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乱--槐树街上难以倾诉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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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嫂子跟他妈吵了一架后,他又坚定了复读的想法。他嫂子跟他妈吵架的起因不知是什么,可是他嫂子却屡屡说起他妈是个偏心子,在成水身上啥钱都舍得花,对她两口子却啥钱都舍不得花……还挖苦说:“妈,你看你花的钱值不值?你在你二娃子身上花的钱怕都能堆出跟他一样高的一个银子人了吧,咋不见你二娃子给你考个大学、中专回来呢?到头来还不是跟你没念过几天书的大娃子一样,拌土巴的命!”
  就是这挖苦话把成水惹毛了,他牙子一咬,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补习,考上了便罢,考不上了就一直补,直到考上为止。但是他也不愿意让父母背上偏心子的名声,打算从开始补习时候起,每花一笔钱都给屋里写一张借条,如果父母不要借条,他就把借条存下,等他以后工作了,连本带利还给父母。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坚决不去城里补习,免得见到了不想看见的人。
  早上在学校里听刘美娟说起张成水近况时,因为她只是泛泛说了几句,且并非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因此正淑也就没太当一回事。可是现在,张成河说得声情并茂,正淑听着听着,不觉就长叹一声,说:“想不到他还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跟他的事,当时我班上的同学多半都知道,可能他们都以为是我考上学了,所以看不上成水了。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说心里话,我根本不会歧视任何人,因为我家里本身就是菜农,跟人家正儿八经的城里人没办法比。所以,高考成绩下来以后,有一段时间,我很希望成水能来城里找我一趟,毕竟我是女娃,不可能到他家去了一次,还再去一次……所以,我跟他只能算是有缘无份。再一个,成水心眼还真有点小。跟成水相比,大明就心胸大得多,也稳重得多,跟他在一起,人心里是踏实的,很有安全感。可是成水呢?当初他不但给我带不来安全感,我还得不停地为他操心……”
  “我明白了。”张成河点头笑道。
  “你明白啥?”
  “也没啥。”张成河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你心胸也挺开阔的。不过成水是真的特别恨你,那一阵子还不停地说你的坏话,说得我都对他有些反感了。心想,不管咋说,你跟人家毕竟好过一场,咋能一分手就把啥脏水都往人家身上泼呢?……”
  “不至于吧?他都说了些啥?”
  “反正话不好听,我说不出口。”
  见他这样说,正淑差不多猜出了成水曾经给张成河说过些什么,那么她现在在张成河面前跟一丝不挂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就不由得把脸红了,轻叹一声说:“他咋是这人呢?算我当初看错他了!”
  “其实,成水当时可能也是气糊涂了,信嘴胡说的。”张成河又说,“你也不必要太在意,更不值得生气。”
  “我生啥气呢?”正淑淡笑一下,“都过去的事了,有啥气可生的。”
  “就是,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张成河说着,话锋一转:“其实呢,正淑。尽管咱俩认识时间不长,接触也不多。但是通过今儿这一下午的了解,我基本上可以做出一个结论: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漂亮、最温柔的姑娘……”
  “我还温柔?你这马屁也太能拍了!”正淑笑了起来,“你是没听说过槐树街王家有名的三姑娘吧?!我歪得太着呢,发起脾气来不说人了,就连我屋那只狗都吓得打颤呢!还温柔?”

  “不管歪也好,温柔也好,都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感觉。”张成河一本正经地说,“我对你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但是刚开始,我承认,主要是你的外貌吸引了我。在白林巷又一次见到你后,你在我心里根就越扎越深了。我后来就想,咱俩那天其实也没说上几句话啊。但是不知道为啥,我一想起你跟我说话的样子,心里就咚咚地跳。我想,这可能就是爱情吧?……”
  “你胡说啥呀?”正淑扭头看他一眼,淡笑一下,“再胡说,我以后不理你了!”
  “我咋敢胡说呢?我只是说了一下当时的感受。”张成河低头腼腆的一笑,“其实,我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这些话的。接触时间一长你就知道了,我其实是个羞脸子,以前跟女生说话声音都打颤……”
  “你还是羞脸子?”正淑“咯咯”笑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说话像你这么大胆这么直接的羞脸子。”
  “我真是羞脸子,不信你看,我脸都红了。”
  正淑朝他脸上瞅了一眼,果见微微有些泛红,便说:“是太阳晒得吧?你还能把脸给羞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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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了网套后,张成河还想让正淑陪他回学校,正淑却说她还有些事情要忙,婉拒了他。张成河便说了句:“哎呀,那我太遗憾了!还想把你领上在学校里显摆一下呢!”肩上扛着着网套,手里提着皮鞋,大步流星地走了。
  正淑望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笑了一下,说声:“这个怪怂!”也转身走了。她没再到处瞎逛,却径直去新华书店看书去了。也不知看了多久,忽听得一阵人声鼎沸,抬眼一看,却是涌进来了一群戴红领巾的孩子。她心中暗想,莫非小学都放学了?抬腕看看表,果然时晌已经不早,便赶紧将书本合上放到货架上,匆忙出了书店,径直回家了。因想着自今天晚上起就开始住校了,接下来便是十几天的军训,中间难得回家,便打算跟母亲好好说说话,也跟两个妹妹正儿八经地说说话。可是母亲并不在家,正芳正萍也不在家,只有正霞一个人在堂屋里坐着,捧着一角子西瓜吃得正香。
  “害得我买了两个大西瓜,屋里连个人影影都没得!”一见正淑,正霞便埋怨起来,“都不知道弄啥去了!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把门锁住,要是来个贼把门背去了都没人知道!”
  正淑将装鞋的塑料袋子朝桌上一放,淡笑一下说:“那肯定都没走远。妈早上去量庄基地去了,不可能下午还去吧?说不定在啥地方抹花花牌呢。”
  正霞便又说:“妈抹花花牌去了,那你弄啥去了?正芳跟正萍又弄啥去了?害得我一来就成了看门的了!想出去弄啥呢,又怕谁把屋里啥拿去了。”
  正淑道:“我一大早就去报名,也是现在才回来。正芳跟正萍弄啥去了,我还真不知道。”
  “你也真能暮囊!报个名能要多大功夫?就怏磨到现在?”
  “哪呢,我早早就把名报完了。就跟大明去吃了个饭,又去大明那儿坐了一会儿,然后又去帮同学买了个啥,然后就回来了。——看你!只顾自己吃西瓜,也不说把我让一下。”正淑说着便笑。
  “你还是客啊?要吃不会自己取?还叫人让?”
  “我不想吃。”正淑淡笑一下,摇了摇头,“中午吃得太结实,现在肚子还憋呼呼的!再说了,中午吃的大肉饺子,要是现在再吃西瓜,弄不好要拉肚子!等明儿了咋军训呢?”
  “不吃了算了!”正霞说着,把手上的西瓜皮往桌旁的脸盆里一扔,拿手背抹了抹嘴,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咋?我一回来你就走啊?”正淑笑问。
  正霞回头笑道:“好不容易等下看门的了,我不赶紧去弄啥,还在这儿弄啥啊?”
  “你去弄啥啊?”
  “你又不沾,少管!”
  正淑便又说:“我咋听说派出所这两天到处抓赌呢?你还不小心点?”
  “扇远!没看是弄啥的人?还能叫抓了!”正霞说着,急乎乎出门去了。
  少顷,院门外又响起了她的声音,高喉咙大嗓的,渐去渐远。正淑寻思不知道她又在跟谁说啥尴话呢?也就没注意听,却在正霞刚才坐过的凳子上坐下,双手捧着下巴,呆望着大门外出神。
  百无聊赖地闷坐了半日后,正淑又起身进了自己的闺房,随手从放在窗台上的一沓杂志中拿起一本,脱了凉鞋上床,侧身躺下,翻开杂志慢慢看起来。看着看着,竟丢起盹来,便不知不觉中手一松,杂志滑落出去,平摊在她身旁。
  朦朦胧胧中忽听得院里响起了母亲的声音:“都忙得弄啥去了,狗大个人都不在?”
  正淑一咕噜翻身坐起,慌忙下床,趿上鞋子,边往外走边说:“妈,我在屋呢!”出了闺房,却见母亲背对大门站在堂屋里,捏着一角衣襟一边扇风,嘴里一边嘟囔:“谁都靠不住事!我出去的时候千叮咛万叮咛,叫她两个在屋看门,不要到处乱窜。人呢?”
  正淑微微一笑说:“我回来的时候就没见正芳跟正萍的人影。”
  根茂婶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说她两个能靠住事不?”不等正淑开口,却又问:“你今儿还到学里去不?”
  “晚上还得去。七点钟辅导员要跟我们见面,可能还要指定班干部。然后我今晚上就住到学校了。明儿就开始军训,所以我这一向可能都不得回来。”
  根茂婶回头朝门外瞅了一眼,说:“天倒还早着,是这,你先在屋照看一时门。要是过一时正芳她俩回来了便罢。要是没回来,你走的时候就把门锁住。”
  正淑“嗯”了一声,又问:“你又出去啊?”根茂婶没应声,却进卧室去了。正淑便也跟了进去。根茂婶已从柜子中拿出一套旧麻麻的衣服,坐在床边换了起来,口中缓缓说道:“又得劳几天!”
  “咋了?”
  “南猪娃他爸老了,才的事。”
  “又叫你去给蒸捞饭啊?”
  “咱队上还有谁?”
  正淑又笑了笑说:“看妈细发的噻!去帮个忙,还要换旧衣服!”
  根茂婶看了三女儿一眼,没有吱声,须臾已换好衣服,又换了一双旧麻麻的布鞋,就往门外走。正淑却又跟着她出来,问道:“你去给南猪娃帮忙去了,我大姐的庄基地谁给量啊?”
  “本来我就是给队里尽义务呢,也量得差不多了。过一向了正秀自己去抓阄去,还真把我劳死,啥都给她弄到头啊?”根茂婶说着,已出了大门,却又回头叮咛了一句:“要是没等住正芳她两个,你就自己把饭弄得一吃,要是懒得做饭,就出去买的一吃。”
  正淑淡淡一笑说:“你赶紧去吧!我都大人大事的了,又不是三岁小娃,还啥都叫你操心?”
  根茂婶说声:“这死女子!”往院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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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淑又在堂屋坐了不多一会儿,忽听得外面“踢踢通通”一阵脚步响,便急忙起身,踱出堂屋,双手插在裙袋里,站在大门道外,朝院门口瞅去。少顷,便见正芳、正萍两个一前一后风风火火从院门进来了。也许是走得太急,她两个脸上都红处处的。
  待她俩走得近了,正淑淡淡地说:“你两个真能扑!害得妈把我美美数落了一顿!”两个妹妹都没接她的茬,正芳却喘得呼哧呼哧地说:“妈妈吔!今儿派出所搂住了!押了一行行。”
  “咋?还真抓赌了啊?”
  “可不是!”正萍接着说,“我跟正芳坐在马师理发店里头正谝尴话呢,就看见五六个人把头低下,在槐树街上只个往前走。我就到门口一看,见后头还有三四个警察,就打招呼说:‘警察叔叔,赌博可是害死人,把那几个人得好好关起来!’警察没搭茬,却都把我看了几眼。前头那些人有几个却都起罩子跑了。警察只个喊,却也不追。还是有两个人是死眼子,也不知道跑,规规矩矩地只个在警察前头走……”
  正淑问道:“正霞该没在那些人里头吧?”
  正芳笑道:“咋?你还想叫把正霞也抓起来啊?”
  “你胡说啥呢嘛?”正淑淡淡地说,“我就是看她这几天到处寻场子,担心她呢。到你嘴里,我倒成了不盼人好的鬼子怂了!”又说:“你两个回来了刚好。我得赶紧去学校,还一些事情呢!”
  “那你去嘛!”正芳笑了笑说:“反正我跟正萍又没事干,不在屋看门,还能弄啥?咋能跟人家大学生比呢?”
  “你咋说话这么恼人呢?”正淑瞪她一眼说,“我是咋劝你两个来着,叫你俩无论如何都得把初中念完对吧?你俩倒好,把我的话当了耳边风,还真的不去报名了!你说一下,你两个现在不念书了,除了一天到晚在街上干晃荡,还有啥正经事?还小得太着呢,天天在街上晃荡着,算啥事嘛?要不,你两个明儿就去学校,反正也没迟几天,给老师说几句好话,肯定还能报上名。”
  正萍淡笑一下说:“三姐,你也不消劝得。反正我两个都不是念书的材料,哪一门课考试是上过三十分的呀?所以,就算上了初三,到时候也不一定能把毕业证混到手,还不如早早的不念了,早早地寻个啥事情干。”
  “你两个还小得跟啥一样!十六岁生日都没过,就想打工啊?”
  正芳说:“三姐,我两个的事你不要管!你不是要去学校吗?赶紧走,少颇烦人了!”
  正淑看了她俩一眼,扁了扁嘴,淡淡地说:“那我走了!你两个把门看好!”
  正淑走后,正芳正萍却又戚戚促促地商量起事情来。
  按照根茂婶对外的说法,正芳和正萍是双胞胎。
  平时这姊妹俩倒也是形影不离的,关系明显比跟别的姊妹更亲近些。
  可是,从长相看,她二人却没有多少相似之处。正芳跟家中别的姊妹还有几分相像,正萍却长得跟家里任何一个人都看不出有什么相像之处。因此上,街坊邻居们都怀疑,正萍八成是根茂婶生正芳时在医院抱养下的弃婴。王巷口厨房用品门市的店主刘明便是这种怀疑态度的典型代表。
  好多年前,有一次,刘明看见根茂婶两口子扛着锄头,领着正芳、正萍姊妹俩从街那边过来了,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朝他们大声说:“根茂哥,你两口子有福呀!你看这正萍长得多机灵!人都说这说那的,叫我看,还就像是你两口子亲生的一样!”
  却不想这句话竟将王根茂给惹翻了。他抡起锄把就要打刘明,嘴里还骂道:“谁他妈的胡说啥?!再胡说了给我小心着!”刘明吓得急忙跑进店里,把门死死地关住,等王根茂的叫骂声消失在了巷子里,才把门打开。
  不过,从此以后,刘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怀疑:正萍绝对是跟茂两口子抱下的。于是,他便有意无意间,将这种怀疑散布了出去。
  后来,正萍是王家抱养的这个事便在街坊们心里生了根。不过,因为王根茂当年对刘明发了那一回威,所以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后来却再也没有谁在王根茂一家人面前提起过这个茬。
  正萍或许无意间听到过关于自己身世的风言风语,也或许意识到了自己的长相与家人们没有丝毫的相像之处,所以,当她慢慢懂事后,就再也不像正芳那般稍有不顺心就在家里撒泼耍横,而是尽可能表现得很乖,至少从不跟父母顶嘴……
  当下,正芳正萍却是在筹划学理发的事。
  她俩之所以不再去上学了,一来是她们确实学习不好,是老师眼里的差生,上高中没有什么希望,因此她们对上学已经灰心了;更重要的原因是,眼睁睁看着母亲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日复一日挣命地劳作,她俩心里多少有些不是味道,便有心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同时也帮衬一下家里。
  当时罗原城里有好些初中毕业后没能继续上学的女孩子或者去南方打工,或者学这样那样的手艺:比如缝纫、美容、刺绣、理发等等。正芳正萍尚未做好去南方打工的准备,便也想学一门手艺。想来想去,她们觉得别的手艺太难,只有理发简单些,她们肯定能学会,于是便商定了去学习理发,等出师后,就在槐树街上开一家理发店,也不求生意有多好,只要一天能挣十块钱,给母亲五块,她俩自己花五块,还不把母亲高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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