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大明王朝1566》

  (二百二十九)火中取栗,浑水摸鱼(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海老爷站在后堂,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勤劳王事、一夜未眠的赵贞吉,一张口便直奔主题,“中丞大人,郑泌昌、何茂才被转到哪里去了?”赵贞吉直接无视了海老爷的问题,悠哉悠哉地伸手点指一旁的座位,随口说了声“坐吧”。海老爷好似连珠炮一般继续发问,“圣旨到浙江已经第七天了,中丞,今天还不提审犯人吗?”算一算时间,海老爷到杭州都七天了,北京那边还没有消息,不只海老爷一个人急,赵巡抚其实心里也急,只不过故作镇定而已。讲道理这些天也不是没提审过犯人,赵贞吉白天审过一堂,海老爷夜里审过一堂,多少也算做了些基础性工作的。面对海老爷的诘问,赵贞吉一边弯腰摆弄着桌上的香炉,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非所问,“钦犯都抓起来了,他们的家也都抄没了。”赵巡抚的意思很明确,人都抓了、家也抄了,连和尚带庙一锅端了,案子早几天审还是晚几天审,其实无所谓,海老爷还请稍安勿躁。

  看着面前极尽敷衍的赵贞吉,海老爷强压怒火,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有些案情如果不及时提审,钦犯就有可能串供,晚了就查不出真相。”海老爷这番话也算是未卜先知了,用不了几天功夫,钦犯不仅会当堂串供,还会公然叫屈要求翻案呢。至于说“晚了就查不出真相”,那就更无所谓了,理学之臣现在缺的是钱,又不缺真相,查不出来最好,正中下怀。赵贞吉慢慢站起身明知故问,“什么案情?”海老爷在一旁郑重其事地说,“今年五月九个县同时决堤,是不是有人有意毁堤淹田!六月,关押多年的倭首井上十四郎从臬司衙门大牢出现在淳安县,他是怎么出去的!明知沈一石的家产要奉旨抄没,郑泌昌、何茂才为什么还要把它卖给徽商!中丞,这三条必须立刻提审彻查原因。”

  海老爷一口气说了三条案情,为的就是敲山震虎,让面前云淡风轻、怡然自得的赵巡抚有所顾忌,毁堤淹田、通倭案与赵贞吉无关,可私自变卖沈一石家产的事儿,合同上却是赵巡抚亲自盖章用印的。海老爷只提了郑泌昌、何茂才,而没有直接点名赵贞吉,点到为止算是给赵巡抚留了一分薄面。海老爷算盘打的挺好,可惜赵贞吉一点儿也不买账,对付海老爷这种纯输出型选手,最好的方式就是一直放他风筝,坚决不能跟他刚正面。跟海老爷刚正面,一对一solo,别说郑泌昌、赵贞吉之流了,就是道长他老人家亲自下场,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赵巡抚果断选择避其锋芒,海老爷你盘你的铁逻辑,我打我的真太极,无论海老爷说啥,赵巡抚一律不正面回应,能迂回的迂回,不能迂回的就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就是要风筝死海老爷。

  面对海老爷的节节逼问,赵贞吉从容不迫地端起茶碗边喝边听,听完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这些都要查,你既然来了,你先看看那个东西。”赵贞吉用眼瞟了一眼旁边桌上的信封,趁海老爷看信的功夫好整以暇地走到脸盆边上开始缓缓地洗手。从海老爷闯入巡抚衙门到走进后堂这段时间,赵贞吉安排人在后堂摆了一副躺椅、 ,跟王书办对好了台词儿,这才不慌不忙地在躺椅上摆了个pose,等着海老爷自投罗网。

  信封里装的是前线最新的军报,赵贞吉一边洗手一边侃侃而谈,“剿倭才是头等大事。这一仗大胜,其中你送去的淳安义民立了头功,我也要给你请功。”海老爷口中的案子自然要查,可剿倭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赵巡抚也没说案子不查了,只是凡事都要分一个上下轻重缓急,无非是案子再拖几天罢了,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赵巡抚不动声色地在转移话题,开始给海老爷放风筝。至于赵巡抚说“我也要给你请功”,明摆着就是一张空头支票,一大清早就给海老爷画大饼、灌黄汤,就淳安义民那点儿功劳跟海老爷审的口供之间,有丝毫的可比性吗。赵巡抚刚刚才在海老爷背后狠狠捅了好几刀,转头给海老爷发了个188的红包,还不忘卖一番人情,希望海老爷记得他的好,理学之臣这手操作也真是秀的飞起了。顺便说一句,海老爷进门就问“郑泌昌、何茂才被转到哪里去了?”,人家赵巡抚根本就不搭理他,想查案请便,有能耐海老爷你自己找人去审呗,我可没说案子不查了。
  (二百三十)火中取栗,浑水摸鱼(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两个人在后堂你来我往、鸡同鸭讲了半天,赵贞吉始终都在避实击虚,放海老爷的风筝,如今又拿出前线军报来转移话题,妄图以“请功”来画饼堵住海老爷的嘴。海老爷对赵贞吉的品性洞若观火,见他始终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早已有几分不耐,将军报随手丢下开门见山地说,“卑职无尺寸之功。中丞大人,抗倭是军国大事,可这是胡部堂和前方将士的事,我们应该做的是抓紧办案。”海老爷是个实诚人,香喷喷的大饼放在嘴边都未必吃一口,何况是这画的饼,海老爷说自己无尺寸之功,赵巡抚这请功的事还是甭麻烦了,咱们还是接着聊聊办案的事吧。

  眼前这个鸟知县端的是不上道,赵贞吉明里暗里点拨了好几次,可海老爷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揪着审案的事情不放,气的赵贞吉把手帕丢回脸盆,迈着方步耐着性子继续给海老爷上价值,“办案为的什么,我们不办案,哪来的军需粮草供给胡部堂和前方将士剿倭?这一次那些接手沈一石家产的徽商及时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他们也有功。”论诡辩,理学之臣比杨公公还是强上一筹,《阳明心学》果然没有白读,谁敢说赵巡抚不办案,海老爷口中的办案是“把道长当案子办了”,赵贞吉口中的办案是“替道长把案子办了”,此办案非彼办案罢了。海老爷前面刚说完“卑职无尺寸之功”,赵贞吉便说“徽商及时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他们也有功”,强调的就是这个“也”字。海老爷你不是自视甚高吗,不是出淤泥而不染吗,赵巡抚偏偏要把你和那些徽商放在一起说事儿,下属有没有功劳自己说了不算,上司说了才算,赵巡抚说你有功你就有功,而且功劳和那些徽商一模一样,都是价值五十万两,就问海老爷这话你听着闹心不。

  理学之臣这番话明摆着就是指桑骂槐,故意说出来恶心海老爷的,海老爷忍无可忍,终于不假辞色地高声开怼了,“中丞大人,照此推论,把那些徽商请来的郑泌昌、何茂才是不是也有功?”逻辑流玩家就这点不好,吵个架也在盘逻辑,赵贞吉斜着眼睛盯着海瑞,双眸中的怒光一闪而逝,冷冷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赵贞吉既然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海老爷自然会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军国大事,照例应该由有司衙门供应粮草军需,沈一石的家产抄归国库,朝廷也就有了钱粮。徽商贱价收买了应当充归国库的那么多财产,拿出这么点钱来,他们有什么功?”

  海老爷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赵贞吉非要说徽商“他们也有功”,到底有功没功,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帮诸位翻译一下海老爷话里的意思,沈一石的家产本来应该收归国库,就算要卖也该以司法拍卖的形式,提前几日公告,让感兴趣的人都来参与竞价,拍卖所得收归国库,再从国库拨款给胡宗宪充作军费,这样的流程才算是“正事正办”。如今赵贞吉和杨金水私下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徽商,既不走招拍挂的程序、钱也不进户部的账、价值1000万两的资产打个对折就给贱卖了,更可气的是交易全程都是杨金水一个人在黑箱操作,500万两的合同金额,最后交到赵贞吉手上的就剩下50万两了。这买卖让杨金水给弄的,都不能叫利益输送,完全就是巧取豪夺了,就这你赵贞吉还好意思舔着脸尬吹,说徽商“他们也有功”,理学之臣这张嘴是真硬,黑的能吹成白的,弯的都能咬掰成直的。

  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海老爷对着赵贞吉又揭短又打脸的,理学之臣终于也急眼了,赵巡抚此时也顾不得涵养了,连珠炮似地对海老爷高声质问,“沈一石的家产现银不足两万,丝绸只有百匹,前方军情如火,三千架织机能够送给胡部堂去打仗吗!”前面也说了,沈一石在淳安玩了一出“奉旨赈灾”后,资金链就已经断了,剩下的全是作坊、商铺、桑田之类的固定资产,固定资产变现在市值基础上打折是天经地义的事。海老爷并不反对变卖沈一石家产充作军费,他反对的是交易全程充满了黑箱操作,交易价格明显有失公平,事前不请示、事后不入账,地方官员明火执仗、大张旗鼓地围猎国有资产。
  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楼主找了个朋友,在某名为“DY”的短视频app上,尝试把文章改成视频,大家去该APP搜 “北宫伯玉说历史”即可,有兴趣的朋友,欢迎来捧个场,再次感谢诸位了。

  帖子前面几万字写的比较粗,那时候刚开始写确实经验不足,这一次趁着做视频的功夫,把前面的文字重新梳理改了一遍,也算是把前面的一些不足稍微粉饰一下门面,不知道这一层会不会被天涯删掉,
  (二百三十一)唇枪舌剑,赵巡抚初告捷(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赵贞吉前脚刚说徽商“他们也有功”,就被海老爷用“拿出这么点钱来,他们有什么功?”给怼了回来;赵贞吉又说变卖沈一石家产,是为了给前线筹措军费,海老爷依然是义正辞严的高声开怼,“沈一石有二十五座作坊、一百余家商铺、六万多亩桑田,就是作价卖给任何商人,都能给国库收回上千万的财产,东南抗倭、北边抵御鞑靼,一年的军需也都够了。何况今后每年,这些商家还得向国库依法纳税,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这样做,而是还要把这些家产转归到江南织造局?”总之赵贞吉说一句,海老爷就怼一句,一点儿面子也不给领导留。

  海老爷这番话就叫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上千万的财产”若真能收回国库,按照军费50万两一个月的标准核算,够胡宗宪在前线烧一年零八个月的,何况道长说的还是“年底前倭寇必须平了”,掰指头算算时间,再烧个200万两,胡总督这一仗怎么也该打完了。剩下的800万两正好把年初国库843万两的亏空给补了,再考虑到年底还有“死也要死出50万匹丝绸”,这么算下来年底国库还能有个小500万两的盈余。

  实质永远重于形式,沈一石也好、徽商也罢,充其量就是一帮代持的白手套,这些财产最后还是织造局的。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徽商,这500万两割的是严党胡宗宪的肉,道长这一手移花接木秀的飞起,而且还没有再“再苦一苦”百姓,海老爷你要真是为百姓好,就应该举双手赞成才是。徽商给织造局当差,图的就是个合理避税,这本身也没毛病,再说了大明朝还有谁敢征道长他老人家的税嘛。沈一石的家产明明就是道长的,海老爷你却坚持要把它们充公,你这到底存的是什么居心,就连齐大柱都懂的道理,海老爷你又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别人做官都是要“苦一苦百姓”,唯独海老爷做官,却是挖空心思地要苦一苦道长,国库亏空要么掠之于民,要么掠之于商,实在不行还能掠之于官,海老爷却另辟蹊径,这是打算要掠之于道长了。

  赵贞吉跟海老爷对线,打着打着差点就上头了,眼前这鸟知县说话不仅处处占着理,而且逻辑盘的也贼溜,赵巡正面刚不过便果断选择了迂回,继续放风筝。只见赵巡抚强压怒火,冲着海老爷邪魅一笑,换了副腔调一字一顿地说,“海知县,官场有句大家都明白的话,你难道从来没听过?”海老爷黑着脸说,“请中丞大人直言。”赵贞吉盯着海瑞沉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也该收敛收敛了。”讲道理赵贞吉不是第一个教海老爷该如何做官的上司,何茂才不久前才教海老爷“在官场要和光同尘”,结果海老爷扭头就把浙江官场所有大佬挨个得罪了个遍。谈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个户部六品主事不管自己的本职工作,偏偏去给道长上什么《治安疏》,还打算把道长的私房钱拿去充公,就海老爷这种人,赵巡抚你还能指望他“收敛收敛”嘛?

  见海老爷如木胎泥塑般戳在原地不说话,赵贞吉绕到办公桌后坐下,继续对海老爷谆谆教导,“我是主审,你是陪审,我提审钦犯你在一旁陪问,这就是你该管的。抄没沈一石的家产,追缴郑泌昌、何茂才以下诸员的赃款,充作何种用途,都是你不该管的。你不经请示便独自提审郑泌昌、何茂才,我容忍了你,今天你居然管起我和胡部堂的军国大事来了。海知县,你虽然没有中过进士,没有进过翰林院,可这点规矩也该知道的。”

  理学之臣说话果然是条理清晰,哪些归海老爷管,哪些不归海老爷管,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比道长跟胡宗宪说的“哪些该查,哪些不该查,怎么查,你把着点”强多了,至少不用海老爷自己再去瞎琢磨了。赵贞吉前面容忍了海老爷,那分明是在给裕王、高拱还有张居正面子,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打击报复这种事也只适合在背地里搞,反正海老爷审的口供也送出去了,别看海老爷现在闹得欢,早晚他得拉清单。赵贞吉也知道变卖沈一石家产这事,流程上确实有瑕疵,很自然地选择了以势压人,还故意把胡宗宪也扯进来,算是多叠了一层Buff,海老爷你要真想管这“军国大事”,就把赵巡抚和胡总督一起管了吧,看看你这头到底有多铁。
  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楼主找了个朋友,在某名为“DY”的短视频app上,尝试把文章改成视频,大家去该APP搜 “北宫伯玉说历史”即可,有兴趣的朋友,欢迎来捧个场,顺便帮忙分享下,再次感谢诸位了。

  帖子前面几万字写的比较粗,那时候刚开始写确实经验不足,这一次趁着做视频的功夫,把前面的文字重新梳理改了一遍,也算是把前面的一些不足稍微粉饰一下门面,视频质量还有待提高,很多文字上的包袱,配音读不出来,少了一丝乐趣,后面我再想办法去改进。
  (二百三十二)唇枪舌剑,赵巡抚初告捷(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海老爷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仅工作能力强,而且生活中也没啥不良嗜好,要想对他搞人身攻击这一套,一般的路数根本不管用。海老爷身上只有三点,勉强能拿来做做文章,其一,低学历一直是个硬伤,海老爷区区一个“举人”出身,放在一大堆“进士”里面,确实如鸡立鹤群一般突兀,赵贞吉借此开了一波嘲讽,也算是打到了海老爷的痛处上;其二,家庭残缺不全,海老爷四岁丧父,全靠海母一手拉扯长大。作为旧时代独立女性的表率,李时珍曾形容海母是“极阳之体”,翻译过来就是“铁血真汉子”,被这样的母亲带大,海老爷这一身极端偏激又固执的个性也不足为奇了,毕竟属于原生家庭问题,只不过被道长喷成“无君无父”,这话说的也确实是扎心了。

  其三,海老爷无后,在那万恶的封建社会,人们普遍信奉的还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一套糟粕,道长那会儿生产力落后、医疗水平也有限,国民平均寿命估计也就三十来岁,海老爷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被人弄死,已经算是高寿了。海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一女,作为常年被不孕不育问题困扰的中年男性,每每想到自己百年之后,海门香火断绝、沦为绝户,便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好在后来李时珍来到淳安,李先生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不辞辛苦、亲力亲为帮海夫人怀了个儿子,海老爷感念李先生仗义出手,这才将他引为知己。

  要想让海老爷心里难受,就得抓住这三个痛点,疯狂嘲讽加挖苦,如赵贞吉这般化身喷子,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人专打脸,越是当着矬人越要说矮话,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海老爷目光如炬地盯着赵贞吉,内心怒火早已成燎原之势,反驳起来却仍是逻辑清晰、一丝不苟、字字诛心,“中丞大人这番话,我就有点听不明白,难道中过进士、进过翰林院的人反而连圣旨都看不懂吗?圣旨明明叫我们抄没沈一石的家产充归国库,中丞却在织造局转卖沈一石家产的约书上签名盖印。你是主审官,你是巡抚,一省之财用都归你管,但是正因为此,中丞更不能违旨办事!身为奉旨陪审,规劝中丞依旨办案,正是属下职所当为。”

  这世上就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来而无往非礼也,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赵贞吉你跟海老爷面前玩什么《聊斋》啊。既然赵巡抚可以明目张胆地把变卖国有资产的烂事,尬吹成他和胡部堂的“军国大事”,又说什么徽商“他们也有功”,还讽刺海老爷学历低、不懂规矩;那海老爷自然也可以堂而皇之地编排一堆圣旨上没有的内容,然后端着“违旨办事”的屎盆子,硬往赵贞吉的脑袋上扣。前面也多次分析过,圣旨上压根儿就没提“抄没沈一石的家产充归国库”的事儿,这些都是海老爷自己无中生有、发明创造出来的内容。海老爷你这话说的就有点过粪了,圣旨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内容,人家“中过进士、进过翰林院的人”又凭啥能看的懂,用子虚乌有的事儿,去嘲讽一群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海老爷你对这帮“进士”的怨念可是够深的阿。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海老爷也没必要再替赵贞吉遮遮掩掩了,“中丞却在织造局转卖沈一石家产的约书上签名盖印”,此话一出算是直接摊牌了,贱卖国有资产的烂事也有你赵贞吉一份儿。海老爷做事颇有章法,从来都是先礼后兵,勿谓言之不预也,现在还只是规劝赵巡抚要“奉旨办案”,赵巡抚如果真是铁了心执迷不悟,要一意孤行,说不准海老爷啥时候一上头,就把主审官给实名举报了。海老爷先是用一招移花接木,篡改了圣旨内容,硬是给赵贞吉扣了个“违旨办事”的大帽子;随后又硬话软说,所谓“规劝中丞依旨办案”,名为规劝实为威胁。海老爷最后还舔着脸说什么“正是属下职所当为”,摆明了就是蹬鼻子上脸、以下犯上,跟海老爷的骚操作比起来,他王用汲可不就是个书生嘛。

  赵贞吉与海老爷一番唇枪舌战,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盘逻辑盘不过,讲道理自己又理亏,上价值被打脸,喷人还差点被举报。赵贞吉也没想到,在搬弄是非、摇唇鼓舌、言伪而辩这个传统优势领域,堂堂进士出身的理学之臣,竟然被一个举人学历的鸟县令给压了一头,这实在是不科学阿。
  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楼主找了个朋友,在某名为“DY”的短视频app上,尝试把文章改成视频,大家去该APP搜 “北宫伯玉说历史”即可,有兴趣的朋友,欢迎来捧个场,顺便帮忙留几句言、分享下,再次感谢诸位了。

  帖子前面几万字写的比较粗,那时候刚开始写确实经验不足,这一次趁着做视频的功夫,把前面的文字重新梳理改了一遍,也算是把前面的一些不足稍微粉饰一下门面,视频质量还有待提高,很多文字上的包袱,配音读不出来,少了一丝乐趣,后面我再想办法去改进。
  (二百三十三)唇枪舌剑,赵巡抚初告捷(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进士出身的理学之臣,平日最擅长的就是鬼扯和诡辩一道,如今却在嘴炮领域被一个举人给比了下去,实在是伤自尊了,若是王守仁先生泉下有知,都要质问他一句,“莫非你这《阳明心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盘逻辑盘不过,讲道理又理亏,上价值被打脸,喷人还差点被举报,赵贞吉要想在辩论上扳回一城,为今之计只剩下一条,那便是靠着打感情牌来做道德绑架。

  只见赵贞吉稳了稳心神,缓缓起身踱了几步,语重心长地开始煽情,“你知道倭寇在我浙闽沿海一带杀了多少百姓,毁了多少城池!你知道我军将士没有军需,是在怎样艰难奋战!你的家人好好地待在淳安县,你想没想过被倭寇杀戮淫掠的百姓!我同意织造局把沈一石的家产转卖徽商为的什么?为的是立刻筹办军需剿倭御敌。似你这等站在岸上观船翻,以博直名,海知县,你不觉得自己大忠似伪吗?”所谓有理不在声高,赵贞吉心平气和的一番话,实则句句诛心,情绪调动的相当到位,尤其是将前线水深火热的百姓、艰苦奋战的将士与海老爷深处后方的家人相对比,这一手更是神来之笔,一番摇唇鼓舌,这“沽名钓誉、大忠似伪”的标签就给海老爷贴上了。

  浙江百姓是真的苦,外有倭寇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内有贪官污吏刮地三尺、敲骨吸髓,还不容易盼到仗打完了,理学之臣还要再“苦一苦百姓”,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前线将士也苦,戚继光领着几千人跟几万倭寇对线,主帅胡宗宪动不动就要冲塔送人头,军需供应也是拆东墙补西墙,有这个月、没下个月的。这就好比开了一局《星际争霸》,一人单挑组了队的7家疯狂电脑,既不能守口还不能开分矿,除非是戚继光开了控制台,打了一句“Whosyourdaddy”,否则真不知道这仗到底是怎么赢的。

  赵巡抚你摸着良心问问,百姓苦不苦你真的在乎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死一万人是个数字,死十万人百万人也都只是个数字,你和我都挡不住啊。”,这话不是你亲口对胡宗宪说的!还说什么“你的家人好好地待在淳安县”之类的风凉话,人家海老爷的家人本应该好好待在海南,享受阳光、海浪和沙滩的,淳安刚发了大水这会儿又在闹瘟疫,要不是黑了心的谭大人犯坏,海老爷的家人能去淳安吗。

  俗话说自己心里有佛,看谁都是佛,这自己心里要是有屎,自然看谁都是屎,赵贞吉自己就是大伪似忠,所以看谁都是大伪似忠。“站在岸上观船翻”这事儿赵巡抚自己就干过,前阵子才用“打鬼借钟馗”的阴招把杨金水给逼疯了;“以博直名”这种事赵巡抚也没少干,毕竟多少年都是又当又立这么一路走过来的,赵巡抚不仅贪名也贪财,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两手都要抓,两手还都挺硬,老司机轻车熟路的不得了;讲道理,清流里面那些大佬,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是大忠似伪、大贪似清、大尾巴狼似小白兔的,个顶个都是扮猪吃老虎的行家里手,赵巡抚你对海老爷又何必太过苛责呢。赵贞吉一边对海老爷进行道德绑架,一边给自己强行洗地,最后还不忘用一副“过来人婊”的口吻对海老爷说教:大家本事同道中人,相煎又何必太急,海老爷就你那点伎俩,本巡抚一眼便看穿了,想借着给上司泼脏水的机会,让自己扬名立万、一夜爆红,门儿也没有,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赵贞吉这一波输出堪称犀利,入情入理而且入木三分,三言两语便把那个不懂规矩、举人出身的鸟知县,喷成了个不识大体、大伪似忠的伪君子。看着对面哑口无言的海老爷,赵贞吉心中也颇为满意,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所以说凡事就怕认真,认真起来的理学之臣,输出能力也堪称爆表。海老爷站在原地低头思索了片刻,方才平静地答说,“中丞,既然有这般忧国忧民的心,那就一切都好说了。”铺垫完了这一句,海老爷随即变身为搜索引擎,检索了自洪武十一年至嘉靖三十七年间,海南岛遭受倭寇侵袭的详细数据,并且一字不差的念给赵贞吉听。海老爷这一大趟贯口背下来,听的赵贞吉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赵巡抚本来以为两个人是在录《奇葩说》,搞一搞辩论、抬一抬杠、打一打嘴炮就完事了,这录到一半,节目怎么就变成《最强大脑》了,海老爷你怕不是串台了吧。
  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楼主找了个朋友,在某名为“DY”的短视频app上,尝试把文章改成视频,大家去该APP搜 “北宫伯玉说历史”即可,有兴趣的朋友,欢迎来捧个场,顺便帮忙留几句言、分享下,再次感谢诸位了。帖子前面几万字写的比较粗,那时候刚开始写确实经验不足,这一次趁着做视频的功夫,把前面的文字重新梳理改了一遍,也算是把前面的一些不足稍微粉饰一下门面,视频质量还有待提高,很多文字上的包袱,配音读不出来,少了一丝乐趣,后面我再想办法去改进。
  (二百三十四)唇枪舌剑,赵巡抚初告捷(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海老爷不徐不疾地背诵了一通倭寇入侵海南岛的贯口儿,听得赵贞吉满头黑线,一脸尴尬地赶紧背过身去,海老爷瞟了一眼赵巡抚的背影,郑重其事地继续说道,“赵中丞,倭寇在我的家乡杀戮淫掠远早于浙闽诸省!我更要说的是,大明正德十二年,倭寇入侵我海南之澄迈、临高,那年我四岁,家父就是死于倭寇之手!”赵巡抚刚刚还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义正辞严地质问海老爷,“你的家人好好地待在淳安县,你想没想过被倭寇杀戮淫掠的百姓!”这才一转身就又被海老爷狠狠地打了脸。这就好比公共汽车上,一个老大爷指着坐在老幼病残孕专座上的小伙子,大声斥责他没有公益心、不懂得尊老爱幼,结果小伙子顺手就把自己的假腿拆下来怼在大爷脸上一样。只能说这二十年的老刑名,活儿干的实在是太糙了,一丁点背景调查都没做,就楞敢污蔑海老爷通倭,这特么的不是以卵击石吗。

  赵贞吉走了几步,方才无可奈何地转过身,用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海老爷,这天儿算是给彻底聊死了。见赵巡抚脸色铁青、哑口无言,海老爷直接打起了悲情牌,趁势又补了一枪,“杀父之痛,锥心难忘!赵中丞刚才说我的家人好好的待在淳安,因而不知沿海百姓受倭患之苦,请大人收回此言。”这就有些尴尬了,赵贞吉要盘逻辑海老爷便陪他盘逻辑、要讲道理海老爷便与他讲道理、要上价值海老爷便给他上价值、要喷人海老爷就跟他对着喷、要煽情海老爷比他还能煽情,赵巡抚已经是手段尽出了,奈何还是被海老爷无情吊打,堂堂进士竟然被个举人喷的体无完肤,简直成了高分低能的典范,这实在是有辱斯文。

  面色铁青的赵贞吉站在原地半晌无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海老爷。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让赵巡抚当着下属的面,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门也没有阿,这话要是收回来了,赵巡抚一会儿是不是还得给海老爷赔个不是?理学之臣再不要脸,那也是有官威的,既然辩论搞不过海老爷,那索性就不辩论了,还是直接上手段省事儿,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让海老爷也体会一把,什么叫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赵巡抚轻飘飘一转身,喷完人就闪,刚才的话题算是翻篇了,打了半天嘴炮也该干点不讲武德的事儿了,“既然海知县和倭寇还有杀父之仇,深知倭寇为患之甚,本院现在就派给你一件公务,七战下来,我军一举剿灭倭寇之势已经形成。当务之急就是立刻把下一批军需送往前方,这批军需就由你押运,五日内送到胡部堂军营!”

  搞辩论搞不过海老爷,赵巡抚索性直接来了一招调虎离山,图的就是把海老爷支走,眼不见为净。因为“海知县和倭寇还有杀父之仇,深知倭寇为患之甚”,所以特地派海老爷给前线押运军粮,这逻辑也就理学之臣这脸皮才能说得出口。所谓知人善任,就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让他去干合适的事儿,很明显赵巡抚认为海老爷最合适的地方,就是离杭州越远越好,王书办走了四天的路,却要求海老爷五天走完,赵巡抚只求个耳根子清净,能多拖一天也是好的。讲道理王书办才给胡总督快递了五十万两银子的军需,刚回来还没两天呢,如今这库里也没剩几个钱了,真不知道海老爷这批军需,除了寂寞还能给胡总督他送点啥。赵贞吉也是被海老爷逼的没辙了,只好先随便凑个三瓜俩枣的,赶紧把海老爷打发走,这就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苍蝇再小也是块肉,东西再少也算赵巡抚支援前线的一片心意。

  赵贞吉边说边提笔帮海老爷填了一张出差申请单,这就叫上边动动嘴、下边跑断腿,海老爷自然不愿意被赵贞吉这般随意拿捏,反问了一句,“中丞大人,钦案不审了吗?”海老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赵巡抚只说过“这些都要查”,你哪只耳朵听见赵巡抚说“钦案不审了”,案子自然还是要审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审,无非是多等几天罢了,海老爷你稍安勿躁即可,又何必如此这般地猴急呢。既然海老爷不喜欢宅在驿站里,享受20两银子一天的接待标准,那便请海老爷辛苦一下出趟差,这也算是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