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事情多，来不及更了～
【原创小说，请勿转载】红尘冉冉之女设计师的万种风情
“把戒指摘了？”邵淮秋把狗粮搁到盘子里，放到“小心”的面前，“这是很令Michell兴奋的事情？”
梅心开始切菜心：“是啊。我听Michell发过来的语音，激动的都要哭了。”
“哭了？”邵淮秋摸摸“小心”的头，“他们在谈恋爱，那个男的把已经结束的婚姻的戒指摘下来，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也觉得很正常。可对她来说不是。”梅心停下了刀，“应该说是她在一开始就没有能够把这个戒指第一时间拿下，所以，现在卓鸺拿下来，就成了惊喜。这个逻辑……”说到这里，她摇摇头，继续切菜心。
“反正我不能理解。”邵淮秋走到了梅心的边上，他闻到了梅心头发的香味，不自觉的想从身后去抱她，而梅心则也故意放慢了切菜的速度，等着一个在电影、电视里经常能看到的“厨房标准亲密搂抱”。可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邵淮秋又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好像还在挠头。
“没出息的。”梅心心里想，嘴上却还在说封杜意珊的事情：“可我还是能理解的，有时，女人开始一段情感的时候不一定对结局有所指望，尤其对方与自己有些明显不匹配的元素的时候。那个猫头鹰很老、很有钱，也很有魅力。对于Michell来说，只要她不陷进去，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也不吃亏。物质上的享受，精神上的愉悦都不会缺。问题是她陷进去了，而且，陷进去的大部分原因是猫头鹰跟她来真的——这点我也没想到。”她说着把切好的菜心放到了盘子里。这时，她看邵淮秋又慢慢的磨蹭过来了。
“你们怎么知道卓鸺是来真的？他和那个汤是一路货色，起码我很难相信这种人。”邵淮秋已经走到了梅心的面前，他应该是对“卓鸺摘戒指”的这种话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习惯性的皱着眉头问，“你确定要把‘小心’留在你这里吗？”
梅心点点头：“是的。”
“会很麻烦的。”邵淮秋有点下不了决心，他的牙轻轻的在咬嘴唇，被梅心看得很清楚。
“我都可以想象你自己家里有多脏乱差，你看小心那么漂亮、可爱、纯洁，我怎么忍心让它去住你家呢？”她一边说一边也仰着头看着邵淮秋。
“我是想请你去我家的。”邵淮秋最后忍不住了，把两只手按在了梅心腰的两侧。
梅心努力控制住呼吸，也将双手环绕到了邵的身后，她坏笑着问：“去你家干嘛？有什么企图？帮你打扫卫生吗？”
“没有，我会打扫完卫生后再邀请你去我家的。”
如果说，邵淮秋身上真的有什么迷人的地方，那就在于，他真的可以很严肃的说出一些容易让人觉得是在调情的话，而且，在那一刻，他不会第一时间去做女人认为他这就该做的事情。比如，他说完这句话后，梅心发现，他就是把话说完了，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也没有。这个时候，梅心得去想下面继续说什么，而当她想好自己要说什么的时候，邵淮秋却忽然又把唇靠了过来，梅心猝不及防，因为她要说的前面两个字已经出口了：
“你是——”她本来是想问个很无聊的问题，类似“你是多久打扫一次卫生？”
这种问题，她都能想得到邵淮秋会怎么回答，类似的答案会是：
“很久。”
“不好说。”
“没计算过。”
……
总之，这将是个无聊的问题和无聊的回答，可当她要启动的时候，邵淮秋却又吻了过来，而她的话已经出去了两个字，她赶紧就停住了，可邵淮秋的嘴唇也在她的唇前停下来了。
“什么？”邵淮秋问。
“你是——”梅心看着这个男人此时的样就想笑，“你是想先吻我？还是让我先给你做饭？”
“我忍不住了……”
“好吧……”
丁培衷鼓足勇气走进了昨天晚上喝酒的那个小厅，还是昨晚的那个经理迎上了他。
“丁总。”那个经理的步伐急促，更多的应该不是殷勤，而是微微的慌乱，“您来喝酒了。”说的时候还在看霍熙。
丁培衷对着经理点点头，然后就往里走，看昨天坐的位子还空着，于是便请霍熙先坐下，自己也坐下了。
“喝酒还是用餐？”经理问。
丁培衷看看霍熙：“你喝吗？我一会儿还要开车。”
“我喝点吧。”霍熙问丁培衷，“你最近在这里喝什么酒？”
“他这里有碧桃丝的顶级。”丁培衷有气无力的靠在沙发上，“你可以尝尝。”
“好的。”霍熙往四周张望了一下——没什么人，更没有什么女孩子。
“用餐吗？”
“你吃什么？”丁培衷问霍熙。
“都可以，你点吧。”霍熙转过来冷冷的看着经理，而那经理则显然在回避霍熙的目光。
“老三样，火腿、蔬菜色拉和面。”丁培衷自然是不愿意动脑筋，“我就要水，温水。”
“好的。餐食是两份一样的吗？”经理问。
丁培衷看看霍熙，霍熙回答：“我不要面。”
“好的。一份火腿、蔬菜色拉和面，另一份不要面。”经理已经不敢看霍熙了，只是问丁培衷，“是在这里用餐吗？”
“我看人不多，应该可以吧。”丁培衷也不想去看这经理，看着就尴尬。
“好的。我去给你们二位准备……”
“你常来这里？”霍熙冷冷的问。
“是。”
“这个经理跟你很熟？”
“是。”
“昨晚是他帮你叫的小姑娘？”
“不是。”
“他没跟你说什么？”
丁培衷想起来昨晚他在给Sweetheart小费后，这个值班经理过来和他的对话。
经理：“丁总，要换个酒吗？”
丁培衷：“不用了，我想吃点东西。”
经理：“还是——那就是火腿、蔬菜色拉和面？”
丁培衷：“面不要了，今天不是很有胃口。”
经理：“好的，马上安排。今天人少，您可以就坐在这里吃。”
丁培衷：“好的。我也懒得动。”
经理：“嗯……是这样——刚才不好意思，那个姑娘影响到你了——我们知道，您从来都不需要的。她是新来的，就稀里糊涂撞上来了，我们也疏忽了。”
丁培衷：“她确实不像酒庄的，像酒吧的。”
经理：“我看您给她小费了。”
丁培衷：“那是她应得的。你也不要去打搅她了。”
经理：“好的。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了。”
丁培衷：“没关系。晚些她要是没班上，可以叫她再过来陪我坐坐，听她说中文和英文都挺有趣的。”
经理：“嗯……好的。对了，您今晚……”
丁培衷：“好了。我只是喝酒。”
霍熙听完，“嗤”的冷笑了一声：“你只是喝酒？”
丁培衷不耐烦的问：“难道你坚持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讽刺我的吗？”
丁培衷这句话瞬时惹怒了霍熙，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却是一字一句：“就算是我在讽刺你吧，但你真的没有感觉到，我有多喜欢你？”
听完霍熙这句话，丁培衷闭上了眼睛。
“唉……”霍熙叹了一口气，她自觉无趣，也是想努力把关注点放在重要的事情上，她探过身子，将手放在了丁培衷的手背上，轻声说，“这里肯定有蹊跷的地方。最起码，我刚找我们的朋友了解了一下，这个酒庄在北京老板圈子里还是有点名气的，我之前有两个在北京的新加坡客户就经常过来，他们告诉了我一些信息，其中有一个情况我不晓得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丁培衷感受到了霍熙的手温，他感到自己正越来越依赖她。
“这个酒庄有三个大股东，其中有一个就是卓鸺。”
“卓鸺？”丁培衷不明白，“卓鸺是谁？”
“他是汤乾的好朋友、生意伙伴。而且，他刚刚协调银行贷给了AEW 2600万，你们的年终奖可都是靠他帮的忙啊。”
“汤乾？”丁培衷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就是那个——汤总？”
“对。”霍熙叹了一口气，“那个对梅心不怀好意的家伙。”
“你觉得，是他们给我在下套？”
“我也不知道。”霍熙摇摇头，“但我不相信巧合。”
“你相信巧合吗？”梅心在近四十个小时里只在地铁上靠着邵淮秋的肩睡了四十分钟，刚刚喝了点“小糊涂仙”，看那神情，还真有点糊里糊涂的样子，但心情却是极好的——邵淮秋只用了二十五分钟，把她做的菜都干光了。
邵淮秋一口将手里的那100ml的小糊涂仙瓶里剩余的酒给喝干了，他看着梅心，说：“我相信，一次是巧合，两次是缘分。”
“那我们好像还不止两次了。”梅心把自己手里的那半小瓶酒递给了邵淮秋，“你不嫌我脏吧。”
邵淮秋接过酒，喝了一口：“你挺喜欢取笑我的。”喝完，又把酒还给梅心。
梅心接过酒，用手指点点邵淮秋：“你就是缺少情趣，这个时候，你也应该说，‘你不嫌我脏吧’，然后我也喝口酒，多好。”
“哦。”邵淮秋这时做了一件令梅心尴尬的想笑的事情，他把沙发上的包拎过来，从里面又拿出一瓶100ml装的56度二锅头和一大包带壳的花生，他开了酒瓶盖，又撒了一些花生在桌上，就自己剥了起来，一边还说：“你吃。酒你也自己喝，我这有。”
梅心笑着就打了邵淮秋一拳：“你没吃饱是吧？”
邵淮秋手里还拿着刚剥掉半副壳的花生，他瞅了瞅梅心，笑了——他本来笑得就不多，而且梅心就没见他这样笑过——那分明是傻笑。
“你笑啥？”梅心又打了一拳，“我做那么辛苦，不够你吃是吧。”
“也不是——”邵淮秋解释道，“可是，这——”他指指桌上，“也确实吃光了。”
梅心继续打：“你这么瘦怎么这么能吃的啊？你就不能少喝点啊！”
“这不才喝了二两……”
“那你也没必要拿花生出来寒碜我啊，大不了我再给你做啊……”
“那，那不是麻烦嘛……”
“麻烦，麻烦，哼！”梅心气呼呼的站起来，“荷包蛋吃吗？！”
“吃。”
“酸辣汤喝吗？”
“喝。”
“邵淮秋。”梅心又挂上了围裙。
“嗯？”
“我问你个事。”梅心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来。
“你说。”邵淮秋继续喝他的酒，吃他的花生。
“你是真傻假傻，是不是故意装傻玩我呢？”梅心开始热锅、浇油。
“也没有。”邵淮秋又仔细想了想，说，“基本没有。”
“你——”梅心扭头瞪着邵淮秋，“你还真有啊。”
或许是因为真饿了，丁培衷很快就把送上来的餐食，包括那份面吃的干干净净。霍熙却吃的很少，她更多的时候只是端着酒杯望着窗外。
“你在想什么？”丁培衷问。
霍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特别的乱。”
“可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丁培衷望着霍熙的脸。
霍熙冷笑了一声：“不那么柔弱，不那么任人宰割了是不是？”
“也不是。”丁培衷说，“就是觉得，你对我这次发生的事情有一种出奇的冷静，这是为什么？”
霍熙摇摇头：“别问我了，你应该想想昨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丁培衷说：“其他也没什么奇怪的了。刚才你看我也问那经理了，那个女孩今天就辞职走了，他们也无法为我提供任何女孩的联系方式与信息，我们对此也没办法，我们没有权力，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去查他们。”
“所以啊。”霍熙皱着眉头说，“他们就是要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让你都无法弥补。如果你被判定是嫖娼，你反而可以找到这个女孩儿，不是吗？现在，你没有罪，但全世界都认为你有罪，而最重要的目击证人却消失了，你甚至没有办法能找到她。对不对？”
“你是说？”丁培衷开始真正有点看明白这个局了，“就像他用我的信箱给你发我俩在郑州的照片一样，这个人就是故意把事情控制在这个分寸？因为，控制在这个分寸，我们还很难找到他，即使找到了他，你也无法去指证他？”
霍熙把目光放回到丁培衷的身上：“是的。这个逻辑就是，你死了，他却没杀你，那就是没凶手，没有凶手就没法查，没法指证，可是，你还是死了。”
丁培衷看着霍熙那阴冷的表情，不觉感到毛骨悚然：“可——”
霍熙却继续说：“是你给了他们机会，你和我的事情已经暴露，这已经够致命了，可你却还给他们机会，结果，彻底毁了自己。太可惜了……”
“我——”
“我真不明白你们男人，难道再优秀的男人都是靠下半身在思考的吗？你那么优秀，那么沉稳，那么自律，你在我身上犯错误就够了，为什么？就是因为我爽约了？是不是你本来就已经习惯了偷腥，我不过是你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可我发现，我自己真的很可悲，知道了你的事情，我甚至还很后悔，我昨晚要是推掉这个饭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真的是太可悲了。”霍熙说完就将杯中昂贵的红酒一口喝完。
“不，不，不是这样的。”丁培衷摇摇手，“我真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哪种人？”霍熙摊开双手，“告诉我，我已经陷进去了，我想出来，所以，请你告诉我真话，你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是那个我喜欢的儒雅的丁培衷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丁培衷一脸无奈：“霍熙……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过。我做这里的会员，已经快三年了，这里一直是有女孩儿陪酒的，我大多数的朋友都叫过陪酒，可我一次都没有……”丁培衷的双眼努力直视霍熙的双眼，“可昨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开始过来，只是想喝喝闷酒。然后她就过来了……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这里过，也从来没在这里过夜，可昨晚，我心情不好，刚好又跟家里请了假，我就真的一个人过来喝酒、过夜了……那经理后来还跟我道歉，说那女孩儿不该跟我搭讪的，因为他们知道我从来不需要陪酒的……搭讪搭讪，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给点小费就好了……可是，后来她又过来的时候，我觉着自己好像就慢慢失控了……”
“失控了？”霍熙苦笑着摇摇头，“酒喝多了吧，或者说，东欧的女孩，应该很漂亮吧。”
“唉——”丁培衷用双手抱住了头，“其实，我也没喝多少，也就不到一瓶吧。可能是心情的关系吧，感觉很容易晕……呵呵……你说的对，就是我自己想，我就是个伪君子，压抑的伪君子。”
有服务员过来给霍熙添了酒，霍熙举起杯又喝了一口，皱皱眉头，又喝了一口，淡淡的说：“以你的酒量，这酒喝半瓶会晕？呵呵。你们男人啊，总需要给自己一个借口，是吧？”
“信不信由你。”丁培衷也觉得聊着没啥意思，“你喝完这些，我们回去吧。”
霍熙剩下的似乎也只有叹息，三口两口喝完后，她问：“我能再喝点吧。”
丁培衷本也无所谓，对他来说，现在哪儿都一样，如果霍熙不说他什么，在这里呆着还不算特别不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霍熙有点平静下来了，她用手转动着酒杯：“对不起。你看我，本来是想帮你的，结果，你看我这情绪……呵呵，想想何必呢？我们之间算什么？我这一路走来，未尝不是是非不断，我同你一样，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看丁培衷不说话，随口说了一句，“你还别说，这酒还真的挺好喝。”
“我觉得一般，言过其实，有点涩，还上头……”丁培衷没好气的说。
“你等等……”霍熙看看丁培衷，又看看这酒，“这酒多少一瓶？”
我昨晚问过，这一瓶也要六千多吧。
“六千多的酒，你还能喝出涩味儿来，还上头？”霍熙愣愣的盯着丁培衷，“你刚才还说，昨晚喝了半瓶就觉得晕？”
“可能是心情不好吧。”丁培衷苦笑道，“就像你说的，我需要一个理由，喝点酒就有理由了，那女孩第二次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跳就很快……呵呵，还是我自己的欲念在作祟吧。”
“心跳很快？”霍熙问，“一开始喝酒这样吗？”
“一开始没有。”丁培衷摇摇头，“一开始比较低落。也是吃完东西后吧，就越喝越喝不动，可是……”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你是说——”
“你可能被下药了。”霍熙望着丁培衷，微微的点点头，“很有可能。”
“现在想起来，像啊。”丁培衷喃喃自语着，“我就是觉得我昨天的状态不对，就是不对。”
“唉……”霍熙叹了一口气，随后说，“我们去医院吧，我让朋友找医生，再晚就来不及了。”
十分钟后，丁培衷忽然说：“有个问题，我问可能不合适。”
霍熙冷冷的说：“有什么不合适的，问吧。”
丁培衷似乎是觉得问的有些尴尬，但他还是问了：“你好像对这方面……比较……对不起，我可能不该问。”
“我知道你会问的。”霍熙摇头苦笑，“我曾经被下过药。”
梅心开始切菜心：“是啊。我听Michell发过来的语音，激动的都要哭了。”
“哭了？”邵淮秋摸摸“小心”的头，“他们在谈恋爱，那个男的把已经结束的婚姻的戒指摘下来，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也觉得很正常。可对她来说不是。”梅心停下了刀，“应该说是她在一开始就没有能够把这个戒指第一时间拿下，所以，现在卓鸺拿下来，就成了惊喜。这个逻辑……”说到这里，她摇摇头，继续切菜心。
“反正我不能理解。”邵淮秋走到了梅心的边上，他闻到了梅心头发的香味，不自觉的想从身后去抱她，而梅心则也故意放慢了切菜的速度，等着一个在电影、电视里经常能看到的“厨房标准亲密搂抱”。可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邵淮秋又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好像还在挠头。
“没出息的。”梅心心里想，嘴上却还在说封杜意珊的事情：“可我还是能理解的，有时，女人开始一段情感的时候不一定对结局有所指望，尤其对方与自己有些明显不匹配的元素的时候。那个猫头鹰很老、很有钱，也很有魅力。对于Michell来说，只要她不陷进去，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也不吃亏。物质上的享受，精神上的愉悦都不会缺。问题是她陷进去了，而且，陷进去的大部分原因是猫头鹰跟她来真的——这点我也没想到。”她说着把切好的菜心放到了盘子里。这时，她看邵淮秋又慢慢的磨蹭过来了。
“你们怎么知道卓鸺是来真的？他和那个汤是一路货色，起码我很难相信这种人。”邵淮秋已经走到了梅心的面前，他应该是对“卓鸺摘戒指”的这种话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习惯性的皱着眉头问，“你确定要把‘小心’留在你这里吗？”
梅心点点头：“是的。”
“会很麻烦的。”邵淮秋有点下不了决心，他的牙轻轻的在咬嘴唇，被梅心看得很清楚。
“我都可以想象你自己家里有多脏乱差，你看小心那么漂亮、可爱、纯洁，我怎么忍心让它去住你家呢？”她一边说一边也仰着头看着邵淮秋。
“我是想请你去我家的。”邵淮秋最后忍不住了，把两只手按在了梅心腰的两侧。
梅心努力控制住呼吸，也将双手环绕到了邵的身后，她坏笑着问：“去你家干嘛？有什么企图？帮你打扫卫生吗？”
“没有，我会打扫完卫生后再邀请你去我家的。”
如果说，邵淮秋身上真的有什么迷人的地方，那就在于，他真的可以很严肃的说出一些容易让人觉得是在调情的话，而且，在那一刻，他不会第一时间去做女人认为他这就该做的事情。比如，他说完这句话后，梅心发现，他就是把话说完了，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也没有。这个时候，梅心得去想下面继续说什么，而当她想好自己要说什么的时候，邵淮秋却忽然又把唇靠了过来，梅心猝不及防，因为她要说的前面两个字已经出口了：
“你是——”她本来是想问个很无聊的问题，类似“你是多久打扫一次卫生？”
这种问题，她都能想得到邵淮秋会怎么回答，类似的答案会是：
“很久。”
“不好说。”
“没计算过。”
……
总之，这将是个无聊的问题和无聊的回答，可当她要启动的时候，邵淮秋却又吻了过来，而她的话已经出去了两个字，她赶紧就停住了，可邵淮秋的嘴唇也在她的唇前停下来了。
“什么？”邵淮秋问。
“你是——”梅心看着这个男人此时的样就想笑，“你是想先吻我？还是让我先给你做饭？”
“我忍不住了……”
“好吧……”
丁培衷鼓足勇气走进了昨天晚上喝酒的那个小厅，还是昨晚的那个经理迎上了他。
“丁总。”那个经理的步伐急促，更多的应该不是殷勤，而是微微的慌乱，“您来喝酒了。”说的时候还在看霍熙。
丁培衷对着经理点点头，然后就往里走，看昨天坐的位子还空着，于是便请霍熙先坐下，自己也坐下了。
“喝酒还是用餐？”经理问。
丁培衷看看霍熙：“你喝吗？我一会儿还要开车。”
“我喝点吧。”霍熙问丁培衷，“你最近在这里喝什么酒？”
“他这里有碧桃丝的顶级。”丁培衷有气无力的靠在沙发上，“你可以尝尝。”
“好的。”霍熙往四周张望了一下——没什么人，更没有什么女孩子。
“用餐吗？”
“你吃什么？”丁培衷问霍熙。
“都可以，你点吧。”霍熙转过来冷冷的看着经理，而那经理则显然在回避霍熙的目光。
“老三样，火腿、蔬菜色拉和面。”丁培衷自然是不愿意动脑筋，“我就要水，温水。”
“好的。餐食是两份一样的吗？”经理问。
丁培衷看看霍熙，霍熙回答：“我不要面。”
“好的。一份火腿、蔬菜色拉和面，另一份不要面。”经理已经不敢看霍熙了，只是问丁培衷，“是在这里用餐吗？”
“我看人不多，应该可以吧。”丁培衷也不想去看这经理，看着就尴尬。
“好的。我去给你们二位准备……”
“你常来这里？”霍熙冷冷的问。
“是。”
“这个经理跟你很熟？”
“是。”
“昨晚是他帮你叫的小姑娘？”
“不是。”
“他没跟你说什么？”
丁培衷想起来昨晚他在给Sweetheart小费后，这个值班经理过来和他的对话。
经理：“丁总，要换个酒吗？”
丁培衷：“不用了，我想吃点东西。”
经理：“还是——那就是火腿、蔬菜色拉和面？”
丁培衷：“面不要了，今天不是很有胃口。”
经理：“好的，马上安排。今天人少，您可以就坐在这里吃。”
丁培衷：“好的。我也懒得动。”
经理：“嗯……是这样——刚才不好意思，那个姑娘影响到你了——我们知道，您从来都不需要的。她是新来的，就稀里糊涂撞上来了，我们也疏忽了。”
丁培衷：“她确实不像酒庄的，像酒吧的。”
经理：“我看您给她小费了。”
丁培衷：“那是她应得的。你也不要去打搅她了。”
经理：“好的。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了。”
丁培衷：“没关系。晚些她要是没班上，可以叫她再过来陪我坐坐，听她说中文和英文都挺有趣的。”
经理：“嗯……好的。对了，您今晚……”
丁培衷：“好了。我只是喝酒。”
霍熙听完，“嗤”的冷笑了一声：“你只是喝酒？”
丁培衷不耐烦的问：“难道你坚持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讽刺我的吗？”
丁培衷这句话瞬时惹怒了霍熙，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却是一字一句：“就算是我在讽刺你吧，但你真的没有感觉到，我有多喜欢你？”
听完霍熙这句话，丁培衷闭上了眼睛。
“唉……”霍熙叹了一口气，她自觉无趣，也是想努力把关注点放在重要的事情上，她探过身子，将手放在了丁培衷的手背上，轻声说，“这里肯定有蹊跷的地方。最起码，我刚找我们的朋友了解了一下，这个酒庄在北京老板圈子里还是有点名气的，我之前有两个在北京的新加坡客户就经常过来，他们告诉了我一些信息，其中有一个情况我不晓得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丁培衷感受到了霍熙的手温，他感到自己正越来越依赖她。
“这个酒庄有三个大股东，其中有一个就是卓鸺。”
“卓鸺？”丁培衷不明白，“卓鸺是谁？”
“他是汤乾的好朋友、生意伙伴。而且，他刚刚协调银行贷给了AEW 2600万，你们的年终奖可都是靠他帮的忙啊。”
“汤乾？”丁培衷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就是那个——汤总？”
“对。”霍熙叹了一口气，“那个对梅心不怀好意的家伙。”
“你觉得，是他们给我在下套？”
“我也不知道。”霍熙摇摇头，“但我不相信巧合。”
“你相信巧合吗？”梅心在近四十个小时里只在地铁上靠着邵淮秋的肩睡了四十分钟，刚刚喝了点“小糊涂仙”，看那神情，还真有点糊里糊涂的样子，但心情却是极好的——邵淮秋只用了二十五分钟，把她做的菜都干光了。
邵淮秋一口将手里的那100ml的小糊涂仙瓶里剩余的酒给喝干了，他看着梅心，说：“我相信，一次是巧合，两次是缘分。”
“那我们好像还不止两次了。”梅心把自己手里的那半小瓶酒递给了邵淮秋，“你不嫌我脏吧。”
邵淮秋接过酒，喝了一口：“你挺喜欢取笑我的。”喝完，又把酒还给梅心。
梅心接过酒，用手指点点邵淮秋：“你就是缺少情趣，这个时候，你也应该说，‘你不嫌我脏吧’，然后我也喝口酒，多好。”
“哦。”邵淮秋这时做了一件令梅心尴尬的想笑的事情，他把沙发上的包拎过来，从里面又拿出一瓶100ml装的56度二锅头和一大包带壳的花生，他开了酒瓶盖，又撒了一些花生在桌上，就自己剥了起来，一边还说：“你吃。酒你也自己喝，我这有。”
梅心笑着就打了邵淮秋一拳：“你没吃饱是吧？”
邵淮秋手里还拿着刚剥掉半副壳的花生，他瞅了瞅梅心，笑了——他本来笑得就不多，而且梅心就没见他这样笑过——那分明是傻笑。
“你笑啥？”梅心又打了一拳，“我做那么辛苦，不够你吃是吧。”
“也不是——”邵淮秋解释道，“可是，这——”他指指桌上，“也确实吃光了。”
梅心继续打：“你这么瘦怎么这么能吃的啊？你就不能少喝点啊！”
“这不才喝了二两……”
“那你也没必要拿花生出来寒碜我啊，大不了我再给你做啊……”
“那，那不是麻烦嘛……”
“麻烦，麻烦，哼！”梅心气呼呼的站起来，“荷包蛋吃吗？！”
“吃。”
“酸辣汤喝吗？”
“喝。”
“邵淮秋。”梅心又挂上了围裙。
“嗯？”
“我问你个事。”梅心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来。
“你说。”邵淮秋继续喝他的酒，吃他的花生。
“你是真傻假傻，是不是故意装傻玩我呢？”梅心开始热锅、浇油。
“也没有。”邵淮秋又仔细想了想，说，“基本没有。”
“你——”梅心扭头瞪着邵淮秋，“你还真有啊。”
或许是因为真饿了，丁培衷很快就把送上来的餐食，包括那份面吃的干干净净。霍熙却吃的很少，她更多的时候只是端着酒杯望着窗外。
“你在想什么？”丁培衷问。
霍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特别的乱。”
“可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丁培衷望着霍熙的脸。
霍熙冷笑了一声：“不那么柔弱，不那么任人宰割了是不是？”
“也不是。”丁培衷说，“就是觉得，你对我这次发生的事情有一种出奇的冷静，这是为什么？”
霍熙摇摇头：“别问我了，你应该想想昨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丁培衷说：“其他也没什么奇怪的了。刚才你看我也问那经理了，那个女孩今天就辞职走了，他们也无法为我提供任何女孩的联系方式与信息，我们对此也没办法，我们没有权力，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去查他们。”
“所以啊。”霍熙皱着眉头说，“他们就是要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让你都无法弥补。如果你被判定是嫖娼，你反而可以找到这个女孩儿，不是吗？现在，你没有罪，但全世界都认为你有罪，而最重要的目击证人却消失了，你甚至没有办法能找到她。对不对？”
“你是说？”丁培衷开始真正有点看明白这个局了，“就像他用我的信箱给你发我俩在郑州的照片一样，这个人就是故意把事情控制在这个分寸？因为，控制在这个分寸，我们还很难找到他，即使找到了他，你也无法去指证他？”
霍熙把目光放回到丁培衷的身上：“是的。这个逻辑就是，你死了，他却没杀你，那就是没凶手，没有凶手就没法查，没法指证，可是，你还是死了。”
丁培衷看着霍熙那阴冷的表情，不觉感到毛骨悚然：“可——”
霍熙却继续说：“是你给了他们机会，你和我的事情已经暴露，这已经够致命了，可你却还给他们机会，结果，彻底毁了自己。太可惜了……”
“我——”
“我真不明白你们男人，难道再优秀的男人都是靠下半身在思考的吗？你那么优秀，那么沉稳，那么自律，你在我身上犯错误就够了，为什么？就是因为我爽约了？是不是你本来就已经习惯了偷腥，我不过是你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可我发现，我自己真的很可悲，知道了你的事情，我甚至还很后悔，我昨晚要是推掉这个饭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真的是太可悲了。”霍熙说完就将杯中昂贵的红酒一口喝完。
“不，不，不是这样的。”丁培衷摇摇手，“我真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哪种人？”霍熙摊开双手，“告诉我，我已经陷进去了，我想出来，所以，请你告诉我真话，你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是那个我喜欢的儒雅的丁培衷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丁培衷一脸无奈：“霍熙……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过。我做这里的会员，已经快三年了，这里一直是有女孩儿陪酒的，我大多数的朋友都叫过陪酒，可我一次都没有……”丁培衷的双眼努力直视霍熙的双眼，“可昨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开始过来，只是想喝喝闷酒。然后她就过来了……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这里过，也从来没在这里过夜，可昨晚，我心情不好，刚好又跟家里请了假，我就真的一个人过来喝酒、过夜了……那经理后来还跟我道歉，说那女孩儿不该跟我搭讪的，因为他们知道我从来不需要陪酒的……搭讪搭讪，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给点小费就好了……可是，后来她又过来的时候，我觉着自己好像就慢慢失控了……”
“失控了？”霍熙苦笑着摇摇头，“酒喝多了吧，或者说，东欧的女孩，应该很漂亮吧。”
“唉——”丁培衷用双手抱住了头，“其实，我也没喝多少，也就不到一瓶吧。可能是心情的关系吧，感觉很容易晕……呵呵……你说的对，就是我自己想，我就是个伪君子，压抑的伪君子。”
有服务员过来给霍熙添了酒，霍熙举起杯又喝了一口，皱皱眉头，又喝了一口，淡淡的说：“以你的酒量，这酒喝半瓶会晕？呵呵。你们男人啊，总需要给自己一个借口，是吧？”
“信不信由你。”丁培衷也觉得聊着没啥意思，“你喝完这些，我们回去吧。”
霍熙剩下的似乎也只有叹息，三口两口喝完后，她问：“我能再喝点吧。”
丁培衷本也无所谓，对他来说，现在哪儿都一样，如果霍熙不说他什么，在这里呆着还不算特别不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霍熙有点平静下来了，她用手转动着酒杯：“对不起。你看我，本来是想帮你的，结果，你看我这情绪……呵呵，想想何必呢？我们之间算什么？我这一路走来，未尝不是是非不断，我同你一样，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看丁培衷不说话，随口说了一句，“你还别说，这酒还真的挺好喝。”
“我觉得一般，言过其实，有点涩，还上头……”丁培衷没好气的说。
“你等等……”霍熙看看丁培衷，又看看这酒，“这酒多少一瓶？”
我昨晚问过，这一瓶也要六千多吧。
“六千多的酒，你还能喝出涩味儿来，还上头？”霍熙愣愣的盯着丁培衷，“你刚才还说，昨晚喝了半瓶就觉得晕？”
“可能是心情不好吧。”丁培衷苦笑道，“就像你说的，我需要一个理由，喝点酒就有理由了，那女孩第二次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跳就很快……呵呵，还是我自己的欲念在作祟吧。”
“心跳很快？”霍熙问，“一开始喝酒这样吗？”
“一开始没有。”丁培衷摇摇头，“一开始比较低落。也是吃完东西后吧，就越喝越喝不动，可是……”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你是说——”
“你可能被下药了。”霍熙望着丁培衷，微微的点点头，“很有可能。”
“现在想起来，像啊。”丁培衷喃喃自语着，“我就是觉得我昨天的状态不对，就是不对。”
“唉……”霍熙叹了一口气，随后说，“我们去医院吧，我让朋友找医生，再晚就来不及了。”
十分钟后，丁培衷忽然说：“有个问题，我问可能不合适。”
霍熙冷冷的说：“有什么不合适的，问吧。”
丁培衷似乎是觉得问的有些尴尬，但他还是问了：“你好像对这方面……比较……对不起，我可能不该问。”
“我知道你会问的。”霍熙摇头苦笑，“我曾经被下过药。”
今天工作的事情比较多～就不更啦～
十三、III类黄金
有一篇小说里有一些话可以指向我们故事里的每一个人。
梅心——我要爱，要生活，把眼前的一世当作一百世一样。无论如何，我要对自己负起责任。
邵淮秋——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封杜意珊——一次爱情就像吃了一个巧克力壳的冰棍。开头是巧克力，后来是奶油冰淇淋。最后嘴里剩下一个干木棍。
卓鸺——下半截沉在黑暗里，上半截仍浮在阳光中。
丁培衷——所谓虚伪，打个比方来说，不过是脑子里装个开关罢了。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必须做出判断：事关功利或逻辑。扳到功利一边，咱就喊皇帝万岁万万岁，扳到逻辑一边，咱们就从大前提，小前提，得到必死的结论。由于这一重担，虚伪的人显得迟钝，有时候弄不利索，还要犯大错误。
霍熙——爱情仿佛结束了，又好像没有到来。我好像中过了头彩，又好像还没有到开彩的日子，这一切好像是结束了，又仿佛刚刚开始。
万一仁——竟敢说自己清白无辜，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照我的看法，每个人的本性都是好吃懒做，好色贪淫，假如你克勤克俭，守身如玉，这就犯了矫饰之罪，比好吃懒做好色贪淫更可恶。
汤乾（老汤）——大家都说存在的东西一定不存在，这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骗局。
出来的老水——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
杜鹤（老杜）——我这个人，一向不大知道要脸。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的黄金时代。
游牧尘——幸福，是用来感受生活的，而不是用来比较的。生活，是用来经营的，而不是用来计较的。
梅影——其实伟大友谊不真也不假，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一样，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
田甜——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方泽崇：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竺井天——我想起拉封丹的一个寓言：有两个朋友住在一个城里，其中一个深夜去找另一个。那人连忙爬起来，披上铠甲，右手执剑，左手执钱袋，叫他的朋友进来说：“朋友，你深夜来访，必有重大的原因。如果你欠了债，这儿有钱。如果你遭人侮辱，我立刻去为你报仇。如果你是清夜无聊，这儿有美丽的女奴供你排遣。”
Sandy——所以就算是罪孽，她也不知罪在何处。更主要的是，她对这罪恶一无所知。
岳鸿濯——假如她想借我的身体练开膛，我准让她开；所以我借她身体一用也没什么不可以。
在此，向王小波的《黄金时代》致敬！
——思其本源
岳鸿濯走进AEW总部的宅院时，门口已经很久没见他且一直对他爱戴有加的保安大声喊道：“岳总！”
这一声吼把岳鸿濯吓了一大跳，他跟保安匆匆打了个招呼，低着头往里走，还没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岳总！”
这次不叫吼，叫呼唤。他一扭头，呼唤他的正是HR的爆炸头——“石榴姐”Sophia，当然“石榴姐”的外号是岳鸿濯偷偷起的，AEW只有丁培衷、方泽崇等少数几个走的近的中高管在一起的私密场合会这么叫Sophia，之所以要偷偷的叫，是因为，在AEW有两个人是不能得罪的，一个是万一仁，原因很简单，他是老板，而且小心眼。另一个就是Sophia，她不是老板，而且心胸开阔，但她却拥有一张“大嘴巴”，如果你有一件事情想不露声色的以最快的速度传遍AEW，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不小心露给了Sophia，并且还要再三叮嘱她千万不可告诉别人——封杜意珊还在总部的时候曾经做过类似的试验，她在吃午饭的时候不经意泄露一些八卦信息给Sophia，泄露后还假装很紧张，叮嘱她千万不要跟别人说，Sophia自然信誓旦旦保证绝对会保密，但100分钟后，就有人来神秘兮兮的来跟封杜意珊讲100分钟前封杜意珊泄露给Sophia的八卦消息，效率之高，非常恐怖。所以，如果你得罪了Sophia，她拥有迅速传递同你有关的负面信息的能力，只用半天，你的人设就有可能出现大幅度的折扣，起码你得向很多人解释这个问题。
所以，岳鸿濯自然是非常热情的对Sophia张开了双臂：“Hi，Sophia，你越来越漂亮了！”Sophia也非常自然的张开了双臂，两人有些夸张但却又简单的拥抱了一下。
“我知道您在骗我，但我还是很开心的。”松开后，Sophia的眼里竟然流出了眼泪，可嘴里却是在笑的，“您瘦多了，您也不来，我都担心再也看不到您了。”
还没等岳鸿濯说什么，旁边总经办的张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Sophia你这话说的……不吉利，岳总不好好的吗？是吧，岳总——”
“老张。”岳鸿濯微笑着同张主任握了握手，“我看你天天都有两万多步，厉害啊。”
张主任偷偷指指万一仁的办公室：“你休息了，我现在可喝的比以前多了，多走走，散酒。”说着，两个人会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让我再抱抱……”Sophia又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岳鸿濯，“我要去会议室准备一下，你们不是一会儿要开股东会嘛——看见您来我可激动了，您可是我们AEW中年女人的大众情人，今晚万董要是请吃饭，可不许再喝酒了。”
“好，好！听你的，不喝。”岳鸿濯说着从兜里取出了烟盒，给张主任递了一支烟，同时对着Sophia摆摆手，“你别瞪我，我不抽还不行吗？”
“哼！那还差不多！”Sophia说着走开了。岳鸿濯张望着她进了会议室，就直接给自己点上了。
“你还抽啊。”张主任低声说，“让人看见了，不都要骂我了。”
“走，到我屋去聊。”
岳鸿濯办公室的隔壁，就是丁培衷的办公室。丁培衷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并不代表丁培衷不在办公室，事实上，他早上七点半之前就已经到办公室了。他今天不想来的，因为这个时间很尴尬。按照万一仁的指示，他很快就调休学习去了，而所谓的调休学习自然是为了避避风头，所以他既没来公司，也没在家呆着，而是天天在外面晃荡。第一、第二天纯粹就是开车到一个人少的地方瞎晃荡，除了下午跟霍熙见了一面以外，不知道做什么好，可还是会晚晚的回家。第三天开始能看点资讯、看点技术论文了，可这日子还是难熬。好在，家里暂时没有流露出任何知悉他的这档子丑闻的迹象，混一天是一天吧，或许这样过个一周、两周，就该过春节了，春节又是有两周时间大家不会关注这些事情，到了正月十五，这事情可能还真的过去了。从此以后，自己谨小慎微、卧薪尝胆、小步快跑，说不定还能扳回来六、七成呢——说实话，能扳回来六、七成也够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到了第四天，忽然接到通知要他第二天去公司参加股东会——这就难受了。可以想象，AEW至少八成的人应该知道他的事情了，更不要说那些本就做着公司中、高管的股东了。他本想请假的，可是作为监事的Sophia告知丁培衷，如果他不参加，要自己跟万一仁打电话请假——那么这个意思就很明确了，这个股东会他必须参加。所以，丁培衷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而且是早早就来了，因为早来就不用跟什么人打招呼——大家都没上班了，然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等到开会的时候再出去，尽量减少同大家接触的机会。
八点四十分，他就听到门外Sophia的大呼小叫，他知道，岳鸿濯来了。他很想跟岳鸿濯说几句话，可又不敢出去。不一会儿，他听到隔壁的办公室门开了又关上了，其间还有张主任说话的声音。又过了几分钟，他另一侧隔壁的办公室门也开了、又关了——他看看表，八点四十五，霍熙总是在这个时间到公司。他也很想同她去聊几句，可也不敢，即使敢，霍熙或许也不愿意和自己再说什么话了。
五天前的那个晚上，从那个蹊跷的酒庄出来，霍熙带着丁培衷匆匆赶到了一家有港资背景的医院，找到了她在香港的朋友，为他做了检验。
第二天，也就是丁培衷休息的第一天下午，他们约在“798”见了一面，在“798”见面是霍熙提出来的，这种地方不像是谈正经事的地方，更像是约会的地方，但两人最后却是不欢而散。
“你为什么不报警？检验报告很清楚，基本上可以确定你服用了刺激性欲的药物，你现在只要报警，第一时间由警方来安排血检，我那个朋友说了，只要不超过72个小时，应该是可以检出来的。如果你再犹豫，我们就没机会了，因为，昨晚的这种化验以及形成的相关结论，很有可能是不符合警方流程的，也难以成为证据。”两人站在HYUNDAI MOTOR STUDIO BEIJING的砖墙边，周围的一片寂静衬出霍熙的激动，她的目光打到丁培衷的脸上，他都有灼烧的感觉。但即使被灼到，丁培衷还是不为所动：
“这太复杂，我不想把事情搞大。”
“复杂？”霍熙完全不能理解丁培衷对这种事情的理解，“有人要把你，或者说已经把你搞得身败名裂了，你还怕麻烦吗？”
丁培衷本就是一个装也要装出一副淡定像的人，这两天本就没休息好，眼窝深陷，黑眼圈都冒出来了，精神气又低落，双眼更是无神，说出来的话也没志气：“我搞不过他们的，现在，我越搞，我会死的越惨。”
“呵！”霍熙气愤的摇摇头，“你觉得，你不跟他们搞，他们就会放过你吗？”
“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过我。但有两点，我现在很清楚，一点是，我已经被他们搞垮了；第二点是，如果我反击，他们会继续搞我。”不管怎样，丁培衷就是丁培衷，他对问题的思考很缜密，总结也很到位，或者说，这符合他一贯的行事方式，如果是软柿子，要捏，但不要捏死人家——这是善良；如果对方够硬够狠，避开他，实在不行，可以认怂——这是策略；总之，他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是辅佐权贵的，摇鹅毛扇是最高境界，千万不要舞刀弄枪。所以，他的任务不是“亮剑”，是把剑挂在自己的腰上，不要让人卸了就可以了。
霍熙对问题的思考与理解则简单的多，她因为焦急而愤怒：“丁培衷，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都为你的清白、你的名誉、你的前程急成这个样子，你倒好，说完就完了。你要搞清楚，你是被陷害的，你怎么能明明知道自己被陷害了都不去做任何挽回的努力呢？”
丁培衷看着霍熙，无力的苦笑了一下：“那我和你之间的事情被人发现，算是陷害吗？”
霍熙顿时无语，怔怔的看着丁培衷。
丁培衷做了两下深呼吸：“你我都应该想到，在郑州跟踪我们的人和在那个酒庄给我下套的人是同一个、或同一路人，连方式方法都很相似，他只是通过合适的方式告诉我们俩，他或者他们知道这个事情了，现在他或者他们又用合适的方式搞臭了我，却没把我的案子做实。这就是你所说的阴谋。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们肯定是要用合适的代价、合适的分寸、合适的时机把我打得半死不活，因为，就像你说的，他们完全可以一枪打死我。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也许那封发给AEW全公司的信也是他或者他们做的，为的也是一步步把你打得半死不活。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正在看着我们俩，我也有一种感觉，只要我们俩半死不活着，或许就没事了。”
“OK。”霍熙用力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就这样完了吗？再过24小时，你永远不可能为你和那个东欧女人的行为翻案。”
“OK！”丁培衷忽然也有些激动，“如果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曝出去，你觉得我俩翻得了案吗？”
霍熙顿时没话说了。作为她，从一个女人情感投入的角度而言，她既希望这种情感是美好的，不是厚颜无耻的，也希望自己情感投入的对象是强大的，不是摇摇欲坠的，可惜，这两种希望本就不成立，或者说事情的起点就是错的，现在的疑问则是此时是不是已经到了终点。
过了许久，霍熙似乎平静下来了。她叹口气：“我早该想到的，你从来就足够冷静，考虑问题也足够缜密。这样看来，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的了。”
丁培衷双眉紧锁，想了一会儿，说：“我们都放松点，走走吧。”
“砰砰——”
敲门的声音很轻，但足以把陷入沉思的丁培衷吓一跳，他坐正了身子，还没等他说话，门一推，一个金黄色的爆炸头伸了进来。
“丁总，您在啊。”Sophia的上半身也斜着伸了进来。
“哦，我在。”丁培衷下意识的用手去摸桌上的本子，“要开会了是吧。”
“是啊。您可以过去了。”丁培衷明显感觉Sophia的目光不对，语气也不对，反正都不对，“万董和岳总都已经坐下了。”
“哦，好的。”丁培衷赶忙站起来，“我这就过去。”
Sophia又多看了丁培衷两眼，身子就缩回去了，接着丁培衷也出了办公室，快步来到了会议室，一进会议室就闻到一股烟味，他一眼就看到了万一仁和岳鸿濯坐在对面的位子上，两人正吞云吐雾、相谈甚欢。岳鸿濯的气色，一看就是病人，可他那神情却比病前更加刚毅和洒脱。如果生病前，岳在万面前还是三分总经理、七分小弟的状态的话，现在，却已变成了七分总经理、三分小弟的状态了。
“都等着你上班呢！尤其是我，你不在，累死我了。”万一仁半开玩笑的说。
岳鸿濯重重的咳了两声，却没把烟掐了，他笑嘻嘻的说：“万董，我好歹得把这胃养回到一斤左右的程度才能回来不是？否则，我回来跟不回来有什么区别？”
万一仁那手指点点岳鸿濯：“你这个家伙，非要把我们一家堂堂的建筑综合甲级设计公司的CEO工作说的这么没有技术含量，怎么？不喝酒就不能当总经理了？”
岳鸿濯又倔强的深吸了一口烟，嬉皮笑脸的问：“您觉得呢？要不拿我的年薪一半出来，再雇个总经理助理，他的任务就是替我喝酒。但有条件啊，得是男的，酒量不能低于两斤。”他这一说，大家都笑了。Sophia不失时机的插话进来：
“为什么得是男的啊。”
万一仁乐了：“小岳，她这个问题问的到位，你知道的，Sophia能喝两斤半啊，可你性别的门槛一卡，人家没机会当总经理助理了。”
岳鸿濯笑得蔫坏蔫坏的：“您还别说，我这个门槛还就是为她设的。”
“岳总，您这话可不对啊。”Sophia嘟起了嘴，“您嫌弃我。”
这几句话一说，会议室里的氛围顿时活跃起来。丁培衷也趁着大家聊的热闹的这一会儿，坐到了离岳鸿濯左边，有意的当中还空了一个位子——他进来时也就只剩这两个空位了。而就在这时，霍熙也低着头进来了，她站在门口找自己的位子——当然，现在只剩岳鸿濯与丁培衷之间的这个位子了。
岳鸿濯一只手把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一双眼则盯上了霍熙，他把嘴凑到万一仁的耳边：“老大，这美女就是被你骗来的那个……”
万一仁一推岳鸿濯的肩膀：“你小子，什么叫骗来的？我挖来的好不好——霍熙，赶紧过来坐，你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以股东的身份参加我们这个股东会了……认识哇，这是我们岳总。”
霍熙对岳鸿濯可谓是久仰大名，今天见到，确实是失望的，蜡黄的憔悴的面孔与深陷的无神的双眼却仍然盖不住他那种痞痞坏坏的调性，从霍熙这么一位香港女性的视角看，岳鸿濯更像是一个刚做完胃癌手术不久的古惑仔小头目。唉——所谓的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可又没得选择，只好坐在了岳鸿濯边上，坐下后还得跟人家点点头：
“岳总，您好。”
“霍总好。”岳鸿濯咧嘴一笑，他的胃半年前被切掉了不少，这上午过来已经抽了快半包烟了，这一张嘴说话，霍熙的鼻子真的成了废气管道了。她忍不住皱皱眉。而令她没想到的却是，岳鸿濯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他的笑容一收，没等霍熙反映过来，就见他用手作为扇子在他和霍熙之间摆了几下，把烟雾扇掉了一些，随后又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这几个动作，搞得霍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好尴尬的一笑。
“喂！喂！”万一仁又用手在推岳鸿濯的肩膀，“你干嘛？我跟你说，不要有想法。霍总我好不容易挖来的，千万不要影响她的工作效能。”
万一仁这一句话把一屋人（除了霍熙与丁培衷）全逗乐了，岳鸿濯赶紧摆手：“别别别，老大你别啊。好歹这霍总的股份有两个点你是从我身上抠过去的，这也不少了，我就多看两眼也不过分吧。”
大家“哄”的又笑了，这次，连霍熙都忍不住捂嘴笑了。
“我还贡献了两个点了。”万一仁也索性把这玩笑继续开下去。
“你是老大，你基数大啊。”岳鸿濯冲着大家摊开手，“你们说是不是？”
“好了，不废话了。”万一仁笑着敲敲桌面，“开会了。”
大家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是这样。”万一仁说，“有个情况先说明一下哦，我们总共26个股东，今天到了24个，没到的两位是我们的老院长和老书记，他们年纪大了不愿意跑，就授权我来代表，授权委托书也有，你们需要看可以找Sophia。会议一开始吧，大家也都知道，岳总生病以后，计划经营这块我也放到市场部了，都由方泽崇来管，他本身也是股东……小方你自己不要笑嘛，千分之一也是股份啊。到年底了，你先把今年的经营数据说一下，包括我们春节前最终的数据的预判也说一下。”
“好的。”
方泽崇开始介绍2019年的经营情况了。丁培衷却没有心思听，从进来以后，他就努力表现得跟平时一样，和相对见面少的、或者是目光相交的人打招呼，可是从进来到坐下，直到万一仁宣布会议开始，丁培衷却能够感觉到，绝大多数人都在故意回避他的目光，比如他那几个副总建，即所谓的“五虎上将”：沈曼萍，已经不是回避了，简直就是不拿正眼看他；那个清华毕业从国外镀金回来的就一直在躲他的目光，只要眼神一交汇，人家就赶紧躲开；在som做过主设的是丁培衷亲自挖来的，人家更彻底，从丁培衷进来后，他就一直盯着桌上的本子——开个股东会，本子里能有什么东西，何况会都还没开始；那个东欧老外，应该是不会介意的，起码，跟丁培衷一块儿被抓的女孩也是东欧的，问题是，他不是股东，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只有竺井天的表现最好，不躲不闪，笑嘻嘻的，可笑得也太假太热情了，有必要一有眼神交流就那么殷勤的笑吗？有必要吗？！丁培衷的内心是又澎湃，又感慨。
他又转过脸去看霍熙，霍熙就在他身边，但凛然就是一副敬而远之的状态，而当他偷摸看霍熙的时候，又刚好跟岳鸿濯看霍熙的目光撞上了。丁培衷有些尴尬，岳鸿濯却似乎没多想，他应该还以为丁培衷是在看他，只见他冲着丁培衷使了个眼色，用手指指手机，丁培衷就低头去划开微信，一看，好嘛：岳鸿濯以闪电般的速度已经拉了一个群，群的名称居然是：“他要干什么”。这群主肯定是岳鸿濯了，其他的有丁培衷、张主任、Sophia、沈曼萍，还有一个副总经理、两个副总工、两个所长，都是跟岳鸿濯关系特别好的，而霍熙、竺井天、方泽崇等新人或与万一仁关系密切的都不在群里。
丁培衷抬起头，哭笑不得的偷偷看看正假装认真在听方泽崇汇报的岳鸿濯，心想：“又来了。”
上午 09:25
岳成群：大家新年好。
沈曼萍：好啊[呲牙]
Sophia：[惊讶]岳总你又开小会？
张豪（AEW总经办）：什么情况？
……
……
岳成群：开个小会，猜猜他要干什么？
有一篇小说里有一些话可以指向我们故事里的每一个人。
梅心——我要爱，要生活，把眼前的一世当作一百世一样。无论如何，我要对自己负起责任。
邵淮秋——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封杜意珊——一次爱情就像吃了一个巧克力壳的冰棍。开头是巧克力，后来是奶油冰淇淋。最后嘴里剩下一个干木棍。
卓鸺——下半截沉在黑暗里，上半截仍浮在阳光中。
丁培衷——所谓虚伪，打个比方来说，不过是脑子里装个开关罢了。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必须做出判断：事关功利或逻辑。扳到功利一边，咱就喊皇帝万岁万万岁，扳到逻辑一边，咱们就从大前提，小前提，得到必死的结论。由于这一重担，虚伪的人显得迟钝，有时候弄不利索，还要犯大错误。
霍熙——爱情仿佛结束了，又好像没有到来。我好像中过了头彩，又好像还没有到开彩的日子，这一切好像是结束了，又仿佛刚刚开始。
万一仁——竟敢说自己清白无辜，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照我的看法，每个人的本性都是好吃懒做，好色贪淫，假如你克勤克俭，守身如玉，这就犯了矫饰之罪，比好吃懒做好色贪淫更可恶。
汤乾（老汤）——大家都说存在的东西一定不存在，这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骗局。
出来的老水——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
杜鹤（老杜）——我这个人，一向不大知道要脸。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的黄金时代。
游牧尘——幸福，是用来感受生活的，而不是用来比较的。生活，是用来经营的，而不是用来计较的。
梅影——其实伟大友谊不真也不假，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一样，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
田甜——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方泽崇：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竺井天——我想起拉封丹的一个寓言：有两个朋友住在一个城里，其中一个深夜去找另一个。那人连忙爬起来，披上铠甲，右手执剑，左手执钱袋，叫他的朋友进来说：“朋友，你深夜来访，必有重大的原因。如果你欠了债，这儿有钱。如果你遭人侮辱，我立刻去为你报仇。如果你是清夜无聊，这儿有美丽的女奴供你排遣。”
Sandy——所以就算是罪孽，她也不知罪在何处。更主要的是，她对这罪恶一无所知。
岳鸿濯——假如她想借我的身体练开膛，我准让她开；所以我借她身体一用也没什么不可以。
在此，向王小波的《黄金时代》致敬！
——思其本源
岳鸿濯走进AEW总部的宅院时，门口已经很久没见他且一直对他爱戴有加的保安大声喊道：“岳总！”
这一声吼把岳鸿濯吓了一大跳，他跟保安匆匆打了个招呼，低着头往里走，还没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岳总！”
这次不叫吼，叫呼唤。他一扭头，呼唤他的正是HR的爆炸头——“石榴姐”Sophia，当然“石榴姐”的外号是岳鸿濯偷偷起的，AEW只有丁培衷、方泽崇等少数几个走的近的中高管在一起的私密场合会这么叫Sophia，之所以要偷偷的叫，是因为，在AEW有两个人是不能得罪的，一个是万一仁，原因很简单，他是老板，而且小心眼。另一个就是Sophia，她不是老板，而且心胸开阔，但她却拥有一张“大嘴巴”，如果你有一件事情想不露声色的以最快的速度传遍AEW，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不小心露给了Sophia，并且还要再三叮嘱她千万不可告诉别人——封杜意珊还在总部的时候曾经做过类似的试验，她在吃午饭的时候不经意泄露一些八卦信息给Sophia，泄露后还假装很紧张，叮嘱她千万不要跟别人说，Sophia自然信誓旦旦保证绝对会保密，但100分钟后，就有人来神秘兮兮的来跟封杜意珊讲100分钟前封杜意珊泄露给Sophia的八卦消息，效率之高，非常恐怖。所以，如果你得罪了Sophia，她拥有迅速传递同你有关的负面信息的能力，只用半天，你的人设就有可能出现大幅度的折扣，起码你得向很多人解释这个问题。
所以，岳鸿濯自然是非常热情的对Sophia张开了双臂：“Hi，Sophia，你越来越漂亮了！”Sophia也非常自然的张开了双臂，两人有些夸张但却又简单的拥抱了一下。
“我知道您在骗我，但我还是很开心的。”松开后，Sophia的眼里竟然流出了眼泪，可嘴里却是在笑的，“您瘦多了，您也不来，我都担心再也看不到您了。”
还没等岳鸿濯说什么，旁边总经办的张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Sophia你这话说的……不吉利，岳总不好好的吗？是吧，岳总——”
“老张。”岳鸿濯微笑着同张主任握了握手，“我看你天天都有两万多步，厉害啊。”
张主任偷偷指指万一仁的办公室：“你休息了，我现在可喝的比以前多了，多走走，散酒。”说着，两个人会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让我再抱抱……”Sophia又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岳鸿濯，“我要去会议室准备一下，你们不是一会儿要开股东会嘛——看见您来我可激动了，您可是我们AEW中年女人的大众情人，今晚万董要是请吃饭，可不许再喝酒了。”
“好，好！听你的，不喝。”岳鸿濯说着从兜里取出了烟盒，给张主任递了一支烟，同时对着Sophia摆摆手，“你别瞪我，我不抽还不行吗？”
“哼！那还差不多！”Sophia说着走开了。岳鸿濯张望着她进了会议室，就直接给自己点上了。
“你还抽啊。”张主任低声说，“让人看见了，不都要骂我了。”
“走，到我屋去聊。”
岳鸿濯办公室的隔壁，就是丁培衷的办公室。丁培衷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并不代表丁培衷不在办公室，事实上，他早上七点半之前就已经到办公室了。他今天不想来的，因为这个时间很尴尬。按照万一仁的指示，他很快就调休学习去了，而所谓的调休学习自然是为了避避风头，所以他既没来公司，也没在家呆着，而是天天在外面晃荡。第一、第二天纯粹就是开车到一个人少的地方瞎晃荡，除了下午跟霍熙见了一面以外，不知道做什么好，可还是会晚晚的回家。第三天开始能看点资讯、看点技术论文了，可这日子还是难熬。好在，家里暂时没有流露出任何知悉他的这档子丑闻的迹象，混一天是一天吧，或许这样过个一周、两周，就该过春节了，春节又是有两周时间大家不会关注这些事情，到了正月十五，这事情可能还真的过去了。从此以后，自己谨小慎微、卧薪尝胆、小步快跑，说不定还能扳回来六、七成呢——说实话，能扳回来六、七成也够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到了第四天，忽然接到通知要他第二天去公司参加股东会——这就难受了。可以想象，AEW至少八成的人应该知道他的事情了，更不要说那些本就做着公司中、高管的股东了。他本想请假的，可是作为监事的Sophia告知丁培衷，如果他不参加，要自己跟万一仁打电话请假——那么这个意思就很明确了，这个股东会他必须参加。所以，丁培衷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而且是早早就来了，因为早来就不用跟什么人打招呼——大家都没上班了，然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等到开会的时候再出去，尽量减少同大家接触的机会。
八点四十分，他就听到门外Sophia的大呼小叫，他知道，岳鸿濯来了。他很想跟岳鸿濯说几句话，可又不敢出去。不一会儿，他听到隔壁的办公室门开了又关上了，其间还有张主任说话的声音。又过了几分钟，他另一侧隔壁的办公室门也开了、又关了——他看看表，八点四十五，霍熙总是在这个时间到公司。他也很想同她去聊几句，可也不敢，即使敢，霍熙或许也不愿意和自己再说什么话了。
五天前的那个晚上，从那个蹊跷的酒庄出来，霍熙带着丁培衷匆匆赶到了一家有港资背景的医院，找到了她在香港的朋友，为他做了检验。
第二天，也就是丁培衷休息的第一天下午，他们约在“798”见了一面，在“798”见面是霍熙提出来的，这种地方不像是谈正经事的地方，更像是约会的地方，但两人最后却是不欢而散。
“你为什么不报警？检验报告很清楚，基本上可以确定你服用了刺激性欲的药物，你现在只要报警，第一时间由警方来安排血检，我那个朋友说了，只要不超过72个小时，应该是可以检出来的。如果你再犹豫，我们就没机会了，因为，昨晚的这种化验以及形成的相关结论，很有可能是不符合警方流程的，也难以成为证据。”两人站在HYUNDAI MOTOR STUDIO BEIJING的砖墙边，周围的一片寂静衬出霍熙的激动，她的目光打到丁培衷的脸上，他都有灼烧的感觉。但即使被灼到，丁培衷还是不为所动：
“这太复杂，我不想把事情搞大。”
“复杂？”霍熙完全不能理解丁培衷对这种事情的理解，“有人要把你，或者说已经把你搞得身败名裂了，你还怕麻烦吗？”
丁培衷本就是一个装也要装出一副淡定像的人，这两天本就没休息好，眼窝深陷，黑眼圈都冒出来了，精神气又低落，双眼更是无神，说出来的话也没志气：“我搞不过他们的，现在，我越搞，我会死的越惨。”
“呵！”霍熙气愤的摇摇头，“你觉得，你不跟他们搞，他们就会放过你吗？”
“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过我。但有两点，我现在很清楚，一点是，我已经被他们搞垮了；第二点是，如果我反击，他们会继续搞我。”不管怎样，丁培衷就是丁培衷，他对问题的思考很缜密，总结也很到位，或者说，这符合他一贯的行事方式，如果是软柿子，要捏，但不要捏死人家——这是善良；如果对方够硬够狠，避开他，实在不行，可以认怂——这是策略；总之，他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是辅佐权贵的，摇鹅毛扇是最高境界，千万不要舞刀弄枪。所以，他的任务不是“亮剑”，是把剑挂在自己的腰上，不要让人卸了就可以了。
霍熙对问题的思考与理解则简单的多，她因为焦急而愤怒：“丁培衷，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都为你的清白、你的名誉、你的前程急成这个样子，你倒好，说完就完了。你要搞清楚，你是被陷害的，你怎么能明明知道自己被陷害了都不去做任何挽回的努力呢？”
丁培衷看着霍熙，无力的苦笑了一下：“那我和你之间的事情被人发现，算是陷害吗？”
霍熙顿时无语，怔怔的看着丁培衷。
丁培衷做了两下深呼吸：“你我都应该想到，在郑州跟踪我们的人和在那个酒庄给我下套的人是同一个、或同一路人，连方式方法都很相似，他只是通过合适的方式告诉我们俩，他或者他们知道这个事情了，现在他或者他们又用合适的方式搞臭了我，却没把我的案子做实。这就是你所说的阴谋。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们肯定是要用合适的代价、合适的分寸、合适的时机把我打得半死不活，因为，就像你说的，他们完全可以一枪打死我。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也许那封发给AEW全公司的信也是他或者他们做的，为的也是一步步把你打得半死不活。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正在看着我们俩，我也有一种感觉，只要我们俩半死不活着，或许就没事了。”
“OK。”霍熙用力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就这样完了吗？再过24小时，你永远不可能为你和那个东欧女人的行为翻案。”
“OK！”丁培衷忽然也有些激动，“如果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曝出去，你觉得我俩翻得了案吗？”
霍熙顿时没话说了。作为她，从一个女人情感投入的角度而言，她既希望这种情感是美好的，不是厚颜无耻的，也希望自己情感投入的对象是强大的，不是摇摇欲坠的，可惜，这两种希望本就不成立，或者说事情的起点就是错的，现在的疑问则是此时是不是已经到了终点。
过了许久，霍熙似乎平静下来了。她叹口气：“我早该想到的，你从来就足够冷静，考虑问题也足够缜密。这样看来，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的了。”
丁培衷双眉紧锁，想了一会儿，说：“我们都放松点，走走吧。”
“砰砰——”
敲门的声音很轻，但足以把陷入沉思的丁培衷吓一跳，他坐正了身子，还没等他说话，门一推，一个金黄色的爆炸头伸了进来。
“丁总，您在啊。”Sophia的上半身也斜着伸了进来。
“哦，我在。”丁培衷下意识的用手去摸桌上的本子，“要开会了是吧。”
“是啊。您可以过去了。”丁培衷明显感觉Sophia的目光不对，语气也不对，反正都不对，“万董和岳总都已经坐下了。”
“哦，好的。”丁培衷赶忙站起来，“我这就过去。”
Sophia又多看了丁培衷两眼，身子就缩回去了，接着丁培衷也出了办公室，快步来到了会议室，一进会议室就闻到一股烟味，他一眼就看到了万一仁和岳鸿濯坐在对面的位子上，两人正吞云吐雾、相谈甚欢。岳鸿濯的气色，一看就是病人，可他那神情却比病前更加刚毅和洒脱。如果生病前，岳在万面前还是三分总经理、七分小弟的状态的话，现在，却已变成了七分总经理、三分小弟的状态了。
“都等着你上班呢！尤其是我，你不在，累死我了。”万一仁半开玩笑的说。
岳鸿濯重重的咳了两声，却没把烟掐了，他笑嘻嘻的说：“万董，我好歹得把这胃养回到一斤左右的程度才能回来不是？否则，我回来跟不回来有什么区别？”
万一仁那手指点点岳鸿濯：“你这个家伙，非要把我们一家堂堂的建筑综合甲级设计公司的CEO工作说的这么没有技术含量，怎么？不喝酒就不能当总经理了？”
岳鸿濯又倔强的深吸了一口烟，嬉皮笑脸的问：“您觉得呢？要不拿我的年薪一半出来，再雇个总经理助理，他的任务就是替我喝酒。但有条件啊，得是男的，酒量不能低于两斤。”他这一说，大家都笑了。Sophia不失时机的插话进来：
“为什么得是男的啊。”
万一仁乐了：“小岳，她这个问题问的到位，你知道的，Sophia能喝两斤半啊，可你性别的门槛一卡，人家没机会当总经理助理了。”
岳鸿濯笑得蔫坏蔫坏的：“您还别说，我这个门槛还就是为她设的。”
“岳总，您这话可不对啊。”Sophia嘟起了嘴，“您嫌弃我。”
这几句话一说，会议室里的氛围顿时活跃起来。丁培衷也趁着大家聊的热闹的这一会儿，坐到了离岳鸿濯左边，有意的当中还空了一个位子——他进来时也就只剩这两个空位了。而就在这时，霍熙也低着头进来了，她站在门口找自己的位子——当然，现在只剩岳鸿濯与丁培衷之间的这个位子了。
岳鸿濯一只手把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一双眼则盯上了霍熙，他把嘴凑到万一仁的耳边：“老大，这美女就是被你骗来的那个……”
万一仁一推岳鸿濯的肩膀：“你小子，什么叫骗来的？我挖来的好不好——霍熙，赶紧过来坐，你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以股东的身份参加我们这个股东会了……认识哇，这是我们岳总。”
霍熙对岳鸿濯可谓是久仰大名，今天见到，确实是失望的，蜡黄的憔悴的面孔与深陷的无神的双眼却仍然盖不住他那种痞痞坏坏的调性，从霍熙这么一位香港女性的视角看，岳鸿濯更像是一个刚做完胃癌手术不久的古惑仔小头目。唉——所谓的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可又没得选择，只好坐在了岳鸿濯边上，坐下后还得跟人家点点头：
“岳总，您好。”
“霍总好。”岳鸿濯咧嘴一笑，他的胃半年前被切掉了不少，这上午过来已经抽了快半包烟了，这一张嘴说话，霍熙的鼻子真的成了废气管道了。她忍不住皱皱眉。而令她没想到的却是，岳鸿濯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他的笑容一收，没等霍熙反映过来，就见他用手作为扇子在他和霍熙之间摆了几下，把烟雾扇掉了一些，随后又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这几个动作，搞得霍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好尴尬的一笑。
“喂！喂！”万一仁又用手在推岳鸿濯的肩膀，“你干嘛？我跟你说，不要有想法。霍总我好不容易挖来的，千万不要影响她的工作效能。”
万一仁这一句话把一屋人（除了霍熙与丁培衷）全逗乐了，岳鸿濯赶紧摆手：“别别别，老大你别啊。好歹这霍总的股份有两个点你是从我身上抠过去的，这也不少了，我就多看两眼也不过分吧。”
大家“哄”的又笑了，这次，连霍熙都忍不住捂嘴笑了。
“我还贡献了两个点了。”万一仁也索性把这玩笑继续开下去。
“你是老大，你基数大啊。”岳鸿濯冲着大家摊开手，“你们说是不是？”
“好了，不废话了。”万一仁笑着敲敲桌面，“开会了。”
大家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是这样。”万一仁说，“有个情况先说明一下哦，我们总共26个股东，今天到了24个，没到的两位是我们的老院长和老书记，他们年纪大了不愿意跑，就授权我来代表，授权委托书也有，你们需要看可以找Sophia。会议一开始吧，大家也都知道，岳总生病以后，计划经营这块我也放到市场部了，都由方泽崇来管，他本身也是股东……小方你自己不要笑嘛，千分之一也是股份啊。到年底了，你先把今年的经营数据说一下，包括我们春节前最终的数据的预判也说一下。”
“好的。”
方泽崇开始介绍2019年的经营情况了。丁培衷却没有心思听，从进来以后，他就努力表现得跟平时一样，和相对见面少的、或者是目光相交的人打招呼，可是从进来到坐下，直到万一仁宣布会议开始，丁培衷却能够感觉到，绝大多数人都在故意回避他的目光，比如他那几个副总建，即所谓的“五虎上将”：沈曼萍，已经不是回避了，简直就是不拿正眼看他；那个清华毕业从国外镀金回来的就一直在躲他的目光，只要眼神一交汇，人家就赶紧躲开；在som做过主设的是丁培衷亲自挖来的，人家更彻底，从丁培衷进来后，他就一直盯着桌上的本子——开个股东会，本子里能有什么东西，何况会都还没开始；那个东欧老外，应该是不会介意的，起码，跟丁培衷一块儿被抓的女孩也是东欧的，问题是，他不是股东，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只有竺井天的表现最好，不躲不闪，笑嘻嘻的，可笑得也太假太热情了，有必要一有眼神交流就那么殷勤的笑吗？有必要吗？！丁培衷的内心是又澎湃，又感慨。
他又转过脸去看霍熙，霍熙就在他身边，但凛然就是一副敬而远之的状态，而当他偷摸看霍熙的时候，又刚好跟岳鸿濯看霍熙的目光撞上了。丁培衷有些尴尬，岳鸿濯却似乎没多想，他应该还以为丁培衷是在看他，只见他冲着丁培衷使了个眼色，用手指指手机，丁培衷就低头去划开微信，一看，好嘛：岳鸿濯以闪电般的速度已经拉了一个群，群的名称居然是：“他要干什么”。这群主肯定是岳鸿濯了，其他的有丁培衷、张主任、Sophia、沈曼萍，还有一个副总经理、两个副总工、两个所长，都是跟岳鸿濯关系特别好的，而霍熙、竺井天、方泽崇等新人或与万一仁关系密切的都不在群里。
丁培衷抬起头，哭笑不得的偷偷看看正假装认真在听方泽崇汇报的岳鸿濯，心想：“又来了。”
上午 09:25
岳成群：大家新年好。
沈曼萍：好啊[呲牙]
Sophia：[惊讶]岳总你又开小会？
张豪（AEW总经办）：什么情况？
……
……
岳成群：开个小会，猜猜他要干什么？
今天更了7000多字，算是目前来说最多的一次了~谢谢大家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支持~
“你这两天是钱多了还是时间多了？我出差你还专门打个车送我去高铁站？”梅心嘴巴上是这么说，心里是得意的，毕竟还有一个听众——出租车司机在听她说话。可邵淮秋的回答马上又令她脸上有些无光：
“这不是没钱买车吗？”
梅心瞅瞅前方的司机，撇撇嘴，试图更正邵淮秋的说法：“什么没钱买车？你不要给自己老不学车找借口。”
邵淮秋“呵呵”了一声：“你那车应该也值一百多万吧，那我得买什么车？”
梅心发现做女人还真的是没出息，明明自己拥有一辆100多万的“豪车”也是可以得意的事情，可让邵淮秋这么一说，男友的相对寒酸令她此刻只觉脸上无光。她决定，在出租车到达北京南之前，要把这脸挣回来点：
“哟！你觉着100多万太贵了是吧。那你怎么跟我们公司的人吹你一年200万总有吧。”
邵淮秋眨巴眨巴眼睛：“我有承认过吗？”
梅心知道不能盯着这个口径谈，否则这天又得聊死，她稍微转了一点方向：“邵淮秋，我跟你说清楚哦，跟我谈恋爱，只献殷勤是不够的，你得有点态度。”
邵淮秋又“呵呵”一下：“什么态度？”
梅心把嘴搁在邵淮秋耳边轻声说：“我那车款还是借的呢。”
“多少？”邵淮秋问。
梅心又把嘴搁在邵淮秋耳边轻声说：“120万。”
邵淮秋瞅了瞅梅心：“什么时候要？”
“我答应人家春节前啊。”梅心估计了一下，“年终奖应该会发一些吧。但据说今年收款不好，只能发个保底了，那就三十来万了，够呛了哦。要不，你支援一下？”
梅心已经越来越了解邵淮秋了，她知道在钱的问题上，邵淮秋肯定是给力的——不管他有没有钱。随后，邵淮秋极其给力的说道：
“那我挑走100万吧。”
“真的？”梅心一惊，她知道邵淮秋会有态度，但没想到态度这么好。
“嗯。”邵淮秋点点头。这时，梅心看到前面的那个司机在通过观后镜在看他俩——这面子总算是挣回来了。
梅心故意用审视的目光瞪着邵淮秋：“看来你还挺有钱啊。”
邵淮秋淡淡的笑笑：“也没有，我就这么多。”
“那你不是把你的钱都给我了？”梅心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邵淮秋却没再说话。顿了一会儿，忽然问：“怎么忽然去武汉了？”
“有个新项目，做了个概念，过去跟业主汇报一下。”梅心做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她是没敢跟邵淮秋说，这个项目就是汤乾介绍给AEW的项目，而那家高新公司就注册在武汉，他们总部选的那块地就在武汉东湖高新区。
“哦。”邵淮秋应了一声。
“刚好啊，去好好感受一下你和你的前女友初识的城市啊。”梅心故意拿腔拿调的说。
邵淮秋没搭理梅心，这个话题他已经懒得解释了。不一会儿就到北京西了，邵淮秋下车替梅心拿了箱子，送她进了站，到了检票口，邵淮秋忽然问：
“几天？”
“最多两三天吧。”梅心盯着邵淮秋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今天晚上就回来？”
邵淮秋想了想，说：“我今天要通宵。”
“切——”梅心甩开邵淮秋的胳膊，转身往里走，“走了。”
“那不是要挣钱吗？”邵淮秋对着梅心后背说。
梅心一扭头，笑了：“也是哦，为了100万哦。”
邵淮秋微笑着点点头，跟梅心挥手再见。梅心也开心的挥了一下手，进去了。邵淮秋看梅心进去了，划开了手机，进了“中关村爬虫”群，他在里面的编号是23。
上午09:40
虻：我要借点钱，哪几位能帮忙？
科比：借钱还要几位帮忙，看来要借不少哦。
科比：@老杜 你有钱，你借啊。
老杜：他可不要我的钱。他能不把我踢出群就不错了。
虻：@科比 能借吗？
科比：我是负资产。。。。。。。
巴音：@科比 没钱少BB。
巴音：@虻 多少？
虻：70，三个月，一分利
老杜：呵呵
虻：@老杜 ！
老杜：@虻 当我没说。不要踢我哦。
巴音：@虻 我赞助20
阿斋：@虻 5，不要利息
巴音：@阿斋 你什么意思？
巴音：@虻 我也不要利息。
科比：@虻 5也可以？
虻：可以
科比：5
泰山：3
丹侬：3
小贱：5
老杜：5
阿斋：@老杜 [呲牙]
老杜：@虻 我表点心意总可以吧。
老水：咱们这群可够穷的。
老水：5
阿斋：@老杜 [呲牙]
……
“各位股东，我要汇报的就是这些。”方泽崇看看万一仁，“万董——”
万一仁点点头，又转向财务总监肖一芬：“肖总把我们今年的财务数据跟大家说说吧。”
上午09:45
沈曼萍：刚才听了新签和收款，基本上就知道年底没什么奖金了。
张豪（AEW总经办）：嘿嘿。
Sophia：[撇嘴]早就知道
罗登艾：[傲慢]
……
……
岳成群：[微笑]
肖一芬的财务汇报很简单，Excel表里的数据一带而过，当然，最重要的是，告诉大家，年底的保底发完，账上就没多少钱了，还要预留一个季度的运营费用，公司刚刚还向银行贷款了2600万。肖一芬说完，万一仁问大家：
“刚才小方和肖总已经把我们公司的经营、市场和财务情况都跟大家说了一下，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每次开股东会，万一仁都会问大家有什么问题，但问这句话的时候，万一仁往往都采用一种比较冷淡、无所谓的口气，其中隐含着“你们也没什么可问”的潜台词。
“方泽崇啊。”岳鸿濯第一时间就提问了，以前，都是他向股东会全面介绍一下公司经营的情况，今天，他也成了听众，但他又是这所有人中，最了解公司经营的人，问的问题自然是很有针对性的，“我听说上半年签了1.7亿吧，我是6月21日请假去动手术的吧。我记得那时的市场费用是300万出头吧。”
“呃——”方泽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差不多。”
“我刚才看，全年签了2.9个亿，也就是下半年签了1.2个亿吧。市场费用全年将近950万。那也就是说，下半年的市场费用用了600多万？”岳鸿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从容的看着方泽崇。
“呃——”方泽崇又犹豫了一下，“差不多。”
岳鸿濯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已经很清晰了，下半年的新签还没有上半年多，市场费却翻了一倍，而这半年并不是岳鸿濯在管市场，那这市场费都是谁花的？这段时间的市场是万一仁自己在管，那只能理解为是万一仁自己花的了。自然，没有人相信这钱都是花在市场上了，因为AEW历来的风格都是靠能力、靠方案拿市场，市场费用一直是比较低的，尤其在岳鸿濯当总经理以后，一年的市场费都不会超过一年新签额的2%，可万一仁一亲自管，这半年的市场费就达到了新签的5%，大家当然不会去怀疑英明万董的能力，只能往另一个方向想了。
“还有，上半年的收款本来就不理想，只完成了20%都不到，但一般下半年的收款会多一些，可我看下半年也只完成了15%，这是怎么回事？”
“呃——”方泽崇正要解释，却被万一仁打断了：
“主要是形势不好嘛，小方在市场影响力上，跟你岳总比没法比，我也等着你快点上班了。”万一仁说着又给岳鸿濯递了一支烟，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岳鸿濯还在养病期间。
丁培衷皱皱眉头，岳鸿濯却拿过烟就给点着了，吸了一口，侧过脸来问万一仁：“万董，这个形势很紧张啊。公司发个保底就要两千多万啊。”
万一仁夸张的耸耸肩：“是啊。如果春节以后的局面还不改善，就更麻烦了。你们大家看看，该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暂时性的陷入了沉默，而岳鸿濯成立的那个开小会的群——“他要干什么”却很热闹了。
上午09:56
罗登艾：@Sophia 裁员我肯定不干。数据一下降就裁，我一个施工图所的人均产值都已经过70万了，还怎么裁？每次都是这样，裁完就干不过来，过两天数据上去了，又招人。这不是折腾吗？
Sophia：[撇嘴]又不是我要裁。
培衷：@罗登艾 你别胡说。有可能这一年数据就上不去了呢？
罗登艾：丁总，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不都波谷完了就波峰的？
沈曼萍：@罗登艾 你没觉得今年数据特别惨吗？
罗登艾：@沈曼萍 我觉得啊，可如果按你们说的数据继续惨下去，那设计院也不用搞了。
张豪（AEW总经办）：@罗登艾 嘿嘿。你们不觉得会降薪吗？
罗登艾：先把今年的保底发了再说。
……
……
岳成群：[微笑]
岳成群：我看没那么简单。
果然，桌面上的万一仁今天既没提裁员，也没提降薪，而是提出了：“我让财务算了算，包括小方这边对今年的市场与收款的局面做了预估，上半年我们账上的资金应该是很难扛过去的。我做这行很多年了，今年肯定非常困难。所以今天，我也是想和各位股东讨论一下增资扩股的事情。”
万一仁提出“增资扩股”的方案确实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之所以会出乎大家的意料是三方面：
第一、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提增资扩股的事情了，大家都没有这个意识了。
第二、AEW不过是家设计公司，注册资本金不过2500万。这笔账大家都会算，公司500人，年产值3个亿，每个月光工资加房租就在1000万以上。现在，在借了2600万的情况下，发完年终保底奖金，账户上还有4000万，如果现金流情况得到不到改善，这个增资扩股怎么也得翻一倍了。这翻一倍就又得2500万进去。比如沈曼萍的股份也不多，2%吧，就50万，可她今年的保底也就40万，那等于就没发年底奖金还倒找进去10万。那要是丁培衷呢？他的股份比例可就到8%了，那就是200万往里再放进去，他的年底保底还有70万，倒找130万进去。再往上，岳鸿濯，他的股份比例是15%（原来是17%，让给霍熙两个点），375万，今年半年没上班，保底奖金最多给个六、七十万，好吧，300万进去。万一仁的股份比例是最高的，32.5%(原来是34.5%，让给霍熙两个点)，那他进去的可就800万了。这个态度是好的，问题是，这公司每年的运营成本都1.5个亿以上，成本本就偏高，市场形势不好是一回事，这钱都花到哪里去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要知道，岳鸿濯这个总经理，当初可是不管财务的，甚至经营的相当一部分也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说是管市场，市场开销最大的几个业主全都是万一仁和方泽崇自己捏着。呵呵，万一仁这800万，最多也只能看作是反哺了。
第三、最关键的是，股东都接受公司去贷款，即使有亏损，还不起钱了，最多也就是当初入股的那点钱。如果那样看，沈曼萍也不过损失了50万，一年保底收入都100万了。罗登艾呢？那比例才1%，方泽崇属于万一仁破例给的，才千分之一，都无所谓了。可要在形势都不好的情况下往里放钱，不管多少，人都还是有些想法、有些担忧的。何况，就2019年这一年下来的局面如果延续下去，再注个2500万，那不一个季度就又烧完了？到时候怎么办？再注？
上午10:09
Sophia：8会吧。
罗登艾：呵呵
沈曼萍：呵呵
张豪（AEW总经办）：[汗]
……
……
岳成群：大家扛扛呗，又没多少钱。
培衷：公司可以继续贷款啊。
罗登艾：是啊。
张豪（AEW总经办）：[强]
岳成群：那为什么不卖掉呢？
岳鸿濯刚发完微信，万一仁就说出了他所谓的“备用方案”：“当然，还有个备用方案，而不是没可能，大家未尝不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我们也可以找资本方来收购我们AEW……”
“这不是没钱买车吗？”
梅心瞅瞅前方的司机，撇撇嘴，试图更正邵淮秋的说法：“什么没钱买车？你不要给自己老不学车找借口。”
邵淮秋“呵呵”了一声：“你那车应该也值一百多万吧，那我得买什么车？”
梅心发现做女人还真的是没出息，明明自己拥有一辆100多万的“豪车”也是可以得意的事情，可让邵淮秋这么一说，男友的相对寒酸令她此刻只觉脸上无光。她决定，在出租车到达北京南之前，要把这脸挣回来点：
“哟！你觉着100多万太贵了是吧。那你怎么跟我们公司的人吹你一年200万总有吧。”
邵淮秋眨巴眨巴眼睛：“我有承认过吗？”
梅心知道不能盯着这个口径谈，否则这天又得聊死，她稍微转了一点方向：“邵淮秋，我跟你说清楚哦，跟我谈恋爱，只献殷勤是不够的，你得有点态度。”
邵淮秋又“呵呵”一下：“什么态度？”
梅心把嘴搁在邵淮秋耳边轻声说：“我那车款还是借的呢。”
“多少？”邵淮秋问。
梅心又把嘴搁在邵淮秋耳边轻声说：“120万。”
邵淮秋瞅了瞅梅心：“什么时候要？”
“我答应人家春节前啊。”梅心估计了一下，“年终奖应该会发一些吧。但据说今年收款不好，只能发个保底了，那就三十来万了，够呛了哦。要不，你支援一下？”
梅心已经越来越了解邵淮秋了，她知道在钱的问题上，邵淮秋肯定是给力的——不管他有没有钱。随后，邵淮秋极其给力的说道：
“那我挑走100万吧。”
“真的？”梅心一惊，她知道邵淮秋会有态度，但没想到态度这么好。
“嗯。”邵淮秋点点头。这时，梅心看到前面的那个司机在通过观后镜在看他俩——这面子总算是挣回来了。
梅心故意用审视的目光瞪着邵淮秋：“看来你还挺有钱啊。”
邵淮秋淡淡的笑笑：“也没有，我就这么多。”
“那你不是把你的钱都给我了？”梅心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邵淮秋却没再说话。顿了一会儿，忽然问：“怎么忽然去武汉了？”
“有个新项目，做了个概念，过去跟业主汇报一下。”梅心做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她是没敢跟邵淮秋说，这个项目就是汤乾介绍给AEW的项目，而那家高新公司就注册在武汉，他们总部选的那块地就在武汉东湖高新区。
“哦。”邵淮秋应了一声。
“刚好啊，去好好感受一下你和你的前女友初识的城市啊。”梅心故意拿腔拿调的说。
邵淮秋没搭理梅心，这个话题他已经懒得解释了。不一会儿就到北京西了，邵淮秋下车替梅心拿了箱子，送她进了站，到了检票口，邵淮秋忽然问：
“几天？”
“最多两三天吧。”梅心盯着邵淮秋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今天晚上就回来？”
邵淮秋想了想，说：“我今天要通宵。”
“切——”梅心甩开邵淮秋的胳膊，转身往里走，“走了。”
“那不是要挣钱吗？”邵淮秋对着梅心后背说。
梅心一扭头，笑了：“也是哦，为了100万哦。”
邵淮秋微笑着点点头，跟梅心挥手再见。梅心也开心的挥了一下手，进去了。邵淮秋看梅心进去了，划开了手机，进了“中关村爬虫”群，他在里面的编号是23。
上午09:40
虻：我要借点钱，哪几位能帮忙？
科比：借钱还要几位帮忙，看来要借不少哦。
科比：@老杜 你有钱，你借啊。
老杜：他可不要我的钱。他能不把我踢出群就不错了。
虻：@科比 能借吗？
科比：我是负资产。。。。。。。
巴音：@科比 没钱少BB。
巴音：@虻 多少？
虻：70，三个月，一分利
老杜：呵呵
虻：@老杜 ！
老杜：@虻 当我没说。不要踢我哦。
巴音：@虻 我赞助20
阿斋：@虻 5，不要利息
巴音：@阿斋 你什么意思？
巴音：@虻 我也不要利息。
科比：@虻 5也可以？
虻：可以
科比：5
泰山：3
丹侬：3
小贱：5
老杜：5
阿斋：@老杜 [呲牙]
老杜：@虻 我表点心意总可以吧。
老水：咱们这群可够穷的。
老水：5
阿斋：@老杜 [呲牙]
……
“各位股东，我要汇报的就是这些。”方泽崇看看万一仁，“万董——”
万一仁点点头，又转向财务总监肖一芬：“肖总把我们今年的财务数据跟大家说说吧。”
上午09:45
沈曼萍：刚才听了新签和收款，基本上就知道年底没什么奖金了。
张豪（AEW总经办）：嘿嘿。
Sophia：[撇嘴]早就知道
罗登艾：[傲慢]
……
……
岳成群：[微笑]
肖一芬的财务汇报很简单，Excel表里的数据一带而过，当然，最重要的是，告诉大家，年底的保底发完，账上就没多少钱了，还要预留一个季度的运营费用，公司刚刚还向银行贷款了2600万。肖一芬说完，万一仁问大家：
“刚才小方和肖总已经把我们公司的经营、市场和财务情况都跟大家说了一下，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每次开股东会，万一仁都会问大家有什么问题，但问这句话的时候，万一仁往往都采用一种比较冷淡、无所谓的口气，其中隐含着“你们也没什么可问”的潜台词。
“方泽崇啊。”岳鸿濯第一时间就提问了，以前，都是他向股东会全面介绍一下公司经营的情况，今天，他也成了听众，但他又是这所有人中，最了解公司经营的人，问的问题自然是很有针对性的，“我听说上半年签了1.7亿吧，我是6月21日请假去动手术的吧。我记得那时的市场费用是300万出头吧。”
“呃——”方泽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差不多。”
“我刚才看，全年签了2.9个亿，也就是下半年签了1.2个亿吧。市场费用全年将近950万。那也就是说，下半年的市场费用用了600多万？”岳鸿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从容的看着方泽崇。
“呃——”方泽崇又犹豫了一下，“差不多。”
岳鸿濯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已经很清晰了，下半年的新签还没有上半年多，市场费却翻了一倍，而这半年并不是岳鸿濯在管市场，那这市场费都是谁花的？这段时间的市场是万一仁自己在管，那只能理解为是万一仁自己花的了。自然，没有人相信这钱都是花在市场上了，因为AEW历来的风格都是靠能力、靠方案拿市场，市场费用一直是比较低的，尤其在岳鸿濯当总经理以后，一年的市场费都不会超过一年新签额的2%，可万一仁一亲自管，这半年的市场费就达到了新签的5%，大家当然不会去怀疑英明万董的能力，只能往另一个方向想了。
“还有，上半年的收款本来就不理想，只完成了20%都不到，但一般下半年的收款会多一些，可我看下半年也只完成了15%，这是怎么回事？”
“呃——”方泽崇正要解释，却被万一仁打断了：
“主要是形势不好嘛，小方在市场影响力上，跟你岳总比没法比，我也等着你快点上班了。”万一仁说着又给岳鸿濯递了一支烟，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岳鸿濯还在养病期间。
丁培衷皱皱眉头，岳鸿濯却拿过烟就给点着了，吸了一口，侧过脸来问万一仁：“万董，这个形势很紧张啊。公司发个保底就要两千多万啊。”
万一仁夸张的耸耸肩：“是啊。如果春节以后的局面还不改善，就更麻烦了。你们大家看看，该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暂时性的陷入了沉默，而岳鸿濯成立的那个开小会的群——“他要干什么”却很热闹了。
上午09:56
罗登艾：@Sophia 裁员我肯定不干。数据一下降就裁，我一个施工图所的人均产值都已经过70万了，还怎么裁？每次都是这样，裁完就干不过来，过两天数据上去了，又招人。这不是折腾吗？
Sophia：[撇嘴]又不是我要裁。
培衷：@罗登艾 你别胡说。有可能这一年数据就上不去了呢？
罗登艾：丁总，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不都波谷完了就波峰的？
沈曼萍：@罗登艾 你没觉得今年数据特别惨吗？
罗登艾：@沈曼萍 我觉得啊，可如果按你们说的数据继续惨下去，那设计院也不用搞了。
张豪（AEW总经办）：@罗登艾 嘿嘿。你们不觉得会降薪吗？
罗登艾：先把今年的保底发了再说。
……
……
岳成群：[微笑]
岳成群：我看没那么简单。
果然，桌面上的万一仁今天既没提裁员，也没提降薪，而是提出了：“我让财务算了算，包括小方这边对今年的市场与收款的局面做了预估，上半年我们账上的资金应该是很难扛过去的。我做这行很多年了，今年肯定非常困难。所以今天，我也是想和各位股东讨论一下增资扩股的事情。”
万一仁提出“增资扩股”的方案确实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之所以会出乎大家的意料是三方面：
第一、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提增资扩股的事情了，大家都没有这个意识了。
第二、AEW不过是家设计公司，注册资本金不过2500万。这笔账大家都会算，公司500人，年产值3个亿，每个月光工资加房租就在1000万以上。现在，在借了2600万的情况下，发完年终保底奖金，账户上还有4000万，如果现金流情况得到不到改善，这个增资扩股怎么也得翻一倍了。这翻一倍就又得2500万进去。比如沈曼萍的股份也不多，2%吧，就50万，可她今年的保底也就40万，那等于就没发年底奖金还倒找进去10万。那要是丁培衷呢？他的股份比例可就到8%了，那就是200万往里再放进去，他的年底保底还有70万，倒找130万进去。再往上，岳鸿濯，他的股份比例是15%（原来是17%，让给霍熙两个点），375万，今年半年没上班，保底奖金最多给个六、七十万，好吧，300万进去。万一仁的股份比例是最高的，32.5%(原来是34.5%，让给霍熙两个点)，那他进去的可就800万了。这个态度是好的，问题是，这公司每年的运营成本都1.5个亿以上，成本本就偏高，市场形势不好是一回事，这钱都花到哪里去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要知道，岳鸿濯这个总经理，当初可是不管财务的，甚至经营的相当一部分也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说是管市场，市场开销最大的几个业主全都是万一仁和方泽崇自己捏着。呵呵，万一仁这800万，最多也只能看作是反哺了。
第三、最关键的是，股东都接受公司去贷款，即使有亏损，还不起钱了，最多也就是当初入股的那点钱。如果那样看，沈曼萍也不过损失了50万，一年保底收入都100万了。罗登艾呢？那比例才1%，方泽崇属于万一仁破例给的，才千分之一，都无所谓了。可要在形势都不好的情况下往里放钱，不管多少，人都还是有些想法、有些担忧的。何况，就2019年这一年下来的局面如果延续下去，再注个2500万，那不一个季度就又烧完了？到时候怎么办？再注？
上午10:09
Sophia：8会吧。
罗登艾：呵呵
沈曼萍：呵呵
张豪（AEW总经办）：[汗]
……
……
岳成群：大家扛扛呗，又没多少钱。
培衷：公司可以继续贷款啊。
罗登艾：是啊。
张豪（AEW总经办）：[强]
岳成群：那为什么不卖掉呢？
岳鸿濯刚发完微信，万一仁就说出了他所谓的“备用方案”：“当然，还有个备用方案，而不是没可能，大家未尝不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我们也可以找资本方来收购我们AEW……”
在准备投标，今晚来不及更了～
今天更，稍等一会儿～
但凡公司大一点，都会有总经办这个部门，有些公司甚至是总经办与综合办是合在一处的。于是，便会有个总经办主任或综合办主任，这个角色的能力和稳定性从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这家公司的能力和格调，而这个角色最重要的岗位素养要求就是：“成熟、中庸、忠诚。”张豪看上去非常符合这三条要求，事实上，他从改制前就是这家设计公司的综合办主任，改制后，很快往上飘成为了总经办主任。在AEW，是不设综合办主任的，只有副主任，而在实际的运行中，总经办也是比综合办高半级的——这个逻辑很简单，我总经办主任是伺候董事长与总经理的，你综合办要代表公司帮我伺候好董事长和总经理吧，当然，还有副总经理，只是AEW的副总经理就没稳定过，三天两头进来新的，然后又被干掉。再提拔，提拔干了一段时间就跳槽……这里的原委张豪很清楚，只能说是万一仁在人事上插手太多，而岳鸿濯的能力又太强，包括丁培衷，说是总工，很多时候也是在做副总经理的事情。“成熟、中庸”只会随着岁月积淀而越来越深厚、越来越驾轻就熟，而“忠诚”就不一定了。万一仁是给了张豪两个点的股份的，但收入这块可一直没多少弹性，对此，张豪倒也知足，轻松点嘛，不要把自己搞的那么累，毕竟他是老人，又坐了大内总管这个位子，公司里的人多少都要给他点面子不是。但人都是需要希望的，公司要发展，起码不要走向灭亡，只要这公司在，张豪这恬淡的日子就能过下去。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五年前，张豪已经对万一仁失去希望了——张豪寻思着，让万一仁那样管下去，自己过了五十还说不定要再去找工作。之后，他又偏偏在岳鸿濯身上看到了希望，万一仁不做什么，岳鸿濯就做什么，万一仁做什么，岳鸿濯就不做什么。就这样，岳鸿濯让万一仁舒舒服服的过着逍遥日子的同时，又把公司带向一个新的发展阶段。AEW的大多数员工都认为，即使今年形势不好，如果岳鸿濯没有生病，年底的数据肯定不会惨，起码，资金方面不用对外借钱，奖金少发点就少发点了，但也不需要谈增资扩股，更不会莫名其妙的突然提出要卖公司。面对这种局面，即使是张豪都有点兜不住自己的状态了，所谓的“成熟、中庸、忠诚”，在气质上的表现就是“淡定”二字，张豪是极淡定的，他历来淡定的平衡他与万一仁、岳鸿濯之间的关系，但如果他是对万一仁忠诚的，岳鸿濯也是不会把他拉进“他要干什么”这个群的，然后“张豪”就在这个群里极淡定的存在着，不是“嘿嘿”，就是“呵呵”，说到“增资扩股”，也就是个“[汗]”，可一说卖公司，连他都淡定不了了，只是他的表达还算比较理性。
上午10:17
张豪（AEW总经办）：我没听错吧。
这次，这个小会群里只有张豪说了一句，其他人都不说了，不说的原因是被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回过味儿来，确定这是现实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会场一片寂静，就连对万一仁提“出售AEW”已有思想准备的岳鸿濯也只是把目光投在会议桌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而第一个说话的人却是出乎大家意料的——居然是霍熙。霍熙真诚，但从他人角度看则是有点萌萌的：“卖掉公司？万董，我才刚来就卖呀……”霍熙这半句话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哗——”
万一仁也笑了：“霍总，你是不是觉着自己股份还不够多啊。”——霍熙的股份是这样的，原先已经走的副总经理留了有几个点的股份，万一仁统筹考虑了几个所级和部门级的负责人，同时他和岳鸿濯各让出两个点，从而保证了霍熙8个点，这基本上是副总经理与总工的标配，但万一仁实际上在offer里是有承诺的，一年后，如果霍熙能满足万一仁的几个考核要求，股份比例可以提高到12个点。在这样一家基本完全由公司管理层持股，且股东已经超过二十个的设计公司，即使是几个点的股份的调整都是很敏感的，因为这股份都是要有出处的，而类似于霍熙、丁培衷这种都是有技术入股的，大家都盯紧了这些事情。万一仁会为霍熙多考虑这四个点股份，那必然是有动谁的打算，那这背后的事情就比较复杂了。类似从岳鸿濯的股份里抠两个点给霍熙，岳鸿濯肯定是不高兴的，他会答应，无非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还是要给老大面子的，没有万一仁这个董事长，也没有岳鸿濯这个总经理；另一方面，他毕竟生病了，虽然这癌是早期，但肯定是恶性的，以后能不能正常工作都不知道了，公司愿意养着他就不错了，还计较这点股份的事情？但不爽，就是不爽。万一仁对着霍熙这句“你是不是觉着自己股份还不够多啊”一说，岳鸿濯也忍不住又去瞅霍熙：
“你这点也不少了。AEW要卖怎么也得十几个亿吧，您不小心就亿万富翁了。”岳鸿濯这句话一说，会场里面顿时发出了一阵嘈杂的议论声。也是，这账对大多数人不能说没有吸引力。像沈曼萍这种，本来一个女同志，又快要退休了，能套现个两三千万，也不是一个不好的选择，毕竟去年和今年，AEW的年终奖金都不多，沈曼萍多一点挣个150万，少一点挣个八、九十万，一次性挣个十年、二十年的钱，也不错啊。年轻一点的，竺井天也好，罗登艾也好，找个工作都不是问题，拿笔钱换家公司未尝不可。丁培衷现在虽还谈不上万念俱灰，但千念俱残已经是说得上了，他知道万一仁老奸巨猾，不会轻易干让大家占便宜的事情，但再不济，AEW未履约的合同额还有近十个亿，已开票的应收账款三个多亿——这个数据他还是知道的，再加上还有这资质、这品牌，这开会所在的宅子得两个亿以上吧，包括外面还有些小置业加在一起三、两个亿总有，岳鸿濯说的没错啊，十五个亿还是有可能卖到的，好歹还是个不错的品牌，如果是这样，在自己身败名裂之际，起码解决了物质问题，这一把套现就一个多亿啊——而且，向这种资本进来，为了保障过渡，包括为了处理好之前的一些项目，像万一仁、岳鸿濯，包括他丁培衷，还是很有可能会保留一点股份的，搭搭便车还能解决一段时间的工作问题，如果把新老板伺候好了，说不定……
岳鸿濯这一句“怎么也得十几个亿”似乎提醒了大家，万董提出的这个“备选方案”说不定还是一条康庄大道了，会场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大家你一眼我一句聊的这个欢啊……可万一仁的脸色却不好看了，因为，岳鸿濯这一句话轻松的就把他装进去了——皆大欢喜的前提是卖个好价钱，这个好价钱却已经被岳鸿濯说出来了，说出来要谁去兑现呢？当然是谁想卖，谁去兑现了，那就是要万一仁去兑现了，可万一仁能兑现这样一个价格吗？
上午10:23
Sophia：万董已经找到买家了？
沈曼萍：应该是，否则不会在这会上说。
Sophia：那是早有预谋？
Sophia：@岳成群 岳总怎么猜得那么准？
张豪（AEW总经办）：@岳成群 [强]
培衷：@岳成群 岳总是不是之前听到什么风声了？
岳成群：你们信不信？我猜的。
Sophia：不信[噘嘴]
张豪（AEW总经办）：[惊讶]
沈曼萍：@岳成群 一定要替我们谈个好价钱哦[加油]
这时，万一仁看看这个场面不太好应付了，只得敲敲桌面，说：“这个引入资本的事情是件大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跟有意向的资本方还要慢慢谈。而这个‘增资扩股’却是眼前的事情，要尽快定的，否则未来这半年的资金也就不一定有着落了。我们大家商量一下？”
上午10:29
罗登艾：我怎么突然感觉AEW在破产倒闭边缘了？
培衷：@罗登艾 ？
罗登艾：[闭嘴]
沈曼萍：唉。。。。。。。
张豪（AEW总经办）：。。。。。。。。
Sophia：@岳成群 [图片：我们需要你]
……
……
岳成群：[嘘]
岳鸿濯在“小会”里“嘘”了一声，会场上也是一片沉默，大家都不吭声，而所谓的大家都不吭声，便是大家应该是都不想出钱的吧……
而打破沉默的又是有些萌的霍熙。她说：“我刚到AEW，公司对我很好，同事对我也很好，我表个态吧，我接受‘增资扩股’的方案，我可以注资。”
这句话真成了一块掉进死水里的石头，溅起了一个大水花。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后是接近二十束仇恨的目光射向了霍熙，而却有一道惊讶又担忧的目光也投在了霍熙天真的脸上。丁培衷暗暗感慨：“你真是小白吗？”他不禁又想到了那天他们在798的对话。
那天他们有一段时间甚至是惬意的。因为话题太沉重，因为未来太没希望，也因为两人的分歧太大，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而是走进一个又一个画廊、展厅、车间去看各种各样的艺术品、工艺品，以及由此能够感受到的属于不同人、不同环境的臆想与释放。在霍熙的眼里，很多东西是跟情欲、绝望有关的；而在丁培衷眼里，很多东西是缜密、深邃的。他们走着看着，慢慢却放松了，他们也忽然发现，之前的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去游荡、徜徉、欣赏、感受，而今天，本应该属于煎熬的一天，却给了他们一个惬意的午后。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丁培衷先说话了：
“饿吗？”
霍熙瞅了一眼丁培衷，说：“饿。”
于是两人找地方吃饭，霍熙选了一家日本料理，没有点酒，但却也点了不少吃的，边吃，边开始聊天。
霍熙问：“如果你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丁培衷叹口气：“我老丈人是有名望的人。如果我老婆放不下这事，他应该也会痛下杀手。”
“杀手？”霍熙喝了一口波子汽水，“大不了离婚，还能怎么痛下杀手？”
丁培衷苦笑着摇摇头：“我会在这个行业里彻底臭掉，没有人会帮我，我甚至在AEW都呆不下去。”
“有这么严重吗？”霍熙皱着眉头在思量，“如果真的有这么严重，你就更应该去报警，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丁培衷苦笑的都发出了声音：“霍熙，我不是已经说了。现在，起码我俩的事没有曝出来，如果曝出来，我不是更惨，而你，都不用在北京混了。”
“好吧。”霍熙也只能苦笑，“那我们现在只能祈祷那些坏蛋不要过几天又把我俩的事情曝出来喽。”
丁培衷吃了一口乌冬面：“事实上，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此。”
霍熙看着丁培衷，问：“为什么，我们要寄希望于那些恶人不再做恶事，而不是寄希望于去消灭那些恶人呢？”
丁培衷抬头看着霍熙，淡淡的说：“很多时候，所谓的博弈就是，大家都不要把事情做绝，如果要做绝，就不需要博弈了。我们受过很好的教育，拥有丰富的社会经验，并且还掌控了一定的资源和人脉，我们往上走的方式就是博弈，博弈代表了制衡，在制衡中的竞争才是有序的。当然，也有人会把事做绝，但依靠这种方式一路向上能成事的人跟我们就不在一个圈子里了。”
霍熙将筷子一放：“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博弈，累不累啊？”
丁培衷努力继续吃他的乌冬面：“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为了让自己发展的更好，而不是为了干掉别人……”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把嘴里的面嚼烂了咽下去后，说，“而且，有可能，大家都不干净。我咬了你，你就咬我，咬来咬去，最后都完蛋了。”
“有这么复杂吗？”霍熙问。
丁培衷看着霍熙，点点头：“你的敌人，不是一直咬你咬到AEW？”
霍熙一怔，坚定的摇摇头：“那些都是谎言，我没有做什么不干净的事情。”
“我相信你。”丁培衷点点头，“那你我之间呢？”
听到这句话，霍熙盯着丁培衷看了很久，一直看到丁培衷发毛，迫使丁培衷不得不说出那句话：“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不要介意。”
“埋单！”霍熙对着账台叫道。
“我来吧。”丁培衷赶紧说，他知道霍熙是生气了。
“不，让我来吧。”霍熙压低声音说，“毕竟，开房的钱，都是你出的。”这话说的丁培衷一抖，又看服务员过来了，怕霍熙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索性就缩在那里不动了。一直等到霍熙买完单，他试图挽回一下，竟然下意识的想去摸霍熙的手，而她的手却迅速的撤回去了。
“丁培衷。”当丁培衷听到霍熙这样叫自己的时候，他知道，他俩应该是完了。完了就完了呗，都这样了，也该完了。说实话，丁培衷并不觉得两人结束了有什么，意料之中，纠结在一起问题更多。但霍熙的话却让他听完有说不出的滋味。
“有很多年，我不相信男人。因为，我在国中的时候被下过药。”霍熙的语气平静，“我过早的被伤害了，被我闺蜜的朋友伤害了。我本可以恢复的，我去了美国，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但我却摆脱不了这种命运。性骚扰。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他们穿着考究的衣服，说着高尚的话，构建着令人倾慕的事业。可他们，却在和你独处的时候说着污言秽语，做着恶心下流的动作，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就不尊重你，因为他们不尊重你，所以，他们骚扰你；因为你是亚裔，你说的话根本不管用，所以他们骚扰你；因为他们觉得你在这个最顶尖的平台需要他们，所以他们骚扰你。我没有男朋友，那时没有，在离开SGAW以后，我甚至相信以后不会再有，因为，我们这种女人本来就很不好找，尤其在我发现我所倾慕的人是那样对待我的时候。我的朋友对我说，潜规则无处不在，霍熙你何必呢？不吃亏，你这样的设计师，如果有人挺你，你会拥有上千万的年收入，你会在最棒的网站上看到你的照片和你的作品。可是，那对我没有意义。我想，如果不是爱在支持我的事业，我宁愿不要这一切。我来AEW了，但绝对没有指望在这里成就什么事业，我只是想回到华人中间，有个稳定的职位，有份稳定的收入，然后，简单的生活。可是，他们不放过我，我很绝望。但是，你出现了。丁培衷，你知道你有多儒雅吗？你知道你有多机智吗？你知道你能给我连父亲都给不了我的安全感吗？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这么快、这么晕头转向的就陷进去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一个我心甘情愿的错误却成就了又一个阴谋和圈套。好，我认命，不光认命，我还要去帮助你，想办法让你不要身败名裂，想办法让你能够继续维系你在所有人，尤其是你家人面前的脸面，而你却胆怯、懦弱，只是为了不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之间这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我现在发现，我确实是错了，大错特错。我受的所有伤害都弥补不了我所犯下的这个错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包括，你的尊重。”
霍熙说完，便背起包，起身离开了。
丁培衷的思绪被沈曼萍的话打断了：“万董，我说说。”
沈曼萍本就老派，对钱也计较，何况马上又退休了，加上霍熙来的时候风光无限，同为建筑师的她自然看着不爽，加上后来发生的针对霍熙的“Email事件”，那是更让沈曼萍看不起的——平心而论，霍熙能有这种表态，确实也有洗白自己的考虑，只是她太天真了——这个时候，谁主动提出愿意“增资扩股”，都会成为绝大多数人的公敌，要不，作为万一仁的头号鹰犬的方泽崇，就千分之一的股份，此刻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而霍熙这一句话出口就是200万的态度，剩下的人“情何以堪”？沈曼萍也算是“为民除害”、“为民请命”，甚至是“打响反万一仁帝国主义的第一枪”，那话自然不是一般的难听：
“霍总，您这一来就是8个点的股份，其中4个点还算技术入股，不要钱的，出差坐头等舱，下了飞机就是上千的五星级酒店，据说，薪资是多少连人力资源都讳莫如深，您能有这个态度，我们自然理解了。”沈曼萍说到这里，霍熙的脸已经通红了，万一仁的脸色则黑的像他食堂里用来涮羊肉的铜锅里的黑炭，可沈曼萍还没说完，“万董，您是知道我的，我这辈子到现在没换过工作。而且，明年就五十五了，也不知道是退休回家了呢，还是公司觉得可用继续返聘，我也算是把自己所有的青春、中年，包括更年期，以及我的事业，都留在了这里。我就这点本事，看看图、审审方案、说些领导不爱听的，算下来，改制以后这几年，我的平均年收入也是过不了一百万的。我记得公司最好的那年，是2016年吧，利润达到了一亿六千万，我们大家分了多少呢？这个账，我就一直没算清楚，反正我那年分了80万。说实在的，真少，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那年，我这辈子第一次，看样子也是最后一次，年收入超过了两百万，开心啊。竺井天你别笑我，我能跟你比？你哪年少挣了，哦，对，今年你也到不了一百万。”
竺井天一听，自嘲的笑了，有多一半的人也笑了起来。而此时，霍熙在静静的听，万一仁的脸也只能黑成那个样子了，因为，那毕竟是人脸，再黑，又能黑到哪里去呢？
沈曼萍继续说：“万董，您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们的老板，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我这人，死脑筋，我就想着安安生生的退休了，也不想挣什么大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前还有一亿多的利润，现在就需要贷款，还要增资扩股了，我的水平没有霍总高，觉悟比不了，我想公司有没有可能再想想办法。”
沈曼萍说完，就靠在椅背上低着个头看手机了，手机上也是有东西值得看的。
上午10:41
罗登艾：@沈曼萍 [强]
Sophia：@沈曼萍 [强]
沈曼萍：@Sophia 这本来就该你们监事说的。
Sophia：得了吧，谁不知道监事是个虚职，说啥都没用。
张豪（AEW总经办）：。。。。。。。。
……
……
岳成群：@培衷 你来两句？
培衷：[拜]我就算了。
万一仁看看岳鸿濯，又看看大家，他知道，今天是不要指望岳鸿濯说话了——这位小兄弟这几年本来就功高盖主，这会场里的股东，多一半同他关系不浅。要卖公司，岳鸿濯以前肯定是不同意的，因为那时他正是要做事业的状态，卖了他做什么去？增资扩股是可以的，大家一道往前冲啊，正值壮年，担点风险算什么。可他现在生了病，即使以后再出道也不会像前几年那么生猛了，自然是保全好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如果价钱好，卖是可以考虑的，但增资扩股，你让他拿出个300多万，而且是拿出来以后是交给别人经营——岳鸿濯自己也清楚，过了这个春节，这总经理的位子到底还是不是他的都不好说，就算还是他的，他也回来了，估计也被架空了。能力强的人，怎么可能甘心把自己的钱拿出去让能力比他弱、私心比他重的人来打理呢？而除了岳鸿濯，其他人，又有谁还能帮自己出头，鼓动所有人增资扩股呢？
“小方。”万一仁点点方泽崇，“你说说。”在职场，我们还是容易看到这种侮辱所有在场者智商的事情。问方泽崇？他算什么？是他千分之一的股份？还是他花得比岳鸿濯多得多、拿回来比岳鸿濯少得多的能力？或是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万一仁头号马仔的事实？让他来说话，这不明摆着……唉……老板，做这种事情，不是因为他的智商和情商不行，而是节操不行。
方泽崇毫不犹豫的说：“我同意，我随时可以注资。”
“方总，你那才多少钱？”罗登艾直接来了一句，“要不，我把我那股份转给你得了？”
罗登艾说这话就不是石头掉进水里了，那真的是颗炸弹扔进了厕所里，炸得万一仁已经不是脸黑了，是脸臭了。罗登艾喜欢当着领导的面放炮，全AEW都知道，要是以前，丁培衷肯定就说话让罗登艾闭嘴了，他那一声喝对罗登艾确实也管用，那事情就算尴尬，也就过去了。可今天的丁培衷已经不是往日的丁培衷，他已经低调低到了尘埃里，不敢多说一句、多看一眼，更不要说当着这么多人做下属的规矩了。于是，这厕所里炸的东西就飞到了万一仁的脸上，那也只有万一仁自己来做这位不懂规矩的小哥的规矩了。
“小罗啊。”万一仁慢悠悠的说，“你要是不想要这股份了，可以啊，就转给小方吧。”
万一仁这话既不是石头掉水里，也不是炸弹扔厕所里，完全就是把刀刃摁在了砧板上，只有“嘎支支”的声音了。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与紧张。当然，以我们的传统逻辑看，局面也很简单——罗登艾在AEW不用混了。
所有人都在看万一仁和罗登艾，这种局面极其罕见啊。大家看着万一仁狠狠的瞪着罗登艾，又看着罗登艾略有些怯意的看着万一仁。岳鸿濯去看丁培衷，丁培衷却低着头，岳鸿濯知道，这次，罗登艾算是掉沟里了。
“罗总。”岳鸿濯只好说话了，“有段时间没见，AEW的股份你都不要了？你是不是加班加多了，啊？”
有丁培衷的管束，罗登艾就像一颗炸弹，东炸炸，西炸炸，就是炸不到丁培衷，也炸不到岳鸿濯，他也确实没想炸万一仁，可偏偏这弹片就削到了万一仁的脸上，现在尴尬了，怎么办，服软吧——四所是AEW总产值最高的一个所，是丁培衷的御林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四所得罪了所有可以得罪的所，而现在，罗登艾也知道，丁培衷出事了，靠山没有了，所有得罪过的所也好、部门也好、人也好，那肯定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哪还有四所，还有他罗登艾好果子吃?那怎么办？那就得找新的靠山啊，岳鸿濯，虽然生了重病，未尝不可靠啊，好歹人家还是总经理，好歹人家手里还有15%的股份，设计师嘛，画点图挣点钱，所长所总嘛，组织画图挣点钱，跟谁不一样？罗登艾是四所所总，他还没那么着急呢，他身边的四所所长可急坏了，要不是大家都关注这他身边这位炸弹所总，他肯定会去拉罗登艾的一手，如果没有别人，他肯定会把罗登艾的脖子摁住，同时堆着笑脸对万一仁说：“万董，他错了。我们改。”
这时，罗登艾缓缓的站起了身，而且是低着头。
“对啊，认错啊。”丁培衷的内心默念着。
岳鸿濯露出了微笑，保留一个与他关系好的股东，对他是有利的，一切，都是可以从长计议的。
其他人也觉得有点突然：“这小子怎么反转的这么快？认错也不用站起来吧。没了靠山就是不一样啊。”
万一仁似乎是余怒未息，还瞪着罗登艾呢。
“这样吧，万董。”罗登艾似乎是下了决心。
“完了。”一听这口气，丁培衷彻底死心了。
“我刚才说要把股份转给方总是开玩笑的，但也是心里有气的。既然，您就顺着这话让我把股份给放弃了，我没问题。”罗登艾此时的目光已经在直视万一仁了。
所有人，尤其是所有男人，当然，除了万一仁，大家的感受是一致的：“好屌啊！”但更屌的还在后头。
“但是，在我转让股份之前，我还是股东。”罗登艾对会议室做了一次充分的扫视，“我有权力要求公布公司历年来所有的财务数据，我要看，我要问，我要搞清楚。如果没问题，我立马转让股份，辞职，滚蛋！”
上午10:17
张豪（AEW总经办）：我没听错吧。
这次，这个小会群里只有张豪说了一句，其他人都不说了，不说的原因是被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回过味儿来，确定这是现实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会场一片寂静，就连对万一仁提“出售AEW”已有思想准备的岳鸿濯也只是把目光投在会议桌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而第一个说话的人却是出乎大家意料的——居然是霍熙。霍熙真诚，但从他人角度看则是有点萌萌的：“卖掉公司？万董，我才刚来就卖呀……”霍熙这半句话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哗——”
万一仁也笑了：“霍总，你是不是觉着自己股份还不够多啊。”——霍熙的股份是这样的，原先已经走的副总经理留了有几个点的股份，万一仁统筹考虑了几个所级和部门级的负责人，同时他和岳鸿濯各让出两个点，从而保证了霍熙8个点，这基本上是副总经理与总工的标配，但万一仁实际上在offer里是有承诺的，一年后，如果霍熙能满足万一仁的几个考核要求，股份比例可以提高到12个点。在这样一家基本完全由公司管理层持股，且股东已经超过二十个的设计公司，即使是几个点的股份的调整都是很敏感的，因为这股份都是要有出处的，而类似于霍熙、丁培衷这种都是有技术入股的，大家都盯紧了这些事情。万一仁会为霍熙多考虑这四个点股份，那必然是有动谁的打算，那这背后的事情就比较复杂了。类似从岳鸿濯的股份里抠两个点给霍熙，岳鸿濯肯定是不高兴的，他会答应，无非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还是要给老大面子的，没有万一仁这个董事长，也没有岳鸿濯这个总经理；另一方面，他毕竟生病了，虽然这癌是早期，但肯定是恶性的，以后能不能正常工作都不知道了，公司愿意养着他就不错了，还计较这点股份的事情？但不爽，就是不爽。万一仁对着霍熙这句“你是不是觉着自己股份还不够多啊”一说，岳鸿濯也忍不住又去瞅霍熙：
“你这点也不少了。AEW要卖怎么也得十几个亿吧，您不小心就亿万富翁了。”岳鸿濯这句话一说，会场里面顿时发出了一阵嘈杂的议论声。也是，这账对大多数人不能说没有吸引力。像沈曼萍这种，本来一个女同志，又快要退休了，能套现个两三千万，也不是一个不好的选择，毕竟去年和今年，AEW的年终奖金都不多，沈曼萍多一点挣个150万，少一点挣个八、九十万，一次性挣个十年、二十年的钱，也不错啊。年轻一点的，竺井天也好，罗登艾也好，找个工作都不是问题，拿笔钱换家公司未尝不可。丁培衷现在虽还谈不上万念俱灰，但千念俱残已经是说得上了，他知道万一仁老奸巨猾，不会轻易干让大家占便宜的事情，但再不济，AEW未履约的合同额还有近十个亿，已开票的应收账款三个多亿——这个数据他还是知道的，再加上还有这资质、这品牌，这开会所在的宅子得两个亿以上吧，包括外面还有些小置业加在一起三、两个亿总有，岳鸿濯说的没错啊，十五个亿还是有可能卖到的，好歹还是个不错的品牌，如果是这样，在自己身败名裂之际，起码解决了物质问题，这一把套现就一个多亿啊——而且，向这种资本进来，为了保障过渡，包括为了处理好之前的一些项目，像万一仁、岳鸿濯，包括他丁培衷，还是很有可能会保留一点股份的，搭搭便车还能解决一段时间的工作问题，如果把新老板伺候好了，说不定……
岳鸿濯这一句“怎么也得十几个亿”似乎提醒了大家，万董提出的这个“备选方案”说不定还是一条康庄大道了，会场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大家你一眼我一句聊的这个欢啊……可万一仁的脸色却不好看了，因为，岳鸿濯这一句话轻松的就把他装进去了——皆大欢喜的前提是卖个好价钱，这个好价钱却已经被岳鸿濯说出来了，说出来要谁去兑现呢？当然是谁想卖，谁去兑现了，那就是要万一仁去兑现了，可万一仁能兑现这样一个价格吗？
上午10:23
Sophia：万董已经找到买家了？
沈曼萍：应该是，否则不会在这会上说。
Sophia：那是早有预谋？
Sophia：@岳成群 岳总怎么猜得那么准？
张豪（AEW总经办）：@岳成群 [强]
培衷：@岳成群 岳总是不是之前听到什么风声了？
岳成群：你们信不信？我猜的。
Sophia：不信[噘嘴]
张豪（AEW总经办）：[惊讶]
沈曼萍：@岳成群 一定要替我们谈个好价钱哦[加油]
这时，万一仁看看这个场面不太好应付了，只得敲敲桌面，说：“这个引入资本的事情是件大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跟有意向的资本方还要慢慢谈。而这个‘增资扩股’却是眼前的事情，要尽快定的，否则未来这半年的资金也就不一定有着落了。我们大家商量一下？”
上午10:29
罗登艾：我怎么突然感觉AEW在破产倒闭边缘了？
培衷：@罗登艾 ？
罗登艾：[闭嘴]
沈曼萍：唉。。。。。。。
张豪（AEW总经办）：。。。。。。。。
Sophia：@岳成群 [图片：我们需要你]
……
……
岳成群：[嘘]
岳鸿濯在“小会”里“嘘”了一声，会场上也是一片沉默，大家都不吭声，而所谓的大家都不吭声，便是大家应该是都不想出钱的吧……
而打破沉默的又是有些萌的霍熙。她说：“我刚到AEW，公司对我很好，同事对我也很好，我表个态吧，我接受‘增资扩股’的方案，我可以注资。”
这句话真成了一块掉进死水里的石头，溅起了一个大水花。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后是接近二十束仇恨的目光射向了霍熙，而却有一道惊讶又担忧的目光也投在了霍熙天真的脸上。丁培衷暗暗感慨：“你真是小白吗？”他不禁又想到了那天他们在798的对话。
那天他们有一段时间甚至是惬意的。因为话题太沉重，因为未来太没希望，也因为两人的分歧太大，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而是走进一个又一个画廊、展厅、车间去看各种各样的艺术品、工艺品，以及由此能够感受到的属于不同人、不同环境的臆想与释放。在霍熙的眼里，很多东西是跟情欲、绝望有关的；而在丁培衷眼里，很多东西是缜密、深邃的。他们走着看着，慢慢却放松了，他们也忽然发现，之前的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去游荡、徜徉、欣赏、感受，而今天，本应该属于煎熬的一天，却给了他们一个惬意的午后。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丁培衷先说话了：
“饿吗？”
霍熙瞅了一眼丁培衷，说：“饿。”
于是两人找地方吃饭，霍熙选了一家日本料理，没有点酒，但却也点了不少吃的，边吃，边开始聊天。
霍熙问：“如果你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丁培衷叹口气：“我老丈人是有名望的人。如果我老婆放不下这事，他应该也会痛下杀手。”
“杀手？”霍熙喝了一口波子汽水，“大不了离婚，还能怎么痛下杀手？”
丁培衷苦笑着摇摇头：“我会在这个行业里彻底臭掉，没有人会帮我，我甚至在AEW都呆不下去。”
“有这么严重吗？”霍熙皱着眉头在思量，“如果真的有这么严重，你就更应该去报警，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丁培衷苦笑的都发出了声音：“霍熙，我不是已经说了。现在，起码我俩的事没有曝出来，如果曝出来，我不是更惨，而你，都不用在北京混了。”
“好吧。”霍熙也只能苦笑，“那我们现在只能祈祷那些坏蛋不要过几天又把我俩的事情曝出来喽。”
丁培衷吃了一口乌冬面：“事实上，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此。”
霍熙看着丁培衷，问：“为什么，我们要寄希望于那些恶人不再做恶事，而不是寄希望于去消灭那些恶人呢？”
丁培衷抬头看着霍熙，淡淡的说：“很多时候，所谓的博弈就是，大家都不要把事情做绝，如果要做绝，就不需要博弈了。我们受过很好的教育，拥有丰富的社会经验，并且还掌控了一定的资源和人脉，我们往上走的方式就是博弈，博弈代表了制衡，在制衡中的竞争才是有序的。当然，也有人会把事做绝，但依靠这种方式一路向上能成事的人跟我们就不在一个圈子里了。”
霍熙将筷子一放：“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博弈，累不累啊？”
丁培衷努力继续吃他的乌冬面：“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为了让自己发展的更好，而不是为了干掉别人……”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把嘴里的面嚼烂了咽下去后，说，“而且，有可能，大家都不干净。我咬了你，你就咬我，咬来咬去，最后都完蛋了。”
“有这么复杂吗？”霍熙问。
丁培衷看着霍熙，点点头：“你的敌人，不是一直咬你咬到AEW？”
霍熙一怔，坚定的摇摇头：“那些都是谎言，我没有做什么不干净的事情。”
“我相信你。”丁培衷点点头，“那你我之间呢？”
听到这句话，霍熙盯着丁培衷看了很久，一直看到丁培衷发毛，迫使丁培衷不得不说出那句话：“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不要介意。”
“埋单！”霍熙对着账台叫道。
“我来吧。”丁培衷赶紧说，他知道霍熙是生气了。
“不，让我来吧。”霍熙压低声音说，“毕竟，开房的钱，都是你出的。”这话说的丁培衷一抖，又看服务员过来了，怕霍熙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索性就缩在那里不动了。一直等到霍熙买完单，他试图挽回一下，竟然下意识的想去摸霍熙的手，而她的手却迅速的撤回去了。
“丁培衷。”当丁培衷听到霍熙这样叫自己的时候，他知道，他俩应该是完了。完了就完了呗，都这样了，也该完了。说实话，丁培衷并不觉得两人结束了有什么，意料之中，纠结在一起问题更多。但霍熙的话却让他听完有说不出的滋味。
“有很多年，我不相信男人。因为，我在国中的时候被下过药。”霍熙的语气平静，“我过早的被伤害了，被我闺蜜的朋友伤害了。我本可以恢复的，我去了美国，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但我却摆脱不了这种命运。性骚扰。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他们穿着考究的衣服，说着高尚的话，构建着令人倾慕的事业。可他们，却在和你独处的时候说着污言秽语，做着恶心下流的动作，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就不尊重你，因为他们不尊重你，所以，他们骚扰你；因为你是亚裔，你说的话根本不管用，所以他们骚扰你；因为他们觉得你在这个最顶尖的平台需要他们，所以他们骚扰你。我没有男朋友，那时没有，在离开SGAW以后，我甚至相信以后不会再有，因为，我们这种女人本来就很不好找，尤其在我发现我所倾慕的人是那样对待我的时候。我的朋友对我说，潜规则无处不在，霍熙你何必呢？不吃亏，你这样的设计师，如果有人挺你，你会拥有上千万的年收入，你会在最棒的网站上看到你的照片和你的作品。可是，那对我没有意义。我想，如果不是爱在支持我的事业，我宁愿不要这一切。我来AEW了，但绝对没有指望在这里成就什么事业，我只是想回到华人中间，有个稳定的职位，有份稳定的收入，然后，简单的生活。可是，他们不放过我，我很绝望。但是，你出现了。丁培衷，你知道你有多儒雅吗？你知道你有多机智吗？你知道你能给我连父亲都给不了我的安全感吗？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这么快、这么晕头转向的就陷进去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一个我心甘情愿的错误却成就了又一个阴谋和圈套。好，我认命，不光认命，我还要去帮助你，想办法让你不要身败名裂，想办法让你能够继续维系你在所有人，尤其是你家人面前的脸面，而你却胆怯、懦弱，只是为了不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之间这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我现在发现，我确实是错了，大错特错。我受的所有伤害都弥补不了我所犯下的这个错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包括，你的尊重。”
霍熙说完，便背起包，起身离开了。
丁培衷的思绪被沈曼萍的话打断了：“万董，我说说。”
沈曼萍本就老派，对钱也计较，何况马上又退休了，加上霍熙来的时候风光无限，同为建筑师的她自然看着不爽，加上后来发生的针对霍熙的“Email事件”，那是更让沈曼萍看不起的——平心而论，霍熙能有这种表态，确实也有洗白自己的考虑，只是她太天真了——这个时候，谁主动提出愿意“增资扩股”，都会成为绝大多数人的公敌，要不，作为万一仁的头号鹰犬的方泽崇，就千分之一的股份，此刻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而霍熙这一句话出口就是200万的态度，剩下的人“情何以堪”？沈曼萍也算是“为民除害”、“为民请命”，甚至是“打响反万一仁帝国主义的第一枪”，那话自然不是一般的难听：
“霍总，您这一来就是8个点的股份，其中4个点还算技术入股，不要钱的，出差坐头等舱，下了飞机就是上千的五星级酒店，据说，薪资是多少连人力资源都讳莫如深，您能有这个态度，我们自然理解了。”沈曼萍说到这里，霍熙的脸已经通红了，万一仁的脸色则黑的像他食堂里用来涮羊肉的铜锅里的黑炭，可沈曼萍还没说完，“万董，您是知道我的，我这辈子到现在没换过工作。而且，明年就五十五了，也不知道是退休回家了呢，还是公司觉得可用继续返聘，我也算是把自己所有的青春、中年，包括更年期，以及我的事业，都留在了这里。我就这点本事，看看图、审审方案、说些领导不爱听的，算下来，改制以后这几年，我的平均年收入也是过不了一百万的。我记得公司最好的那年，是2016年吧，利润达到了一亿六千万，我们大家分了多少呢？这个账，我就一直没算清楚，反正我那年分了80万。说实在的，真少，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那年，我这辈子第一次，看样子也是最后一次，年收入超过了两百万，开心啊。竺井天你别笑我，我能跟你比？你哪年少挣了，哦，对，今年你也到不了一百万。”
竺井天一听，自嘲的笑了，有多一半的人也笑了起来。而此时，霍熙在静静的听，万一仁的脸也只能黑成那个样子了，因为，那毕竟是人脸，再黑，又能黑到哪里去呢？
沈曼萍继续说：“万董，您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们的老板，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我这人，死脑筋，我就想着安安生生的退休了，也不想挣什么大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前还有一亿多的利润，现在就需要贷款，还要增资扩股了，我的水平没有霍总高，觉悟比不了，我想公司有没有可能再想想办法。”
沈曼萍说完，就靠在椅背上低着个头看手机了，手机上也是有东西值得看的。
上午10:41
罗登艾：@沈曼萍 [强]
Sophia：@沈曼萍 [强]
沈曼萍：@Sophia 这本来就该你们监事说的。
Sophia：得了吧，谁不知道监事是个虚职，说啥都没用。
张豪（AEW总经办）：。。。。。。。。
……
……
岳成群：@培衷 你来两句？
培衷：[拜]我就算了。
万一仁看看岳鸿濯，又看看大家，他知道，今天是不要指望岳鸿濯说话了——这位小兄弟这几年本来就功高盖主，这会场里的股东，多一半同他关系不浅。要卖公司，岳鸿濯以前肯定是不同意的，因为那时他正是要做事业的状态，卖了他做什么去？增资扩股是可以的，大家一道往前冲啊，正值壮年，担点风险算什么。可他现在生了病，即使以后再出道也不会像前几年那么生猛了，自然是保全好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如果价钱好，卖是可以考虑的，但增资扩股，你让他拿出个300多万，而且是拿出来以后是交给别人经营——岳鸿濯自己也清楚，过了这个春节，这总经理的位子到底还是不是他的都不好说，就算还是他的，他也回来了，估计也被架空了。能力强的人，怎么可能甘心把自己的钱拿出去让能力比他弱、私心比他重的人来打理呢？而除了岳鸿濯，其他人，又有谁还能帮自己出头，鼓动所有人增资扩股呢？
“小方。”万一仁点点方泽崇，“你说说。”在职场，我们还是容易看到这种侮辱所有在场者智商的事情。问方泽崇？他算什么？是他千分之一的股份？还是他花得比岳鸿濯多得多、拿回来比岳鸿濯少得多的能力？或是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万一仁头号马仔的事实？让他来说话，这不明摆着……唉……老板，做这种事情，不是因为他的智商和情商不行，而是节操不行。
方泽崇毫不犹豫的说：“我同意，我随时可以注资。”
“方总，你那才多少钱？”罗登艾直接来了一句，“要不，我把我那股份转给你得了？”
罗登艾说这话就不是石头掉进水里了，那真的是颗炸弹扔进了厕所里，炸得万一仁已经不是脸黑了，是脸臭了。罗登艾喜欢当着领导的面放炮，全AEW都知道，要是以前，丁培衷肯定就说话让罗登艾闭嘴了，他那一声喝对罗登艾确实也管用，那事情就算尴尬，也就过去了。可今天的丁培衷已经不是往日的丁培衷，他已经低调低到了尘埃里，不敢多说一句、多看一眼，更不要说当着这么多人做下属的规矩了。于是，这厕所里炸的东西就飞到了万一仁的脸上，那也只有万一仁自己来做这位不懂规矩的小哥的规矩了。
“小罗啊。”万一仁慢悠悠的说，“你要是不想要这股份了，可以啊，就转给小方吧。”
万一仁这话既不是石头掉水里，也不是炸弹扔厕所里，完全就是把刀刃摁在了砧板上，只有“嘎支支”的声音了。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与紧张。当然，以我们的传统逻辑看，局面也很简单——罗登艾在AEW不用混了。
所有人都在看万一仁和罗登艾，这种局面极其罕见啊。大家看着万一仁狠狠的瞪着罗登艾，又看着罗登艾略有些怯意的看着万一仁。岳鸿濯去看丁培衷，丁培衷却低着头，岳鸿濯知道，这次，罗登艾算是掉沟里了。
“罗总。”岳鸿濯只好说话了，“有段时间没见，AEW的股份你都不要了？你是不是加班加多了，啊？”
有丁培衷的管束，罗登艾就像一颗炸弹，东炸炸，西炸炸，就是炸不到丁培衷，也炸不到岳鸿濯，他也确实没想炸万一仁，可偏偏这弹片就削到了万一仁的脸上，现在尴尬了，怎么办，服软吧——四所是AEW总产值最高的一个所，是丁培衷的御林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四所得罪了所有可以得罪的所，而现在，罗登艾也知道，丁培衷出事了，靠山没有了，所有得罪过的所也好、部门也好、人也好，那肯定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哪还有四所，还有他罗登艾好果子吃?那怎么办？那就得找新的靠山啊，岳鸿濯，虽然生了重病，未尝不可靠啊，好歹人家还是总经理，好歹人家手里还有15%的股份，设计师嘛，画点图挣点钱，所长所总嘛，组织画图挣点钱，跟谁不一样？罗登艾是四所所总，他还没那么着急呢，他身边的四所所长可急坏了，要不是大家都关注这他身边这位炸弹所总，他肯定会去拉罗登艾的一手，如果没有别人，他肯定会把罗登艾的脖子摁住，同时堆着笑脸对万一仁说：“万董，他错了。我们改。”
这时，罗登艾缓缓的站起了身，而且是低着头。
“对啊，认错啊。”丁培衷的内心默念着。
岳鸿濯露出了微笑，保留一个与他关系好的股东，对他是有利的，一切，都是可以从长计议的。
其他人也觉得有点突然：“这小子怎么反转的这么快？认错也不用站起来吧。没了靠山就是不一样啊。”
万一仁似乎是余怒未息，还瞪着罗登艾呢。
“这样吧，万董。”罗登艾似乎是下了决心。
“完了。”一听这口气，丁培衷彻底死心了。
“我刚才说要把股份转给方总是开玩笑的，但也是心里有气的。既然，您就顺着这话让我把股份给放弃了，我没问题。”罗登艾此时的目光已经在直视万一仁了。
所有人，尤其是所有男人，当然，除了万一仁，大家的感受是一致的：“好屌啊！”但更屌的还在后头。
“但是，在我转让股份之前，我还是股东。”罗登艾对会议室做了一次充分的扫视，“我有权力要求公布公司历年来所有的财务数据，我要看，我要问，我要搞清楚。如果没问题，我立马转让股份，辞职，滚蛋！”
今天更了8000字，大家的回复看着有点少哦~
二度梅影已经更啦，大家可以先移步二度，一度梅心稍等一会儿更~多多留言哦~
邵淮秋一进AEW的总部，就被HR两个小姑娘盯上了。
“邵工。”一个小姑娘嗲嗲的呼唤道。
邵淮秋是到了AEW帮老许的忙、公开他与梅心的男女朋友关系后，第一次被人叫“邵工”的。本来那帮人还要叫“邵总”，梅心实在受不了，强行干预以后，才改口叫“邵工”的。反正，因为他是梅心的男朋友，因为他身上这种有些神秘的气质，令他成为了AEW总部行政、人力、总经办那些中青年女性的焦点人物。有一次，邵淮秋过来升级个设备，Sophia看她两个下属正冲着邵淮秋的背影指手画脚。
“说人家梅心还真是清华才女啊，眼光就是不一样。”
“你说口味重不就得了。”
“你觉得这属于口味重的吗？我怎么觉得，这口味有点野啊。”
“美女与野兽？”
“更像是牧羊女与野狼。”
“你还真会形容。不过你看啊，他脸上那个疤看着挺凶，倒也不丑哦。”
“是啊，像纹身一样……”
“你也可以给你男朋友脸上搞个这样的纹身啊……”
“我倒成啊，可他肯定不愿意。”
Sophia忍不住掺乎进去了：“你们俩聊什么呢？”
“邵工啊。”
Sophia：“又八卦人家梅心的男朋友，找这么个不挺好，一起走在大街上，人身安全有保障啊。”
“我们也觉着是，感觉梅心现在就跟个压寨夫人似的，谁都不敢惹。”
“挺好，又man，收入又高，听说一年保底两百万了，这保底赶上我们总经理了。”
“Sophia，她可花痴了，还说人家脸上这刀疤跟纹身似的，我让她给他男朋友纹个，她还挺乐意。”
“那又怎么了？我就觉着挺好。”
Sophia瞪了她俩一眼：“行了，回办公室忙去。一会儿让人听见了。”
俩女孩进去了，Sophia自己又旁观了半天，结果忍不住上去了。邵淮秋正站在那对着设备调试。
“您好，是邵工吧。”Sophia站得挺直，做了一个精致的招手的动作。
邵淮秋扭过头来瞅瞅Sophia：“您是——”
“我是这里的人力资源总监，你可以叫我Sophia。”
“哦，您好。”邵淮秋说着就转回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对于邵淮秋的冷淡，Sophia能理解，好歹人家搞定了清华兼AEW才女梅心，年薪轻松过百万，无论从魅力、实力上，有些孤傲也是很正常的，做HR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包容人才。所以邵淮秋忙邵淮秋的，她说她的：“薪酬管理本身就是我们HR比较重要的一块内容，所以我还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邵淮秋又扭过头来，问：“HR？”
“是啊。我刚才说我是人力资源总监啊。”Sophia当然不会意识到邵淮秋并不明白HR是什么意思。
“哦。”邵淮秋还是似懂非懂，“你问吧。”
“我其实不是很明白，给我们这种公司做IT维护的，一年的合同额也就五十来万，你的保底年薪就可以达到两百万，是你们的单子特别多呢？还是——”Sophia忽然有点兴奋，“还是因为梅心在我们这里，所以你降维打击，为了追到她，亲自来做一些不该你这个人工应该做的事情？”
“两百万？”邵淮秋皱皱眉头，“谁说的？”
“你自己承认的啊。”Sophia认真的说，“沈总和竺总都跟我说过，那天，就在那个会议室，你承认的。”
邵淮秋的记性不算差，他想起来了，那天的对话是这样的：
沈曼萍：“小伙子。对，就是你，IT专家。”
邵淮秋：“啊。”
沈曼萍：“干你们这个，应该也能挣不少吧。”
竺井天说：“一般的IT维护肯定不挣钱的，但是你要是做防火墙开发和维护这块，做的好的，听说年薪几百万了。”
罗登艾：“有这么多吗？这比我们值钱啊。”
所总甲“这你就不懂了，IT行业现在过劳死比我们设计行业多，说明什么？说明能挣钱啊。”
所总乙：“是啊，而且比设计行业更是吃青春饭，这小伙子也就三十上下，正是他们行业的黄金年龄，哪像我们啊，要到四十才黄金年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邵淮秋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人说对了什么，他也下意识点点头。
竺井天一看他点头，马上就说：“我说嘛，小伙子，一年两百万没问题吧。”
邵淮秋记得，自己对此没吭声。没吭声代表默认。现在Sophia再问自己，他也只能点点头了。
“如果你的保底是两百万，那么你的工时费一工日肯定会超过6000，天呐，你过来半天就是3000的人工，可是你们IT公司只签那么低的合同，你还三天两头来。”Sophia不是一般的惊讶，她的“爆炸头”真的要“爆炸”了，“那你是为了梅心？”
邵淮秋的回答出奇的爽快：“是啊。”
“好的。”Sophia反倒显得很镇静了，“谢谢你的解答，您忙，邵工。”她慢慢的转过身，缓缓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就看见了那两个八卦的“小HR”，她又缓缓的把门关上，然后就很兴奋的问那两个女孩：“你们知不知道梅心的男朋友一天的工时费是多少？”
今天又是这两个HR，又是倾慕的眼神，又是嗲嗲的呼唤：“邵工。”
“哎。”邵淮秋点点头，赶紧走过去。
“邵工今天忙啥哩？”还是嗲嗲的问。
“总经理办公室的防火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会议室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罗登艾！你要干嘛？你要查？查啊！财务，让他查，把这几年，改制后的，所有的财务的东西都给他，让他查！XXX！你们也不想想，改制以前，你们的收入是多少？竺井天不知道，沈曼萍你应该知道吧。那时候，谁想过要查账？！你们敢查吗？！改制了，你们的收入起码翻一倍把，是不是我万一仁没让你们的收入翻四倍、五倍、十倍，我就有罪了？！你们以为经营一家公司容易吗，在我的眼里，你们就是一张张嘴啊。一开始两年，我喝的酒没吐的多。大冬天我抱着树吐，那时小方刚来，他蹲着吐完还来扶我，我不要他扶，老子自己回家！上了车就不清楚了，稀里糊涂到了，一看是饭店，我跟司机说，怎么到这儿了？我说我回家啊，他说是你说有人等你喝酒要到这儿的。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第二天饭局的地方。我，我容易吗我？！我喝不动了，其实也在喝，不就是喝不过来了嘛。能喝的过来吗？从年产值三千万喝到一个亿，从一个亿喝到四个亿，我再和小岳一起喝到了七个亿，喝的岳总都胃癌了。胃癌！你们XXX哪个得了癌？！”万一仁怒的开始捶桌子了。
岳鸿濯赶紧起身拦万一仁：“万董，别——”
“你别拦我。”万一仁推开岳鸿濯的手，“现在，日子不好过了，要查我的帐。罗登艾，你有种，我知道，不是你一个人这么想的，可你们这帮家伙谁敢说。现在好了，有出头鸟了，我竟然还打不了这出头鸟，为什么？因为，他是股东，你们都是股东！行，查！马上查！赶紧查！查完了去举报，把我逮进去，把我逮进去了，还有岳总。然后再查岳总的帐，让他也进去。再，还可以查丁总，是吧。丁总不怕，丁总不会有问题。”
万一仁说到这里，丁培衷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所有人也只能用无奈的目光偷偷的看丁培衷。
“查呀！”万一仁看差不多了，直接用手一点罗登艾，“不查出我一点问题来，你就别想退股！查！！！”
万一仁说完就坐下了。有意思的是，在万一仁整个发飙的过程中，罗登艾一直没坐下，一开始是想对峙，再后来就只能听着万一仁发狂了，最后，就不知道怎样才能坐下了。这下，尴尬了。
“小罗。”丁培衷沉着脸，他说话的时候，会议室里显得特别安静，“坐下。领导的事情你不懂。”
罗登艾默默的坐下了。他坐下后，会场仍是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岳鸿濯说：“大家休息一下吧，也十一点多了，二十分钟，您们小股东考虑考虑，一会儿再讨论。”他又侧过身对着万一仁，“万董，您也消消气。”
丁培衷一回办公室，罗登艾就跟进来了。丁培衷做了个手势，让他坐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一分钟。
罗登艾抬起头，面无表情：“丁总，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
“你这话说的。”丁培衷叹了一口气，“你还年轻。”
罗登艾也叹口气，说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啊。”
丁培衷拿起笔来，敲了敲桌面：“这事不会那么简单。”
“嗯？”罗登艾看着丁培衷。
“我在想。”丁培衷犹豫了一下，“我这事，说不定还真跟老万有关。”
“啊？”罗登艾吓了一跳，“您是说，他陷害——”
丁培衷摆摆手，接着又冷冷说：“还得再观察观察，你低调一点，也别那么悲观，想把我赶出AEW，没那么容易。”
方泽崇替万一仁端着茶杯跟着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你也是，有点气场行不行？”万一仁不耐烦的说，“你这么软，那不是变成我直接对他们了？”
方泽崇也很无奈：“我也没想到罗登艾今天能说这种话，这帮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万一仁更不耐烦了，“你不是知识分子还是我不是知识分子。这跟是不是知识分子没有关系，你，硬朗一点。”
“诶。”方泽崇到一边给万一仁添茶了，又随口问了一句，“那他们要是不愿意增资扩股怎么办？”
“怎么办？”万一仁冷冷一笑，“卖呗。”
岳鸿濯和张豪是最后两个离开会议室的，张豪显然也是有些走神，习惯性的又给岳鸿濯发烟，岳鸿濯也就接过来了，他叼着烟，却没点着，闷着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此时，邵淮秋正坐在他的电脑面前，看他进来了，连招呼都不打，继续摁着鼠标。
岳鸿濯丢给邵淮秋一支烟，问：“干嘛呢？”
“装个防火墙的插件。”
岳鸿濯在沙发上坐下来，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到底谁的屁股才能完全干净呢？”
邵淮秋点着了烟，冷冷的说：“反正我身边没有。”
“那梅心呢？”岳鸿濯问。
邵淮秋还是冷冷的说：“别惹我，再惹我，我不帮你了。”
“邵工。”一个小姑娘嗲嗲的呼唤道。
邵淮秋是到了AEW帮老许的忙、公开他与梅心的男女朋友关系后，第一次被人叫“邵工”的。本来那帮人还要叫“邵总”，梅心实在受不了，强行干预以后，才改口叫“邵工”的。反正，因为他是梅心的男朋友，因为他身上这种有些神秘的气质，令他成为了AEW总部行政、人力、总经办那些中青年女性的焦点人物。有一次，邵淮秋过来升级个设备，Sophia看她两个下属正冲着邵淮秋的背影指手画脚。
“说人家梅心还真是清华才女啊，眼光就是不一样。”
“你说口味重不就得了。”
“你觉得这属于口味重的吗？我怎么觉得，这口味有点野啊。”
“美女与野兽？”
“更像是牧羊女与野狼。”
“你还真会形容。不过你看啊，他脸上那个疤看着挺凶，倒也不丑哦。”
“是啊，像纹身一样……”
“你也可以给你男朋友脸上搞个这样的纹身啊……”
“我倒成啊，可他肯定不愿意。”
Sophia忍不住掺乎进去了：“你们俩聊什么呢？”
“邵工啊。”
Sophia：“又八卦人家梅心的男朋友，找这么个不挺好，一起走在大街上，人身安全有保障啊。”
“我们也觉着是，感觉梅心现在就跟个压寨夫人似的，谁都不敢惹。”
“挺好，又man，收入又高，听说一年保底两百万了，这保底赶上我们总经理了。”
“Sophia，她可花痴了，还说人家脸上这刀疤跟纹身似的，我让她给他男朋友纹个，她还挺乐意。”
“那又怎么了？我就觉着挺好。”
Sophia瞪了她俩一眼：“行了，回办公室忙去。一会儿让人听见了。”
俩女孩进去了，Sophia自己又旁观了半天，结果忍不住上去了。邵淮秋正站在那对着设备调试。
“您好，是邵工吧。”Sophia站得挺直，做了一个精致的招手的动作。
邵淮秋扭过头来瞅瞅Sophia：“您是——”
“我是这里的人力资源总监，你可以叫我Sophia。”
“哦，您好。”邵淮秋说着就转回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对于邵淮秋的冷淡，Sophia能理解，好歹人家搞定了清华兼AEW才女梅心，年薪轻松过百万，无论从魅力、实力上，有些孤傲也是很正常的，做HR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包容人才。所以邵淮秋忙邵淮秋的，她说她的：“薪酬管理本身就是我们HR比较重要的一块内容，所以我还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邵淮秋又扭过头来，问：“HR？”
“是啊。我刚才说我是人力资源总监啊。”Sophia当然不会意识到邵淮秋并不明白HR是什么意思。
“哦。”邵淮秋还是似懂非懂，“你问吧。”
“我其实不是很明白，给我们这种公司做IT维护的，一年的合同额也就五十来万，你的保底年薪就可以达到两百万，是你们的单子特别多呢？还是——”Sophia忽然有点兴奋，“还是因为梅心在我们这里，所以你降维打击，为了追到她，亲自来做一些不该你这个人工应该做的事情？”
“两百万？”邵淮秋皱皱眉头，“谁说的？”
“你自己承认的啊。”Sophia认真的说，“沈总和竺总都跟我说过，那天，就在那个会议室，你承认的。”
邵淮秋的记性不算差，他想起来了，那天的对话是这样的：
沈曼萍：“小伙子。对，就是你，IT专家。”
邵淮秋：“啊。”
沈曼萍：“干你们这个，应该也能挣不少吧。”
竺井天说：“一般的IT维护肯定不挣钱的，但是你要是做防火墙开发和维护这块，做的好的，听说年薪几百万了。”
罗登艾：“有这么多吗？这比我们值钱啊。”
所总甲“这你就不懂了，IT行业现在过劳死比我们设计行业多，说明什么？说明能挣钱啊。”
所总乙：“是啊，而且比设计行业更是吃青春饭，这小伙子也就三十上下，正是他们行业的黄金年龄，哪像我们啊，要到四十才黄金年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邵淮秋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人说对了什么，他也下意识点点头。
竺井天一看他点头，马上就说：“我说嘛，小伙子，一年两百万没问题吧。”
邵淮秋记得，自己对此没吭声。没吭声代表默认。现在Sophia再问自己，他也只能点点头了。
“如果你的保底是两百万，那么你的工时费一工日肯定会超过6000，天呐，你过来半天就是3000的人工，可是你们IT公司只签那么低的合同，你还三天两头来。”Sophia不是一般的惊讶，她的“爆炸头”真的要“爆炸”了，“那你是为了梅心？”
邵淮秋的回答出奇的爽快：“是啊。”
“好的。”Sophia反倒显得很镇静了，“谢谢你的解答，您忙，邵工。”她慢慢的转过身，缓缓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就看见了那两个八卦的“小HR”，她又缓缓的把门关上，然后就很兴奋的问那两个女孩：“你们知不知道梅心的男朋友一天的工时费是多少？”
今天又是这两个HR，又是倾慕的眼神，又是嗲嗲的呼唤：“邵工。”
“哎。”邵淮秋点点头，赶紧走过去。
“邵工今天忙啥哩？”还是嗲嗲的问。
“总经理办公室的防火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会议室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罗登艾！你要干嘛？你要查？查啊！财务，让他查，把这几年，改制后的，所有的财务的东西都给他，让他查！XXX！你们也不想想，改制以前，你们的收入是多少？竺井天不知道，沈曼萍你应该知道吧。那时候，谁想过要查账？！你们敢查吗？！改制了，你们的收入起码翻一倍把，是不是我万一仁没让你们的收入翻四倍、五倍、十倍，我就有罪了？！你们以为经营一家公司容易吗，在我的眼里，你们就是一张张嘴啊。一开始两年，我喝的酒没吐的多。大冬天我抱着树吐，那时小方刚来，他蹲着吐完还来扶我，我不要他扶，老子自己回家！上了车就不清楚了，稀里糊涂到了，一看是饭店，我跟司机说，怎么到这儿了？我说我回家啊，他说是你说有人等你喝酒要到这儿的。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第二天饭局的地方。我，我容易吗我？！我喝不动了，其实也在喝，不就是喝不过来了嘛。能喝的过来吗？从年产值三千万喝到一个亿，从一个亿喝到四个亿，我再和小岳一起喝到了七个亿，喝的岳总都胃癌了。胃癌！你们XXX哪个得了癌？！”万一仁怒的开始捶桌子了。
岳鸿濯赶紧起身拦万一仁：“万董，别——”
“你别拦我。”万一仁推开岳鸿濯的手，“现在，日子不好过了，要查我的帐。罗登艾，你有种，我知道，不是你一个人这么想的，可你们这帮家伙谁敢说。现在好了，有出头鸟了，我竟然还打不了这出头鸟，为什么？因为，他是股东，你们都是股东！行，查！马上查！赶紧查！查完了去举报，把我逮进去，把我逮进去了，还有岳总。然后再查岳总的帐，让他也进去。再，还可以查丁总，是吧。丁总不怕，丁总不会有问题。”
万一仁说到这里，丁培衷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所有人也只能用无奈的目光偷偷的看丁培衷。
“查呀！”万一仁看差不多了，直接用手一点罗登艾，“不查出我一点问题来，你就别想退股！查！！！”
万一仁说完就坐下了。有意思的是，在万一仁整个发飙的过程中，罗登艾一直没坐下，一开始是想对峙，再后来就只能听着万一仁发狂了，最后，就不知道怎样才能坐下了。这下，尴尬了。
“小罗。”丁培衷沉着脸，他说话的时候，会议室里显得特别安静，“坐下。领导的事情你不懂。”
罗登艾默默的坐下了。他坐下后，会场仍是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岳鸿濯说：“大家休息一下吧，也十一点多了，二十分钟，您们小股东考虑考虑，一会儿再讨论。”他又侧过身对着万一仁，“万董，您也消消气。”
丁培衷一回办公室，罗登艾就跟进来了。丁培衷做了个手势，让他坐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一分钟。
罗登艾抬起头，面无表情：“丁总，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
“你这话说的。”丁培衷叹了一口气，“你还年轻。”
罗登艾也叹口气，说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啊。”
丁培衷拿起笔来，敲了敲桌面：“这事不会那么简单。”
“嗯？”罗登艾看着丁培衷。
“我在想。”丁培衷犹豫了一下，“我这事，说不定还真跟老万有关。”
“啊？”罗登艾吓了一跳，“您是说，他陷害——”
丁培衷摆摆手，接着又冷冷说：“还得再观察观察，你低调一点，也别那么悲观，想把我赶出AEW，没那么容易。”
方泽崇替万一仁端着茶杯跟着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你也是，有点气场行不行？”万一仁不耐烦的说，“你这么软，那不是变成我直接对他们了？”
方泽崇也很无奈：“我也没想到罗登艾今天能说这种话，这帮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万一仁更不耐烦了，“你不是知识分子还是我不是知识分子。这跟是不是知识分子没有关系，你，硬朗一点。”
“诶。”方泽崇到一边给万一仁添茶了，又随口问了一句，“那他们要是不愿意增资扩股怎么办？”
“怎么办？”万一仁冷冷一笑，“卖呗。”
岳鸿濯和张豪是最后两个离开会议室的，张豪显然也是有些走神，习惯性的又给岳鸿濯发烟，岳鸿濯也就接过来了，他叼着烟，却没点着，闷着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此时，邵淮秋正坐在他的电脑面前，看他进来了，连招呼都不打，继续摁着鼠标。
岳鸿濯丢给邵淮秋一支烟，问：“干嘛呢？”
“装个防火墙的插件。”
岳鸿濯在沙发上坐下来，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到底谁的屁股才能完全干净呢？”
邵淮秋点着了烟，冷冷的说：“反正我身边没有。”
“那梅心呢？”岳鸿濯问。
邵淮秋还是冷冷的说：“别惹我，再惹我，我不帮你了。”
AEW需要的是拯救者，那要看岳是不是了？而邵，他又准备为梅心做什么？请大家继续关注。
开完股东会已经快一点了，万一仁坚持留岳鸿濯吃午饭，还安排食堂专门给岳鸿濯熬了粥，岳鸿濯实际上是感觉非常疲劳的，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睡一觉，但他知道，这一次交谈很关键，于是就坚持着坐到了万一仁办公室，跟他一起吃饭。
“你恢复的挺快啊。”万一仁中午喜欢啃馒头、窝窝头之类的，配个简单的蛋花汤，他一边啃馒头一边瞅岳鸿濯眼前那一大盆粥和几碟咸菜，“你现在能吃咸菜了？”
岳鸿濯乐了，直接夹起咸菜往自己碗里的粥上一丢：“我在家是都不碰的，可今天这不烟都抽了半包了？”
“哈哈哈哈——”万一仁看起来心情应该是很好的，“好小子！我当初提你上来，最看重的就是你这股拼命三郎的劲儿。今天，多亏你，要不是你表态了，这增资扩股的事儿还够呛。看来，在AEW，你的影响力比我大啊。”这一句句都是真心话，只是最后这句话里的味道就很复杂了。
“您别吓我，我可是得了癌的人，受不了这刺激。”岳鸿濯赶紧晃晃筷子，“说白了，不是我拍您马屁，这股东嘛，都无非是想跟在您后边混，只从池子里拿钱，谁还愿意往池子里搁钱？也就是您了，这么多年，就没让大家往里边投过钱，所以大家都习惯了。看今天这局面，其实就是在看除了您，还有谁有态度，我那点股份虽然不多，您加上我的也已经快50%了，像老丁，肯定不会逆着您来，还有霍熙，这就过60%了，他们也没什么可坚持的。何况也没多少钱……不过万董，我这还是有点数的，三百多万啊，我这半条命的，压力大啊。”岳鸿濯说着，眼睛和眉毛一起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瞅瞅万一仁，低头继续喝粥，边喝边说，“万董，咱们食堂这粥熬的好，有肉味儿没肉啊，哈哈！”
万一仁听这话觉得别扭：“你现在能吃肉吗？消化的了吗？肉我让他们都挑出来了。”他又看看闷头喝粥的岳鸿濯，想了想，继续说，“不过也是，就现在这下坡路的形势，你还真打算养好了身子再出去冲杀？”
岳鸿濯停了一下，笑笑：“那不还得挣钱？我婚都没结呢！”
“这可不赖我哦。”万一仁点点岳鸿濯，“按理说，你这个岗位机会挺多的，你自己不把握。”
“我机会怎么多了？”岳鸿濯用纸巾擦擦嘴，“这不是女业主就是风尘女子，要么就得吃窝边草，有啥机会了？”
“窝边草也不是不可以啊。”万一仁也觉得这个话题有意思，同时还可以为他的下一个话题铺垫，“AEW还是有不少美女的，你看看，梅心，是不是？跟着小IT跑了。封杜意珊，是不是？跟着大款跑了。这两年新进来几个女孩也不错啊，学历不是清华的，就是东南的……”
岳鸿濯又摆摆手：“您别，还刚毕业的，太小了，这都差十五岁了，窝边草也不是这样吃的，过分了。”
“这有什么过分的？”万一仁把馒头一放，“你还不吸取我的教训。首先，我就是吃窝边草，那改制之前，国企设计院是鼓励双职工的，有利于男同志的相关工作的开展，比如，陪领导出去喝酒，她作为妻子，也是公司的一员，她得理解吧；比如连续出差半年，她得理解吧；再比如，一年加班250天，她得理解吧。窝边草挺好，但我的失败在于找了个跟我差不多大的，我多老，她就多老，这问题不就来了。所以，一改制我就把她搞到朋友的审图公司去了，留在公司我还怎么开展工作？你比我还清楚，我们的工作是很难避开美女的，对不对？尤其是，年轻的……我给你看个女孩的朋友圈……”
“哟！”岳鸿濯也放下了粥，探头去看万一仁的手机。就看万一仁点开了一个叫Sandy的女孩的朋友圈，翻动里面一张张自拍，一边翻，一边万一仁还问：“怎么样？”
“漂亮啊，可以啊。”岳鸿濯索性把手机拿过来了，一边翻一边赞叹，“这个真不错！看着特纯。哪个场子的？”
“朋友会所的。”万一仁从岳鸿濯手里把手机接过来，“所以，我跟你说，既然你没结，就找个年轻的，明白吗？反正你现在北京房子都有两套了，你身体不好，清闲一点，一年一百万还是有的，找个娇妻生个娃再说。”
“要不——”岳鸿濯拿筷子指指万一仁的手机，“要不您把这个叫那个什么，Sandy，转给我算了，我和她结婚生孩子。”
“你给我得了吧你。”万一仁一瞪眼，“净扯淡，可能吗？就知道玩玩玩。”
岳鸿濯“嘿嘿”一笑，却接上了万一仁之前的那一句话：“您刚才说我清闲一点，一年也还能挣一百万？”这句话实际上是非常敏感的。AEW的规矩是，副总建的保底是100万，总工与副总经理是150万，总经理的保底是250万。岳鸿濯是总经理，万一仁现在跟他说“清闲一点，一年一百万还是有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万一仁顿了顿，用舌头舔了舔牙齿上沾的食屑，说：“小岳，有时候，你得认命。你得的可是胃癌，是恶性的，还切了胃，你得保重自己的身体。而且，你也看到了，AEW的情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困难，你信不信我们这两年要是卖不掉，可能会永远烂在我们的手上。”
“我信。”岳鸿濯的回答痛快的出乎万一仁的意料。万一仁眼中一亮，心里想：“可谈。”
“所以，您打算卖AEW？”岳鸿濯问。
万一仁叹口气：“我倒是想啊，问题是有人会花个十来亿买我们这家设计公司吗？”
岳鸿濯没露声色，继续低头喝粥，心里却在琢磨：“十来亿？”——他觉得这理想价位可是十五亿，怎么到了万一仁嘴里马上就变成十来亿了呢？
“不好卖啊。”万一仁感慨道，忽然又去问岳鸿濯，“你能找得到人买我们公司吗？”
岳鸿濯摇摇头：“能一口气拿出十五亿的估计没有。”他这话说的也很有意思，万一仁说十来亿，他就往十五亿去说，“但像我们这种设计公司，他也没必要都买走吧，他总得留些老人帮他经营吧。起码，我们合同保有量都有十个亿，这十个亿谁去收，他都让他的新人去收？要是收不回来呢？越是收不回来，就越卖不上价钱不是？”
“对啊。”万一仁是不爱听“十五亿”，但岳鸿濯提到了过渡的问题，他马上就接了上去，“如果卖掉，别人不说，咱俩肯定是留下来的，否则这钱就不好收。”
“我明白了。”岳鸿濯点点头，“那样，我总经理也不用做了，我这身体也不行，人家也不放心让我做，另外给我安排个副总经理之类的位置，我就帮他把关系理理顺，方便他收钱和把关系接过去，也不累，一年也能拿个一百来万的？”
“是啊。”万一仁点点头，但遂又叹了口气，“就是这种买家不好找啊。有倒是有……就是……价钱开的不高。”
话说到这的时候，岳鸿濯那粥也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他忍不住从万一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问：“他们开什么价？”
“到不了十个亿，包含这个宅子。”万一仁说完，故意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岳鸿濯叼着烟没点着，像是在琢磨这事，半天没说话。万一仁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又坐了十来分钟，岳鸿濯忽然说：“不行了，人累的不行，我得回家睡觉了。”
万一仁点点头：“你好好休息。”
岳鸿濯站起了身，正准备走。万一仁忽然又叫了一声：“小岳。”
“嗯？”岳鸿濯扭过头来。
“你增资扩股……我是说……你资金有困难吗？”万一仁问。
岳鸿濯皱皱眉头，说：“还别说，这三百多万我还得去筹筹，要不我再退点股份出来？您不是也说了吗，迟早也得卖了，而且还不见得能卖个好价钱，我要那么多股份干嘛。”
“是这样啊。”万一仁也皱皱眉头，遂又点点头，“也行。都这时候了，你也可转给我，有什么事，我来扛嘛。”
“那我考虑考虑？”岳鸿濯微笑着说，说完就出门了。
岳鸿濯出了门，一转身就进了丁培衷的屋。他进去把丁培衷吓一跳。
“你还没回家啊？”丁培衷说，“你累不累啊，你以为你谁啊，铁人啊。”
岳鸿濯则直接在他靠落地玻璃门那边的沙发上坐下了，有点无力的说：“你这边阳光好，我就这样靠着眯会儿，舒服。”
丁培衷叹口气，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叠薄毯子，递给岳鸿濯：“盖上。”
岳鸿濯挺开心的给自己盖上了，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老万要卖AEW。”
“嗯，看出来了。”丁培衷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你先睡会儿吧，睡醒了再说这些事情。”
“嗯。”岳鸿濯把双腿抬起来架在了茶几上，“我们，都是他的障碍。”
丁培衷无奈的“呵呵”了一声：“睡吧。”
丁培衷呆呆的望着办公室的内玻璃门外对着的那个小天井，还有一些花草，还有一棵已被砍去上半截的老树，斩断的粗树枝上却还伸出两根秃枝，若是过了冬，这枝上还是能发芽，生出不少绿叶的，只是他甚至悲观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再看到这枝上生出的绿叶。丁培衷呆呆的望着，望着望着，就听到了岳鸿濯轻轻的鼾声。
丁培衷悄悄的起身，出了门，又把门合上，他去敲隔壁的隔壁门，里面传来霍熙的声音：“请进——”
霍熙先是一怔，看着丁培衷把门关上好，冷冷的问：“有事？”
丁培衷走到了霍熙的桌子前，却没有坐下，语气恳切的问：“能谈点公事吗？”
“当然可以。”霍熙说，“我在这家公司的待遇一直备受指责，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处理公事来证明我自己的价值了。”
“我可以坐下吗？”丁培衷问。
“请坐。”霍熙故作正式的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丁培衷坐下后，又仔细看了一会儿霍熙，而霍熙则避开他的目光，整理眼前的一些材料。
“万董挖你的时候，有跟你说他要卖AEW吗？”丁培衷问。
霍熙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我都觉得奇怪，我一来，他就说要卖公司，我觉得他和汤总那边谈的这些事情都是不靠谱的，可没想到他今天会在股东会上提卖公司的事情，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否则我也不会多问一句，也就不会在会上被人笑话了。”
“那你现在觉得他挖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丁培衷问。
霍熙的手停了下来，她双臂交叠在桌面上，身子略微往前倾：“你知道，除了我和你上床以外，我做人是很有原则的，万董叫我过来，我们肯定是谈了一些条件的，但是我们互相之间是有承诺的，我和他之间的协议，要对第三方保密。”
“你们有书面协议？”丁培衷问的时候都想笑——他太了解万一仁了。
“不，口头的。”霍熙却说的很认真，“你是不是觉得口头协议不靠谱？”
没办法，丁培衷只得说：“以我对万董的了解，那就等于没有协议。”
“那是你认为的。”霍熙正色道，“不管万董靠谱不靠谱，我要遵守我和他之间谈好的协议。”
丁培衷点点头：“这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就好。”霍熙的怒气似乎有些上来了，“但我得承认，这里，靠谱的事情也少，除了头等舱与五星级酒店，这工资发的我都看不懂，唉……反正他愿意怎么发就怎么发吧。”
“我听人说，人力资源那边得到的万董的指令是，你的保底是250万。那月发应该是八万吧。”丁培衷问，“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我没想到，除了税以外，保险之类的也放在里面，包括我公寓的房租等等也在里面。”霍熙对此显然是非常不满的。
“之前没谈清楚吗？不过，我们每个从外地到北京来的高管，在这方面都没谈清楚。”丁培衷知道，租房这块不是没谈，而是“没谈清楚”，万董肯定说，你的底薪是多少，每个月拿到手是多少，保险公积金一般从低交，另外，还有房子公司帮你租——结果最后还真的是“公司只是帮你租”，根本就没这块补贴。丁培衷不好意思说，霍熙还算谈的比较清楚，因为她是从国外回来的，那边的缴税更加规范，所以不会出现国内谈收入经常会谈到的“拿到手是多少”，这又是一个坑，你可以理解为“拿到手多少”是指税后的，但公司也可以理解为“拿到手多少”是指税前，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逻辑，这个税是可以“拿到手”的吗？但这一招在早几年的AEW也是玩过的，直到现在，公司相当一部分中、高管的引入还是不发offer的。所以，霍熙已经算是比较幸运了，她对收入的理解肯定不是“拿到手”的，她也没有公积金，无非是每个月有个千把块钱的保险和七千多的房租——以丁培衷的判断，霍熙这种在北京租房也就这个价了，公司不帮她租，她自己找的可能更贵，那就是一年的收入口径差了十万，也就是保底总量的4%，自然是没必要太过纠结了。
“是吗？”霍熙看看丁培衷，“你的意思是，就是这么不靠谱对吧。”
丁培衷点点头。
“说实话，万董的不靠谱我确实越看越清楚了。但是我很靠谱。”霍熙自我确认似的使劲点点头，“就是这样。”
丁培衷点点头，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想在AEW实现‘三类世界’吗？”他看到霍熙的身体轻轻的颤了一下，便听见霍熙说：
“这跟你没关系。何况，我和你之间已经结束了。公事公办的角度，你不应该再问我这方面的问题了。”
丁培衷点点头，毕竟调整了几天，他的状态已经稳定多了，人也慢慢在回归沉稳，何况，他已经能感受到被赶出AEW的危机，所以，他必须稳住心神做一下努力。他说：“我就表达两方面的意思，你可以不回答。可以吗？”丁培衷恳切的盯着霍熙的眼睛。
“OK。”霍熙点点头。
“那天，你说那个酒庄，卓鸺是有股份的，而卓鸺是汤乾紧密的生意合作伙伴，然后，现在汤乾要买AEW看起来像是真事了。那么，我的事会不会跟万董想把AEW卖掉有关呢？”
霍熙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不是没想过，可是，这样一次并购，至于要这样搞你，或者搞我们倆吗？”
“一方面，好歹我是公司的总工，手里也有八个点的股份，在股东中小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把我搞掉，应该也会有利于压价。”丁培衷说， “搞我，也许就是冲着你来的。有一天，一旦你不就范，就会把我俩的事情拿出来曝光。”
“就范？”霍熙愣愣的盯着丁培衷，“我要就范什么？”
丁培衷并没有顺着霍熙的话继续往下说，“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你和万董谈好的关于‘三类世界’的设想，以万一仁的心胸、气魄和事业心，是不可能实现的，我甚至不知道谁能实现。当然，或许你有你的技术路线和实现路径，但是，万一仁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也许这就是AEW的一个卖点。”
霍熙皱紧了眉头，想着丁培衷的话，而丁培衷却去看窗外，他的心情也很复杂，但他知道，他或许已经找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的着力点就是眼前这个似乎已经对他失去信心的女人。
“难道——”霍熙看着丁培衷，喃喃的说，“我要就范的，可能就是这个所谓的卖点？”
丁培衷点点头，看着霍熙的眼神，他知道，机会又来了。
下午15:33
虻：到了吗？
Julie：到了。
虻：还顺利？
Julie：很顺利。
虻：我晚上和老水他们吃饭。
Julie：又喝酒啊。去哪儿喝啊。
虻：三里屯。
Julie[语音]：哟！酒吧啊。这是要喝花酒的节奏吗？
虻：都那么穷，喝什么花酒。
Julie[语音]：哟！这么说要是有钱就可以去喝花酒了是吧。
虻：呵呵，我不会再去喝了。
Julie[语音]：哟！看来以前喝的不少哦。
虻：也不算多。你什么时候回来？
Julie[语音]：甲方说晚上一起吃饭，先聊聊。这么初步的阶段，应该也没什么事情，争取明晚到北京吧。
虻：[OK]
梅心放下手机，拉开窗帘，瞅了瞅外面的新城，又看看这个有些奢华的房间，她感到从武汉高铁站下来这一路就挺匪夷所思的。
“你恢复的挺快啊。”万一仁中午喜欢啃馒头、窝窝头之类的，配个简单的蛋花汤，他一边啃馒头一边瞅岳鸿濯眼前那一大盆粥和几碟咸菜，“你现在能吃咸菜了？”
岳鸿濯乐了，直接夹起咸菜往自己碗里的粥上一丢：“我在家是都不碰的，可今天这不烟都抽了半包了？”
“哈哈哈哈——”万一仁看起来心情应该是很好的，“好小子！我当初提你上来，最看重的就是你这股拼命三郎的劲儿。今天，多亏你，要不是你表态了，这增资扩股的事儿还够呛。看来，在AEW，你的影响力比我大啊。”这一句句都是真心话，只是最后这句话里的味道就很复杂了。
“您别吓我，我可是得了癌的人，受不了这刺激。”岳鸿濯赶紧晃晃筷子，“说白了，不是我拍您马屁，这股东嘛，都无非是想跟在您后边混，只从池子里拿钱，谁还愿意往池子里搁钱？也就是您了，这么多年，就没让大家往里边投过钱，所以大家都习惯了。看今天这局面，其实就是在看除了您，还有谁有态度，我那点股份虽然不多，您加上我的也已经快50%了，像老丁，肯定不会逆着您来，还有霍熙，这就过60%了，他们也没什么可坚持的。何况也没多少钱……不过万董，我这还是有点数的，三百多万啊，我这半条命的，压力大啊。”岳鸿濯说着，眼睛和眉毛一起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瞅瞅万一仁，低头继续喝粥，边喝边说，“万董，咱们食堂这粥熬的好，有肉味儿没肉啊，哈哈！”
万一仁听这话觉得别扭：“你现在能吃肉吗？消化的了吗？肉我让他们都挑出来了。”他又看看闷头喝粥的岳鸿濯，想了想，继续说，“不过也是，就现在这下坡路的形势，你还真打算养好了身子再出去冲杀？”
岳鸿濯停了一下，笑笑：“那不还得挣钱？我婚都没结呢！”
“这可不赖我哦。”万一仁点点岳鸿濯，“按理说，你这个岗位机会挺多的，你自己不把握。”
“我机会怎么多了？”岳鸿濯用纸巾擦擦嘴，“这不是女业主就是风尘女子，要么就得吃窝边草，有啥机会了？”
“窝边草也不是不可以啊。”万一仁也觉得这个话题有意思，同时还可以为他的下一个话题铺垫，“AEW还是有不少美女的，你看看，梅心，是不是？跟着小IT跑了。封杜意珊，是不是？跟着大款跑了。这两年新进来几个女孩也不错啊，学历不是清华的，就是东南的……”
岳鸿濯又摆摆手：“您别，还刚毕业的，太小了，这都差十五岁了，窝边草也不是这样吃的，过分了。”
“这有什么过分的？”万一仁把馒头一放，“你还不吸取我的教训。首先，我就是吃窝边草，那改制之前，国企设计院是鼓励双职工的，有利于男同志的相关工作的开展，比如，陪领导出去喝酒，她作为妻子，也是公司的一员，她得理解吧；比如连续出差半年，她得理解吧；再比如，一年加班250天，她得理解吧。窝边草挺好，但我的失败在于找了个跟我差不多大的，我多老，她就多老，这问题不就来了。所以，一改制我就把她搞到朋友的审图公司去了，留在公司我还怎么开展工作？你比我还清楚，我们的工作是很难避开美女的，对不对？尤其是，年轻的……我给你看个女孩的朋友圈……”
“哟！”岳鸿濯也放下了粥，探头去看万一仁的手机。就看万一仁点开了一个叫Sandy的女孩的朋友圈，翻动里面一张张自拍，一边翻，一边万一仁还问：“怎么样？”
“漂亮啊，可以啊。”岳鸿濯索性把手机拿过来了，一边翻一边赞叹，“这个真不错！看着特纯。哪个场子的？”
“朋友会所的。”万一仁从岳鸿濯手里把手机接过来，“所以，我跟你说，既然你没结，就找个年轻的，明白吗？反正你现在北京房子都有两套了，你身体不好，清闲一点，一年一百万还是有的，找个娇妻生个娃再说。”
“要不——”岳鸿濯拿筷子指指万一仁的手机，“要不您把这个叫那个什么，Sandy，转给我算了，我和她结婚生孩子。”
“你给我得了吧你。”万一仁一瞪眼，“净扯淡，可能吗？就知道玩玩玩。”
岳鸿濯“嘿嘿”一笑，却接上了万一仁之前的那一句话：“您刚才说我清闲一点，一年也还能挣一百万？”这句话实际上是非常敏感的。AEW的规矩是，副总建的保底是100万，总工与副总经理是150万，总经理的保底是250万。岳鸿濯是总经理，万一仁现在跟他说“清闲一点，一年一百万还是有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万一仁顿了顿，用舌头舔了舔牙齿上沾的食屑，说：“小岳，有时候，你得认命。你得的可是胃癌，是恶性的，还切了胃，你得保重自己的身体。而且，你也看到了，AEW的情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困难，你信不信我们这两年要是卖不掉，可能会永远烂在我们的手上。”
“我信。”岳鸿濯的回答痛快的出乎万一仁的意料。万一仁眼中一亮，心里想：“可谈。”
“所以，您打算卖AEW？”岳鸿濯问。
万一仁叹口气：“我倒是想啊，问题是有人会花个十来亿买我们这家设计公司吗？”
岳鸿濯没露声色，继续低头喝粥，心里却在琢磨：“十来亿？”——他觉得这理想价位可是十五亿，怎么到了万一仁嘴里马上就变成十来亿了呢？
“不好卖啊。”万一仁感慨道，忽然又去问岳鸿濯，“你能找得到人买我们公司吗？”
岳鸿濯摇摇头：“能一口气拿出十五亿的估计没有。”他这话说的也很有意思，万一仁说十来亿，他就往十五亿去说，“但像我们这种设计公司，他也没必要都买走吧，他总得留些老人帮他经营吧。起码，我们合同保有量都有十个亿，这十个亿谁去收，他都让他的新人去收？要是收不回来呢？越是收不回来，就越卖不上价钱不是？”
“对啊。”万一仁是不爱听“十五亿”，但岳鸿濯提到了过渡的问题，他马上就接了上去，“如果卖掉，别人不说，咱俩肯定是留下来的，否则这钱就不好收。”
“我明白了。”岳鸿濯点点头，“那样，我总经理也不用做了，我这身体也不行，人家也不放心让我做，另外给我安排个副总经理之类的位置，我就帮他把关系理理顺，方便他收钱和把关系接过去，也不累，一年也能拿个一百来万的？”
“是啊。”万一仁点点头，但遂又叹了口气，“就是这种买家不好找啊。有倒是有……就是……价钱开的不高。”
话说到这的时候，岳鸿濯那粥也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他忍不住从万一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问：“他们开什么价？”
“到不了十个亿，包含这个宅子。”万一仁说完，故意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岳鸿濯叼着烟没点着，像是在琢磨这事，半天没说话。万一仁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又坐了十来分钟，岳鸿濯忽然说：“不行了，人累的不行，我得回家睡觉了。”
万一仁点点头：“你好好休息。”
岳鸿濯站起了身，正准备走。万一仁忽然又叫了一声：“小岳。”
“嗯？”岳鸿濯扭过头来。
“你增资扩股……我是说……你资金有困难吗？”万一仁问。
岳鸿濯皱皱眉头，说：“还别说，这三百多万我还得去筹筹，要不我再退点股份出来？您不是也说了吗，迟早也得卖了，而且还不见得能卖个好价钱，我要那么多股份干嘛。”
“是这样啊。”万一仁也皱皱眉头，遂又点点头，“也行。都这时候了，你也可转给我，有什么事，我来扛嘛。”
“那我考虑考虑？”岳鸿濯微笑着说，说完就出门了。
岳鸿濯出了门，一转身就进了丁培衷的屋。他进去把丁培衷吓一跳。
“你还没回家啊？”丁培衷说，“你累不累啊，你以为你谁啊，铁人啊。”
岳鸿濯则直接在他靠落地玻璃门那边的沙发上坐下了，有点无力的说：“你这边阳光好，我就这样靠着眯会儿，舒服。”
丁培衷叹口气，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叠薄毯子，递给岳鸿濯：“盖上。”
岳鸿濯挺开心的给自己盖上了，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老万要卖AEW。”
“嗯，看出来了。”丁培衷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你先睡会儿吧，睡醒了再说这些事情。”
“嗯。”岳鸿濯把双腿抬起来架在了茶几上，“我们，都是他的障碍。”
丁培衷无奈的“呵呵”了一声：“睡吧。”
丁培衷呆呆的望着办公室的内玻璃门外对着的那个小天井，还有一些花草，还有一棵已被砍去上半截的老树，斩断的粗树枝上却还伸出两根秃枝，若是过了冬，这枝上还是能发芽，生出不少绿叶的，只是他甚至悲观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再看到这枝上生出的绿叶。丁培衷呆呆的望着，望着望着，就听到了岳鸿濯轻轻的鼾声。
丁培衷悄悄的起身，出了门，又把门合上，他去敲隔壁的隔壁门，里面传来霍熙的声音：“请进——”
霍熙先是一怔，看着丁培衷把门关上好，冷冷的问：“有事？”
丁培衷走到了霍熙的桌子前，却没有坐下，语气恳切的问：“能谈点公事吗？”
“当然可以。”霍熙说，“我在这家公司的待遇一直备受指责，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处理公事来证明我自己的价值了。”
“我可以坐下吗？”丁培衷问。
“请坐。”霍熙故作正式的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丁培衷坐下后，又仔细看了一会儿霍熙，而霍熙则避开他的目光，整理眼前的一些材料。
“万董挖你的时候，有跟你说他要卖AEW吗？”丁培衷问。
霍熙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我都觉得奇怪，我一来，他就说要卖公司，我觉得他和汤总那边谈的这些事情都是不靠谱的，可没想到他今天会在股东会上提卖公司的事情，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否则我也不会多问一句，也就不会在会上被人笑话了。”
“那你现在觉得他挖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丁培衷问。
霍熙的手停了下来，她双臂交叠在桌面上，身子略微往前倾：“你知道，除了我和你上床以外，我做人是很有原则的，万董叫我过来，我们肯定是谈了一些条件的，但是我们互相之间是有承诺的，我和他之间的协议，要对第三方保密。”
“你们有书面协议？”丁培衷问的时候都想笑——他太了解万一仁了。
“不，口头的。”霍熙却说的很认真，“你是不是觉得口头协议不靠谱？”
没办法，丁培衷只得说：“以我对万董的了解，那就等于没有协议。”
“那是你认为的。”霍熙正色道，“不管万董靠谱不靠谱，我要遵守我和他之间谈好的协议。”
丁培衷点点头：“这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就好。”霍熙的怒气似乎有些上来了，“但我得承认，这里，靠谱的事情也少，除了头等舱与五星级酒店，这工资发的我都看不懂，唉……反正他愿意怎么发就怎么发吧。”
“我听人说，人力资源那边得到的万董的指令是，你的保底是250万。那月发应该是八万吧。”丁培衷问，“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我没想到，除了税以外，保险之类的也放在里面，包括我公寓的房租等等也在里面。”霍熙对此显然是非常不满的。
“之前没谈清楚吗？不过，我们每个从外地到北京来的高管，在这方面都没谈清楚。”丁培衷知道，租房这块不是没谈，而是“没谈清楚”，万董肯定说，你的底薪是多少，每个月拿到手是多少，保险公积金一般从低交，另外，还有房子公司帮你租——结果最后还真的是“公司只是帮你租”，根本就没这块补贴。丁培衷不好意思说，霍熙还算谈的比较清楚，因为她是从国外回来的，那边的缴税更加规范，所以不会出现国内谈收入经常会谈到的“拿到手是多少”，这又是一个坑，你可以理解为“拿到手多少”是指税后的，但公司也可以理解为“拿到手多少”是指税前，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逻辑，这个税是可以“拿到手”的吗？但这一招在早几年的AEW也是玩过的，直到现在，公司相当一部分中、高管的引入还是不发offer的。所以，霍熙已经算是比较幸运了，她对收入的理解肯定不是“拿到手”的，她也没有公积金，无非是每个月有个千把块钱的保险和七千多的房租——以丁培衷的判断，霍熙这种在北京租房也就这个价了，公司不帮她租，她自己找的可能更贵，那就是一年的收入口径差了十万，也就是保底总量的4%，自然是没必要太过纠结了。
“是吗？”霍熙看看丁培衷，“你的意思是，就是这么不靠谱对吧。”
丁培衷点点头。
“说实话，万董的不靠谱我确实越看越清楚了。但是我很靠谱。”霍熙自我确认似的使劲点点头，“就是这样。”
丁培衷点点头，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想在AEW实现‘三类世界’吗？”他看到霍熙的身体轻轻的颤了一下，便听见霍熙说：
“这跟你没关系。何况，我和你之间已经结束了。公事公办的角度，你不应该再问我这方面的问题了。”
丁培衷点点头，毕竟调整了几天，他的状态已经稳定多了，人也慢慢在回归沉稳，何况，他已经能感受到被赶出AEW的危机，所以，他必须稳住心神做一下努力。他说：“我就表达两方面的意思，你可以不回答。可以吗？”丁培衷恳切的盯着霍熙的眼睛。
“OK。”霍熙点点头。
“那天，你说那个酒庄，卓鸺是有股份的，而卓鸺是汤乾紧密的生意合作伙伴，然后，现在汤乾要买AEW看起来像是真事了。那么，我的事会不会跟万董想把AEW卖掉有关呢？”
霍熙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不是没想过，可是，这样一次并购，至于要这样搞你，或者搞我们倆吗？”
“一方面，好歹我是公司的总工，手里也有八个点的股份，在股东中小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把我搞掉，应该也会有利于压价。”丁培衷说， “搞我，也许就是冲着你来的。有一天，一旦你不就范，就会把我俩的事情拿出来曝光。”
“就范？”霍熙愣愣的盯着丁培衷，“我要就范什么？”
丁培衷并没有顺着霍熙的话继续往下说，“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你和万董谈好的关于‘三类世界’的设想，以万一仁的心胸、气魄和事业心，是不可能实现的，我甚至不知道谁能实现。当然，或许你有你的技术路线和实现路径，但是，万一仁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也许这就是AEW的一个卖点。”
霍熙皱紧了眉头，想着丁培衷的话，而丁培衷却去看窗外，他的心情也很复杂，但他知道，他或许已经找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的着力点就是眼前这个似乎已经对他失去信心的女人。
“难道——”霍熙看着丁培衷，喃喃的说，“我要就范的，可能就是这个所谓的卖点？”
丁培衷点点头，看着霍熙的眼神，他知道，机会又来了。
下午15:33
虻：到了吗？
Julie：到了。
虻：还顺利？
Julie：很顺利。
虻：我晚上和老水他们吃饭。
Julie：又喝酒啊。去哪儿喝啊。
虻：三里屯。
Julie[语音]：哟！酒吧啊。这是要喝花酒的节奏吗？
虻：都那么穷，喝什么花酒。
Julie[语音]：哟！这么说要是有钱就可以去喝花酒了是吧。
虻：呵呵，我不会再去喝了。
Julie[语音]：哟！看来以前喝的不少哦。
虻：也不算多。你什么时候回来？
Julie[语音]：甲方说晚上一起吃饭，先聊聊。这么初步的阶段，应该也没什么事情，争取明晚到北京吧。
虻：[OK]
梅心放下手机，拉开窗帘，瞅了瞅外面的新城，又看看这个有些奢华的房间，她感到从武汉高铁站下来这一路就挺匪夷所思的。
还有一段，稍等
一般业主，尤其是优质的业主，是不接设计院的人的，毕竟是人家给设计院活，犯不着这么客气。这个项目设计费不低，业主来头貌似也不小，可却让司机开着大奔来接她，而且那个态度客气的啊。
车子一路就到了东湖附近的凯悦，梅心一看：“坏了，业主帮着订的酒店超标了。”可嘴上又不好说什么，到了前台，身份证一给，人家给了一个套房。梅心更崩溃了：“不会吧，他们觉得我们设计院标准这么高啊。”可又不好说这房间太贵了不要，硬着头皮准备付钱吧，前台说房钱已经付了。这可把她搞得不好意思了，赶紧跟甲方的联络人联系说不用这么客气，拿人家设计费，当然是自己买单了。甲方却说没关系，还说是这边高新公司的总经理专门要求的，说要好好招待北京来的设计师。好吧，盛情难却，就住下吧。进了房间，又是个豪华套房——这睡个觉用不着啊。
梅心有点慌了：“这么热情，晚上喝酒不被灌死？”于是又后悔没带两个设计师过来，可刚好年底，张少他们都在赶图，也没人有时间能跟她来啊。“得了，多喝点就多喝点吧，又不是没喝多过。那不行，赶紧叫个面条吧，垫垫肚子，到时候酒桌上不要死的太难看。”
于是，她赶紧叫了一碗面。不到五分钟，门铃就响了。
“这么快？”梅心于是去开门，这门一开，她不禁一愣：
“汤总？”
车子一路就到了东湖附近的凯悦，梅心一看：“坏了，业主帮着订的酒店超标了。”可嘴上又不好说什么，到了前台，身份证一给，人家给了一个套房。梅心更崩溃了：“不会吧，他们觉得我们设计院标准这么高啊。”可又不好说这房间太贵了不要，硬着头皮准备付钱吧，前台说房钱已经付了。这可把她搞得不好意思了，赶紧跟甲方的联络人联系说不用这么客气，拿人家设计费，当然是自己买单了。甲方却说没关系，还说是这边高新公司的总经理专门要求的，说要好好招待北京来的设计师。好吧，盛情难却，就住下吧。进了房间，又是个豪华套房——这睡个觉用不着啊。
梅心有点慌了：“这么热情，晚上喝酒不被灌死？”于是又后悔没带两个设计师过来，可刚好年底，张少他们都在赶图，也没人有时间能跟她来啊。“得了，多喝点就多喝点吧，又不是没喝多过。那不行，赶紧叫个面条吧，垫垫肚子，到时候酒桌上不要死的太难看。”
于是，她赶紧叫了一碗面。不到五分钟，门铃就响了。
“这么快？”梅心于是去开门，这门一开，她不禁一愣：
“汤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