣子弹,在背包里放好。之前为了不露富,我们每次到鬼市之前,都把自己的武器藏在那个城中村下面的隧道里,这会身上只有一把三棱军刺。
我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95式步枪,心里多了一丝底气,此时再看城楼下面,那些感染者已经越来越近,好几只已经冲到三十米范围之内。
“稳住!”军士长自己也手拿步枪,沉声喝道:“调整快慢机,单发点射!”
我先前在电视里看感染者潮时,已经觉得惊心动魄了,现在自己面对,感觉就像是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噩梦在这一刻全部集中。感染者还没到,但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已经率先席卷而来,我们就像是浸泡在没顶的水中,被无孔不入的声音包围,整个天地都在隆隆震动,恐惧像是春天的杂草,在肝胆之间迅速生长。
“稳住!”军士长又大喊。
感染者先头部队已经欺近,最前的几个乒乒乓乓的的撞在拒马的尖刺上,整个胸腹扎透、刺穿,但这些感染者浑然不觉,还是不断的向前挣扎,那些扎在胸腹之间的尖刺撕扯着它们的皮肤,内脏纷纷从破口掉出体外,但伤口却没有一丝血迹,连以前的黑色粘稠的体液都没有,仿佛这些感染者过了一个冬天就全被风干了,都变成了木乃伊一样的干尸。
“稳住!”军士长声音已经完全喊哑,喉咙像是破了的风箱。
更多的感染者扑上拒马,用大号螺栓固定在地上的拒马被推的咯咯作响,像是狂风中的树叶般大幅摇摆。
“瞄准头部!一枪一个!不要浪费子弹!”军士长继续嘶吼着,同时自己率先开出了第一枪,一个插在拒马上张牙舞爪的感染者头颅像是被猛砸了一锤子的核桃一样爆开,白色的脑浆像是烟花,四散飞溅。
我的肾上腺素疯狂的分泌,心脏像是狂奔的野马一样砰砰跳动,双手双腿不争气的颤抖,一股强烈的尿意突然萌发,几百万年流传下来的DNA像我发出剧烈的危险信号,让我做好战斗和逃跑的准备。
我深吸了两口气,勉强按捺住紧张的情绪,让自己的双手平静下来,我躺在掩体后面,把左腿伸直,右腿从髋关节开始弯曲,屈膝,枪托抵住右肩窝,紧靠锁骨,左手肘部着地,手掌托住枪颈,右手握住枪把,食指指肚轻轻压住扳机,右腮贴上枪托,眯起一只眼睛,右眼透过95式步枪独特的觇孔准星式罩门,视界缩小为一个小小的圆孔,我把这个圆孔慢慢套住一个被串在拒马上不停挣扎的感染者。
仅从相貌看,这个感染者看不出是男是女,也无法分辨年纪老幼,它头部所有的皮肤都紧贴颅骨,完全是个骷髅的样子,连鼻子也整个塌陷,就像是整形失败以后的迈克杰克逊,它的嘴巴不停的开合,不知道是肌肉萎缩显得牙齿更突出,还是我的错觉,亦或是真的发生了某种变异,感染者嘴里的牙齿仿佛变得尖和长起来……它的头发没剩下几根,乱草般胡乱贴在后脑勺上,这时候我看清楚了,原来它们的头发并不是变白了,而是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以至于个个看上去都像是被黄世仁赶上了山的杨喜儿。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屏住呼吸……“一指动全身静!”心里暗暗默念Maggie Q教授的射击要领,右手食指就像是抚摸情人肌肤一样轻轻向后扣动扳机,直到不知不觉之中枪栓被激发,砰地一声巨响,枪身向后一缩,猛地砸在我的肩膀处,让我的锁骨隐隐生疼,我从准星上挪开视线,看了看我的射击对象,看到它已经向前扑倒,挂在拒马上面。
“每一枪瞄准十秒钟!记住,感染者不会害怕,它不会因为你向它开枪而转身逃跑,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击中它的头颅,感染者不会躲闪、不会卧倒,甚至不会拐弯,你要做的,就是尽量瞄准、瞄准、再瞄准,每一枪都把子弹送进它们肮脏的脑袋!”
天地都慢慢消失,我的世界只剩下准星里的那个小孔,我按照Maggie Q的话,每开一枪喘息三秒,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瞄准、屏息、激发……不求速度,但求精确……每一枪都缓慢而又稳定,就像机械一样。
活死人连绵不绝的冲上来,死掉的感染者倒在它们前辈的身上,很快在拒马前方堆积成一道尸体的山坡,后面的感染者虽然被尸山阻挡,速度变慢,但却不像刚才一样完全被挡在拒马后面,它们缓慢而坚定的爬上尸山,越过第一道防线,撞在第二道拒马上面,然后迅速的填满中间的空隙。
我们很快失去了最佳的射击角度,不得不站起来,枪口朝下射击,这大大影响了我们的射击精度,加上感染者欺近,很多人又开始慌乱,枪声也渐渐散乱起来。此时往下看,围墙下面已经成为一片灰白色的感染者海洋,感染者像是粪坑里的蛆一样一层层的蠕动,后面还有一大片尸潮像海浪一样卷来,而尸海还在缓慢上涨,很快我们就能触手可及。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军士长又一次嘶吼:“用长矛!”
我向后一看,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脚边堆了一堆铮亮的长矛,这些长矛用不锈钢管做成,长两米左右,头上焊了一个螺纹钢车成的三棱矛尖。
这时候用长矛扎确实比用枪打效果要更好,速度也更快。一旁的辅助兵把长矛一一递到我们手上,一些还算孔武有力的平民也被组织起来,我看到大力和杨宇凡也在其中。
城楼顶上密密麻麻挤了百来号人,几个班长排长拼命的嘶喊,想让大家排成几排横队,但大家都被下面的尸海吓破了胆,或者畏畏缩缩的想跑,或者完全失去理智,杀红了眼,拿着长矛疯狂的朝下乱戳,根本形不成统一有效的队列。
我看到杨宇凡脸色铁青,拿着长矛筛糠似得颤抖,连忙把他和大力拉到身边,拍着他的脑袋大喊:“一会跟在我旁边,别怕,看见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杨宇凡木然的点点头,眼睛无神而空洞,也不知道听到我说的没有。
“都顶上去!”军士长继续嘶吼:“都别想跑,跑也是死路一条,挡住僵尸,还有一线生机!”
我拖着杨宇凡跟三毛大力四人一起走到墙边,此时感染者离我们已经只有一米多的距离,它们在墙根不断的冲着我们咆哮、呻吟,就像从地狱涌出的追命恶鬼,一层一层的往上堆积。
“刺!”我大声喊道,同时把手里的长矛对准下面一个感染者的脑袋猛力刺出,矛尖从它眼窝刺入,从后脑凸出,它的喉咙口发出最后一声无意义的呻吟,乱舞的双手马上不动了。我借着重力微微一甩,感染者脑袋就从长矛上松脱,感染者跌落尸海,马上被后面的同类踩在脚下。
我们就像是古代守城的士兵,一刻不断的挥舞长矛,下面的感染者就是攻城的蛮族,只不过它们没有任何的攻城工具,肉身就是它们的云梯,而我们每杀死一个,就让它们的云梯增高了一分。
我感觉自己开始渐渐脱力,手臂和肩膀的肌肉像是撕裂一般火辣辣的疼痛,有好几次,我差点因为用力过猛,失去重心一头栽下去。
“啊!”旁边的杨宇凡突然一声惨叫,我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只见他一矛扎偏,贴着一个感染者的锁骨刺入了胸腔,也许是毛尖被肋骨卡住了,他使了两把劲没拔出来,却被那感染者抓住了长矛向下猛拉,两厢一较力,杨宇凡却输给了感染者,一下被拉的弯了腰,这时一个黄褐色的东西从他怀里掉了出来,打着滚往下落,这家伙竟然下意识的放开一只手去捞那东西,可他原本两只手都不是感染者的对手,这一手刚放开,就被感染者拉的向前猛冲了一步!
“放手!”我情急之下横过长矛,把矛杆横在他的腰间,他被我这么挡了一下,同时放开手里自己的长矛,才没掉下墙去,我向下一看,那掉下去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小号的泰迪熊。
“你他妈不要命了!”我对杨宇凡大声呵斥:“捞那玩意儿干嘛?”
杨宇凡面色铁青,心有余悸的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喃喃的说道:“今天是小凯西的生日,那是我给她换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