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日记——《陕北之行》修改版


  回忆我的几次煤矿生活片断

  难忘我的几个阶段的煤矿生涯。记得初中毕业认后没能考入高中,在过去的一年中,我选择了煤矿生活,原因是煤矿生活单一,上班时间短,我可以边学边工企图东山再起,不过没能站起来,在以后的岁月中又多次与煤矿有缘,成了流水工。——下面我就介绍一下我的煤矿生活片断。

  奥运会在中国召开前夕,蔚县煤矿整改,大部分中小煤矿停产,我们这些在煤矿生活的面临失业的难产隐痛:习惯了煤矿生活,别的职业还真不适应,在流离与寻找的过程中,那时我们不怎么上网,主要通过信息交往,后来我梳理了一下与朋友们的信息交流,分三部分:《煤矿日记》 ——原《陕北之行》修改版是我的最后一个煤矿生涯。
  早年我在山西下煤矿的时候,从作业面到出口是用人力。听说最早是用筐背,运输人员从由窑主提供的具有一定规格的筐往外背,因航道高低不一,人需用各种姿势,或站,或立,或蹲,或爬,或几种姿势并用,一个班下来,不仅仅是腰酸腿痛了,似乎身体的各个部位、各个关节都不自在,是苦工,难怪至今山西人仍把下窑的人叫“受苦的”,至少二十年前在我们所在的下窑地域就是这么称呼。
  我二十岁初下煤矿的时候,没能赶上这种“苦力”,是用两个轮子的平车人工往外拉,自然比背着篓筐先进些,且提高了生产力,但煤窑里航道的高低不平,忽上忽下,仍需用腿、腰,乃至全身的力平衡,所以那时人们也管下窑的叫“受苦”的。
  在“筐背”和“平车”之间还有一种工具叫“坨子”,“坨子”是否这么写我不知道,但字音是这样的,主要用在航道低而不适合于平车的小煤矿航道。据说“坨子”四个轮,更低,拉坨子腿还得踡着匍匐前进,我们干活的时候,还有零星的坨子在生产。
  我早就听说过蔚县的煤矿井下是用骡子运输的,很好奇,但不知详细。几十年后的今天,我又选择了煤矿,锁定蔚县,认为骡子运输总比人力轻松些。 我与进斗兄商量,进斗兄说应该是可以的,他大姐家的一个外女婿在蔚县干了好几年了,据说收益还可以,如果你愿意去,可以投奔他们那里;再说我三弟进东也在那里,都可以立足,必要时帮帮忙,毕竟他们早去了几年。
  在蔚县拉车轻松肯定是轻松,但我同时又有一种负担:在我的记忆中,骡子比驴、马、牛的力气大,且灵活,但性蛮,我们这里一般用来拉车,骡子不服驯服,好踢人,我们这里因骡子踢人而至伤,至残,乃至死亡的已有先例,所以,能否在蔚县站住脚,那就看驾驭骡子的本领了,而在以前,我是没接近过骡子的。
  我的第一个骡主是我的同乡,已在蔚县下窑几十年,自己养骡自己赶车,还兼出租骡子。 蔚县这种情况是比较多的,下窑多年自己养骡赶车兼出租;也有养几十个骡子专门供新来的矿工租用的,成为专业户,实际上就是跟其它煤矿矿区的部分的三改四差不多。
  起初骡主说:“听说过去你下过窑,也是老下窑的了,用的是三轮车、三改四或平车,而没有赶过骡子车,没事,不要害怕,很简单,咱家这骡很老实,不踢,不咬,有力气,不管航道多远,有多大的坡度,轻重车都能胜任,管你挣钱。”
  我还担心航道的错综复杂,迷失了方向,骡主说:“这你不用怕,第一次我带你进去,以后你只要照看灯,骡子会给你带路的,骡子只要去过一次,你只管坐在车上安下心来就好了,它会把你带到目的地。”而后又说:“要是重车下坡的时侯,你只要吆喝‘吁——抄——’他就会慢下来,不管多大的坡度。”——这个“吁——抄——”也是一种专用语,不同的骡主有些小区别,以骡子的习惯就可以了。当时我虽口头应承,但心里却没底。不过这些疑问和难题终于被骡子以后的行动证实了骡主的提醒和提示。
  我赶的第二只骡子也温顺,不踢不咬,但我看得出这是一只下窑不久的骡子,这只骡子不愿下窑,不管是立井下罐,还是斜井下马蹄坡,一到窑口我颇费精力,连吆喝带抽打,总不顺手,必须后边有人手持棍棒帮忙,要不然不是骡子不进坑就是寻机逃跑,令我很伤脑筋。
  这只骡子干起活来脚步很快,只可惜没有后劲,尤其拉远航,且坡度较大的明显吃力,每到快下班的时候,总有几车是在困难中度过的。每次来回经过卸车的地方,它总要停下来往卸车的地方望一望;实在难耐的时侯,须抽打几下。但一旦御车无望,它仍加快脚步,健步如初,当然,如果实在不能胜任了,抽打几下它会回头望一望,而后又无奈耐地继续往前走,这时,我就觉察到骡子确实累了,卸车吧。
  骡子是有思想的。在西沟时,每次到上班时间我去赶骡,骡子却在无耐地等待着,槽子里是吃不完的玉米、黑豆、油麦等草料,骡子却无耐地站着,但并不是怕费力,而是坡度太大的马蹄坡实在难走得很呢。
  在蔚县的煤矿,从作业面到车场,骡子背负着全部负荷,空车进去要装运木料,还要运载着人,人坐在车上驾驶。既便下班御了车,人还要揪着骡子的尾巴上马蹄坡,但骡子却义无反顾,任劳任怨。每次倒完车,人不上车骡子是不会走的,就这么协调!
  骡子最懂得逆水行舟。逆水行舟用力撑,一篙松劲退千寻,所以走上坡路是骡子的拿手戏,负重两千多斤的载重车不管多陡、多长的坡度骡子一气呵成,中途绝不停留,这时,不管什么原因,你想让骡子停下来再听话的骡子也是不好使唤的。在上坡路上,骡子坚韧的步伐扭动的身躯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种平衡。
  从前我总认为骡子只是力气大,但这很不全面,骡子也是智慧的化身,在井下超人的记忆力使其在错综复杂的航道里进出自如,拐弯、掉头、躲车一切都得心应手,甚至它能听懂人的语言:快、慢、停、左拐、在拐都都有特殊的语言指令。
  一提起骡马牛羊,我们的脑海里立刻会浮现出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草原,绿茵,多么美好的图画!而蔚县的骡子,吃的是干草,干粮,喝的是非流动的水,吸的是炮烟、灰尘、瓦斯,潮湿、霉气,冒着塌坊、冒顶、瓦斯爆炸等种种井下安全隐患,用鲜血与汗水乃至生命谱写出千家万户冬日的温暖和工业的能源。
  没有人统计过在蔚县大大小小的煤矿中有多少匹骡子在辛勤劳作,也难以想象在蔚县每年有多少匹骡子因劳成疾或者在井下事故中因伤残乃至死亡而送进肉坊的骡子,当我们坐在街头巷尾品味骡肉和骡骨的美味的时候,是否曾想起过这些生灵曾经的贡献。

  戊子年辰月日作
  后记

  《蔚县的骡子》是作者对煤矿工人的颂歌,是一个时段的产物,当时写了一个版本,不满意,又重写了一个,共两个版本,此为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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